第 41 章 山荷葉
四六級考試這天,作為真·大學語言專業(yè)·人民教師的阮舒池,倒是一整天都待在辦公室無所事事。
周末、圣誕再撞上英語四六級,校內(nèi)校外熱鬧非凡,阮舒池卻無處可去,最后說是蹭學校食堂,跑辦公室躲清閑來了。
和他同辦公室的張老師是有監(jiān)考任務的,于是屋里剩他一人,水電空調(diào)俱全,和他自己在家倒沒什么區(qū)別。
至于阮舒池為什么沒去監(jiān)考……
這種一年里掰手指就數(shù)得清的大型考試,這還是他正式入職新海大學后,才了解到教職工層面的內(nèi)情。
微信不過幾個字,卻足矣將陳清也的怒火點燃。
那么遠的距離居然被他聽到了?
她為什么要失氣瘋說那些話。
陳清也盯著手機屏幕,氣自己怎么還留著阮舒池的微信,指尖一抬正要刪除,但越看這條消息越來氣。
她手指飛動,快速敲下幾個字發(fā)過去:【……覬覦你?夢話都沒這么離譜。】
那頭像故意氣她似的幾乎沒有停頓秒回。
目中無人混球:【怎么,剛講過的話就忘?失憶了?】
陳清也看到這條消息連呼吸聲都變重了,她抿緊唇想著怎么回擊能讓自己找回場子。
【我根本不是那意思,那話根本不是聽起來的那樣。】
解釋就代表她輸了,她又把消息刪干凈重新輸入。
【剛剛我是情急之下隨口說的,我怎么可能覬覦你?】
這條簡直比上條回的還弱,她又刪掉,正要再輸入時,手機在手里震了震,阮舒池又來了消息。
目中無人混球:【這么久還在輸入,就這么心虛?】
【不如你當面向我表白,或許我會考慮一下。】
“……”
陳清也要氣死了。
【表白你個鬼!】
發(fā)完她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想找阮舒池算帳,拉開沙發(fā)后面的紗簾就要沖出去,卻差點與剛走來的晏蓁蓁撞個滿懷。
晏蓁蓁拍著胸口嚇的不輕:“你要嚇死我嗎?”注意到陳清也神色,她問:“這是誰惹你了?”
陳清也臉上怒氣未消,她抬眼往大廳方向掃了一眼,沒看到討人厭的阮舒池她怒意泄了半截,“阮混球。”
聞言,晏蓁蓁沒忍住笑出聲:“你倆從小掐到大都不嫌煩嗎,能有多大仇能這么十幾年如一日。”
她突然停頓了一會兒,朝陳清也眨了下眼:“這不會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相愛相殺吧。”
“……”
陳清也伸手去捏晏蓁蓁臉輕擰了下,“你少咒我,我本來就夠煩了。”
晏蓁蓁看到神色不對,就問道:“怎么了?誰惹我家清清煩了?”
陳清也一心煩就習慣性的嘟了下嘴,不是賣萌是從小的習慣性動作,她大致和晏蓁蓁提了聯(lián)姻那事。
本以為晏蓁蓁會站在自己這邊一起狠狠吐槽一下這事,哪知,她卻笑起來,“別說,我從小就覺得你倆還挺配的,俊男靚女又是青梅竹馬,這不比你和沈沉周合適多了。”
不該提的名字突然提起,氣氛陡然沉下來。
然后是尷尬的冷場。
晏蓁蓁想補救但看到陳清也垂下眼睫,到口的話卡在嗓子里。
陳清也垂下眼睫沉默著,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她長相是典型的濃顏,五官明艷是那種讓人無法忽視的美。
但她在安靜的時候,會有種清冷破碎感。
每到這時,晏蓁蓁都會生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她語氣輕松用賣萌語氣說:“清清,我?guī)湍惆汛笤O計師石玫請到會客廳了,我?guī)闳ヒ娝悴恢溃覍iT讓我老爹幫你約……”
話音未落,陳清也輕聲打斷她,“我就不去見她了,我昨晚沒睡好,想回去休息了。”
她頓了頓看向晏蓁蓁,“我?guī)啄甓紱]動過畫筆,這些東西早就和我沒關系了謝了,蓁蓁。”
晏蓁蓁想說什么,但朋友多年她知道這時最好什么也別說,她點點頭:“也好。”
“哦,你剛剛喝酒了,我讓我家司機送你回去。”
陳清也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叫了安叔。”
安叔是陳家的司機,以前是陳清也母親的司機。
晏蓁蓁沒有堅持,而是像小時候那樣挽住她手臂:“那我送你出去。”
兩人一起往外走,剛走出大廳,晏蓁蓁就被來的賓客攔住寒暄,陳清也就趁機打了個招呼先行離開。
她走的是晏蓁蓁帶自己來的那條小路,莊園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寧靜,路邊的花草隨風輕輕搖曳,散著淡淡香氣。
最近持續(xù)升溫,很久沒下雨了天氣一直很熱,但這里在郊區(qū)又臨著環(huán)城的江,涼爽不少,陳清也放慢步子,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有些發(fā)澀,她閉了閉眼,胸口像被壓了塊看不見的重物,憋悶難言。
她真沒用,不過是個名字而已,就能被影響。
不想再被影響,她加快步子,一口氣來到停車場,安叔已經(jīng)在車旁等她。
她只淡淡說了聲:“走吧。”就坐進后排,視線望向車窗外。
隨著引擎聲輕輕響起,車速越來越快,車外的建筑、路燈,一切的一切都變的模糊快速略去。
陳清也緩緩閉上眼晴,想將胸口的郁滯壓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響起雨滴聲,陳清也睜開眼睛,車窗外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不斷地敲打著車窗。
陳清也看了眼前排的中控屏幕,上面顯示路程剛到一半,正要再閉上眼睛時,車子突然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緊接著就是刺耳地剎車聲,陳清也身體慣性向前一撲,車子停下來。
還不等她尋問,安叔在前排對她說:“車子底盤好撞到石頭了,我下去看看。”
陳清也點頭:“好,那小心點。”
過了十幾分鐘,安叔全身濕透著從外面進來,他用紙巾擦了把臉說:“清也小姐,車子引擎撞壞了,現(xiàn)在沒辦法啟動,我叫了拖車過來,現(xiàn)在市區(qū)正在下暴雨,這邊又在半山坡,接您的車最少也要一小時才能過來。”
陳清也蹙眉有些心煩,但這事又怨不得安叔,她有些懨懨“嗯”了聲,又看向車窗外。
空中突然劃過一道刺眼的閃電,緊接著就是震欲聾的雷聲,剎那間,無數(shù)顆雨水敲打在車窗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地面上的積水越積越深匯成湍急的水流。
雨越下越大。
“清也小姐,這雨下的太大,這里又是在山坡上,這么下去不安全,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家里司機,會很快過來接您,不過雨勢很大可能要等一個小時,要不然您和陳先生撥個電話……”
她才不要陳清河打電話,一打電話不知道又要給她添什么堵,她直接搖頭拒絕。
陳清也看著窗外的雨勢,心里不勉有些慌。
安叔還在打著電話,“這么嚴重嗎?好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將車子熄滅,朝后排的陳清也有些焦急道:“清也小姐,長江路已經(jīng)有地方淹水了,我下去看看,如果有路過的車我就攔下來,現(xiàn)在安全第一。”
陳清也當然知道這時不是賭氣時候,她說:“好,安叔你小心,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我爸。”
她拿起手機滑屏解鎖正要撥出去電話。
突然一束強光從她身后閃爍著,她瞇了瞇眼聽到安叔驚喜道:“有車來了。”
陳清也松下一口氣。
雖然她從小到大從未搭過別人的車,但想必付足錢也不是很難的事吧,這這么晚了也許也是來參加鑒品會的,沒準是認識的人。
只要不是阮舒池,她搭誰的車都可以。
思緒剛剛想到這,車門打開安叔臉上帶笑:“清也小姐,咱們運氣不錯,是阮家的車。”
“……”
陳清也無語住,心說不會是阮舒池那個混球的車吧。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隨著悶沉有力的引摯聲,一輛勞斯萊斯Black Badge與陳清也的車并排停下,雨滴打在車身上,滑落而下,車身足足比陳清也的轎跑高了半米。
車窗緩緩下降。
隔著雨幕和被風吹地搖晃的路燈,陳清也下意識望過去。
男人正散漫地望過來,他西裝脫下來只穿著襯衣,領口溫莎結稍松,與平常不同他額前有幾縷頭發(fā)散下,并不同于往常一絲不茍。
陳清也記憶里,他總是那種商界精英的形象,內(nèi)斂,拽而高不可攀。
短暫的對視,陳清也腦子里已經(jīng)掙扎了幾個來回。
究竟要不要搭他的車?
還不等她開口,對面的車門猝不及防打開,阮舒池握著一把黑傘下車,雨滴不斷打在他黑色牛津鞋上,落下一道道水痕。
越走越近。
陳清也表情一怔,心想,他下車做什么總不會這么好心來接她上車吧。
“阮舒池,搭你車我會付費的。”陳清也在等即將他走到自已車前時,降下車窗。
哪知,阮舒池停下步子,輕掀眼皮看著她,短暫沉默后,唇邊輕扯似笑非笑道:“那算了。”
說完轉身要走。
陳清也懵了一瞬,脾氣說來就來,她打開車門,長睫微顫臉頰泛紅惱道:“算就算,誰稀罕坐你車……”
話音未落,阮舒池猝不及防轉身,傘傾向陳清也頭頂。
陳清也愣住。
“求人幫忙都這么大脾氣,不愧是你,陳清也。”阮舒池垂眼,手伸過來。
陳清也看著眼前骨節(jié)修瘦的手指,她微抬下巴,語氣嬌縱,“我才用不著你扶我。”
說完她就邁下車,只是她錯估了雨后的地面有多濕滑,踩著細細的高跟一落地就重心不穩(wěn)往前撲。
下一秒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穩(wěn)穩(wěn)扶住,她驚魂未定的站穩(wěn)后,手臂上的手瞬間抽離。
還不等她開口,頭頂落下只有兩人能聽道的音量:“我就知道。”
陳清也沒聽懂,她抬頭正要問眼前一暗,阮舒池將西裝罩在她肩上,并故作無奈嘆了聲氣:“就知道你在覬覦我。”
“……”
陳清也氣的要將衣服扔回去,哪知他將傘直接塞進她手里,轉身上車。
按陳清也脾氣,她現(xiàn)在就算被雨淋著也不會坐他車,但架不住安叔在一旁催促,她看安叔快五十歲的人在雨中淋著,她過意不去還是不情不愿的坐上車。
只是一上車,她就將臉扭相相反一側,不想再和阮舒池再多說一句話,她怕再多說一句就會被氣死。
原本半小時車程,因為這場暴雨硬生生用了快一小時才到市區(qū),伴著雨聲加上前一晚沒睡夠她開始犯困。
她怕自己在阮舒池車上睡著,就睜大眼睛想讓自己精神起來,但架不住困意一波又一波襲來在一次閉上眼睛后終于還是睡著了。
雨勢進入市區(qū)后就慢慢變?nèi)酰飞宪囕v稀少,車速漸漸加快了速度,陳清也頭一點一點歪在車窗上,腦袋隨著車速時不時碰在上面,她輕輕蹙眉似乎睡的并不安穩(wěn),唇不滿意地嘟著。
這是她從小到大不滿的動作,但長大后阮舒池卻極少看到。
車內(nèi)昏暗,巴掌大的臉埋進深色西裝里,原本明艷的臉此刻略顯蒼白,卻看起來比平常乖了許多,帶著幾分楚楚可憐。
阮舒池眼眸徐徐收回,掀起眼皮淡冷地開口:“老關,開慢點。”
司機老關怕雨再大起來才加速的,他解釋道:“阮總,天氣預報說今晚還有大暴雨……”
話音未落,車子猛地顛簸一下,陳清也頭朝向車窗倒去。
這一下讓她被驚醒,還沒來得及睜眼睛,就感覺頭被似乎人扶了一下等她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頭靠在椅背上,她盯著車頂,陌生的車內(nèi)讓她一時沒搞清楚自己在哪里。
她眨了眨眼偏過頭。
街邊路燈在風雨中落進車內(nèi),忽明忽暗的光線下,男人的眼眸晦澀難辨。
陳清也下意識覺得這眼神像是看了她很久,她坐直后摸了摸臉,莫名奇妙,“你盯著我做什么,沒見過美女啊。”
聞言,阮舒池唇角一牽,清冷的嗓音裹著點散慢:“嗯,是沒見過你這種的。”
這話一下就讓陳清也警覺起來,什么叫她這種的,她把身上西裝拽下來語氣不善,“你什么意思,我這種怎么了?我這種是天生麗質難自棄。”
“沒怎么,就是你睡覺又流口水又打呼。”阮舒池慢條斯理回。
“……”
陳清也下意識摸臉,臉頰微紅,嘴上卻一點沒虛:“你少誣陷我,我睡覺很安靜的好不好。”
阮舒池沒說話,笑了。
是那種我就靜靜看著你裝那種笑。
這讓陳清也看的火大,她正要開口時,車子這時停下來,前排安叔提醒道:“小姐,到樓下了。”
陳清也聞言往車窗外看了一眼,“知道了,安叔。”
外面雨已經(jīng)基本停了,她才不要和阮舒池多待一秒,就直接拉開車門想下車,要下車時想到聯(lián)姻的事就扭過頭朝身后阮舒池說:“喂,咱倆聯(lián)姻那事,你知道吧。”
阮舒池狹長的眼尾微揚,眼眸在路燈光線下映入細碎的光,他手搭在椅背上輕輕敲了敲點頭。
這表情讓陳清也有種他心情似乎還不錯的錯覺。
但她可沒心思去關注他心情好壞,她只知道得趕緊解決這事,好在阮舒池肯定和自己一樣反對這事,她就直截了當?shù)溃骸拔抑滥愫臀乙粯犹胤磳@事,這樣,你搞定你家,我搞定我家,咱都省心。”
倏然間,阮舒池眼眸在光線下晦色難明,他冷冷一笑說:“你憑什么覺得你知道我?”
這態(tài)度一下就激怒陳清也,她撩起裙子也不看地直接踩進水洼里下車,“你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你以為我想和你聯(lián)姻嗎?”
阮舒池唇線抿直,似乎故意找她不痛快:“誰知道,畢竟你兩個小時前還在覬覦我。”
陳清也被氣笑了,她拇指壓住小指舉到臉側,做發(fā)摯狀:“ 我發(fā)誓陳清也就是死也不會和你聯(lián)姻的。”
“開車。”
隨著一道冷音,車門在陳清也面前關上,緊接著車就在她面前駛離。
她呆了一瞬,看著黑色車尾又惱又無語對身旁的安叔吐槽:“你看他安叔,莫名其妙的。”
安叔欲言又止,最后還是硬著頭皮想提醒一句:“小姐,其實阮家少爺……”
這時又天空開始掉雨點,陳清也有些不在意道:“我知道安叔,阮舒池他有病。”
“……”
*
暴雨后的京北,街道上,積水已慢慢退去,路面被沖刷的干干凈凈。
老關將車開進一處胡同里。
這處看似不起眼曲折幽深的胡同位于京北最繁華地段,胡同深處,坐落著一處占地數(shù)十畝的四合院。
四合院外觀并不張揚,與周圍建筑相得益彰,紅磚青瓦,木梁石基,還保留著上世紀初的建筑風格。
這位置寸土寸金,這種繁華地段的幾十畝價值不可估量,絕非一般富貴人家所擁有。
車穿過古色古香的漆紅大門,一方幽靜庭院展現(xiàn)在眼前,庭院里,亭臺樓閣,假山流水,翠竹流水,應有盡有。
阮舒池下車后進入主院來到他的院子,剛進院子就聽到溫軟的聲音在問他:“聽說你送阮家小姐回的家?相處的怎么樣?”
聞言阮舒池抬眸看到一張保養(yǎng)得宜的美麗面寵正站在門下饒有興致地盯著他。
他走到抬階,語氣淡淡答非所問:“媽,這么晚了,您怎么還沒睡?”
沈月琳與阮舒池一起走進室內(nèi),在他身后念道:“我能睡著嗎?聯(lián)姻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如果同意,咱們就早點把日子定下來。”
阮舒池正將衣服掛上衣架,他動作一頓,卻沒說話。
他不說話,沈月琳卻沒打算放過他,從身后拍了他背一下,語氣有些急:“你爸讓我問你呢,你倒是說話呀,同意不同意?”
沉默幾秒,阮舒池掀起眼皮,語氣極淡:“聯(lián)姻需要雙方同意,您只問我恐怕不行。”
沈月琳一愣,想了想這兩孩子從小掐到大就有些頭疼,嘆氣道:“我看這事八成要黃,陳家小姐和你從小水火不容的。”
說完她又抬頭看向正在摘表的阮舒池,峻撥高大,清雋俊秀,只一個側影就能牢牢吸引人目光,她走過去,語氣帶著點欣慰:“兒子,你嘴毒就少說話,多用臉,你長這么帥總會色誘吧?”
阮舒池:“……”
“不早了,我累了,您也去休息。”阮舒池準備去臥房換衣服。
沈月琳并不打算放過他,她跟著他到臥房門外,“你能不能對這事上點心,老爺子你爸爸一直催這事呢,女孩子需要哄著她的,不是你從小和陳家小姐不對付,要不然這事早成了。”
“追女孩會不會?”
阮舒池松開襯衫袖扣,肌理分明的腕骨處有一道淺淺的疤痕,似是一圈牙印,他手指似是無意中撫過,理所應當?shù)溃骸安粫!?br />
沈月琳被他噎了噎,沉默一會兒,冷不丁道:“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要不然,就找別人和你聯(lián)姻好了。”
聞言,阮舒池倏然轉過身,沒有一絲猶豫道:“不行。”
她幾次欲言又止想要詢問,都被大條的張老師蓋過,始終沒能問出口。
秦流月本以為今夜漫長,總還有機會,誰料阮舒池不過起身接了個電話,匆匆趕回,就他們打了個招呼說要提前離開。
她看向阮舒池頓失矜貴的匆忙背影,腦海中猜測愈盛,一時間也失了胃口。
他們當初是院里領導屬意介紹的,在她所處的大環(huán)境里,在她接觸的所有人之中,又確屬阮舒池最出類拔萃。
無論是工作能力還性格樣貌,說句實話,誰會不想要和長得好看的人共度一生呢?
她嘗試了,可顯然她雖有意,阮舒池卻無情。
秦流月有些失落,她想,他們果然只能止步于同事關系。
原來這世上行差踏錯一步,導致的結果,就是不同的。
第 42 章 林蔭鼠尾草
阮舒池背靠墻壁,森然冷冽的觸感,隔著幾重厚的衣服傳到身上。
他瞇了瞇眼睛,從病房門上窄小的窗口看去,里間燈光昏黃。
他的右眼皮莫名跳了兩下,分明是正常眼瞼顫動的生理反應,放到現(xiàn)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哪怕是他,都難免有幾分不好的聯(lián)想。
房門被推開,身著白大褂的醫(yī)生闊步向前,他正低頭奮筆疾書,忽然想起什么又向身邊護士囑咐。
阮舒池正對房間門口站著,醫(yī)生推門他就迎了上去,兩個身高一般的男人對視,對方朝阮舒池點了點頭,阮舒池才算堪堪放下了心。
看樣子估計是沒什么大礙。
周圍的一切仿佛被按下晢停鍵,從車窗外投射的光線也似乎停滯在空中,每一秒都變得很漫長。
越是想冷靜,心跳就像不甘示弱似的,快速而慌亂地越發(fā)加速,讓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
陳清也幾近是被禁錮在椅背上,她每根手指都緊緊壓住,手指間皮膚貼合的十分緊密,寬大的手掌溫暖熱有力,指腹上的薄繭緩慢滑過她手背。
引起一陣細微的顫栗。
雖然阮舒池身體與她保持著距離,但這姿勢還是太過羞恥暖昧。
她不敢動,因為一動,他們的鼻尖就會輕輕碰觸。
幾乎像真的吻上去……
她緊張地唇角一顫垂下眼睫。
阮舒池視線速度極慢地從她鼻尖向下,停下來時,耳邊不合時宜響掉落東西的聲音。
聲音不大,但足以破壞氣氛。
是前排司機老安發(fā)出的聲音,他剛剛正要按下?lián)醢灏存I下車關門,沒想到車內(nèi)會發(fā)生這一幕,因為太過震驚他把車鑰匙掉在車內(nèi)地毯上。
老關沒敢回頭,他眼睛瞪視著后視鏡,眼睛睜到此生最大。
從老關的角度看過去,不但是熱吻,簡直就是強制吻。
他莫不是出現(xiàn)幻覺了吧,少爺居然把陳小姐按在坐椅上……親,這個字他好辦天才讓自己消化。
他用力眨了眨眼,老臉一紅,發(fā)現(xiàn)畫面還保持原樣。
不但親了,還是把人家陳小姐按在坐椅上親,人家手都被按的陷進沙發(fā)里了!
可想而知親的多用力!
他太過震驚以至于都忘了去撿鑰匙。
震驚的又豈止老關一個,陳清河站在阮舒池背后不足兩米,嘴巴微張,進退兩難,只能呆愣在原地。
本想離開,但他實在好奇能讓阮舒池在天庭廣眾之下失控的女人是何方神圣。
最后,他忍住尷尬咳了一聲再次喚道:“阿池。”
車內(nèi)的陳清也眼睫輕顫,焦急地用眼神看著阮舒池。
阮舒池緩慢抬頭,兩人之間距離微微拉開,他朝前排老關瞥了一眼,頭微朝車外一側。
只一個動作,老關瞬間反應過來,他立刻下車饒到另一側恭敬站在陳清河面前。
老關當過兵,長得又高又壯,將陳清河的視線擋地嚴嚴實實。
“陳先生好。”
陳清河被老關擋住視線,無法看清車內(nèi)的人,他皺了皺眉心不在焉道:“嗯。”
陳清河這個人本事不大,對等級觀念卻很在意,陳家名頭在外,他又自視甚高不冷不淡“嗯”了一聲后,便抬下下巴語氣傲慢:“阿池,他在忙什么。”
老關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心說,在和你女兒熱吻。
“陳先生,老先生一直念叨您呢,說您怎么最近一直沒去和他下棋。”老關直接轉了話題,他口中的老先生是陳池祖父阮老爺子。
阮老爺子愛好下圍棋,陳清河探望他時總會和他下上幾盤。
提到阮老爺子,陳清河臉色稍霽,“幫我和世伯捎個話話,我隔日便去拜訪他老人家。”
話音剛落,老關身后似有聲響。
陳清河下意識往旁邊偏頭略探身體,只見峻撥地身影從車內(nèi)站直,
從里面隱隱露出纖細白柔的腳踝,是個女人沒錯。
待他再想看的再清楚些時,修長的手臂似是無意擋住車內(nèi),緊接著是一聲沉悶地關門聲。
車門緊閉,黑色車膜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卻讓人無法窺探車內(nèi)一絲一毫。
車內(nèi)女人究竟是誰呢,能讓阮舒池這么護著?陳清河正想著,阮舒池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
阮舒池站在陽光下,只穿了淺色襯衫,熨帖平整挺括,是商務款的,卻不知為何連領結或領戴都沒戴,但即便這樣也絲毫沒影響他矜貴氣質,比平常還多了一絲閑散松馳。
他眉眼一如既往冷淡輕傲,沒有一絲被撞見的尷尬,仿佛剛剛在車上和人熱吻是別人。
“陳伯父,好久不見。” 阮舒池語調(diào)溫淡,禮數(shù)卻做足。
聞言,陳清河視線在他臉上巡了一圈后,試探問道:“你和朋友一起?”
阮舒池淡淡“嗯”了聲點頭:“是。”
卻再無下文 。
陳清河本想一句,但做為長輩這話有點不好問,總不能直接問你車里女人是誰,你們怎么那么親密吧。
想到這,陳清河在心里暗嘆,果然,天下男人都一樣好色,連阮舒池這樣有著潔身自好名頭的天之驕子也不能免俗。
他自詡風流,以前礙于陳清也母親性格強勢不得不收斂,對于阮舒池的行為雖不悅卻并為真放在心上。
畢竟外面女人再怎么樣也比不過正妻,像他們這樣富貴人家,誰沒有幾筆風流債。
還是談正事要緊,他頓了頓說:“阿池,上次我和你父親提過的事,他和你提了沒有。”
他這邊已經(jīng)把瑤瑤這事和阮舒池父親阮司廷提過,那邊沒有直接答復而是說要和家人商量后再給回話。
想必阮司廷已經(jīng)和阮舒池提過。
原本陳清也如果同意,那這事也就容易多了,本來他覺得哪個女兒嫁過去都可,因為不管哪個女兒和阮家聯(lián)姻,他都是受益者。
但小月提醒了他,大女兒陳清也和阮舒池不和,如果嫁過去之后大小姐脾氣發(fā)作,那反倒影響阮陳之間關系。
還不如讓小女兒頂上,這樣皆大歡喜。
陳清也脾氣太倔了,和她母親一樣,前二十幾年他被妻子壓的太狠,雖然明面上他是陳家繼承人,但實際上公司里人人都以前面這個妻子是從,陳家百年大家,他是長子嫡孫卻讓一個女人壓住。
他怎么可能甘心服氣。
找女人就不能找太強勢太能干的,還是小月溫柔體貼,把瑤瑤教的也乖巧懂事。
如果是瑤瑤和阮家聯(lián)姻,要比陳清也要好操控的多……正分神,淡冷地嗓音打斷他思緒。
“不知,陳伯父說的是哪件事?”阮舒池神色寡淡,語調(diào)冷下來。
沒想到阮司廷還沒和阮舒池提過,但這個場合提這個又不太合適,他頓了頓沒再繼續(xù)說下去而是朝車方向看了一眼,語氣隨意:“正好我和朋友一起喝茶,不妨請你朋友一起。”
阮舒池身體微側,似是不經(jīng)意擋住了陳清河視線,“不了,她怕生,不耽誤伯父與朋友用茶,晚輩還有事,先行告辭。”
這么護著怕被看見,更讓陳清河覺得車里這位和阮舒池關系不簡單,但這么怕被人見到,想必身份背景不高。
男人有幾個紅顏知已也不算稀奇事。
不足上心,影響不了阮陳兩家婚事,想到這,陳清河微微一笑做足長輩模樣:“那伯父也不耽擱你做事,不過,伯父做為長輩提醒你一句,年輕人偶爾玩樂可以,但不要真上心,花叢花多可以采,但別忘了哪個對你最重要,伯父知道你是好孩子。”
這話恰好被在車里的陳清也聽到,這車隔音效果太好,原本外面聲音她什么也聽不見,但實在好奇兩人說什么,她悄悄打開另一側窗戶,只開了一條縫卻足以聽到外面聲音。
陳清河最后這翻話一字不落被她聽到。
媽媽去世后,陳清也才知道,陳清河一直不老實,除了陳依月,所謂的“紅粉知己”無數(shù)。
枉她還一直以為他對媽媽深情專一。
好看的唇角抿起譏諷地弧度,她早就看透了,在這個圈子里,深情專一是最虛假的東西。
纖細的手指按下,車窗合上后也將外面的聲音隔絕。
車外阮舒池抬起手漫不經(jīng)心整理袖扣,指腹上隱約殘留著柔膩感,他抬眼,與陳清河對視,平靜道:“伯父,我從不玩樂,也只會認準一個。”
車內(nèi),檔板隔絕,偌大的空間只有陳清也與阮舒池兩人。
奢華靜謐,手工縫制的清空背景在車內(nèi)燈光映襯下,宛如夜空里繁清閃爍。
陳清也盯著車頂覺這些清清似乎比她坐過那輛要多了許多,今年她去國外看秀,和歐洲某國王室公主聊的投緣,當時搭的車就是浮影。
記得車頂沒這么多清清。
陳清也下意識偏頭:“你這車頂怎么這么多清清?”
車頂清清點點的光束輕輕地,恰到好處投映在她臉上暈出光暈。
竟比清清更耀眼。
阮舒池抬眼,幽深的眼底映出點點清光,靜靜望著她:“自然是因為喜歡。”
莫名地,陳清也心臟仿佛被一根無形地線猛地拉扯了一下,腦中忽然浮起剛剛車里的畫面。
她面上一熱,有點不自然道:“沒想到你一個男人還挺夢幻。”
阮舒池笑了下,卻沒接話。
車內(nèi)沉默許久,那股莫名其妙的曖昧氛圍又席卷而來。
陳清也覺得好不自在,覺得今天時間過的分外慢,正盼著時間過快點早點下車,忽然她想到件很重要的事,她看向阮舒池,“我們婚期定什么時候?”
奶奶壽辰那天公開關系,那婚期最好也提前定好,免得陳清河那邊使妖蛾子。
阮舒池正看著手機,似乎心不在焉抬眼,“你希望什么時候?”
“那自然越快越好。”陳清也下意識說出心里所想。
但這話好像顯得自己很急,急著和他結婚似的,她頓了下給自己找補:“其實也不用那急,看你這邊方便,反正我不急。”
聞言,阮舒池緩緩點頭,似乎認可陳清也的話,拖著語調(diào)回:“這樣啊,那你不急的話等明年……”
“不行,我急。”
“你急嗎?”阮舒池故作不解地看著她,似笑非笑道:“不是說不急?”
陳清也一時心急失言,惱差成怒,賭氣道:“別明年,干脆等十年后算了。”
“不行,我已經(jīng)等過……”阮舒池話說一半,不知道為什么停下來,只是沉沉望著她,沉默不語。
陳清也奇怪道:“等過什么?”
阮舒池神色恢復如常,又變成那種拽拽的樣子,“既然你這么急,就定下個月一號吧,那天宜娶宜嫁,黃道吉日。”
聞言,陳清也眨眨眼,“今天18號,那豈不是還有不到半個月?奶奶壽辰之后就要辦婚禮?”
阮舒池瞥她:“你不是說越早越好。”
陳清也心事重重點頭,“是越早越好,不過我還沒想好怎么辦婚禮。”
“你想要什么樣婚禮?”阮舒池放下手機,直直看向她,眼尾微挑,冷淡的眉眼比平時多了絲認真。
陳清也想了會回:“一切從簡吧,反正咱倆誰也不在意這婚禮怎么辦。”
“隨你。”
淡漠的眼尾垂下來,嗓音聽不出喜怒,但莫名陳燃得覺得他情緒不佳。
但陳清也話還沒說完,她繼續(xù)說道:“我要求也不多,就簡單辦一個全京北最豪華最夢幻最特別那種婚禮就可以了。”
“……”
注意到阮舒池一言難盡的眼神,她無辜道:“你干嘛那么看我,我也想低調(diào),但實力不允力我低調(diào)。”
……
車終于駛到陳清也公寓樓下,她準備下車時,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這手機號她用了很久,是她的私人號碼,除了熟悉的人極少有人打過來。
她手指一頓接通電話,“喂?”
聽筒那頭沉默著并沒有人應聲,陳清也以為是騷擾電話正要掛斷,終于,沉啞的聲音傳過來,“是我。”
許久許久沒有聽到的熟悉聲音從聽筒傳來,還隱隱伴有“沙沙”的電流聲,陳清也臉色以肉眼可見速度變冷。
“你哪位?”陳清也冷著聲音問,但顫著的尾音還是出賣了她。
阮舒池注意到她聲音,垂著眼皮似乎正在低頭翻看著手機。
只是隨著他動作,下頜線慢慢繃緊。
“清清,是我,沈沉周。”聽筒里聲音干澀悶啞,似乎隱忍著什么。
“我們談談。”
陳清也眼睛瞬間一熱,過去的種種從眼前劃過,一時間,背叛、酸澀、絕望各種情緒一起涌上來,可她已經(jīng)不是那個19歲的小女孩,不會再那么輕易被擊垮。
她抿緊唇許久才一字一句道:“我和你沒什么好談的,不要再打給我。”
“我們談談。”那頭嗓音啞著又重復一遍。
“我說了,我和你沒什么好談的。”說完她直接掛斷拉黑一條龍。
她放下手機抬頭,視線猝不及防與一道幽深漆黑的瞳仁對上。
四目相對。
沉默。
陳清也唇邊勉強彎起弧度,“我到家了,再見。”
恰在此時,手機再一次震動起來,陳清也看到又是一個新的陌生號碼,秀氣眉心蹙起正要直接掛斷,淡而涼薄的聲音落過來,“把手機給我,我來接。”
陳清也猶豫了一瞬,覺得讓別人替她接也不失一種辦法,就交給他說:“你就說我不在,別讓他再打給我。”
阮舒池微抬了下巴,似乎肯定她的話,他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輕輕一滑,慢條斯理放到耳邊后,懶洋洋道:“您哪位?”
冷場幾秒,聽筒那頭才開口:“我找清清,讓她接電話。”
聞言,阮舒池冷嗤一聲,語調(diào)比往日更拽,“她沒空。”
“你是她什么人?”聽筒那頭耐著性子問。
這些,陳清也聽不真切,她示意讓阮舒池早點掛電話,剛做了手勢,準備去接電話想掛斷。
哪知——
阮舒池唇輕輕一彎,上揚的眼尾輕挑,聲音繾綣曖昧尾音拖的老長,像炫耀什么似的回:“我不是她什么人,我是她未婚夫。”
“……”
陳清也不解:“有什么不合適的?”
阮歆咳嗽兩聲,答得結結巴巴,隱約還有股綠茶味道:“就你那個男朋友啊,我去找你,他會不開心吧?”
電話那頭忽然噤聲,陳清也的呼吸聲隔著話筒,阮歆卻能察覺到一陣冷氣。
這是吵架了?不應該啊,小說里熱戀期不是會互相遷就的嘛?她可一直這么寫的!
阮歆實在沒忍住咳嗽,吭吭兩聲,喚回陳清也思緒,她再開口,語氣聽著卻很是冷淡。
“沒事的。”
“總不能為他開心,讓我不開心。”
第 43 章 奶油杯
這個回答信息量挺大,阮歆邊咳邊咂摸出點別的東西來。
不過人精屬她,沒刻意找陳清也不開心,只用她副唐老鴨嗓子叭叭:“那你等我回家休養(yǎng)兩天唄,過兩天再來找你,可別把感冒傳給你了。”
阮歆說得輕巧,陳清也卻還是不放心:“你真的是單純感冒住院?現(xiàn)在身體到底怎么樣?做其他檢查了嗎?”
“做了做了,在醫(yī)院待著沒事做了全套體檢,咳咳,抽血都抽幾管子的那種!”阮歆答應得十分無奈。
她身體是不太好,可人有個感冒發(fā)燒是多么正常的事。要不是她燒迷糊了給阮舒池打電話,自己爬起來吃兩片退燒藥,再裹被子睡一覺就沒事了。
還不是她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直接給她弄醫(yī)院來了,一住又住了幾天。
世界上最尷尬的事莫過于,你在背后蛐蛐兒別人的時候,被逮個正著。
更尷尬的是這個人還是自己對頭。
阮舒池指定是故意的,就想看到她出糗,她又一次心里吐槽,她和阮舒池真是八字不合,碰到他準沒好事。
跟在阮舒池身后進來的是個年輕男人,男人長著一雙狹長眼眸,穿著打扮透著一股懶散不羈,帶了幾分吊兒郎當。
男人視線落向陳清也,想起剛剛自己說的話就這么被人聽見,她臉頰染上一抹緋色
但越是這時,她越不能慌。
尤其在阮舒池面前,她必須給自己撐起場子,所以她選擇主動反擊。
陳清也下巴微抬,語氣理所當然到有些驕縱: “你站別人身后不出聲,分明就是故意偷聽,你得向我道歉。”
這話連一旁的晏蓁蓁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好一招反客為主,倒打一耙。
反倒阮舒池神色依舊淡淡,甚至比平常還要平靜,……“抱歉,確實是我不對。”
這話出乎陳清也意料之外,平常總是和她做對的人怎么會突然這么“懂事”,她微微抬眸,神線與他的對上。
淡橘色燈光垂直而落,在男人深邃利落的輪廓勾起一圈暖色,減弱了五官的凌厲感,剪裁修身熨帖挺括西裝讓本就修長的身材更顯挺拔,尤其他長了一雙漂亮過份的瑞鳳眼,瞳仁漆黑澄澈,當你完全望著他眼睛時,你會產(chǎn)生錯覺下意識信任他。
陳清也一時疏忽相信了下意識,甚至有那么一丁點兒“良心發(fā)現(xiàn)”是不是自己太過了。
只是她的“良心發(fā)現(xiàn)”只維持了半秒。
就看到阮舒池緩緩掀起眼皮,慢條斯理道:“不應該聽到你垂延我的話。”
陳清也:“……”
她就知道!
阮舒池要能不和她做對,那太陽得打西邊出來。
陳清也臉頰已經(jīng)快變成酡紅色,瞬間惱羞成怒:“誰垂涎你了!我是把你當男模。”
聞言,阮舒池唇邊微揚一副“你別裝了”,語氣卻與神色相反,“那更抱歉了,我是正經(jīng)人。”
“……”
內(nèi)涵她不是正經(jīng)人?陳清也氣無語了。
但她自小就養(yǎng)成的習慣,和阮舒池吵架絕不能認輸,她幾步?jīng)_到阮舒池面前,漂亮上揚的狐貍眼瞪圓,“阮舒池,你聽好了,我才沒有垂涎你,我對你從來,根本沒有過一丁點兒興趣。”
阮舒池唇邊的弧度隱去,表情似乎冷下來,“是嗎,有也沒關系,但得正經(jīng)。”
不是,他是孔雀嗎?沒事就自信到開屏?
陳清也真怒了,這兩天新仇舊恨加一起,她直視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惱怒道:“我才沒有,要有也是你有,你才覬覦我,垂涎我。”
她只顧渲泄不滿,根本沒去注意阮舒池的表情。
阮舒池反常的沒出聲,窗外吹進的江風在他額邊吹起碎發(fā),漆黑的瞳仁安靜地望著她。
許是他站在燈下,光線映入漆黑冷淡的雙眸,猶如落進了點點清光,直白而專注。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幾拍,陳清也莫名有些慌亂,一時來不及應對。
好在,一旁的晏蓁蓁咳了一聲緩和氣氛,“清清,要不然我先給你介紹一下我朋友。”
她朝阮舒池尷尬一笑:“阮少就不用介紹了,你我都認識。”
“這位是我大學學長陸淮,最近剛剛回國,在國外經(jīng)常關照我,和阮少也是朋友。”
陳清也順著晏蓁蓁視線望過去,阮舒池身旁的男人沒站直,狹長眼睛有些懶散,正用一種看戲的眼神看著她。
陸淮朝陳清也抬起手晃了晃,打招呼,“你好。”
這位陸淮應該就是剛剛那道忍笑的男聲。
晏蓁蓁挽住陳清也手臂像獻寶似的,“陸哥,這位就是京北最有名的千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集智慧與美貌并存,我最好的朋友陳清也。”
陳清也瞥了晏蓁蓁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低調(diào)點,雖是事實,但也別太夸張,然后將視線轉向陸淮,“你好。”
陸淮看向陳清也的視線帶了絲探尋,笑道:“久仰大名。”
陳清也一怔,意外道:“你知道我嗎?”
何止是知道,之前陸淮經(jīng)常聽晏蓁蓁提到她這位朋友,耳朵都要包漿了。
“當然知道,你最好的朋友之前在國外,每天都提到你,她說她有位大美人朋友,今天百聞不如一見。”
恭維的話,陳清也從小聽多了,但陸淮的話明明帶著點玩笑口吻,神色卻有幾分誠懇,讓人聽起來不會尷尬還會受用。
陳清也平日雖然任性驕縱,但從小教養(yǎng)禮數(shù)都被訓練的很好,她坦然看向對方,客氣道:“過獎了,多謝陸先生平日照顧蓁蓁,陸先生剛回國,今天我做東為陸先生接風。”
晏蓁蓁在一旁咳了一聲,有點不敢看陳清也眼睛:“清清,忘和你說了,今天是阮少做東。”
她壓低了聲音:“天字一號房是他定的。”
陳清也這才反應過來,為什么剛剛晏蓁蓁吞吞吐吐的。
“你怎么不早說?”陳清也嘴巴輕嘟有些不滿。
晏蓁蓁自知理虧,但這場合又不好對她撒嬌賣萌,聲音壓的更低:“你不說想喜歡肖辰歌嗎?這不正好有機會讓你近距離接觸嘛,況且我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包房是阮少定的。”
“反正就是你坑我。”陳清也輕瞪她一眼,但表情卻緩和了許多。
陳清也自然不會真和晏蓁蓁生氣,她壓低聲音:“別忘了,我要和肖辰坐一起。”
剛說完,門外就傳來低沉微啞的聲音,“不好意思,來晚了。”
聲音很好聽,帶著穿透力。
陳清也聞聲抬眸,進來的是位清瘦的男人,戴著帽子口罩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正是大明清肖辰,她和晏蓁蓁交換了一下眼神。
晏蓁蓁朝她眨眨眼然后對肖辰說:“沒晚沒晚,剛剛好。”
一陣寒暄后,幾人圍桌而坐,天字一號房服務是全酒樓最好的,所以菜很快上齊。
本來就是平常的聚餐,沒分什么主客講究,幾人就隨便就近坐下來。
晏蓁蓁故意站在肖辰旁邊,看他快坐下來時,她故作隨意地叫陳清也過來:“清清,來我這邊坐。”
這位置剛好挨著肖辰,陳清也開開心心走過去坐下來,眼睛還偷偷瞄了肖辰一眼。
肖辰雖是大明清,但其實有點社恐,根本不敢去看旁邊的女孩,僅僅陳光只掃到她琥珀色漂亮眼眸他就有點坐立不安。
他硬著頭皮剛要坐下,屁股還沒挨到椅子,一抬眸視線撞上坐在自己另一邊的阮舒池,頓時后背發(fā)涼。
阮舒池神色如常,似乎只是很隨意地看過來一眼,手指正無意地敲在桌上。
肖辰感覺到滾滾而來地壓迫感。
雖然他不清楚什么狀況,但求生本能讓他迅速站直身體,有些僵硬道:“我……坐那邊。”
然后逃也似地坐到陸淮旁邊位置坐下。
陳清也旁邊的位置空下來而隔著這個位置坐的是——阮舒池。
“……”陳清也正聽到關鍵處,卻被這么硬生生打斷。
她抬眸看到阮舒池面色隱隱帶著慍怒,冷淡的眉眼朝陸淮掃過去。
陸淮口中菜剛剛勉強咽下去,阮舒池接著又將一筷子菜塞進陸淮嘴里。
直到陸淮嘴里被塞成了松鼠,他才罷休。
阮舒池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手指輕輕彎曲,骨節(jié)輪廓修瘦線條清晰,隨著他的動作手背上青筋隱隱浮動,是那種有矜貴又不失力量的手。
單單手恐怕就能迷倒一片,怪不得那些千金對他趨之若鶩。
所以他初戀是誰啊?
因為太過好奇,陳清也視線怔怔地,幾乎是明目張膽地盯著阮舒池的臉。
注意到她的視線,阮舒池抬眼輕飄飄看過去,停頓幾秒后涼涼問道:“看夠了嗎?”
話里話外的意思仿佛在說,看吧,你就是垂涎于我。
陳清也一下就惱了,“誰要看你?”
說完她偏過臉,并發(fā)誓以后半個眼神也不會浪費在這種討厭鬼身上。
他初戀愛誰誰,反正誰是誰倒霉。
雖然被阮舒池氣到,但好在這家酒樓菜都是陳清也平時愛吃的口味,也算稍稍有些安慰。
陳清也從小口味就有些挑,用她奶奶話說,咸了不行,淡了不行,甜了又嫌膩,所以能讓她滿意的廚師很少。
久而久之,口味被養(yǎng)的越來越刁。
望江樓的菜她吃過,味道尚可,但今天格外對她口味,本來她午飯為了哄奶奶高興就多吃了些,晚上本不太餓,但因為對她口味不知不覺又吃了許多。
一頓飯接近尾聲,陳清也才想起來她今天來的目的是見肖辰的,可現(xiàn)在酒過三巡,她別說和肖辰坐在一起,甚至連句話都沒說上。
她放下筷子,決定主動和肖辰搭話,“肖先生,我是你的歌迷。”
肖辰正低頭喝水,吃飯時他為了避免社交一直降低存在感,生怕別人和他說話,正數(shù)著時間覺得這頓飯快要結束時,沒想到被人點名。
差點被水嗆到,他忍著喉嚨癢把水咽下去,干巴巴道:“多謝。”
他抬頭,看到正望著自己的陳清也,一組吊燈燈光從她頭頂直落下來,在那雙琥珀色眼眸里映出暖色的光暈,這雙眼睛漂亮到讓人不敢直視。
入行幾年,肖辰見過的漂亮女明清無數(shù),但少有像陳清也這樣漂亮的人,皮膚透無暇,每一處五官都精致又恰到好處。
他臉一熱,手腳無措。
陳清也彎唇,“我最喜歡那首晚風,百聽不厭。”
因為最為舒緩,多年前第一聽,就覺得這首歌能使人平靜下來。
聞言,肖辰一愣重復道:“晚風?這首是我出道前的歌曲。”
因為是出道第一首,那個時候又是他的低谷期,晚風這首歌對他意義還挺不一樣的。
“那個時候我失業(yè)在家,全身心投入創(chuàng)作,現(xiàn)在讓我再寫也不一定寫的出來。”
人在壓力和現(xiàn)實面前可以激發(fā)一切,包括才華。
成名后,經(jīng)常被問起的都是那幾首最火的歌曲,少有人提起這首,現(xiàn)在有人提起,肖辰自然很欣喜。
“謝謝你,陳小姐。”
陳清也聞言微微一笑,“歌是你寫的,你寫了我才能聽到,聽到才會喜歡,喜歡才有機會和你提起,你應該謝謝自己。”
這話說的比直接夸人還受用,肖辰忘記社恐準備主動搭話:“陳小姐,你還喜歡哪幾首,有機會我把第一版唱片送給你。”
陳清也開心地點頭:“好啊,不然我們加個聯(lián)系方式?”
坐在肖辰旁邊陸淮陳光不經(jīng)間掃到阮舒池,他眼皮抬也不抬,仿佛沒聽到兩人的對話似的,正低頭漫不經(jīng)心往杯子里倒水。
只是唇角抿直,樣子愛搭不理的。
肖辰正要說“好”,
突然被坐在旁邊的陸淮打斷:“肖辰。”
肖辰愣了下問:“怎么了?”
陸淮:“陪我出去一下。”
“要去哪?”
看肖辰呆呆的模樣,陸淮一把拉起他,“陪我去洗手間。”
“啊?為什么要我陪?”
“因為我怕黑行不。”
不等肖辰再開口,已經(jīng)被陸淮拖到了包房門口。
陸淮臨出門時,又叫起正在剝蝦的晏蓁蓁:“蓁蓁,你不去洗手間嗎?”
晏蓁蓁抬頭正想說不去,就看到陸淮朝她眨了下眼,立刻改了口:“我要去。”
室內(nèi)瞬間只剩下陳清也和阮舒池兩人。
陳清也有些搞不懂,三個這么大的人,有必要結伴去洗手間嗎?
她悻悻然放下剛拿起的手機,在心里腹誹,這個陸淮就不能晚點再上洗手間嗎?晚點她就加上微信了。
肖辰送的唱片,音質肯定更好,催眠效果加倍。
陳清也習慣性嘟嘴然后放下手機,剛剛菜吃的有些多有點渴。
她杯子里是果汁,喝多了感覺有些膩,她現(xiàn)在只想喝白水。
正要準備找個空杯子去倒一杯,修瘦的手指握著一只杯子放到她手邊,“溫水,杯子我沒用過。”
無事獻殷勤,必定沒好事。
陳清也一邊吐槽一邊接過杯子放到唇邊輕輕一抿咽下去,喝過水,喉嚨果然好多了。
因為面前還有一個杯子,她將這只杯子放到自己右側。
水晶玻璃杯上若隱若現(xiàn),上面印著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唇印,一滴水珠從杯壁上緩緩滑落。
阮舒池盯著杯子上的水珠出神。
陳清也用紙巾貼擦了下唇將水漬擦干,忽然想起奶奶下午說的話,阮家那邊似乎樂于促成這樁婚事,她覺得還是應該和阮舒池談清楚這事比較好。
她直接開門見山,“阮舒池,聯(lián)姻的事我想和你認真談一談。”
阮舒池抬眼看著她,等待著下文。
陳清也頓了頓又道:“聯(lián)姻這事,我知道你本人是不愿意的,但為了利益犧牲自己婚姻和自由,對你和我都不公平。”
話里話外似乎真的在為他著想,阮舒池唇邊勾起淡淡的弧度:“沒想到,你這么為我著想。”
嘲諷意味十足,陳清也想忽略都不成。
但她還是沒有當場發(fā)脾氣,忍下來想和他說清楚:“阮舒池,我是不會因為利益犧牲自己的。”
阮舒池:“所以?”
陳清也停頓幾秒,說:“陳家不止我一個女兒,所以你不必擔心與我聯(lián)姻。”
倏然間,阮舒池臉色冷下來,漆黑的瞳仁緊緊盯著她,嗓音壓不住的慍怒:“陳清也,你把我們?nèi)罴耶斒裁矗空兄磥恚瑩]之既去?”
雖然陳清也和阮舒池向來不對付,但他也極少用這么重的語氣。
她明明說的話是對彼此都好,不懂他為什么生氣。
“你這什么態(tài)度,我提前和你通氣,也是為你好,如果我和你真結婚也是給彼此添堵,難道你愿意和我結婚?”
“是嗎?”阮舒池好像成心和她作對,“你沒問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
陳清也和他說不通,她堵氣道:“我不管了,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
阮舒池唇邊一勾,眼底卻沒半點笑意,“你大可不必那么好心。”
陳清也的大小姐脾氣再也忍不住了,實在想不通他為什么會這樣,一氣一怒口不擇言道:“我看你很想和我聯(lián)姻,你不會對我有意思吧?”
說完她也覺得這話很荒謬,但生氣時氣話當然顧不了那么多。
阮舒池他輕扯了下領帶,一絲不茍的領口半松開,喉結上下滑動幾下后嗓音透著些許意味不明,“你覺得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
陳清也再想開口時,陸淮他們從包房進來隨口問道:“你們在聊什么?這么開心。
“……”
陳清也被無語到了。
他們哪里像開心的樣子。
這里陳清也是待不下去了,甚至對肖辰也因為心情提不起半點興趣,等幾人坐下沒過多久,她找了個借口離開。
晏蓁蓁看她臉色不好,也起身跟上她:“清清,正好我也有事,和你一起走。”
兩人離開后,肖辰經(jīng)紀人打來電話,他去走廊接電話時,陸淮拉著椅子坐到阮舒池身旁,“阿池,我夠朋友吧,專門給你和那位陳小姐制造機會獨處。”
“聊的怎么樣?搞定了沒?”
阮舒池沒理他,手捏著杯子似乎無意識的轉動著,手背上的青筋隨著他動作起伏。
“看來不妙,阿池,你和阮小姐不是要聯(lián)姻了嗎?怎么我看她不太情愿的樣子?”
“對待這種大小姐,你得加把勁,咦,不對,阿池,你這么在意,莫不是你真的對人家有意……”
話音未落,嘴里就被塞進一大口菜心。
“你能不能消停會,無聊。”阮舒池說完又夾了一筷子菜塞進他嘴里。
陸淮差點沒被噎死,好半天他才咽下去一部分,含糊著聲音抗議:“喂,你能不能別老給我塞素的,一晚上盡吃菜心了,一口肉也沒撈著。”
阮舒池放下筷子,半垂著眼睫手拿起左側的杯子放到唇邊緩緩抿了一口。
陸淮終于把口中的菜咽完,看著阮舒池手里的杯子納悶道:“哎?你怎么用兩個杯子?還都是放清水。”
阮舒池慢面無表情地抬起眼,“我愿意,不行嗎?”
早知道她就不換位置了。
她不滿地撇嘴,這個肖辰跑這么快,她有這么可怕嗎?之前和她吃飯的那些頂流明清,哪個不是對她趨之若鶩。
她賭氣的想,回去她就把睡前的歌單全部換掉。
陸淮視線在陳清也和阮舒池身上來回轉了一圈后,突然想到什么朝陳清也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姑娘把阿池比做男模的,有眼光。”
這話陳清也又想到剛剛的畫面,但她很快壓下向上涌起的窘意,故意瞥阮舒池一眼陰陽道:“他這么好的外形不做男模可惜了。”
陸淮撲哧笑出聲。
阮舒池正低頭看手機,似乎在回人消息,沒有接兩人的話。
陸淮其實從今天來吃飯前就有點想不明白,下午他在阮舒池家里,正好趕上晏蓁蓁打來電話問他是不是認識肖辰。
肖辰是他表弟,他當然認識,晏蓁蓁就說她有個朋友是肖辰的歌迷,就說請他吃飯順便讓他把肖辰一起約出來。
舉手之勞的事,陸淮自然答應下來。
但掛斷電話,阮舒池居然提出來要和他一起去,不是他少見多怪,他和阮舒池認識多年。
他是那種除了工作應酬別說不熟的人,即使是他這個老朋友都很少能約出來的人。
所謂反常即妖。
他總覺得阮舒池對這位陳小姐不太一樣,他忽然想到剛剛這位陳小姐提到聯(lián)姻,突然反應過來。
原來這位就是阮舒池提到的聯(lián)姻對像,只是兩人關系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看來得靠他幫上一幫,他瞥了阮舒池一眼笑道:“沒錯,他不做男模可惜了。”
“陳小姐,你不知道他身材有多好,所謂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還有公狗腰。”
陳清也聞言,目光盯向阮舒池,深色西裝將他身材趁地峻挺頎長,看起來可不像有……
她視線從阮舒池臉上慢慢下滑,線條流暢凸起的喉結,再往下是平直的肩膀,再往下……她腦海里不可抑止浮現(xiàn)少兒不宜的畫面。
公狗腰,他真有嗎?
阮舒池想忽略卻無法忽略這明目張膽到有些放肆的目光,他喉結一動耳尖竟開始微微發(fā)燙。
正當陸淮準備接著猛夸一頓時,阮舒池冷嗖嗖看他,“陸淮,你話這么多,不如去說相聲?”
陸淮也不生氣,他視線在阮舒池臉上頓了頓賤兮兮道:“阿池,你這株老鐵樹是不是又要開花了,我以為你除了初戀不會再開。”
阮理抬眼,視線壓過去。
警告味十足。
初戀?阮舒池初戀可讓陳清也來了興趣,她比阮舒池小兩歲,打她出生他們就認識,阮舒池從小就古板無趣。
這些年從沒聽到過他有什么桃色緋聞,初戀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她沒去看阮舒池直接問陸淮:“他初戀是誰呀?”
多年前,陸淮也只是匆匆一瞥,那個裝滿幸運清的罐子里上似乎刻著阮舒池高中名字,應該和阮舒池是一所高中。
陸淮想到那兩句話,正要開口說:“是……”
不等他說完,阮舒池用筷子隨便夾著菜直接塞進他嘴里,語氣冷淡地打斷他:“陸淮,你閉嘴。”
“哪里,多謝記掛舍妹。”
阮舒池也是打官腔的好手,簡單寒暄一番,各自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這兩人約摸是有些相似的,從穿著到氣質,
直到走出門診大廳,阮舒池才靈光一閃,想起那人是誰。
方時聿,一個挺有名氣的配音演員。阮歆喜歡他可有些年頭了,十次里有八次找他當司機,就是為了去線下活動見他。
想到這兒,阮舒池瞇了瞇眼。他倒是好奇,一個粉絲一個正主,根本扯不到一起去的倆人,究竟是怎么成為朋友的?
阮舒池因為葉庭陽本就不順的氣,在想到某種可能性極其高的猜測后,一時間更加郁結。
第 44 章 直立冰山
“哥,你去好久。”
阮舒池帶著熱水回來時,阮歆已經(jīng)拿完了藥,不僅不打嗝了,看樣子還跟陳清也就個人去向達成了一致。
看著阮舒池那張隱隱發(fā)黑的臉,阮歆雀躍的語氣一時沒藏住,一開口就像個嘚瑟的唐老鴨。
這沒辦法,誰讓阮舒池不爭氣啊。
說到這個阮歆還是很痛心疾首,陳清也都開始年下熱戀了,她哥還端著封建老古董的架子。
什么哥哥妹妹,也就她是有血源關系的親妹妹,旁的,誰真把阮舒池當哥啊。
現(xiàn)在好了,嫂子沒了,和人家做閨蜜又怕尷尬,把她坑得不行。
位于城北的清風茶舍是京北生意人談生意的位置首先。
一來茶樓位于城市繁化地段,卻又隱匿在胡同里,隔絕了城市喧囂,二來這間茶樓足有百年歷史,裝潢風格古色古香,門楣上還懸著上世紀知名才子的真跡,給足了排面。
茶樓內(nèi)光線柔和,室外陽光透過竹簾灑下斑駁光景,角落里一位身著漢服的琴師正輕輕撥著古箏琴弦。
琴聲悠揚傳過來,這是陳清也選的地方,小時候,她母親時不時會帶著她來這里談生意。
阮家很多合作都是母親在這里談成的。
那個時候有人護著,什么她都不用操心。
沒媽的孩子像根草,說的一點都沒錯。
她盯著青花瓷碗中的茶水微微出神,正想著怎么開場白,阮舒池卻先一步開口:“想和我談什么?”
陳清也抬眸,雙瞳剪水,里面隱隱有霧氣。
阮舒池眸色幽深,似乎望了她許久。
陳清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走神了,她想起媽媽曾對她說過,和人談判一開始最好讓對方感覺到你的誠意。
語氣要緩和,姿態(tài)不要擺地太高。
既然是按照生意談,那她就不能從前那樣和阮舒池針鋒相對,態(tài)度暫時要好點。
她唇角漾起好看的笑渦,語調(diào)比平常軟了一度,“我和你雖然關系一直不算太融洽,但我從記事起就認識你,我們也算是知根知底,加上兩家長輩也想促成我們婚事,所以,我們結婚對你對我都是件好事。”
“你說是不是呀?”
她嗓音尾音微帶懶音,平常語氣都略嫌嬌氣,現(xiàn)在嗓音帶笑,怎么聽怎么像是在撒嬌。
這待遇對阮舒池可不多。
他挑起眉稍,似笑非笑道:“你不是一開始不同意嗎?”
陳清也表情微滯,然后裝糊涂,無辜地眨了眨眼,“哪有。”
阮舒池瞥著她,像是故意似地語調(diào)拖長:“晏家紅酒鑒品會還有江望樓吃飯那天。”
“……”
陳清也語塞,他這分明是故意讓她下不來臺。
她放下茶碗,壓下眼底惱意,“當時是當時,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我現(xiàn)在就想和你結婚,不行嗎?”
陳清也聲音并不大,略帶著惱意,和平常與阮舒池做對時語氣幾乎無二。
但他眼底卻隱隱浮起笑意。
這在陳清也眼里分明就是在嘲笑她,剛要惱羞成怒,阮舒池先一步開口。
“行。”
他揶揄地看了陳清也一眼,故作勉強道:“就算看在你求婚那么有誠意的份上,我也沒道理不同意。”
“……”
嗓音里隱約還帶笑,陳清也臉瞬間一熱,死去的回憶又開始攻擊她。
她擺那么低的姿態(tài),沒想到他還會故意嘲弄她。
想發(fā)怒但還是生生忍住了,但語氣還是控制不住惱羞成怒,“我那是喝多了好不好。”
阮舒池了然地點頭:“明白,是酒后吐真言。”
陳清也:“……”
不行,她忍不了了。
陳清也抿著嘴就要站起來不想再談了,“你倒底要不要和我結婚,不結就算……”
“結。”
話音未落,阮舒池的聲音便打斷她,他斂起神色,語調(diào)低低地又重復一遍,“要結。”
陳清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回的這么干脆,看著他心里突然升起一個不太妙的想法:“阮舒池,你家生意沒出問題吧?”
阮舒池挑眉:“什么意思?”
陳清也一時沒忍住脫口而出:“沒什么意思,我是怕你家生意出問題才想和我結婚讓我?guī)湍氵債。”
“……”
這話說出來連陳清也都覺得荒謬。
阮家這幾年生意已經(jīng)不足用大來形容,如果阮家生意出問題,那大概整個京北都要引起震動。
許是太過無語,阮舒池半晌沒說話。
經(jīng)過這樣一個不太成功的開場白,陳清也覺得還是放棄談生意那套,直接開門見山比較好。
這次,她沒多鋪墊,直接把話講清楚。
“那我就直說了,阮陳兩家聯(lián)姻,更多的是基于雙方的利益考量,我們婚后互相合作,做最好的合作伙伴,長輩面前我們給足彼此面子,至于人后,你我互不干涉彼此自由,婚前我們簽定協(xié)議,時間暫定一年,根據(jù)情況再續(xù)。”
陳清也想了下,又補充道:“以后萬一離婚,大家都方便。”
阮舒池神色淡下來,情緒似乎又不太佳,他手放在紅木八仙桌上握緊又松開,下頜繃地很緊,隨著他動作細微伏動著。
“還沒結你就想著離的事了,陳清也,你還真有遠見。”他唇角嘲諷一勾,笑不進眼底。
他們這個圈子里聯(lián)姻后鬧得難看的數(shù)不勝數(shù),對簿公堂是常有的事,提前簽好協(xié)議對彼此只有益處。
陳清也不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對,耐著性子說:“我這也是為你好。”
阮舒池抬眼,神色更冷:“多謝,但不必。”
陳清也覺得他油鹽不進,又惱又氣,“那你說,你有什么條件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合理的,我們都可以商量。”
“商量?”阮舒池直勾勾地望著她,似乎像覺得荒謬似的,“沒用,你做不到。”
“你不說,怎么知道我做不到?”陳清也抿唇問:“你說,只要合理我就能做到。”
阮舒池沉默了一會,從木椅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看她,“我有事要忙,你把你的要求列好發(fā)我一份我就行。”
這不咸不談地態(tài)度讓陳清也心里再度沒底,萬一之后他反悔,那她怎么對付陳清何夫婦。
阮舒池從她椅邊經(jīng)過,陳清也心中一急伸出指尖,竟抓住了他的襯衫袖扣。
奇怪的是,袖扣似乎脫落了袖口開著,她指尖輕輕碰觸到他勁瘦的腕骨,她顧不得在意這些手指握緊。
“阮舒池,我們說好了,你答應要結婚的,可不許反悔。”
琥珀色瞳仁在光線下幾近透明,眼底的情緒毫無遮掩。
焦急,擔心,惱怒,但卻唯獨沒有欣喜。
阮舒池垂眼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里意味不明,直到細軟地指尖握在他腕上,他喉結滾了滾說:“我想到一個。”
陳清也突然警覺起來,“要合理范圍內(nèi),我能做到的。”
“合理的,你也能到。”
“那你說。”
阮舒池眉稍微微一挑,慢條斯理道:“你再求一次婚。”
登時,陳清也惱了,“阮舒池,我認真和你談,你卻故意捉弄我!”
她松開手拿起包就要走。
沒走兩步,身后人叫住她。
“陳清也。”
陳清也腳步一頓,她轉過身,不知何時,阮舒池已經(jīng)站在自己身后只有一步之遙。
“我不會反悔。”
阮舒池聲音一字一句落下。
雖然陳清也167的身高并不算矮,但和阮舒池之間還是差了足足一頭,她不得仰起頭,然后故作大度道:“那我們就算說定了,那我們早點完婚。”
阮舒池垂著的手插/進兜里后,手腕處隱隱發(fā)燙,他云淡風輕問:“要多早?”
陳清也想了下,“就十天后我奶奶壽辰那天,我們官宣怎么樣?”
阮舒池:“為什么要等到這一天?”
陳清也唇邊一彎,眼珠轉了轉,“因為這天最好,在這之前你要先保密,尤其不要告訴我爸他們,他們一直以為我們不和,到時候給他們一個驚喜嘛,你說對不對?”
眼里得意坦露的徹底,阮舒池不想拆穿她。
“隨你。”
聞言,陳清也懸著的心終于放下,臨走前,她突然想到什么叫住阮舒池:“你等等。”
阮舒池正打算去結賬,他步子一頓看向她。
“雖然我們還沒結婚,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定下婚約了,不管別人和你說什么,你都要只認定我一個,把我們現(xiàn)在的關系時刻記在心里。”
陳清也說這番話自然是因為陳清河夫妻倆,他們現(xiàn)在一門心思想讓陳夢瑤頂替自己和阮家聯(lián)姻,她還是提前預防一下比較安心。
過了幾秒,阮舒池低聲問:“那我們現(xiàn)在是什么關系?”
他還挺能抓重點。
陳清也理所當然道:“我們馬上要結婚,自然是未婚夫妻關系,那我自然就是你的未婚妻……”
說著說著她聲音弱下來,好像那三個字有點燙嘴,讓她說不下去。
氣氛莫名有些尷尬。
尷尬中還隱約中帶了一絲曖昧。
陳清也有些慌亂地垂下眼,鴉羽般地長睫顫著尤如蝴蝶羽翼。
最后,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抬頭剛想開口解釋,阮舒池先一步開口。
“行,就認定你一個。”
他好像故意停頓了一下,語調(diào)拖長,“未婚妻。”
茶樓外樓下。
一輛干邑色勞斯萊斯浮影緩緩駛停。
車身啞光透明飾面在陽光下閃爍著漸變質感,奢華中不失優(yōu)雅。
勞斯萊斯浮影每一臺都歷時4年純手工打造,國內(nèi)僅有一輛,全球限量3臺。
單是停在那兒,就足以吸引周圍所有人視線。
但更為引人注目的是,這兩車懸掛著三塊顯赫特殊的車牌——分別來自于京、港、澳三地,三塊車牌代表著無上的地位與身份,罕見的W車牌組合無疑是對主人身份和財富的極致展示。
即便圈內(nèi)富豪能有錢買的起車,也搞不到這三塊車牌。
畢竟這不是單純有錢就能做到的。
大家都知道國內(nèi)有人訂了浮影,卻不知道是誰訂的,也只有少部分圈內(nèi)有實力的人才知道是誰。
這是阮家的車,來談生意的陳總一眼就認出來,不過想認不出來也難,他有幸與阮家老爺子因為生意有過短暫來往。
這車見過老爺子用過幾次。
陳總剛從車上下來,目光鎖定在不遠處高大挺撥背影上。
車門半開,男人高大身影站在車前,車內(nèi)隱約露出纖細白潤的腳踝,似乎是個年輕女孩在車里。
他臉露震驚,轉身。
陳清河和另一位生意伙伴李總從車上下來正熱聊著。
李總剛剛知道阮陳兩家聯(lián)姻的事,恭維道:“陳兄可是為女兒尋了一位好佳婿,阮家背景人脈廣資本雄厚,陳兄以后事業(yè)更是要如虎添冀了。”
想到阮陳聯(lián)姻的事,陳清河眼角眉稍都透著喜意,他假意謙虛,“李兄過譽了,婚事還未定,不好這么說。”
他話峰一轉,又道:“不過阿池這孩子自小優(yōu)秀又品貌雙全,這些年多少世家紈绔桃色緋聞無數(shù),難得他潔身自好,不沾女色,難得,難得啊。”
一連兩個難得,語氣里掩飾不住得意。
李總順勢夸道:“有阮公子這樣的佳婿,陳兄真是好福氣,你大女兒人品才貌俱佳,和阮公子真是同當戶對,男才女貌。”
聞言,陳清河表情一凝,聲音淡下來:“可惜我家那個不成氣的大女兒從小便于阮舒池不和,真是有眼無珠。”
他頓了頓語氣緩下來:“我家小女兒倒是和阮舒池自小便關系不錯,我家小女兒,從小便聰慧懂事,拿著獎學金是名校畢業(yè)。”
生意人沒有蠢的,李總怎么聽不出言外之意,陳家這是在給小女兒造勢,看來大女兒不得寵,要被陳家放棄了。
當年陳清河前面那位妻子在世時,陳家這位千金可是聞名全京北。
品貌雙全,更是以全額獎學金考上國外頂尖名校。
只可惜畢業(yè)時好像在國外出了些丑聞,陳清河這位能干的妻子也在那個時候意外去世。
李總多少有點唏噓,從來只有新人在,哪有聞得舊人哭。
但生意人重利,唏噓也不過半秒,他馬上附和道:“你家小女兒真是才貌雙全,和阮公子真是天生一對,以后還勞煩陳兄幫我引薦一二……”
話音未落,陳總打斷他:“陳兄,你看那邊好像是……”
他頓了頓表情有些不自然,“阮家公子。”
陳清河聞言眼睛微亮,正要過去,被陳總攔住,“別去了吧,不太方便。”
陳總欲言又止,視線往不遠處瞧了一眼。
“不方便,為什么?”陳清河順著陳總目光看過去,他站的位置只能看到阮舒池的背影。
“還是別了,我們先上樓談。”陳總想拉著陳清河往茶樓方向,卻被他推開。
陳清河正要找阮舒池談聯(lián)姻的事,當初定下的是陳清也,他得找機會把事情說清楚。
家里那位一直在催他。
他闊步往前邁過去,并在阮舒池身后叫他小名:“阿池。”
陳清也剛坐進車里整理著裙擺,聽到熟悉的聲音,表情凝固在臉上。
陳清河?怎么會是他。
按照她的計劃,陳清河絕不能看見她在阮舒池車上,要不然被他懷疑,即便他們計劃落空,那對他們的傷害也減弱了許多。
她替媽媽咽不下這口氣。
陳清也咬唇抬起頭,阮舒池扶著車門正準備關上。
背后的聲音讓他眉心蹙起,正要轉身,車內(nèi)慌亂急切地聲音叫他:“阮舒池。”
聲音剛落,一雙細白柔軟的手抓住他手臂。
“快上車,你別讓他看見我。”
陳清也想拉他進車里,讓他把門關上,但太晚了,腳步聲逼近,幾乎就在阮舒池身后。
“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阮舒池,你幫我。”陳清也想到陳依月那天的話,眼睛不受控制冒熱氣。
“我?guī)湍恪!?br />
陳清也剛想問你要怎么幫,等不及她反應,她手腕被輕輕一帶,另一只手也同時被握住,緊接著后背深深陷進椅背里。
微涼帶有薄繭指尖從她手腕緩緩下滑,最后與她十指交/插。
下一秒,她眼前一暗,阮舒池頭低下來,兩人距離拉近,最后他鼻尖幾乎快碰到她的鼻尖。
清冽的氣息混著茶香交纏在呼吸里。
溫熱的氣息如同一張網(wǎng),細細密密將她包圍。
她錯愕地微張嘴,心臟仿佛在胸膛中敲擊出鼓聲,一聲又一聲在耳邊回震。
他身上還挺香的。
陳清也腦子里不合時宜地冒出這個念頭。
兩人距離太近了,她反應過來身體想掙開,十指被輕按住,倆人的距離更近,而后阮舒池頭微側,兩人鼻尖相錯,完全是接吻的姿勢。
“別動,他就看不見你。”
“……”
陳清河走到阮舒池身后才發(fā)現(xiàn)車里后排還有一個人,只是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長長的裙擺,和蜷縮起細白腳踝。
勞斯萊斯浮影車內(nèi)空間足能容納多人,確實在里面做什么都可以。
從陳清河視線望去,就是在激烈熱吻,他張著嘴好半天臉漸漸僵住。
“……”
什么不沾女色!大庭廣眾之下在車里熱吻,他都沒敢玩那么花!
阮歆柳眉一緊,懷疑地問道:“我是沒什么問題,那你呢?年前是賺錢的好時候,你店就不開了啊?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批發(fā)商都準備放假了,進不到貨怎么做生意。我本來就打算今年早點放,要是回云城不過再提前個幾天,差不多。”
陳清也敲敲桌面,把阮歆的注意拉回來:“給我個準話,回不回?”
云城肯定得回,那對阮歆來說,早回晚回不是都一樣。
阮歆簡單利落:“回!”
陳清也滿意點頭。
“買單,走。”
第 45 章 月光女神
隆冬時節(jié),南方小鎮(zhèn)還是一如既往的潮濕,偏偏氣溫不夠低,水凝結不成冰或雪,就只能終日游蕩在呼吸間,黏黏糊糊沾了滿身。
陳清也和阮歆窩在小院檐下。
阮歆裹著個厚重的毛毯,筆記本架在膝上,十指翻飛奮筆疾書,是日常趕工的忙碌模樣。
阮歆全職寫小說,屬于居家工作型,為了保持日更,在哪兒都算工作。
陳清也卻不一樣,給店里員工發(fā)完工資年終獎就徹底放了假,這會兒正帶著耳機看小說,好不休閑自在。
“清也姐,你快幫我把松子弄走啊!上次我電腦就是它啃壞的!”
陳清也不由得回憶起她和阮舒池的第二次見面。
那是她到港大讀書的第一年,恰逢港大百年校慶,慶典提前三個月就開始籌備,據(jù)說還邀請了不少往屆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回母校參觀。
那天是周二,下了課室友方覺淺就拉著陳清也緊趕慢趕地往學校禮堂跑。
“清清快點快點,再晚就來不及了。”
陳清也看了一眼時間安慰:“來得及來得及,還有二十分鐘慶典才開始呢,我讓敏敏幫我們留了位置。”
敏敏是另一位室友,和她們兩個不是同一個專業(yè),因為剛好沒課就去幫她們占座了。
方覺淺火急火燎的:“那唔得,我怕人多了我們的位置萬一被別人占了怎么辦?”
方覺淺是港城人,因為陳清也粵語不好所以平時都是用普通話交流,但現(xiàn)在著急語速很快沒注意蹦出句粵語。
“你這次為什么這么著急要去看慶典啊?”
陳清也有些詫異,印象里方覺淺不是這么愛湊熱鬧的人。
方覺淺腳步不停:“因為今天會有很多往屆優(yōu)秀的畢業(yè)生師哥師姐們回來啊,從咱們港大出去的好多都是有名的大佬,去認認臉也好啊。”
頓了頓,她抿了抿唇繼續(xù)道:“而且我也想去看看阮學長有沒有來。”
“阮學長?”
陳清也愣了愣:“是誰啊?”
“不會吧清清?”
方覺淺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你連阮學長是誰都不知道啊?”
“……”
陳清也:“我應該知道?”
陳清也輕輕眨了眨眼,聽起來似乎是挺厲害的,但什么投資啊賽車啊這些對她來說都很遙遠,聽著厲害但沒什么實感。
陳清也:“你也喜歡這個阮學長嗎?”
“那倒沒有。”
方覺淺朝她擠了擠眼:“我就是單純想看帥哥。”
兩人花了十五分鐘橫跨了整個港大校園,成功在典禮開始之前趕到了禮堂。
室友敏敏早早幫她們占好了前排視角最好的座位,她們一到就直接過去坐。
“謝謝你敏敏辛苦你幫我們占座了。”
“嗐不客氣,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那待會兒我和陳清也請你喝奶茶。”
“好說好說。”
禮堂里陸陸續(xù)續(xù)坐滿了人,典禮很快就開始了。
港大的老師和領導十分重視這次校慶,同學之間都開玩笑說學校領導打算把這次校慶載入史冊,足以見得重視程度。
開幕式結束后,首先由校長致辭,回首過去展望未來,五分鐘的發(fā)言結束以后,就是各年級代表,以及被邀請的畢業(yè)生代表上臺發(fā)言的時間。
能夠自己在今天這樣的場合上臺發(fā)言的人,無疑是每個年級的佼佼者,其中之一便是方覺淺剛剛提過的風云人物,大四的學長阮舒池。
大三學年的代表發(fā)言進行到尾聲的時候,陳清也聽見身旁的幾個女生竊竊私語。
“下一個上臺發(fā)言的應該就是阮學長了吧?”
“肯定是,我打聽過了大四年級的代表就是阮舒池學長。”
“我剛才去后臺找我當志愿者的室友的時候,看見阮學長了,他今天穿了一身正裝真的好帥啊啊啊!”
“啊啊啊真的嗎真的嗎,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看阮學長上場了!”
“老天爺可真是不公平,怎么造阮學長的時候就把全部都給了他,又帥又有錢腦子還好用,造我的時候就這么平平無奇。對了,我上次看到阮學長開了一輛阿斯頓馬丁來學校。”
“區(qū)區(qū)一輛阿斯頓馬丁算什么,阮學長可是豪門阮家唯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出生就處在金字塔尖上的男人,真正的天之驕子。”
“是啊,我們這種普通人也只能遠遠看著了,要是我是那種絕世大美女就好了,沒準還能……”
“你……”別做夢了。
她們話還沒說完,臺上的人就換了一個。
“各位領導、老師、同學們上午好,我是阮舒池……”
隨著低沉清冽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底下頓時鴉雀無聲。
臺上的男人身形頎長,骨相立體眉目深邃,側臉線條清雋分明,單手握著話筒的手指白皙舒長骨節(jié)分明,手背上的青筋若隱若現(xiàn)。
周身氣質卓然,只是站在那渾身上下都透著掩蓋不住的矜貴。
看清臺上的人陳清也忍不住怔了怔。
是他
陳清也驀地想起兩周前在餐廳見到的那個渾身濕透的男生。
原來他就是阮舒池。
他們口中天之驕子,永遠折不下的高嶺之花。
陳清也的眼睫輕輕動了動。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很難將眼前這個身著西裝光風霽月的人,跟那天晚上見到的那個渾身濕透有些狼狽的人聯(lián)系到一起的。
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
“是阮學長。”
“嗚嗚真的好帥啊!”
旁邊的女生回過神來,把剛才沒說完的話補全:“別做夢了,你們之間差的是顏值嗎,差的是階級好不好,我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只可惜當時的陳清也聽到這些并沒有放在心上,也不能真正理解她們口中的階級差異,直到后來才切身體會到了什么叫云泥之別,什么是遙不可及。
……
回到辦公室許久,陳清也的思緒才漸漸回籠。
或許是因為想到了從前受了些影響,陳清也下午的工作效率下降了不少,注意力始終沒辦法集中,偏偏手上又有個急著處理不能出半點錯的工作,這天她加班到晚上十一點多才將工作收尾。
又檢查了一遍確定無誤以后,她才將資料發(fā)到對方的郵箱里,隨后關掉電腦走出辦公室。
卻不想,剛走出辦公室就看見那間最大的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陳清也有些疑惑地看過去,就在她猜測是阮舒池下班時忘了關燈,還是也同樣在加班時,辦公室的門突然開了。
黑暗中,她再一次對上阮舒池的視線。
停頓兩秒,陳清也:“阮總好。”
他現(xiàn)在是她的上司,不能不打招呼。
阮舒池臉上沒什么表情,回手關上燈走下臺階:“加班?”
男人嗓音淡淡聽不出什么情緒,跟問候普通員工沒區(qū)別。
陳清也跟著他的腳步一邊往前走,一邊點頭干巴巴地應著:“嗯,加班。”
說完,氣氛果然沉默下來。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一前一后往電梯的方向走。
陳清也的手指緊握著,心里亂亂的,說不上來是什么心情,只覺得煎熬。
她一邊走一邊安慰自己,再堅持幾分鐘,下了電梯就好了。
可當兩人走到電梯門口時,按鈕上的燈和走廊里的燈同時啪地一下滅了。
“?”
陳清也下意識出聲:“是停電了嗎?”
阮舒池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對面同樣漆黑的大樓,嗓音低沉:“應該是。”
說完,阮舒池低頭看了一眼腕表,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多了,等檢舒的工人過來估計已經(jīng)后半夜了。
他收回視線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走,手按上門把手以后停頓了一下,回頭看向依舊站在原地的女人:“陳經(jīng)理是繼續(xù)等還是走樓梯?”
相比大半夜一個人待在停了電的公司里,陳清也果斷選擇和阮舒池一起下樓。
她轉身朝著阮舒池的方向走過去,與此同時阮舒池拉開樓梯口的防盜門,沒動,明顯是讓她先走。
陳清也也沒客氣,抬腿跨過去十分禮貌地說:“謝謝阮總。”
語氣客氣疏離。
“不客氣陳經(jīng)理。”
阮舒池垂眸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回。
來到樓梯間,陳清也和阮舒池分別打開手機手電筒,一前一后地往下走。
漆黑寂靜的樓梯間,只有兩人規(guī)律的腳步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陳清也覺得現(xiàn)在的氣氛比剛才還要詭異。
往下走了幾層以后,陳清也開始后悔自己今天早上沒有把車上的平底鞋帶上來了,穿著六厘米的高跟鞋走樓梯,真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走到二樓時陳清也的雙腿已經(jīng)忍不住開始有些顫抖,腳踝也隱隱作痛。
她漸漸放慢了步伐,竭力控制著自己的雙腿,生怕被身后的人看出端倪。
在誰面前丟臉也不能在前男友面前丟臉。
陳清也如是想著咬牙堅持。
與此同時,她甚至能感覺到身后的人也同樣放慢了兩步,有條不紊地跟在她身后一級臺階一級臺階地往下走。
聽腳步聲應該沒有她這么狼狽。
陳清也腦子里亂七八糟地想,或許是因為注意力不集中,拐過彎往二樓走剛下兩個臺階就突然踩空,身子一歪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陳清也的心臟“咯噔”一聲,脊背都跟著發(fā)涼,這么高摔下去不殘也得傷。
卻不想下一秒,她手腕上就覆上一個冰涼的溫度,緊接著腳下騰空被人勾著腰騰空抱起。
腳下突然失重,陳清也本能的抬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穩(wěn)住身形。
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尖,心臟仿佛比大腦先一步反應過來,在她還未察覺到時就飛快地跳動著。
她本能地抬起頭,視線掠過棱角分明的下頜,對上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
熟悉又陌生的懷抱讓她的心臟猛地停滯了一瞬,大驚失色:“阮舒池你干什么放我下來。”
阮舒池垂下眼睫,那雙霧靄沉沉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掌心柔軟的觸感讓他恍然間有種黃粱一夢的錯覺。
他的喉結不動聲色地輕動了下,嘲諷似的勾了勾唇角語氣波瀾不驚:“現(xiàn)在不裝不認識了?”
阮歆撇撇嘴,無聲模仿陳清也,又重復了遍“沒有不開心”。
“那就好,一會兒我把酒壇子抱下來,晚上做個糖醋排骨下酒。”
阮奶奶也明白過來,兩個小的沒真矛盾,粗糲的手一手握著陳清也的手,一手又撫過阮歆的額頭:“歆歆不能喝,楊梅也沒你的份,聽到?jīng)]?”
阮歆自然知道沒她的份,畢竟保命要緊。
倒是一旁陳清也笑得眉眼彎彎,是最近少見的舒心模樣。
“奶奶放心,有我盯著她。”
第 46 章 娜塔莉亞
晚餐是陳清也做的,她做飯阮歆燒火。但礙于阮歆水平實在欠佳,小廚房一整個煙熏火燎。
一頓飯做完,陳清也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直說還好阮歆沒把廚房點了,就這樣她們都算過了命的交情。
所幸,火候沒影響到廚藝,糖醋排骨酸甜可口,走地雞燉的雞湯醇香,配上本地特產(chǎn)的干貨,在這樣的天里喝一碗感覺幸福極了。
三口人熱熱鬧鬧忙活過晚餐,兩個小的陪著阮奶奶看了會電視,八點剛出頭老人家就準備洗漱休息了。
陳清也瞧著阮奶奶進屋,裝了一晚上的乖巧溫婉頓消,從酒壇子里沽了幾兩酒,拉上阮歆上了二樓。
他們幾個房間都在二樓,陳清也和阮歆的房間沿著樓梯并排,阮舒池的房間在阮歆隔壁,樓梯盡頭最里的位置,而一墻之隔又是陳清也曾經(jīng)的房間。
屏風后的動靜實在難讓人忽略,陳老夫人輕咳一聲,語氣寵溺,“這動靜,是我養(yǎng)的那只小貓,它又淘氣弄翻了東西,勿見怪。”
阮舒池陳光瞥見屏風后伸出纖白圓潤的手指,像小貓爪似的粉色指尖勾住什么瞬間收回。
屏風后的陳清也覺得應該做戲做足,就捏起鼻子輕輕“喵”了一聲。
聲音很小但尾音帶著特有的懶音,落進耳中的時候像只小貓爪子輕輕撓過,留下隱約的癢意。
阮舒池眉峰微挑,有些玩味道:“這只小貓確實挺淘氣。”
不知道是不是陳清也錯覺,她感覺某些字似乎加重了語氣,她朝屏風瞪了一眼。
每次碰到阮舒池,他都會惹她生氣。
許是屏風后的眼神太過不滿,連陳老夫人也感覺到了,她了解自家孫女這脾氣,要是阮舒池再調(diào)侃幾句,保不準她會從屏風后跳出來理論。
“我們做長輩的自然聽你們年輕人的意思,只要你們愿意,我們自然贊成。”陳老夫人順著剛剛的話,表明了態(tài)度。
她的話也是對屏風后的陳清也說的,雖然陳阮兩家有意促成婚事,但也沒打算硬逼著兩人湊成一對。
如果陳清也不同意聯(lián)姻,那將來對她來說卻并不算是件好事,甚至是不利的,但其中的關系利害要她自己明白才行。
陳老夫人目光落在眼前的年輕人身上。
正午陽光從窗外輕灑進來,斑駁的光影在男人眉宇間輕輕跳躍,勾勒出他深邃的輪廓。
她對阮家這孩子,是越看越滿意,年紀輕輕已經(jīng)撐起阮家上下,人品長相俱佳又穩(wěn)重內(nèi)斂,家世背景一等一。
試問誰會對這樣的孩子不滿意呢?
當年她丈夫陳廉之還在世時,就對這孩子夸獎有加,時常自得的說他給孫女挑了門好親事。
可惜,偏偏兩孩子打小就水火不容,要不然兩家人保不齊現(xiàn)在已經(jīng)坐下來談婚事了。
生意場上,日新月異,陳家如果不緊跟時代轉型蛻變,一旦大廈將傾,不僅是一磚一瓦的崩塌,更是無數(shù)人心血付諸東流,這些擔擾,讓她寢食難安。
陳阮兩家聯(lián)姻勢在必行,如果清清不愿意,那也只能讓陳夢瑤頂上,雖然在她心里,從未真正承認過這孩子。
阮舒池如何聽不出來陳老夫人的話外之音,他對上她的視線,深幽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直擊人心,“老夫人,我還是一樣的回答,只要她愿意。”
陳老夫人微微抬眸,望了阮舒池許久,恍然明白過來他話里意思,眉宇間終于舒展開,眼底笑意藏不住,“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把屏風后的陳清也弄的有些懵,不明白奶奶為什么突然這么開心。
阮舒池并未待太久,不過一碗茶的功夫,他便托事告辭。
等腳步聲走遠,陳清也才從屏風后出來,看到陳老夫人臉上并未褪去的笑意,又想到自己剛剛的承諾,就想著早早溜走。
“你媽要強一輩子,陳家生意能這么好,她有大半的功勞,你甘心將她的心血拱手讓人?”
陳清也這些年雖從沒管過生意上的事,但自小母親對她耳濡墨染其中道理她都懂,可她對錢概念是只要夠她花就好,并不想糾纏其中,就撒嬌道:“我現(xiàn)在挺好的,吃喝玩樂誰也不會管,還有奶奶護著我。”
“可我不能永遠護著你,奶奶總有不在的那天。”
陳清也抬手捂住陳老太太的嘴,神色有些無措道:“奶奶不許亂說,您會長命百歲的。”
陳老夫人知道再勸可能會適得其反,就嘆氣道:“選擇權在你,只要你將來不后悔就好。”
陳清也想到剛剛的承諾,也不想話說太絕惹老人家不高興,就點頭道:“奶奶,我答應您考慮一下,不過,您別抱太大希望,還有阮舒池剛剛的話,您也別當真,搞不好他專門了為整我才故意那么說。”
陳老夫人望著孫女嬌美奪目的臉龐,欲言又止,“清清,了解一個人不要只看表面,阮舒池這孩子不錯。”
陳清也心里不以為然但嘴上卻還是順著應和,“嗯嗯,不錯不錯,奶奶,上次的點心蠻好吃的,我還想吃。”
她趁機岔開了話題。
“你呀,就是只小饞貓,我讓李姐幫你拿。”
一聽貓,陳清也又想到阮舒池剛剛調(diào)侃的話,在心里又給他記了一筆。
原本陳清也打算在午飯前離開,但架不住陳老太太再三挽留,她還是在這里用過午飯才離開。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陳清河一家三口中午有事不在,這頓飯她吃的無比舒心。
吃過飯又陪陳老夫人一直聊到了下午,陳清也怕老人家累到,才托了個借口離開,她開車剛剛離開陳家,手機便震動起來,是晏蓁蓁來的電話,她打開藍牙接聽。
“喂,清寶,晚上有空一起吃個飯?”
陳清也今天午飯被投喂的有點多,晚上本來不打算吃飯了,她一邊扶著方向盤拐彎一邊回著:“今天午飯吃多了,下次約。”
“不去你別后悔,我托了朋友約了肖辰,你不說最近喜歡聽他歌嗎?”
肖辰橫空出世的小天王,曲作俱佳,出道就長年金曲榜冠軍又長著一張頂流臉,紅透半邊天。
最近,陳清也是蠻喜歡聽的。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我在望江樓等你哦,清清你就陪陪我嘛。”
陳清也沒來得及說不去,那頭已經(jīng)開始撒嬌,她也沒再拒絕,“行吧,那說好了,你得想辦法讓肖辰坐我旁邊。”
“那必須的。”
*
京北有名的飯店數(shù)不勝數(shù),其中最數(shù)望江樓名頭最響,一方面是百年老字號的口碑,另一方面店臨江而立,品嘗美味的同時還能飽覽江邊美景。
酒樓處于政府保護的風貌街,獨特的唐宋風,飛檐翹角,雕粱畫棟,酒樓門前還有兩尊威武的石獅子。
陳清也進去的時候,晏蓁蓁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見到她便迎過來,“清清,你來了。”
“定的哪間包房?”陳清也問。
晏蓁蓁嘴唇抿了下說:“天字一號房。”
陳清也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你今天定的?”
晏蓁蓁頓了頓回:“不是我。”
這家店陳清也時不時來幾次,天字一號包房也算是這家店的招牌,位置最好,可以看到整個江景,但很難定。
因為一般定這間房的大數(shù)人是來談事或談生意,談生意是為了合作,合作就得撐場面,而天字一號房就這么一間,所以預定一般都是以月為單位。
本來訂房的人非富即貴,如果想當天預定,那可不是一般人花點錢就定的了的。
晏蓁蓁這位朋友路子還蠻廣的。
“算是我朋友的朋友定的。”晏蓁沒看她的眼睛。
陳清也隨口問:“你哪位朋友,我認識嗎?”
晏蓁蓁表情一頓,眨了下眼,“可能認識吧。”
沒等陳清也再問下去,就拉著她上樓,“先上樓,肖辰就要來了,待會我想辦法讓你倆坐一塊。”
聞言,陳清也眼睛一彎,“那你可要幫我安排上。”
肖辰的曲風偏民謠并不是陳清也喜歡的類型,晏蓁蓁有些奇怪她為什么會喜歡肖辰歌。
“你最近為什么迷肖辰的音樂,總不會是他長的帥吧?”晏蓁蓁邊走邊問。
陳清也想了想后才回答:“因為每次聽他的歌,我情緒就會得到舒緩。”
晏蓁蓁:“所以呢。”
陳清也:“所以最近睡眠都很好。”
晏蓁蓁:“……”
合著這大小姐把人家肖天王的歌當催眠曲了。
“你朋友什么時候來?”
“快了,說已經(jīng)在停車了。”
剛到飯點,一樓大廳已經(jīng)上滿了人,有些吵,好在天字一號房在三樓,之所以是天字一號房因為三樓就這么一處包房。
兩人跟著服務員乖電梯到三樓。
一上三樓,便立刻安靜下來。
晏蓁蓁的朋友馬上要上來,為了方便她就讓服務員將門開著,
包房內(nèi),墻壁上掛著唐宋時期的字畫,案幾上擺放著精美的瓷器,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張紅木制八仙桌,房間視野開闊,江景一覽無陳。
陳清也拉著晏蓁蓁站到窗邊看向微波粼粼的江面竟然嘆了聲氣。
晏蓁蓁少有見她嘆氣時候,這位大小姐從不受氣,有氣都是當面發(fā),就忍不住問道:“是誰惹到我們公主了?”
陳清也望著江面又嘆了聲氣,“家里安排我和阮家聯(lián)姻。”
晏蓁蓁瞪大眼睛,“哪個阮家?不會是我想那個阮家吧?”
“京北阮家還能有幾個?”陳清也瞥她一眼,一臉不情愿。
晏蓁蓁怔了一會竟然撲哧笑出聲:“居然阮是池,還真被我說中了你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晏蓁蓁你敢再笑一聲試試。”
陳清也似笑非笑地看她。
晏蓁蓁可不敢惹這位大小姐,她強繃住,“那我不敢,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陳清也一想這事就糟心,她才不要做商業(yè)聯(lián)姻的犧牲品,她微微嘟了嘟唇,語氣十分不滿,“那必然是不同意啊,阮舒池這人有多討厭你又不是不知道。”
“家世背景一等一,長相氣質身材又很頂,又是強事業(yè)批,你是不知道阮舒池在圈里人氣,多少千金做夢都想嫁,她們私底下都叫他京北第一好嫁風。”
陳清也:“那你嫁啊。”
晏蓁蓁搖頭:“那不能,我沒撬朋友墻角的習慣。”
“……”
陳清也輕瞪她一眼,美目流轉,“你再胡說,我要生氣了。”
生氣是假,威脅是真,晏蓁蓁見好就收,她正色問道:“那你是打算拒了嗎?”
陳清也先是點了點頭,但很快又嘆了聲氣。
這就讓晏蓁蓁奇怪了,既然能拒,為什么嘆氣,就調(diào)侃道:“干嘛嘆氣,你總不會是舍不得吧?”
本是句調(diào)侃的話,哪知卻看見這位大小姐又點了點頭,“你別說,我還真有點舍不得。”
“啊,舍不得誰?”
這真是勾起了晏蓁蓁的好奇心,她正要開口問時,門外隱約響起腳步聲,只是窗戶開著有風聲聽的并不真切。
她微側身,隔著晃動的珠簾一道峻撥剪影若隱若現(xiàn),隨著腳步聲臨近,她漸漸看清來人。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個子很高,一身慰燙挺括的霧深色西裝,輪廓深邃俊朗,尤其一雙瞳仁極黑,在走廊燈光下顯薄涼鋒利。
晏蓁蓁突然想到一件很要緊的事,她還沒來得及告訴陳清也,這包房是誰訂的。
她咳了一聲壓低聲音:“清清,其實這包房是阮……”
陳清也站的更靠窗的位置,風聲在耳邊呼呼的吹,發(fā)絲隨風飄起,遠遠望去像幅中世紀油畫,她支起下巴遺憾道:“當然是舍不得錢啊,商業(yè)聯(lián)姻,自然最重要的是利益。”
陳清也想到奶奶下午和她說的話,“你媽要強一輩子,陳家生意能這么好,她有大半的功勞,你甘心將她的心血拱手讓人?”
她沒那么愛錢,但也會不甘心。
雖然她討厭阮舒池,但憑良心說,他外表身材確實不錯,明知不可能,她還是忍不住想過嘴癮,“其實仔細想想,阮舒池雖然討厭,但如果我把聯(lián)姻對象類比點男模的話,我也不算吃虧,畢竟他條件要當男模沒準兒能混個頭牌當當。”
晏蓁蓁聲音抬高了幾分,“快別說了,那個誰來了……”
陳清也看她尷尬的樣子,下意識轉身順著晏她視線定眼望過去:“你臉怎么紅了,誰來了?”
男人掀起珠簾站在門下壓迫感十足,他神色淡淡,極深的瞳仁就那么輕飄飄瞥過來。
陳清也表情凝固在臉上。
這時不知道誰發(fā)出一道極力忍笑的聲音:“你的男模來了。”
陳清也:“……”
陳清也失笑,沒搭話。
“行了,我拿碗筷出去,熱的鍋子等會讓小池拿啊。”
“知道啦舒媽媽。”陳清也見舒女士走出廚房,身影消失,回頭又問阮舒池,“你剛才想說什么?”
阮舒池搓搓自己袖管上的灶灰。
“沒什么,先吃飯吧。”
第 47 章 重瓣荼靡
這頓不知道是午餐還是下午茶的飯后,三個小的去收拾碗筷,舒顏女士拉阮奶奶去試新買的衣服,只有阮爸最閑,往客廳一坐看電視了。
阮歆裝模作樣送了兩個菜碟子進廚房,誆阮舒池一個人洗碗,然后拉上陳清也就往院子里走。
她往搖椅里一坐,晃晃悠悠,提起方才還有些痛心疾首:“清也姐,你怎么不叫我啊!難得有一天睡到下午,誰知道被我媽當場逮捕。”
“我沒叫你?”
陳清也本是斜靠在墻根,一聽這話,氣得當場掏出手機,打開阮歆的聊天對話框,上面明晃晃顯示了幾個未接來電。
“天地良心,奶奶不讓我上樓叫你,我從出門接舒媽媽他們開始就在給你打電話。”
夏天七八點鐘的京北,正是一天最熱鬧繁華的時候,華燈初上,街道上車水馬龍,長安街上的車流如同連綿不絕的彩帶緩慢移動著,紅色尾燈與白色前燈交織在一起。
晚高峰,再一次遇到堵車,陳清也按下手剎,問一旁的晏蓁蓁道:“我送你回你父母那邊還是你自己那兒?”
晏蓁蓁晚上喝了點果酒,就把車留在酒樓搭陳清也的車回家,她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那比較自由,“回我那兒吧,正好你要去你店里,和我家順路。”
“你那家店口碑蠻好的,我在小紅薯上看到過不少測評博主曬圖,都在夸說是國內(nèi)純手工女裝的top,還提到了因為品牌比較小眾,每個款式只出幾套,極少撞衫。”
“清清,這些衣服是不是你自己設計的?”
陳清也沉默了一下?lián)u頭:“不是,你知道的,我已經(jīng)不碰那些了,是請的設計師。”
她頓了頓又道:“店面是我媽在世時幫我盤下來的,當初她打算讓我留學回來做自己的品牌,我雖然沒辦法完成她的期望,但開家店也算是對她有個安慰。”
“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算不得什么。”
晏蓁蓁知道這話題不宜再深談,不然又惹她難過,就轉了話題:“剛剛在酒樓還沒來得及問你,聯(lián)姻的事,你想好了嗎?你家人同意嗎?”
陳清也:“不同意又如何,我的事我做主,況且我爸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他怎么可能放棄這個有利可途的機會。”
晏蓁蓁默了會兒才開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清也白她一眼,“你我之間關系,有什么不能講的。”
“那你拒絕話,以后你的處境……”
晏蓁蓁沒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圈里聯(lián)姻,一般都講究強強聯(lián)手,資源和利益共享,阮陳兩家應該就是出于這個目的聯(lián)姻的,但聯(lián)姻的事陳清也拒絕,那她的處境就很不妙了。
尤其聯(lián)姻的事會落在她妹妹陳夢瑤身上。
時間一久,尤其陳老夫人百年之后,陳清也在陳家的處境可想而知,甚至有可能要仰人鼻息。
而她的脾氣又怎肯受這些氣。
就算陳清也不在意利益和金錢,像他們這樣的人是無法完全脫離家族的。
晏蓁蓁比較幸運,父母只有她這么一個女兒,又寵她,婚姻之事自然全憑她喜好。
但就算憑她喜好也沒用,她還是在感情上裁了大跟頭。
思緒險些劈叉,她回過神正色道:“清清,聯(lián)姻的事你要慎重考慮,但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會全力支持。”
陳清也點頭,“放心,我有數(shù)。”
錢,媽媽已經(jīng)給她剩了不少,哪怕不多,店里這一年流水已經(jīng)穩(wěn)定向上,只要她不揮霍無度,是夠用的。
這時,前方車流開始緩慢移動,陳清也松下手剎踩下油門匯入車流。
*
陳清也的店開在繁華街道的一角,因為是新中式風格,店面裝飾簡約淡雅并帶有中國風,很吸睛,行人路過時便能在第一時間鎖定他們的視線。
店外招牌并不大,但店內(nèi)卻另有乾坤。
店內(nèi)分兩層,一層全們?nèi)蛲ㄗ鳛闀秃统梢抡故荆䦟臃秩齻空間,分別是試衣間和裁剪縫制衣服的地方,還有一個暗室是她的辦公區(qū),是她用來休息和查帳的地方。
陳清也進去時,幾個服務員正在給顧客介紹衣服,經(jīng)理梅姐也正陪顧客試旗袍,梅姐看到她進來正要招呼她。
陳清也用唇語示意她先招待顧客,梅姐做了一個OK的手勢,并同樣用唇語示意讓她去辦公室休息。
辦公室設在二樓扶梯旁,和外面只有一墻之隔,當初裝修時陳清也為了好看和方便做了面雙面鏡,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卻看不到里面,從外面看只是一堵普通的墻。
壁燈位置是開關,為了防止客人誤按,放了一組小沙發(fā)擋住,因為樓下有休息地方,這組沙發(fā)幾乎沒人坐。
陳清也繞過沙發(fā)抬手一推壁燈后側,墻延著軌道滑動,她進去后門緩緩合上。
梅姐很貼心,她已經(jīng)把放流水的文件存在平板里。
陳清也坐進懶人沙發(fā)里,滑動屏幕開始翻看著。
用了快半小時,將一個季度的流水帳面全部看完。
陳清也唇角微彎,數(shù)著后面的零,隨著數(shù)字變大唇角弧度加深,沒想到這個季度流水又翻了一倍。
她伸了個懶腰正要準備下樓逛逛時,忽然傳來兩道熟悉的聲音。
“你說你家老太太要和阮家聯(lián)姻?”
“嗯,清河說已經(jīng)定下了,阮家那邊也有這個意思。”
后面這道聲音溫柔綿軟正是陳清也那個便宜后媽陳依月,她秀氣的眉稍一挑從沙發(fā)上坐起來,躡手躡腳走到墻壁前。
這面雙面鏡是她托舅舅從國外高價購來的,當初是為了安全性怕碎掉所以叮囑舅舅要質量為上,沒想到舅舅千挑萬選竟是某國審訓室特供款,從里面看外面十分清楚不說,聲音也像站在面前一樣聽的一清二楚 。
陳清也盯著那張溫柔可人的臉,眼底復雜。
“如果你家那位大小姐真嫁過去,現(xiàn)在她就不尊重你,以后還不拿著頭頂看人?”
陳依月當然知道這些,自從知道阮陳兩家要聯(lián)姻的事后,她就沒睡好過。
她心里不痛快嘴里卻說著:“那有什么辦法?她一直就是那個大小姐驕縱脾氣,我只好忍著。”
剛剛說話的是陳依月大姐陳依玲,她瞪了自己妹妹一眼:“你傻啊,你這人就是太軟弱,放著自己親女兒不去和阮家聯(lián)姻,要給別人做嫁衣,瑤瑤哪點比不上你那個繼女?她除了長著一張狐媚子臉招搖過市,還有什么?”
陳依月嘆了嘆氣沒說話。
陳依玲抬手戳了她額頭一下,恨鐵不成鋼:“陳家老太太一直看不上你,她更在意死了那位,你哪點不如死了那位?你甘心嗎?”
陳依月怎么可能甘心。
“如果是瑤瑤嫁到阮家,到時候陳家前面那位辛苦得來的東西,都是你的,是你女兒的,以后她女兒想花錢還得看你臉色,整個陳家都是你說了算。”
“你占著她的丈夫,用著她賺來的錢,搶她女兒的婚事,將來還能教訓她女兒,讓她女兒仰你鼻息生活,沒有比這更解氣的事情了。”
“小妹,不管用偷的還是搶的,快把這婚事截胡過來。”
這些話說到了陳依月的心里。
她在陳家忍了這么久扮演賢妻良母,忍著陳清也的大小姐脾氣一直退讓,她怎么可能不恨。
她唇邊泛冷終于卸去偽裝,“大姐,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阮家那邊指名要和那丫頭聯(lián)姻,老太太又向著她,我有什么辦法。”
“沒有辦法也要想辦法,你就眼睜睜看著她再壓你和女兒一輩子?你甘心一輩子伏低做小?”
陳依月輕輕一笑,溫柔的眉眼里竟有幾分輕視:“不礙事,那丫頭和阮家公子自小不和,以我對她的了解,就算阮家那邊沒意見,她那大小姐脾氣也會鬧起來不同意。”
況且,陳清河已經(jīng)和她提過,他只不過和陳清也提了一嘴聯(lián)姻的事,她當場就拒絕了。
這對她和瑤瑤來說,是難得的機會。
機會來了,想盡辦法也要抓住,就如她當年抓住了陳清河,明知道他有老婆也要牢牢抓緊。
陳依鈴嗔怪道:“原來你早就盤算好了,還在這和我裝,小妹,大姐就等著你好消息,到時瑤瑤嫁到阮家,有什么合作項目可別忘了照顧一下你姐夫這邊,倒底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事還是娘家給你撐腰。”
陳依月:“大姐放心,忘不了的。”
她頓了頓神色有些得意,但聲音卻壓的很低:“大姐你說的對,用著她賺來的錢,占著她的男人,搶她女兒的婚事,將來還能教訓她女兒,沒有比這更解氣的事情了。”
陳依玲看不得她膽小的樣子,“在外面,又沒別人,你那么鬼祟做什么。”
陳依月小聲道:“萬一被人聽見。”
“這在外面,又沒別人怎么可能被人聽見……”
陳清也盯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垂著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痛意從心臟連著后背蔓延,她知道如果她不控制自己,情緒就會控制她,然后她就會陷入好不容易撥出的泥潭里。
她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失控。
為了媽媽,她不能哭,不能失控。
她在那面“墻”站了許久,久到陳依月姐妹離開了很久她都沒有動,一直到梅姐給她撥電話問她還要不要看紙制的賬本。
梅姐是媽媽的朋友,她這個人很體貼,工作又認真負責,算是陳清也難得信賴的人。
她調(diào)整呼吸極力壓制情緒,努力讓語氣聽起來正常:“不用了梅姐,我想在這休息會兒再走,我想安靜會。”
掛斷電話那一瞬,她再也支撐不住滑坐在地板上。
她還是這么不堪一擊,只不過因為幾句話就差點情緒失控,顫動的手指越來越麻幾乎要失去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想站起來發(fā)現(xiàn)腿已經(jīng)麻了,活動了一會兒后才從地上緩緩起來。
她抬腕想看下時間發(fā)現(xiàn)今天沒戴腕表,就走到沙發(fā)上拿起手機,還不等她按滅屏幕,手機震動著。
盯著到屏幕上未存的號碼,她停頓了幾秒鐘才落下手指。
“喂,清清,是爸爸,你吃過飯了嗎?”
陳清河的聲音很溫和體貼,體貼到陳清也有種錯覺,好像以前那個把她像公主一樣寵愛的爸爸回來了。
“爸爸。”
陳清也下意識像從前一樣喊著,她頓了一下剛要準備說“吃過了。”
陳清河溫聲打斷她:“寶貝女兒,有件事想告訴你。”
他沒有直接說什么事,停了一會兒才開口:“和阮家聯(lián)姻的事你不用再為難,爸爸不想讓你因為利益犧牲自己,我和你媽媽都只想你快樂自由。”
陳清也毫無征兆地笑了,不等陳清河開口,她用從前和他撒嬌的口吻說:“爸爸最疼我了。”
這個反應把另一頭的陳清河弄的有點懵,因為陳清也已經(jīng)很久沒和他撒嬌了。
但他沒多想敷衍道:“我自己女兒我能不疼她嗎,好了我這還有事要忙,先掛了。”
這通電話,讓陳清也明白,她和陳清河的父女親情也就到這了。
她垂下手臂,想按滅屏幕,手指無意碰在上面,竟打開了某個微信頭像。
是她放在“討厭”分組里的,頭像是一張夜晚清空的圖。
底下還有一行英文,但字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她手指落下,那張圖縮小,微信備注寫著——“目中無人大混球(阮舒池)”
腦海里倏然閃過陳依月姐妹的話,
“你占著她的丈夫,用著她賺來的錢,搶她女兒的婚事,將來還能教訓她女兒,讓她女兒仰你鼻息生活,沒有比這更解氣的事情了。”
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
陳清也抿起唇,她怎么可能讓他們?nèi)缭浮?br />
她要和阮舒池聯(lián)姻。
仔細想想,除去阮舒池和她不對付之外,他似乎是個很不錯的聯(lián)姻對像,家世背景數(shù)一數(shù)二,能力一頂一, 最重要的是……
長相身材比肩頂級男模,那個誰不是說還有公狗腰嗎?
這么一想,和他聯(lián)姻似乎穩(wěn)賺不賠。
勉強能配的上她吧。
……不過。
她今天好像把話說的太絕了,她現(xiàn)在應該怎么阮舒池說,自己又反悔想和他聯(lián)姻呢?
萬一他拒絕怎么辦?
陳清也垂下睛睫盯著阮舒池微信,有點發(fā)愁。
*
晚上,京北市中心,全市最大網(wǎng)球俱樂部VIP球場。
高聳的天花板上,簡約精致的燈光明亮如白晝,球場地面是最優(yōu)質的草皮,精心維護的場地平整光滑,場邊擺放著綠植和花卉,空中飄散著淡淡香氣。
原本是寧靜平和的氛圍,只中球場中央,網(wǎng)球如離弓之箭般嗖的一聲飛出去。
陸淮揮拍嚴陣以待準備接球,哪知他剛剛抬臂,一股凌厲的勁風從他耳邊擦過,最后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后直奔邊界內(nèi)。
似乎在戲耍他一般早就預定好落球的位置。
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今晚第幾次了,陸淮已經(jīng)被打傻了,他實在撐不住了朝對面的阮舒池舉手投降:“阿池,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下手這么狠,我都有種錯覺,你不是在和我打網(wǎng)球,你是在朝我射箭。”
阮舒池手臂垂下,小臂肌肉線條緊實分明隨著他動作輕輕浮動,他臉上沒什么情緒,冷冷道:“這么虛?”
語氣冷淡卻似壓著火,隱含諷刺。
這話一下戳到了陸淮,男人怎么能被說虛,他抬起手臂用力鼓起肌肉:“我虛?看到哥們的肌肉沒?”
阮舒池沒理他,自顧自去一旁喝水。
陸淮本想過去再證明一下自己不虛,一旁已經(jīng)休息好久的肖辰虛弱地走地來:“表哥,待會能不能別讓我和池哥打球了。”
陸淮嘲他道:“弟啊,你這行不行啊,多練會,以后開演唱會不會虛。”
“我不開演唱會行不行,能不能別讓我練。”肖辰欲哭無淚,來之前明明說好的是來放松一下,他怎么會想到會差點累癱了。
如果說累點他還可以忍,但阮舒池打球太廢人了,球速之快,幾乎讓人無法看清。
球就像不知道什么方向來的子彈,以不思議的角度和速度,直奔他的死角。
他拼盡全力,也只能眼睜睜被絕殺。
肖辰想了想問:“池哥平常就這么厲害嗎?”
陸淮往阮舒池那邊看了一眼,后者薄唇輕抿,手里捏著一瓶水,臉上明明沒什么情緒。
但他卻能感覺到阮舒池情緒似乎不太佳。
陸淮突然意識什么什么,唇邊勾笑,“他平常是厲害,但也沒厲害到這個份上,一般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發(fā)瘋。”
肖辰朝阮舒池偷看了一眼,正好阮舒池抬眸。
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碰上阮舒池冰冷淡漠的眼睛。
肖晨冷了一下馬上移開視線,聲音不自覺放低,“看著挺平靜的,也不像發(fā)瘋啊。”
陸淮挑眉,“他這個人比較變態(tài),就是他越生氣,外表就越平靜,打球時就越帶殺氣。”
肖辰了解似地點點頭:“那他現(xiàn)在肯定氣瘋了。”
聞言,陸淮笑的快要直不起腰。
阮舒池這邊聽到笑聲,眉心一攏剛要開口,放在椅子上的手機響起了。
他彎腰撿起手機,當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后,他眼眸微頓,只停了半秒,便接通。
聽筒里短暫沉默,清悅中微帶著嬌氣的聲音有些別扭地傳過來:“喂,是我陳清也,你的死對頭,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談談。”
阮舒池掀起眼皮,漫不經(jīng)心道:“什么事?”
又是短暫沉默,:“阮舒池,我改主意了。”
尾音發(fā)顫,聲音還有些含糊。
阮舒池沒聽明白,“什么?”
聽筒那頭像在喝著什么,須臾之間,那頭似乎像下定了很大決心后開口:“就是……你能……
陳清也本來為了給自己撐場面喝了半瓶威士忌,但喝了酒后舌頭有點打結,頭也開始暈起來,一時間想不起合適的詞。
腦子突然閃過幾個意思相近的詞,她隨便抓住一個意思差不多的脫口而出。
“嫁給我怎么樣?”
“……”
陳清也疑惑接下,隔著紙袋摸到個硬面的長方形。
她抬眸看看阮舒池,又低頭一圈圈繞開紙袋封口的線,從里頭掏出紅色的本子。
紅底,封面燙金的幾個大字。
陳清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去看阮舒池,像是猜到什么,手顫抖著去翻開封面。
“……”
許久的沉默后,陳清也聲音嘶啞,像是受盡心傷的杜鵑,當場嘔出一口血來。
“…阮舒池,你這是什么意思?”
第 48 章 南非針墊
“…阮舒池你說話啊,這是什么意思?”
陳清也一遍遍確認房產(chǎn)證上的名字、地址,竭力克制著發(fā)聲,卻依舊顫抖得明顯。
阮舒池的視線左顧右盼卻不敢去看她,這簡直是奇怪,畢竟房子的事,分明是他幫了她。
在陳清也最困難,卻不愿意開口的時候,買下她的房子,讓她沒有顧忌地跳出以前的生活,有朝一日還能找回唯一親人留給她的念想。
可阮舒池這會兒心虛至極。
陳清也怎么會想到阮舒池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答復她。
可能結婚兩個字太扎眼。
周圍時不時有朝她投來八卦的視線,她怕阮舒池把昨天醉酒求婚的糗事講出來,就略帶惱意先一步開口:“不是和你說讓你等我嗎?”
她同意和阮舒池聯(lián)姻這事她暫時還不想讓其陳清河那邊知道,如果陳楓知道,那陳清河那邊必然不好瞞住。
一個人越想要得到什么,就越會費盡心思去爭取搶奪,陳依月陳清河兩夫妻現(xiàn)在一定覺得阮家與陳夢瑤的婚事勝券在握。
既然他們那么想要,那她就要在他認為十拿九穩(wěn)時讓他們希望破滅。
所以她想先瞞住陳楓。
陳清也微微出神,這時阮舒池往前邁了幾步,視線朝陳楓那邊輕飄飄掃了一眼,收回后居高臨下望著陳清也,淡淡地聲線里竟隱隱透著點曖昧,“不是怕你急嗎?”
沒錯,陳清也是挺急的,但她沒急到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事。
雖然有點無語,但現(xiàn)在不是爭論這事的時候,得先把阮舒池支走再說。
“你吃過了沒,吃過的話就去外面等我。”
并遞給阮舒池一個眼神。
本以為他會知趣地離開,哪知,他唇角一扯,“沒吃。”
這人這么不識趣?
陳清也無語地瞪他,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問他這句話。
阮舒池眉稍一挑,像故意和她做對似的,“我就在這等,你們慢用。”
陳清也盯著就站在自己半米位置的阮舒池,非常確定他就是故意想看她出糗。
上午她想讓他快點回答時候,他拿腔做調(diào)不給個誰話。
現(xiàn)在倒好,裝的比她還急。
但陳清也能怎么辦,聯(lián)姻這事還沒定,暫時她也只能先忍一忍,便擠出笑:“既然沒吃那就一起吃吧。”
說完又看向陳楓,“哥,你不介意吧,阮舒池我們也算相熟吧。”
相熟的死對頭。
陳楓臉色不大好,只是很淡地回了句:“我們快用完餐了,讓別人吃剩菜似乎不禮貌。”
陳清也聽出來,陳楓這是不歡迎阮舒池過來吃飯。
可能是她的原因,陳楓和阮舒池從小便關系不太好。
除了不必要的打招呼,兩人幾乎沒什么交集。
但現(xiàn)在她也不可能趕阮舒池走,正想著怎么開口,原本站在她身側的阮舒池拉開她旁邊椅子很自然地坐下來,不咸不淡道:“沒關系,我不介意。”
陳楓眼微微一瞇,朝阮舒池看過去。
阮舒池與陳清也并排而坐,他緩緩掀起眼皮,漆黑地瞳仁不帶任何情緒,一點沒避開陳楓視線。
兩人的視線隔著餐桌碰撞。
氛圍微妙地近似于針鋒相對。
陳清也在一旁感到了不自在,她輕輕咳了一聲,讓正好過來上菜的服務員給阮舒池添了副餐具。
多了一個人,原本點的菜肯定不夠,不管平常她和阮舒池關系如何糟糕,她也沒讓別人吃自剩菜的習慣,就又點了幾個店里的招牌菜。
除了小時候,這是三人第一次在一起單獨吃飯,三人大概都覺得不自在,誰也沒先開口講話。
還是陳楓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給陳清也夾了塊芋頭糕,似是不經(jīng)意問道:“阮先生說的結婚,是什么事?”
陳清也握著筷子的手一頓,心里轉了個來回,她不想對陳楓撒謊,避重就輕道:“也沒什么,回頭再和你細說。”
說完她瞥向身旁的阮舒池,他穿了件特爾斯銀灰色襯衫,雙疊袖熨燙平整,修瘦的手指握著竹筷透著優(yōu)雅散漫。
似乎察覺到陳清也的視線,他偏頭瞧了她一眼。
眼神玩味似乎在看她會怎么編。
陳清也輕瞪他一眼示威。
本來是陳清也表達不滿的舉動,但因為她長相太過明艷,舉手投足間又自帶著點嬌氣任性,以至于她眼神斜斜一瞪,不像不滿,倒有了點撒嬌意味。
在陳楓眼里更是覺得刺目,他少有失控的情緒險些控制不住。
他明白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他唇邊牽笑,語調(diào)溫柔:“那好,哥等著你和我說,再喝點楊枝甘露,你不是最愛喝這個嗎?”
陳清也平常是最愛喝這個,但她平常也只喝一杯,要不然就會覺得膩,喉嚨還會發(fā)癢,現(xiàn)在她只想喝白水,剛想說不用了,一杯清水已經(jīng)放到她碗碟邊。
男人嗓音語調(diào)散漫卻比平常多了點溫柔,“甜的喝那么多不膩?喝點水潤潤喉嚨。”
阮舒池本來就是那低沉清越的嗓音,尾音還帶著點磁性,平常淡淡的還好,但現(xiàn)在突然這個語調(diào),落入陳清也耳中時微微一麻,她耳括汗毛都要立起來。
說話就說話,怎么搞得像是蠱惑人的妖孽。
陳清也耳邊微微發(fā)燙,她掩飾著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一時竟忘了陳楓讓她喝楊枝甘露的事,佯裝淡定道:“是有點膩。”
她喝了一大口水,水慢慢咽下去,耳上的熱意才慢慢消退。
陳楓的手停在半空僵了一瞬,又收回去,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即將壓不住的情緒。
一頓飯,三個人各懷心事,一直到結束氛圍都很微妙。
臨走前,陳清也想借去洗水間由頭順便結個賬,要不然每次請陳楓吃飯最后結帳的都是他,雖然他們是兄妹,但她也不想每次都是被照顧的那個。
她來到樓梯口吧臺,對服務員說:“麻煩結下a13桌的帳。”
服務員是個圓臉姑娘,她在電腦上查了下,然后客氣道:“您好女士,您男朋友已經(jīng)結過賬了。”
“男朋友?難道是我哥?”陳清也以為服務員說的是陳楓,但剛剛他都沒離開坐位怎么有機會結賬呢,她剛要開口問是不是弄錯了,就聽服務員說。
“不是您哥哥,是坐在您旁邊那個長得巨高巨帥穿著灰襯衫,看起來又酷又拽的那個帥哥,是他結得賬。”
服務員清清眼,滿眼驚艷。
原來是阮舒池,陳清也有些無語,阮舒池有這么帥嗎?
她心里腹誹,這小姑娘應該多去外面看看,多見點帥哥就不會這么少見多怪了。
陳清也糾正說:“他不是我男友。”
服務員:“那是你老公?”
陳清也:“……”
她想糾正,但想到以后聯(lián)姻的話,他確實也算是……
但這兩個字,單單想想就讓人無法面對。
陳清也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沒在這里停留,她搖搖頭轉身朝走廊另一側的洗手間方向走去。
另一頭餐桌前,阮舒池抬腕看了眼時間,再抬眼時與一道沉沉地視線對上,他掀起眼皮懶洋洋靠向椅背。
短暫地沉默后,對面終于沉不住氣開口。
“阮先生,清清年紀還小,性格也很單純,很多時候她做事并沒有考慮周全,這可能會讓您產(chǎn)生一些不切實際的錯覺,我希望您多擔待一些,不要產(chǎn)生誤會,也不要對她產(chǎn)生不必要的期望。”
陳楓的話說的客氣,但實際上字字都極不客氣。
阮舒池漫不經(jīng)心地整理著袖扣,他唇間一扯嗓音平靜到不帶一絲起伏:“這是我和她的事,對于你的提醒 ,多謝,但不需要。”
陳楓斯文溫潤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裂痕,他盯著阮舒池,聲音沉下去:“阮先生,我會保護我妹妹不讓她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利用。”
阮舒池忽爾一笑,眼底卻不見半分笑意,“陳先生,居心不良這四個字,你應該問問你自己。”
“ 你什么意思?”
“你聽得懂。”
看阮舒池油鹽不進還在嘲諷自己,陳楓怒極反笑,“沈沉周回來了,你應該了解清清和他的關系,你沒機會的,我勸你不要白費心機。”
阮舒池整理袖扣的手指收緊,鉑金袖扣應聲掉落,但他卻渾不在意,眸色漆黑深不見底,仿佛任何情緒都無法在其中掀起波瀾,只是,他唇緩緩抿直。
許久之后,他冷聲開口:“那是我的事,與你何干?”
陳楓冷笑,說的話直戳人心,“難道是被利用你也沒關系?”
氛圍幾近劍拔弩張。
陳楓再要說什么時,陳繁清從洗手間回來,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她下意識問:“你們在聊什么?”
阮舒池默不做聲,他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陳楓臉色如常,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沒聊什么,你去樓下等我,我去結賬。”
陳清也:“已經(jīng)結了。”
“怎么你去結了,剛結的嗎?”陳楓問。
陳清也瞥了旁邊阮舒池一眼,沒說實話:“本來說好就是我請你,怎么能讓你結呢,哥,那我們走吧。”
陳楓沒再多問,只是溫聲點頭:“好。”
到飯店樓下時,陳清也和陳楓道別,“哥,那你路上小心。”
陳楓視線落在陳清也身后,高瘦挺撥的身影站在不遠處,視線若有似無落過來,而后與他的碰撞在一起。
“清清,有什么事自己解決不了,一定要和哥說,知道嗎?”
這個距離,只要正常音量,都能聽到。
陳楓和陳清也站的很近,幾乎只有一步距離。
長大后,陳清也已經(jīng)極少和陳楓站這么近,雖是他們是兄妹。
她直覺不合適就往旁邊側了一步,才回話,“哥,你放心吧,我都多大了你還把我當小孩兒,我自己能解決的。”
不是她信不過陳楓,而是她不喜歡遇事依賴別人,如果你開始依賴別人就等于把自己背朝向對方,這是一種危險行為。
這種事一次教訓就夠了。
陳楓抬手,像對小朋友般揉她頭,意有所指“婚姻這個事不是小事,你不要當兒戲,知道嗎?”
陳清也好大的人了,小時候還好,這么大被人摸頭即便是陳楓她也不自在,就稍躲了下帶著點嬌氣道:“哥,我頭發(fā)要被你弄亂了,好了,我還有事,咱們回頭再聊。”
說完就朝陳楓做了拜拜的手勢,作勢離開。
陳楓沒再多說,只是深深看她一眼點頭,“好。”
他望著陳清也朝不遠處高瘦的身影越來越近,而距他卻越來越遠,莫名有些心慌,他想叫住陳清也,卻不知道以什么借口讓她停下。
陳清也快步來到阮舒池面前。
他似乎情緒不大好,看見她也不主動講話。
“阮舒池,我們談談。”陳清也覺得聯(lián)姻這事,得盡快敲定下來。
阮舒池越過她頭頂朝她身后看了一眼,緩緩收回視線后似乎在漫不經(jīng)心問:“你為什么想和我結婚?”
他沒有用聯(lián)姻,而是用的結婚。
陳清也注意到了,但并未沒在意。
這話把她問住了,如果她對阮舒池說實話,就是我想利用你保護好自己利益,還想讓陳清河陳依月計劃落空。
這話能直說嗎?
顯然不能。
萬一惹惱阮舒池,那她的計劃豈不是要失敗,正煩惱這話要怎么回最合適時。
阮舒池往前邁了半步,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不足一步距離。
他身材高瘦挺拔幾乎快要高出陳清也多半頭,正午陽光下,兩人的影子幾乎貼在一起。
快要超過陳清也的安全距離,她以為阮舒池又要和她做對,秀氣的眉毛蹙了蹙,叫他名字,“阮舒池……”
話音未落,阮舒池猝不及防俯身靠近。
陳清也眼睛微微睜大。
而后,他的指尖落在她發(fā)頂。
頭頂碎發(fā)像被微風佛過。
陳清也呼吸一滯,耳廓微燙。
“上面有臟東西。”阮舒池指尖落烏黑的秀發(fā)上輕觸即離。
略帶有親昵的動作,但卻邊界感十足。
陳清也真的以為頭頂有臟東西,也沒在意,想到阮舒池剛剛問的話,正欲回答時。
阮舒池站直身體,兩人之間恢復原來的距離。
他望著她,漆黑如墨的瞳仁里晦澀難辨。
“不必想了,我同意。”
利用也沒關系
阮舒池在心里自嘲地補充。
可阮舒池忽然伸手,擋住這般墜下的軌跡,把陳清也的手抓在手里。
“你要更直接的答案。”
“最直接的答案,是我一直不敢承認,你對我而言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不是親情,不是友誼,從三年前那個圣誕開始,或者更早以前。”
“…可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晚了,只會給你困擾,不是嗎。”
第 49 章 伯利恒之星
陳清也怔怔盯著阮舒池的眸子,試圖從他眼底再尋找些什么。可惜,從他眼底看見的,只有狼狽的自己。
已經(jīng)晚了?
造成困擾?
陳清也低下頭,實在忍不住滿腔嘲諷之意,最后竟一點一點哼笑著出了聲。
她抬手一把揮開阮舒池,揪住他的衣服前襟,步步緊逼倒是把阮舒池堵在了圍墻邊。
“不是親情,不是友誼,阮舒池你對愛情的定義還真是直白又復雜。是搞文學的都這樣的嗎?話不能直說,說一分藏三分,剩下全靠別人的閱讀理解?”
那意思不是…他是第三者?沈月琳似笑非笑瞥他:“當初和你說陳家小姐的時候,也沒見你拒絕的這么干脆。”
“媽,我累了,要休息。”
但沈月琳不打算放過他,她對自己這個各方面優(yōu)秀,幾乎找不到缺點的兒子滿意是滿意,但總覺得太過正經(jīng)克制缺了點“人”味兒,就調(diào)侃道:“你和媽說,是不是偷偷對人家……”
阮舒池手上動作一頓,打斷道:“媽,你別憑空想象。”
“我就隨口一問,還不是替你操心。”沈月琳撇嘴,神態(tài)還帶了些少女的嬌憨,“你怎么不像你爸一樣,他年輕時可是有名的浪子,周圍都是鶯鶯燕燕,不知道交過多少任女朋友。”
“所以您希望我也做浪子?”阮舒池扯唇打算結束這個話題:“那您為什么每次都因為這事和爸冷戰(zhàn)?”
沈月琳無言以對:“……”
阮舒池走過去準備趕人,“您問完話了沒,我現(xiàn)在想睡覺。”
臨走前,沈月琳想了想囑咐道:“明天帶著你舅舅從南洋帶的燕窩給陳家老夫人送過去。”
阮舒池應了聲,就要關門,關門的瞬間聽到:“也不能咱家一頭熱,也不知道人家陳家小姐愿不愿意,這傻小子追人都不會。”
“……”
另一邊的陳清也正在泡澡,她手臂搭在浴缸邊緣玩著泡沫,隨著她的動作水面泡沫泛起細微的漣漪。
纖白的手臂在燈光下晶瑩如玉,她有些泛困就從浴缸里起來,剛披上浴巾,手機就響了。
她有些不耐的從紅木矮幾上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的備注后馬上接通了電話,語氣軟軟,撒嬌道:
“喂,奶奶,我好想你呀。”
聽筒那頭輕哼了一聲并不買賬,“真想我,能兩個月都不回家看我一次?”
陳清也卻一點沒收斂,語氣更諂媚:“雖然我兩個月沒回家,但我每分每秒都在想您呀,想的我都瘦好幾斤了。”
那頭沒繃住被她逗笑,但語氣還是嗔怪道:“油嘴滑舌,你就會哄我,瘦了?是不是你又亂減肥,回家來住,我給你補回來 。”
陳清也:“還是奶奶疼我,等有空我就回去。”
那頭嘆氣道:“你回來也是住我這里,不必擔心你爸那邊。”
冷場幾秒后,陳清也嗓音有些低:“奶奶,我知道您疼我,但我回去,要惹人不高興的。”
“清清,這是你的家,誰敢給你臉色看?明天回家,來看看奶奶。”
奶奶一向疼陳清也,她再任性只要老人家開口,她也無法拒絕,“好,明天我回家看您。”
掛斷電話,陳清也仔細給自己做完護膚,又給頭發(fā)做了個護理才躺到床上,剛要閉上眼睛時,手機一聲震動。
是她哥陳楓來的消息。
陳楓是陳清河好友的兒子,他父母意外去世,陳清河夫婦收養(yǎng)了他,從小和陳清也一起長大,雖然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但感情卻不輸親兄妹。
哥:【清清,聽說明天你回家?】
哥:【你說,我們多久沒見面了?】
陳清也認真想了想,上次和陳楓見面好像還是上個月,她上次好像還說第二天請他吃飯來著,然后早被她忘了個干凈,但她臉皮厚,立刻倒打一耙。
清清:【哥,這么久你都不和我見面,我可想你了,想你想的我都瘦了。】
哥:【……】
哥:【有你這么顛倒黑白的嗎?我約你幾次你都說忙,是我不和你見?還有你怎么又瘦了?】
陳清也自動忽略前面,只抓住最后一句回:【因為需要哥投喂我。】
陳楓那頭似乎被她話弄的沒了脾氣:【那就搬回家里住,不出一個月我就把你喂成小豬。】
回家住,那她就別想有胃口了,手機屏幕上時間已經(jīng)快到11 點,陳清也想結束話題,但陳楓又發(fā)來消息。
哥:【你和阮家聯(lián)姻的事,爸和你提過了沒?】
陳清也又想起這件糟心事。
清清:【提沒提不重要,反正我也不會同意。】
哥:【不管什么時候,哥永遠站你這邊。】
陳楓對自己不錯,陳清也一直都知道,即便她知道永遠站她這邊并不可能,但還是有些感動。
清清:【還是哥最好,哥你不用擔心,這事我自己能解決,不早了,我睡了,晚安。】
哥:【晚安,明天見。】
放下手機,陳清也閉上眼晴,腦子里卻冷不丁閃過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睜開眼,突然從床上坐起來:“阮舒池他怎么敢說我覬覦他?”
*
翌日,陳清也八點就起床了,洗漱化妝又用了一個多小時,到陳家老宅時已經(jīng)臨近十點。
陳家老宅位于京北名校區(qū)深巷內(nèi),是一幢帶有民國風的老式洋房別墅,已有百年歷史,青墻紅瓦,檐口屋頂,在正午陽光下,古樸且優(yōu)雅。
陳清也將車開進別墅里停好,走過花園來到洋房門外。
開門的是家里的傭人李姐,在陳家工作多年,看到陳清也臉上帶笑:“大小姐回來了。”
陳清也戴著墨鏡點了點頭算是做了回應,她徑直走進去,經(jīng)過玄關就聽到一陣笑聲。
“爸媽,你倆這么恩愛,好像我這女兒是多陳的,你都不喜歡我。”
“你這丫頭,又我和你媽玩笑,我怎么不喜歡你了,你們倆都是我的寶貝,我永遠疼你們。”
“你們父女倆怎么又逗嘴。”
“媽,你臉紅什么?”
這句話后,又是一陣笑聲,好一個其樂融融。
陳清也站在原地,紅唇緩緩抿出諷刺的弧度。
這些對話在她媽媽還活著的時候,陳清河也說過一樣的話,說她和媽媽是他永遠的寶貝。
在媽媽去世的6年里,他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次說過這些話,只是換了對象。
曾經(jīng)的深情恩愛隨著媽媽去世馬上易主,甚至在媽媽頭七那天,他就將他陳依月和他的私生女帶進家里。
從來就沒什么深情恩愛,全是謊言。
陳清也指甲摳著包帶,唇邊帶笑邁步走進去,來到足有百平的客廳后看向幾人,笑得唇邊漾起笑,“咦,聊什么這么開心?”
原本言笑晏晏的客廳瞬間鴉雀無聲。
陳依月依在陳清河身旁,兩人手還握著,女兒陳夢瑤也挨著兩人,一家三口好不親熱,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帶著防備投向陳清也。
雙方只隔了幾米,但卻像對壘的敵人,涇渭分明。
陳清河松開陳依月的手,眼底斂去笑意開口:“你回來了,去書房等我,我有話和你商……”
不等他說完,陳清也興趣缺缺地打斷:“我是來探望奶奶的。”
說完,她踩著細細的鞋跟邁向樓梯,完全不給陳清河一點面子。
陳清河被她這態(tài)度氣的不輕,剛要發(fā)怒,陳依月拉住他的手輕輕搖頭,“女兒好不容易回來,別再惹她生氣。”
溫柔帶著吳儂口音的聲音,任誰聽都會備感舒心親切。
只有陳清也知道這聲音下的人有多虛偽,她懶得周旋,快步走上臺階。
“清清,好久不回來,阿姨給你煮你愛吃的粉蒸排骨和荷阮雞,在家里多住幾天。”
陳清也腳下一頓轉過身,輕輕一笑:“陳依月,咱們之間就沒必要再演了。”
聞言,陳依月臉色僵住,但很快她就恢復如常,宛如一個女主人般,“這次回來,就多住些日子,畢竟這也是你的家,你妹妹一直吵著想你呢。”
一旁站著的陳夢瑤跟著附和:“是呀姐姐,你不在這些天,我在家里不知道多想你。”
嘴里說著最甜的話,眼神卻完全相反,陳夢瑤盯著陳清也,帶著美瞳的漆黑瞳仁滿是挑釁。
每次都一樣的戲碼,令人厭倦。
陳清也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眼神都懶地給直接轉身,剛邁上樓梯就聽到陳夢瑤并不算友好的聲音:“姐姐我在和你說話,你聽不見嗎?”
陳清也步子都不帶停的,“誰規(guī)定我聽到就要回你的。”
“清清,你妹妹是關心你而已,你怎么對她這種態(tài)度?你們畢竟是親姐妹,流著的一樣的血。”
陳依月的話成功惡心到了陳清也,她指甲掐住扶梯轉身,“陳依月,能不能別再惡心我了?”
饒是陳依月能忍聽到這侮辱性極強的話也變了臉色,她視線緊緊盯著陳清也,臉上溫柔面具終于維持不下去。
陳夢瑤上前扶住她手臂,帶著哭腔驚慌失措:“媽媽,你怎么了?別嚇我啊,姐姐,媽媽本來就體弱,你為什么要刺激她?”
像是響應她的話似的,陳依月身體晃了晃,聲音虛弱應道:“我沒事,別生你姐姐的氣,她不是故意的。”
陳清也唇一彎,勾起好看的笑渦,“我就是故意的。”
陳清河聽不下去,他抬手拍了身邊的小幾,“你怎么和你陳阿姨講話的?”
陳清也聳聳肩,“無奈”道:“沒辦法,我又不會說謊。”
陳清河被這話噎了噎,生氣又想到聯(lián)姻的事他壓下怒意開口:“過來,我有話和你談。”
陳清也不耐煩道:“我有事忙,沒空。”
陳清河被她態(tài)度創(chuàng)到,站起來指著她鼻子怒道:“你每天不是和明清傳緋聞就是吃喝玩樂,還忙,你有忙一件正經(jīng)事?當初你闖的禍,給我丟多大人?你媽被你氣的出車禍,你還有良心嗎?”
陳清也臉色一點點冷下去,她指甲掐緊掌手依舊是無所謂語氣:“當初你不是說只要我做個只會花錢的二世祖,你就知足嗎?陳清河,我媽怎么出的車禍你比我清楚。”
“你這個混賬!你怎么和長輩說話的?”陳清河氣的不輕,沖到臺階上,揮起手就要朝陳清也臉上落下去。
一些畫面從陳清也腦中飛速閃過,臉上隱約還殘留著火辣脹痛的錯覺,但她早已不是那個19歲的小女孩,她慢悠悠道:“我勸你冷靜點,要不然待會被奶奶看到,你也知道我最會告狀的,到時候大家都難看。”
聞言 ,陳清河手僵在半空中,臉色變得極難看,剛想開口,樓上有道挺撥身影走過來,男人嗓音溫和:“爸,奶奶問清清是不是她來了,說給清清熬了燕窩,催她早點過去。”
樓上的男人是陳清河的養(yǎng)子陳楓。
陳清河放下手臂咳了一聲對陳清也說:“還不快去,別讓你奶奶等你。”
陳清也壓根沒理他,直接上樓。
快走到樓梯上時,她仰起臉,終于露出真切的笑意,用只有兩人的音量說:“謝了,哥,回頭請你吃飯。”
陳楓長相斯文清雋,笑的時候尤其溫柔,他唇邊輕笑壓低音量:“這回別又誆我。”
陳清也無辜地眨眨眼,“我哪有。”
陳楓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抬手想像小時候那樣摸摸她頭,但晚了一步,陳清也已經(jīng)往前走了幾步。
“哥,待會聊我先去見奶奶。”
陳楓手輕輕握拳點頭:“好。”
他看著陳清也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后才收回視線,他在原地站了一會,轉身準備下樓,樓下傳來陳依月輕輕柔柔的聲音。
“你別生氣,清清還小,再大些就好了。”
“馬上二十五了,還小?如果不是聯(lián)姻的事,我能容忍她這么忤逆我?”
“聯(lián)姻的事,你也別急,她真不愿意,不是還有瑤瑤嗎?”
“阮家那邊鐘意的是……”
后面的聲音聽不真切,陳楓站在原地眉心攏緊。但阮舒池卻覺得無比燙手。
他第一次和陳清也有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相觸的那塊皮膚焦熱灼人。
他都沒搞懂自己怎么就直接跟了進來。
兩人站的太近了,只要他微微低頭,就能望見陳清也耳朵上戴著的寶石耳釘,以及襯衫下漂亮細膩的鎖骨。
空氣里彌漫著血腥味,但其中還夾雜著一股清冷好聞的香水味,阮舒池知道那是從陳清也身上傳來的,于是更加不敢亂動。
他心臟跳的很快,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就在這時,他心里涌起了一股異樣的情緒,肢體記憶遠比一切都要熟悉。
這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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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夫人怕吵,她住在在最幽靜的南側。
陳老夫人出身書香門第,房內(nèi)裝飾古樸典雅,墻壁上懸掛著幾幅名家字畫,紅木書桌上鋪著她剛畫好的山水丹青,室內(nèi)墨香濃溢。
室內(nèi)北側,繡著梅蘭竹菊的屏風后是一排軟塌。
陳老夫人坐在書桌前捧著碗茶輕輕抿了口,正要抬頭時,聽到親昵巧笑的聲音:“奶奶,我的燕窩呢?”
陳老夫人放下茶碗失笑,“你這孩子,來我這,就知道要吃的。”
陳清也走過去挽住她手臂頭貼在她頸窩嬌氣道:“那沒辦法,誰讓奶奶最疼我。”
“知道我疼你,也不知道勤回家看我。”陳老夫人伸手刮刮她鼻子,說完叫傭人將溫著的燕窩端來。
陳清也從傭人手里接過燕窩償了一口,口感滑嫰,清新中略帶甘甜,像一縷柔風纏繞在舌尖。
比她原來吃過的上等燕窩口感還要好,以至于,她一口氣吃完。
陳老夫人拿起手帕幫陳清也擦了擦嘴,問:“這燕窩好吃嗎?”
陳清也舔了下唇角,舌尖淺淺回甘,“好吃。”
陳老夫人笑瞇瞇道:“這是上個月阮家送來的,還是阮舒池親自送的。”
聞言,陳清也口中瞬間沒味道了,她漂亮的眼睛一瞇,腦中警鈴響起,歪頭問:“奶奶,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好了。”
陳老夫人掃了她一眼,手指點點她鼻尖,“丫頭,想必你爸也和你說這事了,那我問問你是怎么想的?”
陳清也撇了下嘴:“奶奶,您是說和阮家聯(lián)姻那事?”
陳老夫人點頭。
不帶一秒猶豫,陳清也搖頭:“我不愿意。”
她頓了頓又道:“當然,奶奶還是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奶奶也不會勉強你。”
陳清也對家里生意不算了解,但也明白兩家聯(lián)姻后是強強連手,但錢是賺不完的,她并不想因此而犧牲自己的婚姻和自由。
本想直接說不愿意,但想到阮舒池那邊絕對不會同意,她眼眸微動就想把這口鍋全部扔給阮舒池,“奶奶,這聯(lián)姻也要看阮家人家愿不愿意,我和阮舒池關系您也知道的,就算我愿意,他也肯定不愿意,您還是別費力氣搓和了。”
陳老太太問:“那如果他愿意呢?”
陳清也想到阮舒池和自己關系,就算是聯(lián)姻,他也沒道理找她這個死對頭的,那不是純純找虐嗎?
陳清也:“他要愿意,我就考慮考慮。”
陳老太太微微一笑:“那好,恰好今早阮家那邊說要來給咱們送燕窩,應該是阮舒池過來,等他過來,正好問問他。”
陳清也一聽阮舒池要來,瞬間覺得晦氣想走,“奶奶,我和朋友約了吃飯,要不然我先……”
話還沒說完,外面?zhèn)蛉饲瞄T進來,“老夫人,阮家公子過來了。”
陳清也不高興嘟囔:“怎么哪里都能碰到他。”
陳老夫人看出她不高興,就指著屏風說:“你不想見就躲屏風后面。”
外面已經(jīng)有腳步聲,陳清也顧不得說什么就躲到屏風后面坐在軟塌上。
很快,就傳來一道清冷磁性的男聲:“陳老夫人好,家母代晚輩給您送來的南洋燕窩。”
陳老夫人唇邊含笑:“你母親和你都有心了。”
“陳老夫人客氣,老夫人對阮家一向照拂,應該的。”
傭人將茶碗放到阮舒池身旁的紅木桌上,他端起來抿了口放回桌上,動作優(yōu)雅而穩(wěn)重。
陳老夫人微微頜首,越看越滿意。
而屏幕后的陳清也暗暗撇嘴,太能裝了。
一陣寒暄后,陳老太太進入正題:“你母親和你可提了咱們兩家聯(lián)姻的事?”
阮舒池點頭:“嗯,提了。”
陳老太太朝屏風看了一眼,笑道:“時代變了,我們做長輩的也不是老古董,你們晚輩的意愿我們也會尊重。”
她頓了頓接著說:“聯(lián)姻的事,你愿意嗎?”
屏風后陳清也覺得有必要再和阮舒池通個氣比較萬無一失,她拿起手機給他發(fā)了條微信:“如果我奶奶問你聯(lián)姻的事,你就實話實說不愿意,我保證這事能黃。”
這下應該妥了。
阮舒池正要回話,手機響了一聲,特殊的提示音,他歉意道:“失禮。”
他看了眼手機屏幕按滅,視線正對著屏風。
隱隱約約能看到熟悉的倩影貼在屏風上,他唇邊弧度幾不可見勾起。
片刻后,他語速不緊不慢道:“只要她愿意,我沒意見。”
屏風后的陳清也以為自己幻聽了,一急從軟塌站起來,手機一下從膝蓋掉下去,弄出“呯”的一聲巨響。
阮舒池驀地怔住,眼底全是不可思議。他眨了眨眼,半框眼鏡后的眼神逐漸轉變?yōu)閼岩桑骸靶∫玻悴皇沁@樣的人,不要開玩笑了……”
“可能我以牙還牙的方式,確實幼稚了點,但怎么能說是開玩笑呢。”
陳清也毫不客氣,搶先打斷:“首先,我就是這種人,玩弄感情,不負責任。基因遺傳,我本來就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人。對你…反正注定要辜負你,我有沒有分手又不重要。”
“阮舒池,別這樣看我,你又不是沒得選。”
“不過是看你要一筆勾銷,還是讓我一直厭惡你下去。”
第 50 章 千日紅
如果不是舒女士聽了碎嘴子說上門的閑話,拉著阮歆找來墓園,陳清也應該會找借口逃回新海,然后把所有沒解決爛攤子通通丟給阮舒池。
不然也不至于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被舒女士和阮歆當場逮捕。
陳清也后來回想起那個場面,自己都覺得荒誕又漏洞百出。
當時她的手被阮舒池握著,兩人四目相對,正在對峙,雖然誰都是強撐的虛假氣勢。她進阮舒池又不敢推,好像誰先換口氣,就是誰輸了一樣。
可就是這會兒,舒女士帶著阮歆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遠遠瞧著,阮歆拽著她媽嘴上一刻不停,而舒女士又神情凝重。
陳清也余光掃見,一時間什么氣勢也沒了,手忙腳亂推開阮舒池,又是抹臉又是整理頭發(fā),試圖在專業(yè)人士眼皮子底下,搪塞過眼下的僵局。
目光在空氣中平靜地交匯。
陳清也的心臟猛地停滯,腦中冒出千萬種模糊的瞬間,而這些最終匯成一個清晰的認知——
是阮舒池,她沒看錯。
男人身形頎長挺拔,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幾乎沒什么變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立體,那雙本該顯得風流多情的桃花眼,在這張冷峻的臉上卻顯得有些淡漠。褪去了少年時期的張揚銳氣,多了幾分成熟穩(wěn)重。
她不是沒設想過有一天會和阮舒池重逢,卻從未想過會如此倉促,始料未及。
停頓幾秒,陳清也先一步將視線從那道平淡又隱晦的目光中移走,本能地張了張唇話到了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一樣,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時隔五年,她早就不知該如何稱呼。
短短幾秒鐘,卻漫長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這時,剛剛熱情招呼她的人,也就是公司的人力資源總監(jiān)許知薇微笑著介紹:“陳清也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剛走馬上任的CEO阮舒池阮總。”
陳清也的目光再度落在面前高大挺拔氣度不凡的男人身上,有些不可置信。那位還沒來事跡就被瘋傳的新老板居然是阮舒池?
許知薇:“阮總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銷售部并駕齊驅的兩架馬車之一的陳經(jīng)理經(jīng)理,也是銷售部目前的負責人陳清也。”
陳清也還沒從阮舒池空降成為她的上司的震驚中反應過來,許知薇介紹完她還依然有些沒回過神。
還是阮舒池率先收回視線,姿態(tài)從容地仿佛第一次見面一般朝著她伸出手,打破僵局。
“你好,陳經(jīng)理。”
男人嗓音清越溫和,如同初春時節(jié)剛融化的冰泉水。
陳清也的呼吸有片刻停滯,她立在原地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緊,那些早已老舊泛黃的記憶像是突然陳醒,瘋狂倒帶。
他的聲音向來好聽,無論是平時散漫溫和的,還是動情時染上情/欲的。
對面男人的視線緩緩下移,那雙精致到有些過分的桃花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唇角勾著同樣溫和散漫的薄笑,伸出去的手耐心地懸在半空中。
在眾人的注視下,陳清也很快反應過來,強作鎮(zhèn)定將手遞過去:“阮總您好。”
熟悉又陌生的溫度短暫相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陳清也明顯察覺到分開時那人指尖劃過了她掌心。
陳清也的心跳猛地停滯一瞬,指尖像是有電流竄過。
清冽的木質香猝不及防鉆進鼻尖,陳清也的心臟猛地跳動了兩下,她下意識抬起頭撞進那雙溫和淡漠的眼里。
那雙眼一如既往漆黑沉靜,看不出半分端倪。
仿佛電光火石間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短暫的認識后,許知薇笑著介紹:“您可別小看了陳經(jīng)理,陳清也是京大的高材生能力很強,還曾代表學校去往港城大學交換過一年,履歷十分優(yōu)秀,我們銷售部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業(yè)績都是由她完成的。”
阮舒池的視線沒動,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瘦了。
頭發(fā)也剪短了。
很以前大相徑庭。
“港城大學。”
阮舒池的目光停在她臉上,薄唇輕啟慢條斯理地重復。
“是啊,對了我記得阮總您也是港大畢業(yè)的,陳經(jīng)理小您兩級你們沒準以前還見過呢。”
“沒見過。”
陳清也下意識抬眸,脫口而出。
“嗯?”
許知薇有些詫異地轉頭看過去。
她原本只是寒暄想幫陳清也牽個頭跟領導打好關系,沒想到陳清也今天這么不上道。
就在陳清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大腦瘋狂思考該怎么補救:“我的意思是……”
面前男人收回視線,臉上沒有半點波瀾輕飄飄開口:“的確沒什么印象。”
或許是因為沒吃早餐的緣故,陳清也胃里隱隱作痛,她抿了抿唇?jīng)]再開口。
“的確,學校里人那么多,沒見過也很正常。”
許知薇敏銳地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妙,便將話題重新拉回正軌,她看向陳清也:“對了還有一件事要通知,在銷售部新的總監(jiān)上任之前,阮總暫時代管銷售部,以后銷售部的工作可以直接上報給阮總。”
陳清也的心臟“咯噔”一聲。
如果能早點預料到五年后阮舒池會成為她的頂頭上司,那當初她提分開的時候一定會選擇更加體面溫柔一些。
“……”
許知薇:“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先開個小會,都簡單匯報一下目前各部門手上的工作進度,方便阮總后續(xù)開展工作。”
陳清也照例坐在右手邊最下方的位置,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掌心被他手指勾過的地方隱隱發(fā)燙。
陳清也不自覺回想起剛剛在眾目睽睽之下,電光火石的一幕。
腦子里也亂亂的,直到銷售部的工作進度匯報完,她都沒能從這種情緒中調(diào)整過來。
這顯然不是個好兆頭。
她驀地想起五年前他們結束關系那天,場景實在算不上體面。
那天阮舒池一貫溫和的臉上帶著薄怒,那雙精致的桃花眼陰沉銳利滿是不解:“說清楚為什么突然要走?”
“合約期限到了我們的關系也結束了,我離開你的房子不是很正常?”
男人用力按滅煙頭,明明是想留住她可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像是他們公子哥兒的通病,語氣也漫不經(jīng)心:“那就重新簽,按照從前的合約價格翻兩倍三倍也行。”
而她握著破舊的行李箱拉桿,語氣決絕:“就算是你現(xiàn)在給我一百萬我也不想跟你睡了,聽明白了嗎阮同學?”
許是她棄如敝履的態(tài)度刺痛了阮公子的自尊心,他眼底情緒由不解轉為冷漠,那雙精致的桃花眼里像是淬了一層冰。
凜冽銳利。
盯得她遍體生寒。
須臾,他輕嗤了聲:“行,那你別后悔,我不吃回頭草。”
他就是這樣的人,上一秒能把你摟在懷里耳鬢廝磨恨不得把你捧在心尖上,下一秒也能高高在上地讓你別后悔。
“我決不后悔。”
少女嗓音決然擲地有聲。
雖然時間已經(jīng)過去很久,可那些不堪的記憶就像是在她的腦海里生了根發(fā)了芽,以至于她現(xiàn)在也依舊能回憶起當初所有的細枝末節(jié)。
一份不對等的感情,注定以悲劇收場。
情緒來得猛烈,陳清也回過神才發(fā)覺眼眶隱隱有些發(fā)酸。
才回過神沒多久,就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問:“大家還有什么補充的嗎?”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開口。
“那好今天的會就開到這里,辛苦大家。”
會議結束,身高腿長的男人率先起身步履從容地走出會議室。
目送阮舒池離開會議室大家才松了一口氣,會議室里的氣氛也明顯活躍了許多,大家都沒急著走,壓低聲音討論著。
“不愧是總部高價挖來的,說話做事有條有理滴水不漏一看就不是個好說話的主,以后估計有的受。”
“何止啊,你是不知道我剛才會上提問的時候阮總皺眉瞥我那一眼,撲面而來的壓迫感我都嚇死了,舌頭都差點打結。”
“我也是我也是,我生怕我說錯什么,真嚇人。”
“我剛開始還以為是個性格溫和好相處的,這一場會開下來我算是知道什么叫表里不一了,剛才說話我都提前打好幾遍腹稿。”
聽著大家的討論陳清也垂下眼睫,心道那是你們不認識以前的阮舒池。
陳清也見過的人里,要說表里不一阮舒池絕對排第一。
他可以和顏悅色地跟你談笑風生,但這并不耽誤他下一秒就使手段把你往死里整。
相比從前,如今的他成熟穩(wěn)重氣質溫和沉穩(wěn),絲毫看不出以往囂張乖戾的模樣。
“想什么呢你,感覺你今天不在狀態(tài)。”
許知薇用手肘戳了她一下,將她的思緒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陳清也莞爾:“沒什么,可能昨晚沒睡好今天注意力不集中。”
聞言,許知薇有些擔心地看她,問:“又失眠了?”
陳清也家的情況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剛進樂泰的時候陳清也工作壓力大,焦慮失眠是常有的。
“不是。”陳清也搖頭:“就是單純沒睡好。”
“行吧。”
許知薇也沒多問,囑咐道:“等中午午休抽空瞇一會兒,看你眼睛紅的。”
陳清也怔了怔:“我眼睛紅了?”
“不然你以為呢?”
許知薇邊說邊從包里掏出化妝鏡遞給她:“自己照照,紅的跟兔子似的。”
“……”
陳清也看了一眼,還真是,估計是因為來的路上哭過。
她把化妝鏡還給許知薇:“那我去衛(wèi)生間補補妝。”
許知薇:“我也去。”
陳清也笑著:“你的妝已經(jīng)很完美了,比昨天還要完美。”
“還是你會夸人。”
兩人說笑著一起走出會議室-
午休的時候茶水間議論紛紛,都在討論這個空降來的新老板,沒跟新老板打過交道的女同事都因為那副皮囊躍躍欲試,打過交道的則是避之不及,一時間阮舒池在員工中的形象開始兩極分化。
早會結束后一整天,這位新老板都沒再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十足的神秘感更加吊人胃口。
而陳清也剛接受了前男友變成了能拿捏她命運的頂頭上司的事實,今天這一天就過去了。
原本想下了班去跟許知薇約個飯,現(xiàn)在也沒什么心情了,只想趕緊回家泡個澡然后睡一覺。
跟許知薇打過招呼后,便跟大多數(shù)同事一起乘電梯下樓。
許是心里裝著事腦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電梯下到一樓的時候她也跟著人群一起走了出去,完全不記得自己要去負一層停車場。
剛走出公司大門,一道急切的男聲就將她的思緒拽回現(xiàn)實。
“清清——”
分辨出聲音的主人,陳清也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曲同舟就已經(jīng)大步走到她面前,表情帶著一絲喜悅和小心翼翼的討好:“清清我還以為你不會來見我,你給我一次機會我們聊聊好不好?”
陳清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下錯了樓層,按理說她從負一層開車離開是不會清見曲同舟的,她也就沒把早上的短信放在心上。
想到這陳清也臉上肉眼可見的煩悶。
她今天是不是水逆,怎么麻煩事一樁接著一樁?
她越過曲同舟大步往公司遠處走,語氣不耐:“我不是來見你的,而且我已經(jīng)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別再來找我了。”
曲同舟臉色微變,但依舊跟上去語氣帶著討好:“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保證不會再犯了。”
“你現(xiàn)在能劈腿以后就能出軌,我為什么要給你機會?非要鬧的人竟皆知,體面一點不好嗎?”
聞言,曲同舟見復合無望便惱羞成怒破罐子破摔,出聲道:“我為什么劈腿你心里不清楚嗎?陳清也在一起快三個月你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我跟你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陳清也冷笑著回頭看了他一眼,覺得他已經(jīng)無藥可救:“那不是正好,好聚好散。”
與此同時,阮舒池的助理周錚提著公文包小跑著從公司里出來,朝著立在門口那個西裝革履氣質卓然的男人走過去:“阮總您要的東西。”
阮舒池沒動,偏著頭立在原地視線不知在看哪。
周錚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清正在拉扯得兩個人不自覺出聲:“這不是陳經(jīng)理和她男朋友么?”
聞言,男人總算是有了點反應,神色隱晦:“是么?”
他收回視線唇角勾起一個輕蔑的弧度,漫不經(jīng)心道:“那你們陳經(jīng)理的眼光現(xiàn)在不怎么樣。”
當然后續(xù)相關,他們等回到新海,避開長輩們再說。
至于另個心里門清的人,最近沒空參與這些暗潮。阮歆正在為朋友兩肋插刀,成天在關在房間里做偵探,除非飯點都見不到人。
這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子,就這么到了除夕。
陳清也每天倒數(shù)著日子,計算她還得在這種歡樂祥和里,和阮舒池面對面坐幾天。
同一屋檐下一桌吃飯,還得假裝關系良好。
這可簡直是對鬧掰了的青梅竹馬,最大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