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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瘟疫

    虞瀾意等鄭山辭走過來后才把簽給解簽的和尚。

    和尚看了簽,說虞瀾意是富貴命。其余的話,鄭山辭便沒認真聽了,都是那些話,這第一句話倒是真真的。

    虞瀾意是富貴命,下山時鄭山辭心里想著這句話。

    爬山難,下山就輕松多了。

    兩個人還在佛寺里混了一頓素齋吃。

    虞瀾意還跳了兩個臺階,鄭山辭看得心驚肉跳。他忙不迭勸虞瀾意不要這么跳,“容易出事。”

    虞瀾意癟了一下嘴,還是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

    “牽我。”虞瀾意伸出手等著鄭山辭來牽。

    鄭山辭笑了笑,伸手去接虞瀾意。

    “以后回京城了,你休沐了也要陪我玩。”虞瀾意理直氣壯。

    “好,這是應(yīng)該的。”

    虞瀾意滿意了。他轉(zhuǎn)念一想,等到了京城,他的娘家人都在京城,鄭山辭還能不依了他么。

    兩個人慢悠悠的下山,鄭山辭跟虞瀾意出來爬一趟山,他的心情也舒緩許多。路上就是兩個人慢慢的走著,相互對視一眼便覺難為情。

    都成親那么久了,還這么羞赧,不應(yīng)該。

    從山上下來坐上馬車,鄭山辭親了親虞瀾意的額頭。

    休沐日結(jié)束后,鄭山辭又去縣衙里忙了,近來無事,他還會在閑暇時在辦公的地方偷偷鍛煉一下。

    新奉縣的蝗蟲已經(jīng)清除了,還有零星的,隨著氣候變冷也沒了,家里還有糧食,百姓們種了一些蔬菜,等著冬天收獲。

    紡織廠跟香水廠繼續(xù)開著,新奉縣的百姓都以能進廠當工人為榮。徐家的糧店還開著,這一天伙計照樣問客人的戶籍。

    來人畏畏縮縮的,目光閃爍,沒有應(yīng)答。

    伙計再問了一遍。

    這個人還是沒有說話。在他后面的人就有意見了,在這支支吾吾的不說話不是耽誤旁人的時間么,就是戶籍而已,這有什么不好說的。

    男人臉上有些難堪,臉色蒼白,顴骨已經(jīng)凸出來了,面黃肌瘦,他囁嚅道,“我是嵐縣人,家在東街十五號。”

    眾人皆是一驚,嵐縣的人怎么跑到新奉縣來買糧食了。

    伙計聽了男子的身份這便為難起來,叫了一個人,“你去問問掌柜,這位公子你先站在一旁,先讓后面的人來買米。”

    男子深吸一口氣,拿著布袋子可憐的站在一旁,面色漲紅了。在人群后面排隊的人有的目光也閃爍起來,心里打了退堂鼓。他們都是消瘦的,整個人很無神,仿佛被人吸了精氣一樣,萎靡不振。

    徐家的掌柜出來他也不知道怎么辦,這要是開了口子,把低價的糧食賣給外縣的人,估計嵐縣的人都要來,他也從一些人口中得知嵐縣百姓的日子不好過。一斤糧食漲到了兩百五十文讓許多人都買不起糧食。

    這種情況要不是鄭大人跟東家說好了,他們糧店漲價也不會止?jié)q這么一點。所以這事他也不好做決定,還是那句話口子開了,嵐縣的百姓蜂擁而至,他們畢竟是新奉縣的大戶,鄭山辭也要為新奉縣的百姓著想。

    “你先坐下吧,我去一趟老爺府上。”

    掌柜的去尋徐家主,這事徐家主也犯難了。他私心里是不想賣給嵐縣的人,因為畢竟店鋪里的這些糧食供新奉縣的百姓還好,再給嵐縣供糧根本就顧不過來。

    “我去鄭府找鄭大人。”

    趕得不巧他們到鄭府時,家里只有林哥兒跟多多,林哥兒在院子里拿著撥浪鼓逗弄兒子。

    鄧雪:“大夫郎,徐家主求見大人。”

    等到傍晚兩個人才回到家里,虞瀾意買了缽缽雞吃,回到家里一看還有客人在。

    徐家主拱手:“拜見鄭大人。”

    “你們聊事吧,我先去房里。”虞瀾意心情好走了。

    “不必多禮,徐家主找我何事?”鄭山辭看見擱置在徐家主桌子上的茶水,他心中一動,看來徐家主來了有些時辰了。

    “鄭大人,我們糧鋪里來了一些嵐縣的人要買糧食,不止是我們家,高家跟夏家還有李家都有,本來他們也是來人在鄭府等大人的,我說一并讓我來說,他們便先回去了。”

    鄭山辭不是很清楚嵐縣的情況,“嵐縣的情況很糟糕么?按理說才半個月不至于。”

    徐家主說,“嵐縣那邊的情況是糧店里有糧食,只是價格太高了,百姓買不起。再加上秋收百姓要交賦稅,這部分方縣令讓百姓交錢給他,他來買糧食給朝廷上交賦稅。百姓手里沒幾個銀子,方縣令就讓衙役去百姓家里搜。”

    鄭山辭瞠目結(jié)舌,“方大人如此糊涂。”

    徐家主為難的說,“我也是同情嵐縣百姓的,但若是讓他們來買糧食,我們這邊的糧食可能供應(yīng)不上。”

    徐家主這么一說,鄭山辭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這次來新奉縣的百姓有多少人?”

    “攏共二十人。”

    鄭山辭說,“他們還沒吃飯吧。”

    徐家主聽了鄭山辭的話愣了一下。

    誰管他們吃沒吃飯,徐家主腦子里下意識這樣反駁。

    二十個從嵐縣過來的人基本都是年輕的人,甚至還有嵐縣縣學(xué)的學(xué)生,在縣學(xué)里讀書也不盡是有錢家的子弟。

    他們被留在一塊空地上,手里緊緊的攥著布袋子,里面一顆米也沒有。

    “這怎么辦,我看新奉縣的人是不會給我們賣糧食的,誰讓我們是嵐縣的人,而不是新奉縣的人呢。”

    “好餓啊好餓啊……”

    “把我們留在這里連土都吃不了,我好餓,我真的好餓啊……”

    朱典史來時只覺得這些人身上彌漫著死氣,今日休沐朱典史沒穿官袍,只說,“我是新奉縣典史……”朱典史的話還沒說完。

    人群中一個人就慌慌張張的說,“我們不買糧食了,不要抓我們?nèi)プ危 ?br />
    “不買了,不買了……”

    其余的人也被嚇到了,忙不迭附和起來。他們擺手,手上可以看見骨頭了。

    “吵嚷什么,鄭大人說了請你們?nèi)ム嵏蔑垼瑒e吵吵,跟在我身后。”

    休沐日還要來管鄰縣的糟心事,朱典史本來心情不順,看見他們這一副慘樣,于心又不忍了。

    嵐縣的百姓聞言面上一喜,又驚疑起來,朱典史不管他們,只在前面走。縣學(xué)的學(xué)生跟上去了,其余的人看著他都跟上去了,他們忙不迭跟上去。

    到了鄭府,他們都有些約束,辦了三桌的菜,還有米飯也是蒸好的。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年輕人站在一旁,朱典史上前拱手,“鄭大人,我把他們帶來了。”

    “辛苦你了。”

    朱典史說沒事退到鄭山辭身后。

    嵐縣的百姓要給鄭山辭行禮,鄭山辭忙道,“免了,你們先吃飯吧。等會我們再來談?wù)勝I糧食的事,今天你們睡覺的地方也不用擔心,縣衙有多余的房子可以讓你們先睡一晚。”

    “多謝鄭大人。”

    他們迫不及待坐在椅子上開始扒碗吃菜,有人不禁啜泣出聲,他們端著飯碗一邊吃飯一邊流淚。廚房給他們準備了很多米飯,他們吃了七八分飽動作才慢下來,桌子上的菜都吃完了。他們有些不舍得把這頓飯吃完,吃完這頓就不知道下頓飯在哪了。

    鄭山辭見他們吃得差不多了,開口道,“坦白的講,你們說想來新奉縣買糧食,這事我是不同意的。還請你們體諒,要是給你們開了口子,你們嵐縣的百姓都到這兒來買糧食,我們這兒的百姓就不夠吃了,我畢竟是新奉縣的縣令,要先顧著他們。”

    朱典史心中一動。他還以為鄭大人會讓糧店給他們賣糧,因為鄭大人一向是好心的,現(xiàn)在聽見鄭大人這般說,朱典史心里卻覺得鄭大人更好了。

    吃了飯,嵐縣的百姓也明白自己的請求有些無理,但事關(guān)生死,還是有人跟鄭山辭說情。

    “這四家糧店不能賣糧食給你們,但你們可以找小糧店買糧食,只是價格上要貴一些。你們還可以向新奉縣的百姓買糧食,有的百姓每七日都會去買糧,家里一定還有剩的,就看他們愿不愿意賣給你們。”

    聽到價格要貴一些時,他們心情低落。找新奉縣的百姓買糧食也是一條路,只是還是太難了。

    鄭山辭說,“這些小糧店,陳米一斤大約是五十文,新米是八十文。”

    這跟嵐縣的價格比起來已經(jīng)是很便宜了,城中幾個大戶價格那么低,小糧店還是想賺點,一直倔強著,鄭山辭懶得管他們。

    “那現(xiàn)在鋪子還開門么?”有人問道。

    “朱大人你帶他們走一遭,然后安排住宿,明天就送他們出城。”

    朱典史拱手應(yīng)是。

    鄭山辭回到屋子里,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處理好了么?”虞瀾意給他倒了一杯果茶。

    “暫時處理好了,嵐縣這事應(yīng)該沒完,聽徐家主說的嵐縣那番場景,兩縣距離這么近,一天的路程,以后嵐縣的百姓可能會來我們這里買糧食。”

    “你把糧食賣給他們了?”

    鄭山辭搖頭,“沒讓四家大的糧店給他們賣糧食,不然新奉縣這邊怕顧不過來。”

    讓朱典史帶著他們?nèi)ベI糧,也是怕他們受到了一些糧店的蒙蔽,花了冤枉錢。朱典史這張臉,新奉縣的百姓都認識。

    鄭山辭有些擔心嵐縣會出現(xiàn)瘟疫了。

    “別想了,今天晚上還是你的休沐日,留在明天再去想吧。”虞瀾意雙手捧著鄭山辭的臉,親了親他的唇。

    鄭山辭笑起來說了一聲好。

    嵐縣的百姓來買糧食后,過了幾日又有人來買,他們都去了小糧店買到糧食,非常高興的就走了。還有的想改了戶籍過來,但嵐縣的縣衙不準他們改戶籍。

    日子還是恢復(fù)了平靜。

    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了,青州的州府又寫了一道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

    青州出現(xiàn)了瘟疫。

    青州太守火燒眉毛,他做太守這么多年沒想到會遇見這事。瘟疫要是搞不好,他頭頂?shù)臑跫喢辈槐#有可能會累及家族。

    “大人,感染瘟疫的人又增多了!”

    青州太守:“還不快把他們隔離起來,再請大夫去看!”

    ……

    鄭山辭還在縣衙里辦公,江主簿慘白著一張臉進來了,他氣喘吁吁的說,“鄭、鄭大人嵐縣發(fā)生瘟疫了,聽說江縣也發(fā)生瘟疫了!”

    剛發(fā)生干旱又發(fā)生瘟疫,這是老天爺存心跟他們作對。

    “新奉縣怎么樣?”

    “目前還沒發(fā)現(xiàn)。”

    鄭山辭冷靜道:“寫告示讓百姓知道這件事,這段日子不準離開新奉縣,城門口那邊不準放人,整日緊閉。要是發(fā)現(xiàn)得瘟疫的人,先把他們隔離,不要跟他們有過近的接觸。熏艾,喝熱水,注意干凈。家里有黃酒的,隔兩三天就灑在屋子里。最好沒什么事不要出門。跟人說話隔三丈遠。”

    “是,鄭大人。”

    該來的總會來。

    縣衙的這則告示一出,整個新奉縣的人陷入到一種巨大的恐懼中,他們知道瘟疫是什么,每一次瘟疫出現(xiàn)都有很多人會得這種疫病,而且這種疫病反復(fù),治療很難。一般情況得了瘟疫就相當于判死刑。

    “這里寫了應(yīng)對的方法。”

    書生們看見這則告示大聲的念出來,還有的衙役騎馬去鎮(zhèn)上跟鄉(xiāng)里去了。

    鄭山辭下值后立馬回到家里,看見虞瀾意躺在軟榻上看話本,鄭山辭心中松了一口氣。

    “鄭山辭,你……”虞瀾意看見他還有些詫異,話還沒說完,鄭山辭就大步上前抱住了他,手臂把他抱得緊緊的。

    “最近你不要出門了。”

    “怎么了?”虞瀾意問道。

    鄭山辭平復(fù)了一下心情,放開虞瀾意說,“嵐縣那邊發(fā)生瘟疫了,應(yīng)該不止他們一個縣發(fā)生了瘟疫,目前新奉縣還沒發(fā)現(xiàn)瘟疫。”

    第92章 緊閉大門

    “瘟疫!”虞瀾意心中一震,這種疫病他只聽說過,還沒有經(jīng)歷過。虞瀾意坐臥不安,人命關(guān)天的事,他能不慌嗎?他還這么年輕,可不想折在這里。

    “鄭山辭,我、我不出去。你……”虞瀾意對上鄭山辭的眼睛,他從鄭山辭的眼中知道了他的答案,“你在外邊要小心。”

    鄭山辭抱著虞瀾意輕輕的拍他的后背,“你放心,我知道家里還有人,不會亂來的。我對自己負責,也要對你們負責。”

    鄭山辭把金云跟鄧雪招過來,說了一些話,兩個人皆是恭敬的點頭。府上的人除了要去采買的管事去買糧食跟菜外,其余的人一概不準出府,可以多采買一些菜放在廚房里預(yù)備著,現(xiàn)在也不管菜新鮮不新鮮的事,只要能吃就好。每幾日就要熏艾做防備。

    “另外你們?nèi)ニ未蠓蚰琴I藥材,里面的藥材要有佩蘭、茅香、香藥,這三味是主要的,買回來后你們抓緊縫制成香囊,每個人戴一個。”

    鄭山辭把旺福招過來,“你去紡織廠讓他們先不做絲綢跟布料了,這是口罩,圖紙我畫好了,讓他們生產(chǎn)口罩,另外派人買佩蘭這些,讓紡織廠做出香囊,比例這些我也寫在這張紙上了。”

    旺福應(yīng)一聲是迅速出門了。

    他們都知道瘟疫的厲害。

    新奉縣剛恢復(fù)過來的小攤又不敢開了,他們對瘟疫有一種天然的恐懼,不到半個時辰,街上人影稀疏,只有賣菜的小攤還在,他們也是隔了很遠才說話。

    住在縣里的消息靈通一些,住在鎮(zhèn)上跟鄉(xiāng)里的知道這件事后,他們也是心神劇震。立馬把鄉(xiāng)里的人召集起來,把縣衙的條例說給鄉(xiāng)民們聽。

    “瘟疫來了,沒事不要出去串門,都知道瘟疫一個傳染一個,你上別人家去能憋什么好,自己在家待著,都是莊稼人,除了糧食,家里的菜都有,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要是我抓住有誰在村里閑逛,串門子,我就把你交到縣衙的大牢里關(guān)著。”

    里正的話說這么重,他們光是想到瘟疫兩個字,臉色就白了,聽縣衙的話根本也不想出門。今年不賺錢可以,虧錢也行,但人不在了就是真的不在了。他們分得了輕重。

    “好了,你們先回去吧。”

    眾人沒有像以前一樣湊在一起說話,腳步飛快回到家里就把門關(guān)上。

    “這蝗災(zāi)剛完沒幾天就出瘟疫,嵐縣跟江縣都有了,我們新奉縣還沒有,這也要小心。”鄧老爹愁眉苦臉。

    但一想到縣衙是靠譜的,他心里還是好受許多。

    家里的糧食夠吃一個月,他們還有一些雜糧混在一起吃,應(yīng)該能再多半個月,這段日子他們不出門了。

    “家里還有多少艾草跟黃酒?”

    “蝗災(zāi)過后家里還剩了兩捆艾草,還有一壺黃酒,這黃酒需要去鎮(zhèn)上買點。”

    除鄧家外,其余的百姓回到家里也是一邊唉聲嘆氣,一一邊清點家里的糧食。他們惴惴不安,不知道哪一刻噩耗就降落在他們身上。聽說新奉縣目前還沒有瘟疫,他們這一口氣懸在半空中。

    “幸好,我是新奉縣的百姓,不然……”一個婦人抱著自己的孩子,神色惆悵。

    小孩沒什么抵抗力,要是得了瘟疫,只能是一命嗚呼了。

    縣衙貼出告示后,一夜之間所有百姓都知道瘟疫來了,這邊高效的速度得益于水泥路的便捷,還有基層官員的速度。

    鄭清音收到鄭山辭的信,他也不敢放松,組織工人們連夜制造香囊跟口罩。

    夜晚,林哥兒抱著多多一陣心驚,“怎地瘟疫就要來了?”

    “誰知道這事來的太快了,山辭已經(jīng)讓新奉縣的城門關(guān)好了,不會放任何一個人進來。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你跟多多要好好的,特別是多多還這么小。”鄭山成摸著兒子的頭。

    “我不出去,這瘟疫快點過去吧。”林哥兒把孩子放在嬰兒床里,趴在鄭山成的懷里,感受到鄭山成的平穩(wěn)的心跳聲,他的情緒才漸漸穩(wěn)定下來。

    晚上大家吃飯都是心不在焉的,回到屋子里,虞瀾意還能聞見熏艾的氣味。兩個人上床吹了蠟燭,虞瀾意躺在鄭山辭懷里,“希望新奉縣不要有瘟疫。”

    “會的。你要好好的。”鄭山辭低聲說。

    “光說我,沒你我能好么。”虞瀾意咬了一口鄭山辭的喉結(jié)。

    鄭山辭吃痛,笑著說,“我們都好好的。”

    鄭山辭翌日就去縣衙,紡織廠的工人熬了一個大夜,把香囊跟口罩趕制了一些出來,鄭山辭把譚和招過來,讓他帶人把這些先發(fā)給縣衙的文吏跟衙役,有剩余的就按照戶籍挨家挨戶的發(fā)。

    衙役們佩戴香囊,戴著口罩,給縣衙里熏艾。鄭山辭把戶房的人叫來,對今后買菜的事做了一些交代。

    “派一個人去集市監(jiān)督。”

    要想讓底下不亂,首先就要讓他們吃得飽才行。菜價跟糧價一個道理,可以漲,但漲太高,鄭山辭就會出手控制。

    距離蝗災(zāi)一個月過去了,還有一段日子京城才會收到青州發(fā)生蝗災(zāi)的事。蝗災(zāi)之后的瘟疫再給京城寫折子,這般折騰起來,說實話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這次的瘟疫由蝗災(zāi)引起,青州下面有十五個縣,青州管轄下的縣還算少的,像是揚州那樣的富庶之地,下面一共有二十五個縣。把新奉縣的城門關(guān)閉后,外邊的消息也不靈通了,鄭山辭猜測各縣的情況都不太好。

    他喝了一口茶,,面對瘟疫心里有壓力,蝗災(zāi)都沒有給他這么大的壓力。蝗災(zāi)發(fā)生,縣衙里有儲備糧,百姓只要不被餓著就好,瘟疫就不同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發(fā)生,發(fā)生之后會牽扯多少人,這么多人等著他做決策。

    他壓下心思,還要找縣里的藥鋪談事。

    ……

    新奉縣這邊還沒發(fā)現(xiàn)瘟疫就如臨大敵,到了嵐縣這里早就亂成一套了。方縣令不得不來縣衙主持公道,他讓眾人都坐得很遠,怕誰身上沾染了疫病傳染給他了。

    蝗蟲隨著氣候變冷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百姓的田地顆粒不剩。在蝗災(zāi)中死去的動物和百姓的尸體沒人去處理,街上沒人去打掃干凈,就算叫了人去清掃,也是敷衍了事。百姓吃不起糧食就喝水、吃觀音土,有門路的人,手里還有錢的就去新奉縣買糧食回來。

    回來做甚,縣里發(fā)生疫病了。

    起初是零星的幾個,他們沒注意把死老鼠肉吃了,夜里發(fā)高燒上吐下瀉,腸道痙攣,呼吸困難。請村子里的赤腳大夫,赤腳大夫按傷寒給開藥,讓病人喝幾碗,兩天后病人就不行了。接下來就跟噩夢一樣,跟他接觸過的人,一個接一個的中招,迅速就在村子里蔓延了。這還不是一個村子發(fā)生的事,人急了都要餓死,誰還管是不是吃老鼠肉,還有尸體堆在路上沒人去清理,也是瘟疫蔓延的主要原因之一。

    方縣令腦子里急得團團轉(zhuǎn),以前嵐縣沒出什么大事,顯得嵐縣波瀾不驚,看著很能扛事。現(xiàn)在出了蝗災(zāi)又出瘟疫這事,一下子就把嵐縣打趴下了。

    方縣令從縣丞口中得知江縣還有其他的縣都在鬧瘟疫,他心中就松了一口氣。這說明不是他們嵐縣有問題,大家都鬧瘟疫了。

    “新奉縣怎么樣?”

    “新奉縣不知道情況,他們城門緊閉,任誰去了都不開門。”縣丞心想新奉縣不會比他們縣更糟糕。

    底下的幕僚跟官員們在討論,說了“隔離”、“看大夫”、“處理尸體”……,方縣令聽得耳朵疼,縣丞做了一個總結(jié),“先把得了疫病的人隔離,再重金懸賞大夫去看病,一部分衙役去維持縣里的秩序,還有一部分衙役去把尸體燒了。另外方大人煩請您讓城中這幾家的糧價降低一些,不然到時候嵐縣的情況就無力挽回了,對方大人的官名也有損傷。”

    方縣令正要怒斥縣丞多事,但他又冷靜下來。又是蝗災(zāi)又是瘟疫,這事是太過火了,方縣令心中這么想,為了面子還是給縣丞甩臉子,面色鐵青甩袖離開。

    “你說你又說這些把方大人惹不高興了,以后你還要在他手底下做事,你又不是剛進入官場的年輕人,怎地還分不清輕重。”有同僚私下勸他。

    縣丞:“再不說,百姓鬧了暴動,就有我們好果子吃了。但凡他不那么糊涂,嵐縣的百姓就不會死那么多。以前沒發(fā)生這些大家都是和和睦睦的,只有到了危難前才明白一個好的上官有多重要。”

    他們聊罷就去做事。

    衙役們推搡做事,不情不愿的去處理尸體,對待百姓也是一臉兇悍和嫌棄的樣子。百姓沒飯吃,又不清理自己,身上發(fā)出一股餿味。

    他們只喊餓,餓又有什么法子,衙役們自己吃糧食就困難,還說這些百姓了。徐家鋪子的人全跑了,嵐縣的鋪子都是關(guān)閉的,徐家的伙計跑了他們也不知道。街上一片死寂,有百姓躺在地上偶爾發(fā)出呻吟。

    衙役在燒毀尸體時,有禿鷲飛下來叼尸肉。

    “真是晦氣!”一個衙役戴著白布掩住口鼻,拿著長刀驅(qū)散禿鷲。

    嵐縣居住人口有五萬人,蝗災(zāi)跟瘟疫接連出現(xiàn),就是城中的富戶也承受不起。他們家中有錢,一直躲在府邸,只遣派人去買糧買菜,想等瘟疫過去好恢復(fù)以前的日子。

    方縣令回府把方夫人和一眾小妾訓(xùn)斥一遍,“你們快把糧價降下來,瘟疫發(fā)生了,嵐縣都變成這副鬼樣子了,你們?nèi)髟挵鸭Z價降下來,不讓老爺我不好過,你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城中大戶把糧價降低到一百文一斤。

    百姓沒錢,百姓不想活了。他們要把這鬼地方毀了。

    嵐縣縣學(xué)的書生們有的勸說百姓,“不行,你們這么做就回不了頭了。”

    “朝廷會派欽差大臣下來,到時候我們當著欽差大臣的面揭露方縣令的真面目!”

    一個婦人哭咽出聲,“那我們要怎么活下去啊。活不下去了。”

    書生們愣住了,圣人之語教他們修身治國平天下,可在遇見這事時,圣人卻沒有教他們怎么做。

    縣學(xué)里的書生有從新奉縣回來的,他想到新奉縣的鄭大人,他們?nèi)ベI糧食時那么理智清醒又溫和。當官的跟當官區(qū)別太大了,像是鴻溝。

    縣學(xué)的書生組織起來給百姓們買糧食,又買艾來熏,不過只是杯水車薪。一個縣的瘟疫不會因為幾個書生而停下來。

    需舉全縣之力。

    ……

    新奉縣

    里正讓自己兒子去巡邏,每天看有沒有鄉(xiāng)民出來亂逛。村里通水泥路,路途便捷,還有衙役每天要來巡查一遍,一旦發(fā)現(xiàn)出什么事,里正這個做官的首當其沖。衙役們帶著香囊跟口罩,每天都要跑。戴著口罩喘不出氣時,在路上沒人的時候就會掀出來呼吸空氣。

    “這玩意兒比戴一個白布在臉上好多了,但還是悶。”衙役說道。

    “該跑下一個村了。”

    “整天這樣還是太累了,太繁瑣了。”

    “知足吧,這樣你從新奉縣出去,去別的縣去,保證讓你服服帖帖的。”

    衙役笑了一聲,“拉我出去都不出去,只是發(fā)發(fā)牢騷,這事還是要做。鄭大人對瘟疫這事這么重視,又把紡織廠做出來的第一批香囊跟口罩給我們用,我們比城里的大戶用得還早,我們還不仔細點。再說了,這瘟疫一旦爆發(fā)了,我們也逃不了。”

    上官的重視會引起底下官員的重視,從上至下,由此才能抵御瘟疫。

    新奉縣最大的藥鋪是高家的,鄭山辭又讓了一部分的利給他們,藥鋪的價格上漲,但沒有漲得很高。高家主在宴席上端起酒杯給鄭山辭敬酒。

    “鄭大人,雖說我是一個商人,但我敬佩您的為人。”

    鄭山辭笑了笑把酒喝完說,“高家主,有人才有錢,你說對么?”

    高家主笑著應(yīng)一聲是。

    ……

    紡織廠生產(chǎn)香囊和口罩,已經(jīng)步入正軌了。

    城門口有嵐縣的百姓來買糧食,城門的人就會順著繩子放下一個籃子,嵐縣的百姓放錢在里面,等會兒就會出現(xiàn)糧食從城門口放下來。

    現(xiàn)在還能來買糧食的都是家中還有積蓄的人。他們說了一聲謝謝,看著新奉縣緊閉的大門有些遺憾。

    新奉縣的城門緊閉,里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也進不去。新奉縣的百姓除了待在家里還好,鄉(xiāng)里還有雞鴨要養(yǎng),他們會分批出去割草,一次就割很多,順便去田地里摘幾把菜。

    第93章 眾生皆苦

    新奉縣的百姓每日一家子吃完早食,找個盆專門熏艾,有院子的就在院子里喂雞喂鴨,哥兒跟女子在家繡帕子繡荷包,一家人一起聊聊閑。晌午吃完飯就先睡一覺,到了割草的時辰有人來喊,家里就出一個人去割草撿柴,他們一直這樣的平靜的過著。

    過了幾日,有人挨家挨戶敲門給他們送了香囊跟口罩,教給他們自己戴口罩,說完就去下一戶人家。

    村子里的人好久沒有聚在一起了,他們在家惴惴不安。

    朱典史組織衙役不是熏艾,就是處理牲畜的尸體。各有各的活,誰也不輕松。

    街上除了穿著官服的人外,只有零星幾個人去集市上買菜,百姓一前一后走著,他們戴著口罩每個人都隔了三丈遠。

    在事關(guān)性命方面,百姓們還是知事,不惹事。

    衙役們把尸體清掃干凈就回縣衙,膳堂也是分批讓他們進去吃飯,他們吃飯不能講話。

    鄭山辭在辦公的地方用飯,他吃完后就去午睡。

    午睡后鄭山辭又繼續(xù)處理公務(wù)。看見公務(wù)上寫著一切正常這四個字,他的眉眼舒展。

    回到家里,鄭清音跟虞瀾意在一起的,鄭清音見了鄭山辭喊了一聲二哥。

    “這段日子還多虧了你。”鄭山辭拍了拍鄭清音的肩膀。

    “二哥太客氣了,這都是我該做的。”鄭清音笑起來,“既然二哥回來了,我就先回房了。”

    虞瀾意最近一直悶在家里,家里的石榴樹結(jié)果了,他把石榴全摘下來榨成石榴汁喝了。

    外面是什么情況只能聽鄭清音跟鄭山辭說說。鄭清音跟他說,目前還沒有出事。

    在這樣的日子是煩悶的,總要做點打發(fā)自己時間的事。虞瀾意把話本都看了好幾遍,鄭山辭回來眉眼還是疏朗的,瞧見鄭山辭,虞瀾意的心情就不那么糟糕了。

    “縣衙怎么樣?”虞瀾意明晃晃的向鄭山辭打聽情況。

    鄭山辭去換官袍把縣衙的事的告訴虞瀾意,除卻一些緊要的事,鄭山辭便沒說,但大致的情況虞瀾意都清楚了。

    “還好,我在家待這么些天了,還沒有人得瘟疫。”虞瀾意眸子明亮,“鄭山辭,你辛苦了。”

    他說著讓鄭山辭坐下,手指做出錘子的形狀,輕輕的給鄭山辭捶背。

    “別忙了,坐下吧。”鄭山辭笑著去牽他的手。

    “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大家都有使力。”鄭山辭不居功。

    虞瀾意就喜歡鄭山辭這樣,他去親鄭山辭的唇。

    晚上都是各自用了飯,沒有湊在一起吃飯。鄭山辭回到家里精神就更放松了,晚上躺在床上捏著虞瀾意的手玩。

    虞瀾意任鄭山辭捏著手玩,鄭山辭的手有薄繭,捏他的手癢癢的。

    沒到一會兒虞瀾意還是精神的,手指沒人捏了,鄭山辭呼吸平穩(wěn)睡著了。黑暗中虞瀾意伸出手描繪了一下鄭山辭的眉眼輪廓,手指溫熱輕輕的落在鄭山辭的臉上,虞瀾意趴在他胸膛上。

    “太累了吧。”虞瀾意有些心疼自家相公。

    看他每次回來還是笑著的,實則眉眼都帶著疲倦。

    新奉縣控制得好,縣衙的人也習(xí)慣了,鄭山辭忙里偷閑還能在自己辦公的地方偷偷的鍛煉一下身體。

    直到有一天丁宣慌張的跑進來,喘著氣說,“鄭大人,西遠村出現(xiàn)一個人是瘟疫,已經(jīng)把他們?nèi)腋綦x了。”

    鄭山辭有一種終于來了的感覺。

    “這個人他去了哪兒?”鄭山辭冷靜問道。

    “聽他說,他去山里撿柴進了一個山洞,那山洞發(fā)著怪味,他一看是里面堆積著動物的尸體。他沒多看就走了,當天回到家里晚上就開始發(fā)高燒,上吐下瀉。他們家里的人第一時間就把他關(guān)在房里,去鎮(zhèn)上請大夫來診斷是瘟疫。”

    “把那山洞封鎖了,別讓人進去。”動物也會攜帶瘟疫。

    “你派人先去西遠村找里正問一問,他有沒有接觸到什么人,有接觸到什么人一起隔離。”

    丁宣應(yīng)了一聲是。

    譚和把這件事接下來,他到了里正家里問他。

    “沒接觸什么人,下午放他們?nèi)ジ畈荩總人都是隔了三丈遠。這小子當時是最后一個出來,應(yīng)當沒什么問題。”

    譚和想了想,“這幾天你們村的人不要去鎮(zhèn)上。”

    西遠村的里正點點頭,“好的,大人我們一定不惹事。您放心,我一定約束好他們。”

    譚和沒說話,只說:“以后少讓人上山去做多余的事。”

    里正忙不迭應(yīng)下來。

    要是瘟疫那么好治,朝廷就不會把瘟疫視為洪水猛獸。譚和坐馬車回去回稟給鄭山辭。

    “好,你出門時把城中的大夫叫過來一下。”鄭山辭想了想還是把城中大夫邀過來看看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譚和領(lǐng)命退下。

    宋大夫他們一行人來了,正要給鄭山辭見禮。

    “免了這些虛禮,諸位請坐。”鄭山辭邀他們坐下。

    鄭山辭開門見山,“諸位對瘟疫有什么治療之法,我想聽聽諸位的見解。”

    一個白胡子老頭拱手說道,“鄭大人見解大抵談不上,這瘟疫沒什么根治之法,之前大燕也爆發(fā)過瘟疫,都是靠患者自身扛過去的。瘟疫在每個人的癥狀不同,一般都是高燒,上吐下瀉,劇烈的頭痛,呼吸還困難。瘟疫在周代就有了,根據(jù)《周禮》的記載當時用的是蜃炭法,這法子跟鄭大人說的熏艾和灑黃酒是一個意思,只能在屋子里把一些害蟲殺死,達到清除的效果。”

    另一個醫(yī)者拱手說道:“還有一些法子譬如杼井法來防止水源被污染,都是一些治標不治本的法子。要說真正的法子是不見得。只能把人隔離起來慢慢的治療。”

    宋大夫:“鄭大人做得已經(jīng)很好了,把得瘟疫的人隔離起來,作為大夫也只能對癥下藥,如果病人發(fā)燒了就用銀翹散,上吐下瀉就用玉屏風(fēng)散,咳嗽就用宣肺敗毒方……這些都是前人的經(jīng)驗。我們只有在他們出現(xiàn)癥狀時去治療,治療結(jié)果還有看病人自身的身體狀態(tài)。”

    鄭山辭了然的點點頭。他很有禮貌又在認真傾聽。

    大夫們不免會跟他多說一些。

    鄭山辭也學(xué)到很多,他說道,“新奉縣已經(jīng)有一個人出現(xiàn)瘟疫的狀況了,我想請一位大夫前去醫(yī)治。”

    白胡子老頭說,“我去吧,我對這瘟疫還感興趣,再加上年歲這么大了,先讓我去試一試。”

    鄭山辭鄭重拱手:“多謝老先生。”

    “鄭大人,新奉縣有您這樣的縣令,是我們新奉縣的福氣。”白胡子老頭挼著胡子感嘆。

    鄭山辭確實是愧不敢當,“不敢當,我只是做了我應(yīng)該做的事。”

    “藥材這些不必擔心,縣衙會提供,有什么需求,只管提。”鄭山辭說。

    他把老先生送進去,也要為他們的生命負責。

    城中的大夫各自散了,宋大夫回到醫(yī)館嘆息,他本已經(jīng)想去了,結(jié)果被人搶先了一步。罷了,在外邊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要是換了別的縣令,確實不知怎么辦才好。鄭大人做了預(yù)防措施,已經(jīng)大大降低了新奉縣發(fā)生瘟疫的情況。而且還沒出現(xiàn)瘟疫就把所有人嚴格管理起來,嵐縣那邊發(fā)生瘟疫一個月了,他們這邊才出現(xiàn)第一個。

    ……

    青州發(fā)生蝗災(zāi)的事到京城內(nèi),朝臣們在大殿上商議人選。

    “按照往常的慣例干旱和洪水之后容易發(fā)生瘟疫,臣認為陛下派人去賑災(zāi),為了以防萬一還要送藥材治療瘟疫。”魏次輔說道。

    他才四十歲就當上了次輔,本事很恩寵都非同一般。

    “魏愛卿說得有理,從青州到京城路途遙遠,我們這收到青州的信,估計已經(jīng)過去一兩個月了,戶部尚書你把賑災(zāi)的銀子、糧食、藥材備好。現(xiàn)在就擇一人選做欽差大臣押送這些物資。”

    每個黨派都推薦自己黨派的人,什么名字都喊了,武明帝有些不耐煩,他低喝一聲讓他們閉嘴,直接定了人選,“之前葉愛卿賑災(zāi)賑得不錯,這次你就去青州賑災(zāi)吧。”

    葉云初拱手:“是,多謝陛下信任。”

    葉云初回到家里把這件事告知給爹娘,王妃一陣心驚,“陛下怎么把這么危險的事交給你去做,這要是真發(fā)生瘟疫了,我的兒你可怎么辦。”

    葉云初:“母妃,皇命不可違。再加上陛下把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我,這是信任我。”

    鎮(zhèn)南王倒是認可的點點頭,“云初說得對,不過你到青州去,也要保重自身。你要明白,如果你人都出事了,那一切都沒有了。陛下讓你賑災(zāi),你就賑災(zāi),底下有那么多人供你驅(qū)使,珍重自身。”

    葉云初:“孩兒知道了。”

    等葉云初出去后,鎮(zhèn)南王跟王妃說,“別再使小動作干擾云初跟虞時言,這次兒子去的地方危險,萬一出事了還要留個后。”

    王妃點頭。

    虞時言得知葉云初要去青州,他的眸子微微的出神。他記得虞瀾意跟鄭山辭好像就在青州管轄下的縣城里。

    他有錢了又置辦了幾個鋪子,沒有掛在葉云初名下是他自己名下的。

    “你去青州要小心。”虞時言說。

    葉云初點點頭,“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是的,你是要活著回來。不然在王府里的日子,他會更難過。

    下值后長陽侯火急火燎的回家,虞夫郎見他那般急沖沖的樣子,一時眼中還有些詫異。

    “侯爺,發(fā)生什么事了?”

    “青州八百里加急說發(fā)生蝗災(zāi)了,那地方還有可能發(fā)生瘟疫。”長陽侯也沒瞞著,這事瞞不住。

    “不是還沒說發(fā)生瘟疫么,這還只是可能。”雖是這樣說,虞夫郎的心卻是慌的。

    過了一個月青州的折子又到京城了,這次說的是青州發(fā)生了瘟疫。

    虞夫郎從知道青州出現(xiàn)蝗災(zāi)后就在小佛堂里吃齋念佛,沒想到還是發(fā)生了瘟疫。他整個人快要暈過去了,安哥兒連忙扶著虞夫郎,“阿爹,瀾意跟二弟夫吉人自有天相,他們一定會沒事的。”

    虞夫郎的嘴唇哆嗦,聽了安哥兒的話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樣,“對對,他們不會出事的,不會的。”

    一日得不到虞瀾意跟鄭山辭的消息,虞夫郎的心都是懸著的,夜里還偷偷的哭了。

    他責備起自己來,怪自己注重面子,把瀾意趕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怪他太看重世人的眼光了。萬一瀾意出了什么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虞夫郎在沒得到消息時,一直吃齋念佛。安哥兒見勸不住,只好陪著虞夫郎。

    ……

    新奉縣

    第一個患了瘟疫的人感染了家里的兩個兄弟,三兄弟一個人都沒有救回來。衙役們告知家人后,把尸體燒毀了,尸體是不能留下來的,不能入土為安。

    這對這家人的打擊更大了,衙役們已經(jīng)把山洞燒毀了,在山洞周圍也不允許任何人上山。

    這件事是江主簿告訴給鄭山辭,“鄭大人,得瘟疫的那個人沒有救回來,他們家三兄弟都沒了。”

    鄭山辭:“……我知道了。”

    在天災(zāi)和疾病面前,人的生命還是太渺小了。

    古人是看重入土為安,得了瘟疫的人連尸體都保不住是沒有家的。

    鄭山辭回到家里抱著虞瀾意,久久沒有說話。他還是有些不太習(xí)慣,當死亡來臨那一刻,哪怕不是降臨在他身上,他還是不適應(yīng)。

    虞瀾意輕輕的拍他的肩膀,“沒事的,沒事的。”

    他不知道鄭山辭發(fā)生了什么,他只是安慰著鄭山辭。

    鄭山辭緩了良久恢復(fù)正常,親了親虞瀾意的額頭。

    第94章 勤查

    日子還是要繼續(xù),新奉縣陸陸續(xù)續(xù)還是出現(xiàn)了感染瘟疫的人,所幸他們的人數(shù)上還是少的,畢竟嚴格隔離了,沒有造成太多人受到牽連。

    嵐縣的百姓有條件的已經(jīng)從嵐縣離開,哪怕就近去江縣,也比一直待在嵐縣好。城中的大戶自己都跑了,想等瘟疫結(jié)束后再回來。江縣管得沒有新奉縣嚴,他們倒是想去新奉縣,想去找路子進城。結(jié)果新奉縣的人一個都不出來,他們上哪去找人找路子。

    家中小有積蓄的人,他們也不去江縣,總覺得不安全。帶著一家老小去新奉縣的城門口附近找了一塊空地,先搭帳篷,然后運木材先做一個木板房住著,木板房便宜又便捷,他們可以暫時住下來。嵐縣有的百姓就去附近找農(nóng)戶買菜,農(nóng)戶是不允許跟他們接觸的,村子的大門都是用柵欄圍起來的。

    “我們不進去,你們可以用籃子把菜扔給我們,我們給錢!”

    里正見他們眼中的哀求,對兒子說了一句話,低喝道,“你們站在那別動,不要靠近!”

    嵐縣的百姓沒動,很快里正兒子回來了,給他們?nèi)恿艘恍┎诉^去,嵐縣的百姓把錢留在原地自己歡喜的離開了。

    等了會兒,里正兒子才去拿錢,他喃喃道,“爹,他們出手好大方,根本用不著這么多錢。”

    “拿了錢就回來。”里正催促兒子。

    嵐縣的百姓有了糧食跟菜,還有人從嵐縣帶了一小塊肉放在鍋里煮肉湯喝,他們身后就是他們搭建的帳篷,天氣有些冷,但他們的眉眼舒展,撿來柴火加柴,安靜的生火做飯。

    城下來了四十多個嵐縣百姓,城墻上的士兵又不是傻子,派人去縣衙里告知鄭大人這件事。

    他們在新奉縣不愁吃不愁穿,看見嵐縣的百姓在城門下煮飯,看見他們憔悴消瘦的臉上有一絲笑容,他們也不忍心破壞,一時就沒出言驅(qū)趕。

    鄭山辭得知這件事有些頭疼,又想到方縣令糊涂的樣子嘆息說,“讓他們在城門三丈遠的距離,不要太靠近城門。士兵可以幫他們買城中的東西,另外給他們送去口罩跟香囊,若是他們其中有人得了瘟疫,那么全部人都需要遷走。”

    士兵領(lǐng)命下去。

    鄭山辭沒再去看公務(wù),他思忖片刻讓旺福把譚和找來又交代了一些事。

    士兵回到城門口把鄭山辭的話重復(fù)一遍。

    一個士兵站在城門口喊話:“嵐縣的百姓你們距離城門要有三丈遠,要是你們其中有一個人得了瘟疫,你們就不能在這里了。”

    他們推了一個中年男人出來,男人問道,“那我們可以找你們買東西么?”

    “可以,但糧食你們只能買小糧店的糧食。”

    “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好了……”中年男人面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容。

    他們繼續(xù)回去燒火做飯,心里更有勁兒了。

    “太好了,我們可以住在這里。”一個女子高興的說。

    “等朝廷派來的大人來了,青州的瘟疫應(yīng)該就會結(jié)束的。我們只要把這段日子熬過去就好了。”女子的相公喝了一口肉湯,看著自己的妻兒,“等這次瘟疫結(jié)束后,我們就使銀子去縣衙把戶籍改到新奉縣來。”

    人群中焦躁不安的情緒退去了,他們用粗糧跟米飯混合在一起吃,有的人還帶了家里腌制的咸菜跟蘿卜干。他們吃完午飯就繼續(xù)建木板房。

    易先生是他們推出來的人,他是一個私塾的先生,也是攜帶妻兒來新奉縣城門下避難的。有士兵在喊主事人,易先生上前拱手。

    幾個籃子從城門口垂下來,“里面是口罩跟香囊,香囊佩戴在身上,口罩戴在臉上,就像我這樣。還有的籃子是水泥,你們糊到你們房子上,這樣就穩(wěn)固一些。”

    易先生心中震動,他忙不迭道謝問道,“這多少銀子?”

    “不用銀子,你們拿去用吧。”

    這水泥還是譚大人找工房的人送過來的,水泥還多著。

    易先生聞言一愣,他不知該說什么,只好說了好幾遍的謝謝。讓嵐縣的年輕人把香囊跟口罩、水泥接過來,分發(fā)給這里的人。

    他們是第一批過來的人,攏共差不多有四十個人。第二天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三十個人,有的人在新奉縣的城門下喜極而泣。

    士兵們整日在城墻上站著也無聊,他們閑暇時就喜歡看城門下的嵐縣人在做什么。來了教書先生、木匠、廚師……他們看見他們的房子修起來了,還糊上了水泥。晌午做飯時有了肉香味,他們把雜草鋤了,勤勤懇懇的在為他們新住的地方干活,幾個小孩有了笑聲。

    “嵐縣的人今天吃紅燒肉了。”一個士兵扒拉著碗筷說。

    “今天的豬肉還是我去集市挑的新鮮肉買的。”一個士兵笑著說。

    晚上士兵們要輪班,他們無意識抬頭看見嵐縣的人的屋子也沒了光亮。

    新奉縣半個月會熬制中藥,每個人都會喝一碗防止瘟疫,士兵開了城門把幾桶中藥放在城外,讓他們搬走。

    城墻的士兵們看見他們把中藥分了,有的士兵無聊數(shù)了數(shù)一共有多少個百姓,他數(shù)一數(shù)竟然來了兩百多個百姓,每天還有百姓過來。易先生也沒想到這么多人來了,他是被推出來的主事,每次都會細心的檢查看有沒有得瘟疫的人跟著過來,還把如果出現(xiàn)一個得瘟疫的人,他們都不能在這里住了這件事說清楚。

    嵐縣的百姓擔驚受怕,好不容易有一處安全的地方,他們沒有糊弄易先生。

    “你們快來吧,今天有中藥喝,我給你們找個碗,趁熱先喝一碗。”一個婦人看見他們通過易先生的檢查過來了,忙不迭招他們過來喝藥。

    嵐縣的百姓愣愣的,別人一個指令,他們就動一下。他們端著碗喝了一碗還有余溫的中藥,又有一個婦人讓他們佩戴香囊,給他們口罩教他們怎么戴口罩,把這里的規(guī)矩說給后來的人聽。

    “你們需要買什么東西就把需要的東西喊那邊書生們給你寫好,然后放上錢,去扯城門口的籃子。等一個上午或是一個下午東西就出現(xiàn)在籃子里了。最后一次性買多一些,這里要買東西的人太多了,籃子不夠……”

    城門外再走兩公里有一條小溪,嵐縣的百姓用了士兵用籃子吊下來的藥草放在小溪里,小溪里的水是活的,沒有被污染。

    他們做著自己的事情,精神狀態(tài)很好。

    ……

    新奉縣的瘟疫是控制下來了,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得了瘟疫,有人靠著自身的免疫力還有大夫的用藥還痊愈了,當然更多的人是死去了。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鄭山辭在家陪著虞瀾意。

    自打出現(xiàn)瘟疫后,虞瀾意就給家里寫了一封信,怕家里的人擔心,只是青州這個情況,這封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虞夫郎的手里。

    “家里一定緊張我了。”虞瀾意說道。他見鄭山辭還在看書,把書從他手里抽出來,“再看書小心把眼睛看瞎了。”

    鄭山辭手上驟然就空了:“……”

    “你說說我上一句說了什么話?”虞瀾意讓鄭山辭說話。

    鄭山辭笑著說,“家里一定擔心你了。不用擔心,我會好好保護你。”

    就你會說話,虞瀾意心中暗想。

    虞瀾意把書本遞給金云不讓鄭山辭看,找了花繩讓鄭山辭陪他翻花繩。鄭山辭被虞瀾意手里的花繩吸引了注意力,他沒有玩過。

    虞瀾意得意的給鄭山辭講了講,就翻了一個讓鄭山辭接過去。

    鄭山辭思忖,目光落在花繩上面,手指從虞瀾意的指縫里傳過去,把花繩接了過來,動作看著小心謹慎,又很笨拙。

    指尖不經(jīng)意的觸碰,讓虞瀾意的手指發(fā)麻。

    鄭山辭從虞瀾意的手里把花繩原原本本的移到自己手里,想了想自己變了一個花樣,等虞瀾意來接。

    好家伙,這么快就上手了。

    虞瀾意不認輸。

    兩個人玩花繩就玩了半個時辰。

    最后虞瀾意贏了。

    鄭山辭笑著夸他,“你太厲害了。”

    虞瀾意高興:“你還有得學(xué)。”

    林哥兒抱著多多看見兩個人的樣子笑起來,“你們夫夫玩得挺好的。”

    “大嫂,多多。”虞瀾意看見小侄子,伸出手去逗他。

    多多的眼睛大大的,見了虞瀾意已經(jīng)熟悉了,伸出小手,虞瀾意去牽他的手。軟乎乎的,奶香的。

    天氣冷,他們進了里屋。虞瀾意拿糕點塞進多多的手里,多多盯著他看會兒,拿著糕點啃。

    林哥兒打聽,“外邊情況怎么樣?”

    “還在控制之內(nèi)。”鄭山辭給大嫂倒了一杯熱茶。

    “這馬上就要冬天了,要過年了。”林哥兒抿了一口茶,“還想去置辦年貨的,今年怕是冷冷清清的。不過只要家里的人沒事就好,去年我懷了多多,今年年夜飯我要燒幾個好菜。”林哥兒說。

    虞瀾意聽了這話,“我給大嫂打下手。”

    鄭山辭覺得青州的瘟疫可以在今年結(jié)束,朝廷派來賑災(zāi)的人應(yīng)該早就到青州了,只是他們縣城太偏僻了,輪到最后才到他們。

    ……

    葉云初到青州時,先從州城開始賑災(zāi)。說起來賑災(zāi)就是送糧食送藥材跟大夫,還有銀子。他沒在州城久留就去了別的地方,一路上哀鴻遍野,他還看見一個百姓吃著觀音土,然后倒地不起。這一切都觸目驚心,得了瘟疫的人都被拉到一個地方隔離,他沒有進去看過,只聽說縣衙里沒有給他們治病,只讓他們等死,免得浪費了藥材。

    人妖魔都出來了。

    葉云初沒資格罷官,只有情節(jié)嚴重時才能行先斬后奏的權(quán)利,他會把這些人帶回京回稟武明帝。

    “這青州就沒一塊好地方,這差事不好當。天氣又冷了,今年回京過年都不成了。”一個官員搖搖頭。

    他們這路上倒是沒吃苦,地方官員見了他們都是客客氣氣的。百姓吃不上飯,地方官員招待他們還是大魚大肉的,一路上看到百姓吃苦就嚷著回京寫折子。

    “還要走多久的路。”

    馬車停了,葉云初掀開車簾看見城門上寫著嵐縣兩個字。他們報了身份,守城的士兵放他們進去了。

    葉云初的車簾還沒放下,街上一股艾草的味道,人影稀稀疏疏的,瞧著都沒什么精神。到了縣衙,方縣令忙不迭諂媚的招待葉云初一行人。

    “下官在酒樓訂了酒席為諸位接風(fēng)洗塵。”方縣令彎腰低頭。

    葉云初頷首,打算在吃飯的時候跟此地的縣令聊一聊縣城的事,了解情況。

    方縣令是個糊涂官,在面對上官時就又變得精明起來,他糊涂只是對底下的人糊涂,可不敢在上官面前還糊涂,只是做出一副愁苦的樣子,表面看是憂國憂民的好官。

    葉云初他們從酒樓里出來,一群書生拿著血書走過來。

    “拜見欽差大人,我們是嵐縣縣學(xué)的學(xué)生,學(xué)生要狀告方大人尸位素餐……”

    方縣令大喊一聲,“平日對你們嚴厲一些,你們就在欽差大人面前造謠生非,還不快把他們嘴堵上拖下去!”

    葉云初臉色一沉,“等等,讓他繼續(xù)說下去。”

    縣學(xué)的學(xué)生見葉云初氣度不凡,又是一個領(lǐng)頭的人,眼中一亮把方縣令的罪行都說了出來。

    還有的百姓也來為縣學(xué)的學(xué)生作證,葉云初眼中震怒,“此事我會回稟給陛下,縣令就先關(guān)進大牢,先由縣丞暫代其職,等我回稟陛下后自有圣裁。”

    方縣令還來不及求饒就被堵上嘴拖走了。

    葉云初等人被縣學(xué)的學(xué)生帶著去看了百姓的現(xiàn)狀,葉云初一肚子的火,這還是食朝廷的俸祿,結(jié)果辦事這般不盡心。這一路上看來嵐縣的損失最嚴重,全是縣令不作為,城中大戶惡意哄抬糧價造成的。地方官員他沒有權(quán)利處置,城中的大戶葉云初卻是有權(quán)利處置。

    “把帶頭的幾個商戶斬立決。”葉云初好歹也是為武明帝辦過許多事的人,心中當即決斷。

    隨行的官員對此沒有意見。

    他們在嵐縣住了一晚,嵐縣的衙役對他們都是恭敬萬分不敢怠慢。嵐縣的情況糟糕,葉云初在嵐縣停留了十日。

    青州最后一個縣城是新奉縣。葉云初坐在馬車上,想著縣學(xué)的學(xué)生說,“世子殿下不必擔心新奉縣,鄭大人是一個好官,他們的日子過得比我們好。”

    馬車在水泥路上,幾個官員終于想起來了,“我說新奉縣這三個字怎么這么熟悉,這不是長陽侯二兒婿做官的地方么。”

    一個官員挼胡子笑道,“這還是葉世子的二哥夫。”

    第95章 良臣

    長陽侯家最有出息的是虞長行,庶子虞時言嫁給葉云初,葉云初是陛下看重的人,年少有為,是一個金龜婿。只有虞瀾意這嫁得不好,把自己從京城嫁到了一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去年給陛下獻上了水泥方子在眾人面前露了一下臉,其余的便沒什么了,想來寒門子弟嘛,不是什么好歸宿。身份的不同,有的人的起點就是別人的終點。

    葉世子唇角的笑意沒有變,“正是如此,但我還是會秉公辦事,這事諸位大人不必擔心。”

    一位官員說道,“世子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的為人我們還是相信的。只是對新奉縣這地方好奇了,到時候此行怎么寫,是世子的事,我們不會多加干涉。”

    “董大人說得是。”葉云初輕輕應(yīng)下。

    “單說是這修建的水泥路就是大功一件。”董大人挼著胡子,掀開車簾看路。武明帝讓工部尚書修路,這修路也是先緊著軍事要塞,京城也在修,只是還未修好。

    他們到了新奉縣已是下午,在城門口有一個小的聚居點,葉云初凝眸讓底下的人去向城門上的士兵喊話。

    很快城門開了,葉云初一行人進入新奉縣。新奉縣在立冬時就讓百姓們可以自由出入了,只是從外面打聽其余的縣的瘟疫還沒有結(jié)束,他們就沒有輕易打開城門。

    從青州送折子到京城,這樣折騰下來,雖說是快馬加鞭,葉云初賑災(zāi)又要在地方停留幾日,攏共算下去距離蝗災(zāi)差不多有五個月了。

    他們一行人進了新奉縣,街上的人還是熱熱鬧鬧的,有從縣衙里剛下值的衙役,在路邊買了一個蔥油餅,噴香噴香的,邊走邊吃。

    也有挑著擔子的商販到處吆喝。面攤跟餛飩攤都有人坐在板凳上等吃的,路過一處賣羊雜湯的,那味道太香了,把幾個官員肚子里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這、這新奉縣怎么看著這么正常啊。”一個年輕的隨行官員看著新奉縣的樣子傻眼了。

    其他的官員心中暗想,對啊,但在青州這樣的情況下新奉縣的樣子就太反常了。

    “新奉縣看上去根本就不需要朝廷賑災(zāi),跟尋常的縣城沒什么差別。”一個官員看底下的百姓,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說新奉縣是青州最偏僻的地方,這地方貧窮,風(fēng)沙又大,沒什么發(fā)展前途,這里的什么藥材跟糧食都是缺的,現(xiàn)在看來比青州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好,比州府的治理都要好。青州太守已算盡職盡責,州府的疫病控制下來,但決計不會像新奉縣這樣。

    他們滿腹疑惑壓在心里等會兒就要問個清楚。

    城門口的士兵開城門時就有小兵騎馬去縣衙里回稟鄭山辭,“鄭大人,朝廷派來的欽差大人來了。”

    鄭山辭正準備下值聽見這話心中一驚,“你可知道來的是朝中的哪位大人”

    "回稟鄭大人,我只聽見有人在城門口喊話說是世子什么的。"

    鄭山辭點頭讓他先回去。

    世子,難不成是葉云初。鄭山辭起身讓旺福把這個消息告訴眾人。

    不一定,大燕的世子那么多,不一定是葉云初。自打鄭山辭從京城到了新奉縣就很少去想原著上的事了,現(xiàn)在聽人說起世子兩個字還有些恍神。

    馬車停在縣衙門口,鄭山辭帶著縣衙里的官員一并來迎欽差大臣。

    “新奉縣縣令鄭山辭攜縣衙眾官見過欽差大人。”鄭山辭聲音清朗,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禮。

    葉云初說了一聲免禮,他從馬車里出來,看見鄭山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早就忘記鄭山辭長何模樣,是什么氣質(zhì)。現(xiàn)在看見他穿著官袍,端方知禮的樣子,一時無法跟自己認為攀附權(quán)貴的形象相聯(lián)系起來。

    鄭山辭卻是認得葉云初。

    “下官在食肆為大人們準備了宴席接風(fēng)洗塵,這邊請。”

    葉云初頷首。

    一行人到了酒桌上,江主簿臨走囑咐一個文吏,“讓驛站好好招待欽差大人,不容任何閃失。”

    文吏領(lǐng)命下去。

    江主簿坐上馬車,進了馬車里面用袖子輕輕的擦額頭上的汗珠。這么冷的天,江主簿偏偏熱得冒汗。他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從京城來的欽差大人。忒年輕了些。

    地方官跟京官比,京官的地位高。

    江主簿想到鄭山辭面色不改的樣子,心中佩服。要不說是侯門貴婿,鄭大人見過大場面,哪像他這樣沒用。

    到了食肆他們進包廂,等伙計把菜跟酒上完后,衙役就把門關(guān)上,守在門外。

    鄭山辭身為東道主,是要給眾人敬酒的。這是正式的場合,眾人還是按著流程走,沒有說出不適宜的話。

    等酒過三巡后,氣氛就緩和下來了。官員們夾菜吃飯,覺得這食肆里的菜吃得正好,噴香噴香的。這蒸軟羊太有味道了,還沒有腥味,放在口中像是要融化了一樣。蔥潑兔子也好吃,還有這道燒鵝,外焦內(nèi)嫩。本來從嵐縣趕路到新奉縣,他們在路上只吃了干糧和糕點,本來就餓了。吃上這么好吃的飯菜,他們就更舍不得放下筷子。

    葉云初問道,“鄭大人,我們是朝廷派來青州賑災(zāi)的,一路賑災(zāi)過來到了新奉縣卻發(fā)現(xiàn)新奉縣不需要我們賑災(zāi),還請鄭大人給我們解惑。”

    鄭山辭回道,“起初是快要秋收時發(fā)生了蝗災(zāi),百姓們一起打蟲,城中大戶在糧食上沒有漲價,縣衙的衙役得力維持了秩序,清掃尸體。”

    董大人插話,“鄭大人的意思是蝗災(zāi)你們就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鄭山辭輕輕的點頭,再把瘟疫的事解釋給他們聽,“我們縣還是有得了瘟疫的人,他們還在隔離,大概還有二十個人,其余的人便沒有出現(xiàn)什么癥狀了。已經(jīng)觀察了幾個月,我便讓城中的百姓可以走動,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城門還是緊閉著不讓人進來。”

    一個官員緊接著問道,“那城門下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他們都是嵐縣的百姓,我不能讓他們進來但可以讓他們在城門口三丈遠的距離先住下來。”余下幫助嵐縣的百姓如何,鄭山辭并未多言。

    其中一個官員心中已經(jīng)決定回去時去城門口找百姓問一問。

    嵐縣的情況,他們也看出來很糟糕,跟新奉縣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葉云初陷入了沉思,他看向鄭山辭,這事要是換他來辦辦得不一定有鄭山辭辦得好。不管是對下屬還是對商人,還是百姓,鄭山辭都做到了極致。這樣的官只在新奉縣這么一個地方做縣令太可惜了。

    他對鄭山辭正色起來。

    董大人發(fā)出一聲唏噓,“鄭大人太謙虛了。你這樣的年紀有這樣的見解跟辦事能力已經(jīng)算是拔尖的了。說一句妄言的話,鄭大人你比朝中大半的朝臣都要強。我們做官,拿著朝廷的俸祿,像鄭大人這樣把百姓放在心上的,這是獨一份。你處事老道,做事有分寸,實乃良臣。”

    其余的官員點頭附和。

    有人感嘆道,“我記得鄭大人的年紀還沒有超過二十五歲,真是年少有為。跟你一同參加科考的人他們已經(jīng)被你甩到了身后。鄭大人,你是一塊璞玉。”

    這塊璞玉正在這次大災(zāi)中發(fā)出屬于他自己的光澤,讓眾人注意到他。

    三甲進士又如何,以后怕是沒人會拿他三甲進士的出身說笑了。進了官場,有了政績這才是最打緊的。他對新奉縣耗心耗力,新奉縣同樣會回饋給他最好的政績,足以讓他升遷。

    “諸位大人謬贊了。”

    董大人笑道,“看來侯爺沒看走眼。”

    提到長陽侯,鄭山辭不免會想到虞瀾意,他唇角帶笑,“岳父的事我不敢置喙。”

    葉云初看了鄭山辭一眼,唇角的笑淡了淡。

    天色已晚,葉云初一行人累了,他們先回驛站休息。

    鄭山辭回到家里先去洗漱,他派人給家里捎信了,說是要迎欽差。

    等鄭山辭從浴室里出來,虞瀾意便拉著他坐下,問道,“朝廷派來的欽差是誰?”

    鄭山辭扯被褥蓋在身上,“有葉世子,其余的幾位大人我便不認識了。”

    虞瀾意想了想,“陛下當真是信任他。葉云初應(yīng)當就是欽差,其余的大人都是隨行的。你這次做得這樣好,他可要在陛下面前好好的夸夸你。”

    虞瀾意眼中沒有一絲對葉云初的感情。按理說葉云初還要喚他一聲二哥,要給鄭山辭叫一聲二哥夫。只是他們都不是攀親情的人,更何況虞瀾意跟虞時言本就不對付。

    “看你耳朵還在發(fā)燙,應(yīng)該喝了許多酒。我喊金云給你送醒酒湯來。”虞瀾意伸出手捏了捏鄭山辭藏在頭發(fā)下紅紅的耳朵。

    鄭山辭收斂眉眼,一本正經(jīng)的笑,“喝多了,有些上耳。”

    等金云把醒酒湯端過來,鄭山辭喝完后躺在被褥里抱著虞瀾意,他問道,“瀾意,我想……”

    他的話還沒說完,虞瀾意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你不想。”

    這么冷,他才不想折騰。

    “等開春之后隨你,現(xiàn)在不行。”虞瀾意感受到鄭山辭灼熱的呼吸,他覺得他整個人都熱起來了,小聲的說,“我可以用手幫你。”

    鄭山辭的目光落在虞瀾意臉上,去親他的唇。

    他應(yīng)了一聲好。

    ……

    葉云初他們到了驛站,葉云初先上去歇息了。其余的官員們喝了點酒,讓驛站送了醒酒湯過來喝了精神許多。董大人在屋子里洗漱后躺在被褥里,心里想到鄭山辭,越想越覺得滿意。鄭山辭不卑不亢,不驕不躁,跟長陽侯家的那個哥兒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極端,像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他羨慕起長陽侯,若是家中有這樣出色的子侄,他一定會好好培養(yǎng),沒準兒以后就是股肱之臣。他打算回京后寫一封折子呈給陛下。

    葉云初臨走前還是留了銀子跟糧食還有藥材,說道,“青州各縣的瘟疫也平復(fù)得差不多了,你們可以打開城門了。”

    他們并未在此停留許久,鄭山辭把他們送出城門。在城門口的嵐縣百姓收拾包袱,要回嵐縣去了。

    他們看見鄭山辭,忙不迭走過來眼中含淚的跪下,“多謝鄭大人,鄭大人您真是一個好官!”

    “多謝鄭大人!”

    “多謝鄭大人保我們性命!”

    這不是做給欽差看的,鄭山辭自己都沒料到,只去扶他們,說道,“我沒做什么,都是你們自己的功勞,你們到了城門口,向我求救,我沒讓你們進來,只能做一些其他的事,是你們自己想活著,不然我也沒有辦法。”

    “鄭大人!”有的百姓本不想落淚,聽見鄭山辭這樣說,他們不禁紅了眼眶。

    一眾的官員看得心生感嘆,鄭山辭這么受百姓的愛戴,真是讓人羨慕。

    他們回去的路上,葉云初格外的沉默。一眾官員從新奉縣離開還對新奉縣的美食流連忘返。買了辣醬、烈酒還有香水給帶回去。

    其中一個官員想起來說道,“我想到怎么說鄭大人了,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董大人沉思,挼著胡子大笑,“說得對,對待嵐縣百姓的做法就是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葉云初沒想到這幾個官員對鄭山辭的評價這么高,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個評價少見。

    另一個官員說,“君子義以為質(zhì),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

    董大人念了一遍,說了三聲好,“這兩句我要寫到奏折上。”

    董大人實在是很欣賞鄭山辭。

    第96章 升官

    把欽差送走了,縣衙的人都各自回去了。江主簿回到縣衙唉聲嘆氣,見這個架勢,鄭大人三年任期一滿就要被調(diào)走了,往后朝廷會派個什么人來當縣令,總還未知的。

    以后的上官也不知道是不是鄭大人這樣好相處又有能力的,江主簿心中惆悵。

    鄭山辭回到縣衙就把這件事放下了,馬上要過年了,他先把戶房呈上來的賬本看了。今年的收賬跟去年比起來差別太大了,下半年縣衙的銀錢都是在往外流,有上半年的銀錢撐著,賬本還是不怎么難看。

    這下半年縣衙上下都辛苦了,鄭山辭還是會在年假前給他們發(fā)賞銀。祝新春嘉平,長樂未央。

    新奉縣的城門開了,百姓們可以進城買年貨,賣東西的跟買東西的都高興起來。街上恢復(fù)了昔日的繁榮,他們度過這次天災(zāi),沒有忍受饑餓跟疾病的痛苦,現(xiàn)在天下安樂,笑容重新出現(xiàn)在他們臉上。

    “這個白菜能不能便宜一點,你看就只剩下最后幾顆了,都是別人挑剩下的……”婦人在集市上熟練的砍價。

    “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

    “走路沒長眼睛啊,撞到我了。”有年輕公子不小心被人撞了。

    “羊雜湯,熱騰騰的羊雜湯。”

    鄭山辭下值后聽見吆喝聲沒忍住誘惑,坐在小攤上叫了一碗羊雜湯。

    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湯好了,鄭山辭看見碗里的香菜跟香蔥,一股香氣撲面迎來。他拿著筷子把香菜跟香蔥摁下來,攪了攪。羊雜湯的氣息鮮香誘人,鄭山辭喝了一口湯,很快就把羊雜湯吃完了。

    小攤的老板很忙,鄭山辭把銅錢放在桌子上說了一聲就走了。

    老板還記得鄭大人來喝羊雜湯了,本不想要他的錢,結(jié)果他一轉(zhuǎn)身已經(jīng)看不見鄭大人了。

    鄭山辭快步回家,瀾意沒在屋子里,屋子里沒人就沒生炭盆,鄧雪忙不迭吩咐人去端炭盆放在屋子里。

    “你們少爺去哪兒了?”

    鄧雪回道,“少爺跟鄭少爺一起去出門逛了,現(xiàn)今還沒有回來。已經(jīng)出去有半個時辰了。”

    鄭山辭讓鄧雪先下去,才半個時辰,估計還沒逛夠。鄭山辭自己平日逛街,對了,他根本就不逛,只是個拎東西的。

    他拿一本書看,另一邊的虞瀾意懷里揣著銀票,他幾乎把新奉縣整個店鋪都掃蕩了一遍。金云帶了府邸的幾個人手上拿著東西快要拿不下了。

    鄭清音這次頭一次見二嫂買這么多東西。

    “這些都是買給父親跟阿爹還有大哥,親戚們的。到時候要是真從新奉縣離開,該是說走就走根本來不及買東西,我先買起來備著。”虞瀾意嘴上這般說的。他跑得最勤的還是衣鋪。

    “哎,給他們帶的東西也是新奉縣……”虞瀾意說著看見一件深灰色的披風(fēng),他的語氣一頓,整個神經(jīng)都在跳動,它們在說這就該是他的。

    虞瀾意如愿披上新披風(fēng)。

    “我有了,鄭山辭也要有。”

    他又拿下一件披風(fēng),老板像是送財神爺一樣送走了虞瀾意。

    他本還想逛,結(jié)果天上在飄雪了,只好打道回府。

    鄭清音都松了一口氣。

    虞瀾意出去逛街,給鄭山成和林哥兒,還有多多也買了東西,讓侍從送過去。他回到屋子里,看見鄭山辭捏著毛筆在寫什么,面容沉靜,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回來了。”

    “回來了,你在寫什么?”虞瀾意把披風(fēng)掛在衣架上,湊過來鬼鬼祟祟的看。

    “我在寫奏折。”

    虞瀾意裝模作樣的移開眼神,“奏折啊,怎地不去書房寫,要是讓我看見了多不好。”

    他這樣說著還是用余光在瞅。

    鄭山辭笑道,“這寫的不是什么要緊的事。你要是無事,就幫我研墨。”

    虞瀾意把袖子挽了挽,幫鄭山辭研墨,他一邊研墨,一邊對著梳妝臺照自己的樣子。冬天天氣干燥,要多涂些珍珠粉。新奉縣的粉沒有京城的好,雖說價格也便宜,但還是不習(xí)慣。他去年從京城帶來的珍珠粉要用完了。

    鄭山辭把奏折寫好了。他任期要滿了,這封奏折是寫給朝廷,推薦丁宣做縣令,其余還有些一些在這次瘟疫表現(xiàn)突出的人,鄭山辭也寫上去了。若是吏部有心的話,該是能明白的。

    “瀾意,你給家里寫信了么?”鄭山辭想到什么,突然問道。

    “寫了,你說欽差大臣是葉云初的時候,你去上值后,我就立馬給家里寫信,讓父親跟大哥為你爭取更好的官職。”總要打打配合。

    “誰知道葉云初要說什么,還是讓父親跟大哥使勁。”虞瀾意可不傻。

    鄭山辭想了想,“你說得也對,我想把這封奏折交給岳父,讓他去幫我呈給吏部。”

    “小事,這是他應(yīng)該做的。”虞瀾意大大方方的說,立馬叫金云過來,把這封奏折送到驛站去。

    鄭山辭:“……”

    虞瀾意把新買的披風(fēng)披在鄭山辭身上,“很合適。”

    鄭山辭寫完奏折,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兩個大箱子,應(yīng)該是虞瀾意今天逛街的戰(zhàn)利品。

    “我沒買多少,大部分都是給京城里的親朋好友帶的東西。”虞瀾意踢踢踏踏把兩個箱子一腳踹進床底下。

    鄭山辭聽見箱子撞到墻上發(fā)出牙酸的聲音。

    他沒問了。

    晚上他們吃完飯,鄭清音去逗小侄子去了。鄭山辭跟虞瀾意一并出門去夜市。

    虞瀾意的手不敢拿出來,他怕冷,依偎在鄭山辭身邊。

    或許是因為天氣太冷了,晚上出來的人不是很多,虞瀾意還照常去買了小吃。現(xiàn)在跟之前來夜市的心情又不一樣了。這是在新奉縣的第三年了,他們要過第三個年了。

    鄭山辭看著百姓們買了小吃,逛小攤跟著身旁的人說笑,他有些出神。

    “鄭山辭,你發(fā)什么呆?”虞瀾意伸出手在鄭山辭面前晃了晃。

    這次可能真的要走了。

    鄭山辭回過神來,笑了笑,“沒什么。”

    新年一到,鄭山辭給縣衙的人發(fā)了二兩的賞銀,讓他們好好回家過年。

    “多謝鄭大人!”衙役跟文吏們都有些驚訝,今年縣衙花了很多錢,沒想到鄭大人還是給他們發(fā)了二兩銀子讓他們回家過年。

    鄭山辭說完就離開了。

    底下的衙役跟文吏熱烈的討論起來,江主簿拿著二兩銀子嘆氣。

    丁宣拍了拍江主簿的肩膀,“過年了,江大人怎么還不高興?”

    江主簿:“這年一過,再過段日子鄭大人的任期就滿了。”

    丁宣笑道:“原來是為了這事。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人跟人之間只能陪一段路。再說鄭大人這次可能是高升,你不為他感到高興么。鄭大人是頂好的一個上官,等以后的上官來了,江大人我們倆還要相依為命。”說著丁宣也感傷起來。

    他剛來新奉縣去糕點鋪子躲雨,沒想到就跟鄭大人碰上了,這還是托了虞少爺?shù)母!`嵈笕颂昧耍讓他去他們家暫住了一晚,待他寬厚,他有什么不懂的事,鄭大人也不會生氣,只會教他。他在來新奉縣的路上還是忐忑的,畢竟人生地不熟的,孤苦無依的來到這里。在縣衙里,鄭大人也會帶著他,教他。根本就沒有被上官穿過小鞋,也沒有不被重視。

    他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好了。

    江主簿:“話是這么說,但……罷了。”

    江主簿回到家里,心想今年還是要去給鄭大人拜年,還是拿媳婦家的土特產(chǎn)。

    ……

    鄭山辭回到家里,家里熱火朝天的,虞瀾意看見鄭山辭回來了,就拉著他的手去廚房。鄭山辭看見虞瀾意臉上還有面粉,手上也是面粉,把鄭山辭的手上也沾染上了面粉。

    他官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就被拖到廚房去了。

    “大嫂要做餃子,我在搟面,你去燒柴。”虞瀾意用手肘懟了懟鄭山辭,把他懟到燒柴的地方。

    鄭山辭老老實實坐在小板凳上給灶膛加柴,讓火燒得更旺。

    林哥兒啊了一聲,“瀾意,你說你要去找人幫忙加柴,你就把山辭拉過來了。”

    虞瀾意的手勁大搟面搟得很好,他伸出手把額前的一根頭發(fā)挽在耳后,得意的笑,“我剛出去正好就碰到鄭山辭,就把他抓來了。”

    他當然知道鄭山辭什么時辰回家,他就是故意把鄭山辭抓過來的。

    “官袍還沒換下,你讓他先換了衣裳。”

    “沒事的,大嫂。”

    林哥兒也是調(diào)侃小兩口,他把肉醬這些都調(diào)好了,鄭清音拿著三個小凳子過來,虞瀾意搟面,林哥兒跟鄭清音包餃子。

    他們蒸蒸餃。

    虞瀾意在廚房里,感覺自己很熱,脫了一件衣裳,繼續(xù)搟面。鄭山辭起身給虞瀾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讓我來吧。”

    “這費勁。”虞瀾意翹了翹嘴,是嘲笑的意思,“你一個書生有多少力氣。”

    而且他是熱得冒汗,不是使勁使得冒汗。鄭山辭竟然質(zhì)疑他的力氣。

    鄭山辭從虞瀾意手里把搟棒拿了過來,他說,“這需要技巧,力氣有就好。”

    他搟面搟得挺好的,厚薄都適合,速度還快。虞瀾意見鄭山辭搶了他的活,他去給灶膛里加柴,然后去找了帕子,鄭山辭額頭有汗水時他就給他擦。

    “鄭山辭,你剛才那話是不是在說我笨?”過了半晌,虞瀾意瞪著鄭山辭質(zhì)問他。

    “我沒有!”鄭山辭冤枉。

    “沒有就好,我一點都不笨,可聰明了。”虞瀾意把擦了汗的帕子換了一張。

    等把餃子包好了,鄭山辭才去屋子里換了常服。

    餃子讓他們吃了一頓,鄭山辭喜歡這個料汁,吃起來很香。虞瀾意吃了三籠餃子,光是料汁就吃了四碟。除了餃子外,還燉了鴿子湯,非常鮮美。

    吃蒸餃難免會干,這時候喝一碗鴿子湯緩和一下繼續(xù)吃。

    全家人都吃得飽飽的,林哥兒見他們都喜歡,笑意滿滿,“等年夜飯上我也做幾籠餃子。”

    “大嫂,你該當鄭家食肆的主廚。”虞瀾意的肚皮已經(jīng)是圓鼓鼓的了。

    “你說這話就折煞我了。”林哥兒嘴上這么說著,眼底全是笑意。做飯的人就喜歡看見他們把自己做的東西吃飯,這一刻成就感讓人滿足。

    天上在飄雪,正堂的燭光把院子照亮了,虞瀾意走出正堂,鼻尖紅紅的,皮膚很白皙,他嘟著嘴沖著飛舞下來的雪吹了吹氣。

    鄭山成在跟鄭山辭說鄭父跟鄭夫郎的事,鄭山辭說,“若是今年去別處赴任,是要去看看爹跟阿爹,這么久了,我還沒見過他們。”

    鄭山成:“正是這個理兒,你回去也算衣錦還鄉(xiāng)了,爹跟阿爹,還有親戚他們臉上有面子。”

    鄭山辭轉(zhuǎn)移話題,“大哥,你的腿怎么樣?”

    “宋大夫說開春就把骨頭打斷,讓骨頭重新長。”鄭山成知道自己的腿還有救就好了,再把腿打斷一次也沒什么。

    鄭山辭點點頭,“到時候讓廚房做做一些骨頭湯。”

    鄭山成笑起來。

    虞瀾意扔了一個雪球過來精準的打在鄭山辭的袍子上,鄭山辭向鄭山成告辭去找虞瀾意。

    兩個人幼稚的打雪仗。

    鄭山辭身上掛彩了,虞瀾意同樣也是。

    年夜飯,他們?nèi)叶汲該瘟恕?br />
    守夜之后,鄭山辭抱著虞瀾意就睡香了,一覺醒來江主簿他們就來賀新年。

    ……

    葉云初他們過年是在路上過的,等到了京城已經(jīng)是開春了。葉云初的折子在路上就寫好了,董大人跟其余隨行的官員也把折子寫好了。他們一并呈上去。

    葉云初還要進宮給武明帝回話。

    “參見陛下。”

    “起來吧,賜座。”武明帝對青州的情況還是在意的,讓葉云初說給他聽。

    葉云初一五一十的說了,還說已經(jīng)把貪官抓進京了,等陛下處置。

    武明帝神色懨懨,“那些蠢貨還帶進京做甚,全殺了就好了,朕還嫌沿途浪費糧食。”

    “馮德,你去傳旨都殺了。”

    “是,陛下。”馮德領(lǐng)命退下。

    葉云初心想他是無權(quán)處置官員的,要是他真在當?shù)鼐桶压賳T殺了,沒天大的理由在武明帝這還是要存疑。

    葉云初的語氣頓了頓,“另外新奉縣的縣令鄭山辭控制了瘟疫,我從中得知他們縣里沒有缺過糧食,而且得了瘟疫的人只有三十五人,其余的人都能正常生活。”

    他垂下眼眸,把新奉縣的所見所聞原原本本的說給武明帝聽,武明帝沒打斷他的話,他便一直說下去。

    說完后把自己寫的奏折直接呈給武明帝。

    “奇怪了。馮忠回來也夸這個鄭山辭,你回來了也夸他。朕想想,第一個夸鄭山辭的還是李大人,讓朕對這個人好奇起來。”武明帝笑道,“云初你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等會有旨意下來。”

    “多謝陛下,臣告退。”葉云初沉默的離開。他坐在回家的馬車上,想到武明帝提起鄭山辭的名字時,沒有一絲感到陌生,這說明陛下已經(jīng)把這個人記住了。

    他的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葉云初滾了滾佛珠,心中默念了一遍佛法。

    武明帝拿著葉云初的折子看了一遍,基本上跟葉云初說的吻合,他便沒再多看。一個縣只有三十五個人得了瘟疫,這人是個人才。

    武明帝樂起來,繼續(xù)去抓御桌上的奏折看。

    此行去青州順利,武明帝也不吝嗇,給所有人都賞賜了,其中葉云初的賞賜最多。眾人都紛紛向鎮(zhèn)南王府道喜,說葉世子年少有為。

    鎮(zhèn)南王挼著胡子笑,“不敢當不敢當,云初還要多多磨練,這次多虧了陛下的提拔,他自己是沒甚本事的。”

    這做長輩的說話,自然是要貶低小輩的,不能太自滿了,實則自家長輩都是高興的,飄飄然的。

    “長陽侯的虞長行跟葉世子都是人中龍鳳啊。”

    鎮(zhèn)南王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虞長行跟葉云初年紀相仿,兩個人難免會被拿出來比較。虞長行只是因為跟武明帝的關(guān)系,深受陛下寵信,云初這是實打?qū)嵉墓凇?br />
    想著鎮(zhèn)南王也是唏噓長嘆。

    長陽侯派人去打聽了,隨行的官員給長陽侯說了新奉縣沒事。但他們還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情況,在府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虞夫郎說道,“你讓下人去打聽什么消息,難不成別人會把細節(jié)告知下人么?你只著急,死著急,你上門去問問啊。”說著虞夫郎的語氣帶著一絲埋怨。

    “好,我這就上門去拜訪。”長陽侯受不了虞夫郎這副樣子看著心疼,自己急沖沖的要出去。

    “傻子,把禮帶上。”

    長陽侯的長隨從庫房里拿了禮,坐上馬車,長陽侯一想去找三兒婿,保不齊虞夫郎還要跟他鬧脾氣。他只好去找隨行的幾個官員,董府離得比較近,他去一趟董府。

    董大人在家喝茶跟夫人其樂融融的,聽下人說長陽侯拜訪。

    董大人是正五品官員,這在這些勛貴面前也不夠看啊。董大人心中一驚,“快把侯爺請進來。”

    董大人整理衣著后,快步去正堂。他跟長陽侯府素無交集,這個時辰來找他,只能是為了新奉縣的事。

    傳聞長陽侯寵愛這個二兒子是真的,竟然不惜以侯爺之身來拜訪他這么一個小小五品官。

    董大人讓下人上的都是上好的毛尖,長陽侯來拜訪人,董大人這做主人的還要給長陽侯行禮,長陽侯沒受禮,“董大人客氣了。這是我?guī)У亩Y。”

    董大人拱手忙不迭說多謝。他這個身份知道自己再拒絕就是矯情,人家侯爺都帶禮上門來了,你還要在他面前推搡矯情,讓人生厭。

    長陽侯抿了一口茶,開門見山的說,“董大人我來拜訪你也沒其他的事,你知道我家二兒婿在新奉縣做官,我便想問問情況。這青州又是蝗災(zāi)又是瘟疫的,交通又不便,我們這兒得不到什么消息,便只好問問你了。請董大人告訴我。”

    “侯爺客氣了。”董大人把新奉縣的情況告知長陽侯,當然里面夾雜了董大人真心實意夸鄭山辭的話。

    “下官看鄭大人管轄下新奉縣沒什么問題,若是令郎出事了,鄭大人哪怕不跟我們說,也會告訴給葉世子,畢竟葉世子是鄭大人的三弟夫。鄭大人沒說什么就是沒出事。”

    長陽侯眉眼舒展,頷首點頭,“聽董大人的意思,山辭做得很不錯。”

    董大人眉飛色舞,“侯爺,鄭大人的政績太顯眼了,這次定能升官。”

    “三年任期要滿了,鄭大人應(yīng)該會是第一個被提拔升官的進士。”

    長陽侯不置一詞。說是提拔,家中有人的,還是能走關(guān)系提拔。只是看官位的大小,還有是虛職還是實職。

    不過聽說鄭山辭有本事,長陽侯還是得意的抖了一下腿。

    跟董大人聊了一些新奉縣的事,越是了解就越覺得鄭山辭是一個優(yōu)秀的人。長陽侯的面色凝重起來,他輕嘆一聲。

    長陽侯想起第一次見到鄭山辭的場景,還是一個有些青澀的年輕人。帶著瀾意回門時不卑不亢的,還跟他下棋。長陽侯當時看鄭山辭何嘗沒有審視和輕視,只是把他當做沒用的寒門進士,要靠著他們才能回京。

    這孩子到新奉縣去歷練的幾年,性子磨練好了,把自己的本事也亮出來了。長陽侯有些欣慰,類似于父親對兒子有出息的欣慰。這樣的欣慰,他只在虞長行身上感受過。至于虞瀾意,唉,不提也罷。虞時言跟他沒什么父子情分,很生分。

    他回到侯府把從董大人口中知道的消息告訴給虞夫郎。

    虞夫郎激動起來說道,“只要他們沒事就好,我才不管什么政績的,只要兩個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安全的從新奉縣回到京城,回來陪在我身邊。”

    長陽侯笑道,“現(xiàn)在你放心了吧,山辭是個有本事的。”

    虞夫郎擦了擦眼淚,“該擔心的還不是擔心,現(xiàn)在是放下心了。明日你就去吏部走動,探一探情況。”

    “還早,現(xiàn)在青州的事剛完,我就去吏部巴巴的打探,這太明顯了。等過段日子,我立馬去吏部打聽。”長陽侯講道理。

    “瀾意吃了多少苦。”虞夫郎想著自己的小哥兒。

    “他能吃甚苦,你就別操心了。”光是虞瀾意那脾氣,他能讓自己吃什么苦。只要人還活著,長陽侯就放心多了。

    他想了想去吏部打聽,可以先從呂侍郎入手,兩家因為兩個孩子的感情好,他們也時常走動。這京城的官彎彎道道的,人情世故也多。

    開春沒幾天,先是去青州的人受到了武明帝的賞賜,其次就是青州新奉縣縣令鄭山辭,被武明帝在金鑾殿上褒獎。

    “幾位愛卿的折子朕都看了……鄭愛卿很好。”武明帝讓馮德宣旨。

    長陽侯心中一滯,心里激動起來,他屏住呼吸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思爾才德兼?zhèn)洌诿阏拢冏恐藿裉胤忄嵣睫o為從五品戶部員外郎……”

    在大燕縣令政績優(yōu)異者,可以晉升為知府、同知跟通判,有機會調(diào)任成京官,但這條路比較艱難。京官身處中樞,更容易得到皇帝的賞識和提拔,能接觸到更多的朝廷大事,更甚至能參與決策。而地方官只是管著自己的地方,很難接觸到皇帝。皇帝是天下之主,權(quán)力的來源,所有官員都想成為京官,得到皇帝的賞識。

    進士家里有關(guān)系的,可以把子侄從地方調(diào)到另一個地方。哪怕是長陽侯這樣的家世,他也只能在鄭山辭不犯錯的情況下,把他調(diào)到京城來任一個虛職。

    戶部是六部中最搶手的部門,哪怕是從五品的員外郎這也是非常不易,這是大燕實實在在的實權(quán)部門。

    正七品地方縣令到從五品員外郎,已經(jīng)跨越了三個官階,還是從地方官直接變成了京官,又是戶部,看來陛下很看重鄭山辭,想把他放在戶部培養(yǎng)。

    葉云初抿著唇,臉上無悲無喜。

    長陽侯心里笑開花了,面上還是一臉肅靜。虞長行倒是露出一絲笑,顯出鋒利的俊美。

    下朝后,官員們紛紛來祝賀長陽侯。

    “侯爺,鄭大人這回是揚眉吐氣了,陛下徹底記住他了。”

    一個官員感嘆道,“鄭大人真是年少有為,后生可畏啊。”

    翰林院的狀元跟榜眼、探花還沒晉升,這事被鄭山辭搶了風(fēng)頭。大燕有多少狀元、榜眼跟探花的,能有出息的還是要看個人的能力。

    但一甲的路還是比尋常的進士走得更加順坦一些。譬如三年之后他們就可以很順利的去六部做官,不必像二甲跟三甲進士一樣闖破頭想成為京官。

    第97章 終回京

    長陽侯嘴上謙虛,“這都是陛下賞識。”

    等官員們各自散去,長陽侯回到自己的辦公處,挑眉笑起來。

    鄭山辭的事傳到朝中各處,翰林院的翰林也知道了。狀元是從六品修撰,榜眼跟探花是正七品編修,他們要在翰林院歷練三年。在這三年內(nèi)他們修國史和起草一些文書,到六部觀政,等著三年后進入六部任職。

    蕭高陽聽見很多翰林都在談?wù)撪嵣睫o,他也聽了一耳。

    “這鄭山辭是三甲進士,連跨三個官階變成戶部員外郎了,聽說是治瘟疫有功,再加上自身政績過硬,讓陛下直接下旨升官。”

    “鄭山辭是何許人,這般厲害。”

    “這晉升的速度比前三甲還要順。”一個翰林語氣泛著酸意。他是二甲進士,已經(jīng)在翰林這個位置困了八年了,一直沒有受到提拔。翰林院是清水衙門,官員的日子過得清貧,京城的物價高,房價更高,很多出身寒門,哪怕是鄉(xiāng)紳跟書香門第的家里,在京城連房子都買不起。翰林表面上看著光鮮亮麗,實則生活拮據(jù)。

    “可不興說這話,鄭山辭是有真本事的人,現(xiàn)在他的官階還比在坐的諸位高一些,往后見了他,還要拱手說鄭大人好。”一個翰林淡淡道。

    “蕭大人,你怎么看?”有人看見蕭高陽眼中一亮,蕭高陽是跟鄭山辭同屆的,還是狀元。

    “我還要向鄭大人學(xué)習(xí)。”蕭高陽不露聲色的笑了笑。

    眾人見狀元郎說話不露風(fēng),心中只覺沒意思。蕭高陽只拿著文書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整理文書,沒去摻合這件事。

    下值后,蕭高陽回到家中,父親還為鄭山辭的事安慰他。蕭高陽淡笑,“父親,我們在京城沒有經(jīng)歷過蝗災(zāi)跟瘟疫,鄭大人能保護這么多人,我只會覺得敬佩。但另一方面我也并不覺自己比他低微,若是我為地方官,也會拼盡全力護佑一方百姓。”

    蕭大人聽見自家兒子這般通透,挼著胡子笑,“不愧是我們蕭家的麒麟兒。”

    待蕭高陽走后,蕭夫人看自家老爺還是笑著,她打趣說道,“你之前還說什么,怕陽兒心性不穩(wěn)。你太小瞧他了。”

    蕭高陽這邊心緒平靜,有很多人心緒都不平。比如庶常館里的進士們。庶常館是新進士學(xué)習(xí)深造的地方,被視為朝廷儲才之地。每科進士殿試后,由翰林院開列新進士引見簡選,每科進士擇二十名左右,進館學(xué)習(xí)三年。選中的進士被稱為庶吉士,三年期滿考試,優(yōu)秀者留在翰林院或是朝廷做官,稱為留館;次者出為州縣官,稱之散館。

    留在翰林院做庶吉士的一般是二甲進士,他們聽聞鄭山辭的事,神色不一。

    等教習(xí)下課后,幾個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話,本是說著其他的話,但還是忍不住把話題繞到了鄭山辭身上。

    “鄭山辭這個名字好熟悉。”

    “他不就是跟長陽侯那個……”

    這么一說他們就想起來了。

    “他被陛下下旨褒獎了,還跨了三個官階,一下子變成戶部員外郎了。我們要說去六部任職也是正六品或是從六品這樣的官職,還有可能在京城留不住。”

    “留不住怕甚,你也跟鄭山辭一樣把政績做好,到時候回到京城。”

    那位庶吉士苦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家世不顯,本事該是沒那么大。”

    “到時候等鄭山辭進京后便知是人是鬼了。”

    有人對鄭山辭產(chǎn)生惡意,說他都是靠岳家庇護混政績的,還有人酸言酸語說,要是他有這么一個岳家,他也能做到。

    這邊武明帝下旨后,這圣旨要從京城出發(fā)到新奉縣去,足足要兩個月余。這時的新奉縣開始春種了,他們今年是種植藥材,但由于去年遭災(zāi)后,他們還留了一半的地種植小麥。家家戶戶都有儲糧的習(xí)慣,就連城中大戶也讓侍從們儲備糧食,為了以防萬一。他們新奉縣沒有遭多大的災(zāi),嵐縣的下場歷歷在目,他們還是多做準備比較好。

    范平把藥材的種子和一些花種運過來了,鄭山辭招待的他。

    “鄭大人,這是你們縣衙要的東西。”范平一手交貨。

    鄭山辭讓戶房的人清點貨物,沒有出錯便給范平銀票。

    范平把銀票又用來買香水、辣醬跟烈酒。范平跟鄭山辭閑聊幾句,鄭山辭說道,“以后范東家跟縣衙里的人交易可以找丁大人或江大人。”

    范平應(yīng)下來。

    只有政績平平的縣令才會在一個地方不挪動,范平去客棧休息了。等下屬把貨物買好,他在新奉縣待三日后就帶著貨回青州。

    范平帶來的藥材種子都是好種,鄭山辭按照原價賣給百姓們。

    鄭山辭回到縣衙處理公務(wù),處理完后在里面鍛煉了一下。今年只要天氣不壞,百姓們就又能掙一筆錢了。他算了算賬本還剩很多的錢。他做了規(guī)劃,有大部分錢是不能動的,還有一小部分錢,鄭山辭打算建學(xué)堂。

    新奉縣位于偏遠的地方,四個大鎮(zhèn)都沒有鎮(zhèn)學(xué),只有私人的書院或是請私塾先生教學(xué)。在一些經(jīng)濟富庶的地方,經(jīng)濟好的鄉(xiāng)鎮(zhèn)上會有鎮(zhèn)學(xué)。鄭山辭不貪多,他只想修一個鎮(zhèn)學(xué)。

    他對四個大鎮(zhèn)的了解還是不如江主簿跟譚和,鄭山辭讓旺福去把這兩個人請過來。

    江主簿跟譚和進來后忙不迭見禮。

    “我想修一個鎮(zhèn)學(xué),你們認為修在哪個鎮(zhèn)比較好?”

    江主簿找文吏拿了地圖過來,他想了想,“修到吳鎮(zhèn)吧,吳鎮(zhèn)在津興鎮(zhèn)跟東安鎮(zhèn)的中間,距離花鎮(zhèn)上有點遠,不過譚和已經(jīng)把水泥路修好,從華鎮(zhèn)去一趟吳鎮(zhèn)大約一個時辰左右。”

    那就是兩個小時了。

    譚和得知鄭山辭想修鎮(zhèn)學(xué)后,心里已經(jīng)是大為震動。

    “鄭大人,鎮(zhèn)學(xué)跟縣學(xué)是一樣的性質(zhì),那就是縣衙辦的書院了。”

    鄭山辭點點頭,“鎮(zhèn)學(xué)主要是教一些基礎(chǔ)的學(xué)識,學(xué)費跟食堂方面我還在想,還有我想修宿舍。有的孩子離家太遠了,可以住在宿舍里。要是勤奮一點,鎮(zhèn)學(xué)放假時還能自己去打點零工。”

    鄭山辭不是一拍腦袋的想法,他早在去縣學(xué)后就有這樣的想法了,只是當時縣衙賬本上的銀子還不夠。現(xiàn)在修路已經(jīng)修好了,水渠也修好了,被工房的人命名為月渠。現(xiàn)在縣衙不需要再支出水渠跟修路的錢了,他可以用這些錢來修一座鎮(zhèn)學(xué)。

    鄭山辭一直覺得讀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管能不能考取功名,多讀一點書能認識縣衙的告示,能明白做人的道理,學(xué)習(xí)認字寫字,學(xué)習(xí)簡單的計算可以去做賬房,也可以去給別人寫信賺錢。如果是因為沒有讀書的途徑斷絕了他們讀書的可能,鄭山辭想把這座橋架起來。

    以后讀書怎么樣是他們自己的事,但修鎮(zhèn)學(xué)讓他們能讀書,是縣衙的事。

    翌日鄭山辭就讓工房去吳鎮(zhèn)選地動工。

    鄭山辭還把劉教諭請了過來,詢問他的建議把學(xué)費和膳堂的費用定為多少才合適。

    劉教諭沖著鄭山辭拱手,“敢問鄭大人縣衙的府庫是否充盈?”

    鄭山辭點頭。

    劉教諭:“那請鄭大人把學(xué)費定為一兩銀子,膳堂的定價我不敢置喙。”

    鄭山辭應(yīng)下來。

    膳堂的價格,鄭山辭也往低的定,最低的價格是一碗白飯加一碗素菜需要兩文錢。鄭山辭還設(shè)了獎學(xué)學(xué)子的規(guī)則,這樣可以更加鼓勵他們讀書,也能在生活上更好的幫助他們。

    晌午鄭山辭在膳堂用完飯就回內(nèi)室休息了。

    衙役們談?wù)撈饋恚翱匆姽し康娜擞肿吡恕!?br />
    “聽說是去修鎮(zhèn)學(xué)。”

    “真的,我們縣要有鎮(zhèn)學(xué)了?”一個衙役驚喜的說。

    “我看見他們朝吳鎮(zhèn)的方向去了,這鎮(zhèn)學(xué)修在吳鎮(zhèn)。”

    有幾個吳鎮(zhèn)出身的衙役面露喜色。

    “我記得你家的孩子才三四歲,到時候可以送到鎮(zhèn)學(xué)上去讀書了。鎮(zhèn)學(xué)是官學(xué),這學(xué)費比去私塾便宜多了。”

    “我晚上回去就跟媳婦商量。”衙役這般說,還盤算著以后要少花點錢,多攢點錢給家里的孩子讀書用。這讀書除了學(xué)費,還有其余的地方要花錢,不多攢點錢供不起。

    鄭山辭下值后回到家里,虞瀾意在屋子里換衣裳,他推開門進去,聽見臥室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鄭山辭也是要去換衣裳的。

    等虞瀾意換好后,鄭山辭才去里間換衣。

    虞瀾意:“聽見推門聲了,你進來了又不出聲。”

    鄭山辭去換官袍,說道:“我怕把你嚇到了。”

    “這就能把我嚇到,那我膽子也忒小了。”虞瀾意在里間磨磨蹭蹭看著鄭山辭換衣裳。

    鄭山辭:“……”

    兩個人從里間出來,虞瀾意蹺二郎腿看賬本,鄭山辭見了說,“蹺二郎腿對腿不好。”

    鄭山辭出去找金云要了一個小板凳,放在虞瀾意的腿下來,“要是按捺不住就把腿放在上面搭著。”

    虞瀾意不蹺二郎腿了,他把腿放在小板凳上,斜了鄭山辭一眼,“你太貼心了,鄭山辭你是不是對所有人都是這樣。”

    鄭山辭:“怎么這么說。”

    虞瀾意一腳踩在板凳上,“我今天去酒肆,有幾個哥兒說,你跟我成親這么久了,還沒有孩子。他們著急,如果你愿意納他們?yōu)殒脑挘麄兒茉敢饨o你生孩子。”

    說起來虞瀾意就氣得牙癢癢。

    鄭山辭:“我們縣衙沒什么哥兒可以接觸。”

    他的目光落在虞瀾意的肚子上,“有你一個就夠了。”

    虞瀾意耳尖一紅。

    晚上,鄭山辭把虞瀾意的腿架在肩上。

    虞瀾意的腿又長又白,他捂住自己的肚子。

    ……

    新奉縣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百姓們上縣衙買了種子種藥材,開春后忙忙碌碌的,到了夏天,有漢子回到家里拿著瓢從家里的水缸里舀水喝,他剛從田地里回來還是打著赤膊,穿著一件薄背心,褲子挽起來,褲腳還有泥點。

    喝完一口水,心里痛快起來。他在田地上就被村里的里正喊過去說話,每戶要出一個人來聽。說是吳鎮(zhèn)上有鎮(zhèn)學(xué)了,學(xué)費只要一兩銀子,最便宜的飯菜只要兩文錢,要是有想法的就可以把孩子送過去讀書。

    娘跟媳婦上山撿柴和采蘑菇去了,估計要等會兒才回來。漢子先背著背簍去把雞草割了,等他回來后正好娘跟媳婦也從山上回來了。

    “娘,媳婦,你們先別忙活兒。”漢子把里正的話告訴給娘跟媳婦,“就是兩年之內(nèi)成績不佳就會被辭退,畢竟縣衙不能一直養(yǎng)著人,這是供讀書的地兒。”

    婦人說道:“你想把二娃送去讀書?”

    漢子點頭,“大娃年紀大了,二娃年紀還小正好送去讀書。我跟著譚大人去修路也給家里交了不少錢,娘你看能不能送二娃去讀書?”

    他娘態(tài)度冷淡,“等你爹跟兄弟們回來后再說。”

    媳婦跟老娘先去灶房做飯,等到了傍晚,他們把飯做好了,家里的人都回來了。他們家有四個兄弟姐妹,最小的妹妹嫁到隔壁村子去了,家里還剩三個兄弟,他是中間那個。

    老娘把他的想法說給家里的人。

    老爹抽了一根大煙,“老大你怎么說。”

    老大說:“若是二娃要去,那我們家的牛娃也要跟著去讀書。”

    老三更是不服氣,“兩個侄子都去了,我家的孩子也要去。”

    這樣算下來一年就要交三兩銀子,這三兩銀子對于莊稼人也不便宜。老爹吸一口煙,“干脆算了,好好把地種好,這些讀書的事跟我們家能有什么干系,踏踏實實的種地也能賺錢。”

    “爹娘,二娃的年紀正適合,再加上我這兩年修路給家里上交了不少銀子,讓二娃去讀書吧。爹你給我六兩銀子就成了,以后二娃讀書,我們自己供他。”

    “既然二弟要自己供二娃讀書,為什么還要找爹娘要六兩銀子,既然有這個心氣就別找爹娘要錢。”大嫂尖酸刻薄的說。

    家里就老二被選去修路了,家里的老大跟老三都沒被選上,老二給家里交了錢,還不知道自己私藏了多少錢,不然張口閉口就是自己要供二娃去讀書。

    怎地,要讀書也不能厚此薄彼,要讀就每家出一個孩子一起去讀書。

    老二氣得不行,最后這頓晚飯不歡而散。

    老二回到家里想了想,幸好他給家里給錢時,自己留了心眼沒給太多,還有剩下的。這兩年他賺錢賺得最多,只想把二娃送去鎮(zhèn)上讀書,想要六兩銀子都不成。

    老二媳婦在屋外把爹娘哄高興了才進來,看見老二就拍了他一下,“誰讓你這么說話的,說什么自己供二娃讀書,這話說得我們有很多私房錢似的,又惹爹娘不高興,又把大哥跟三弟得罪了。有什么話好好說。”

    最后二娃還是去讀書了,爹娘出了三兩銀子。二娃的書包是他娘給他去鎮(zhèn)上扯布料新做的。腳上的鞋子是大伯母給他做的,他還有一個袖套是三伯母做的,說是不讓他把衣服弄臟了。

    老二媳婦看著二娃,今天把他送到吳鎮(zhèn)去,這還是第一天她跟相公親自送過去,一家三口坐上牛車去吳鎮(zhèn),到了鎮(zhèn)學(xué)看見很多的大人都把孩子送到鎮(zhèn)學(xué)上。

    老二拍了拍二娃的肩膀,“好好讀書,這個機會不容易,你的哥哥們想讀書還不成,以后讀書出息了,記得要對他們好知道不?”

    二娃點點頭:“爹娘,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聽夫子的話,好好的讀書。”

    “好了好了,二娃你進去吧,那有夫子引著你進去。”老二媳婦摸了摸兒子的頭。

    等夫妻兩個人看著二娃進去后,混進一眾孩子里消失不見了,看不到了,他們才轉(zhuǎn)身往回走。老二媳婦身上帶了點錢,扯著相公進糕點鋪子買了一些糕點。

    “什么糕點忒貴了,吃不起。”老二說道。

    “這糕點買給侄子們吃的,大哥跟三弟心里還是不舒服。但你看大嫂跟三弟妹還是送了鞋子跟袖套來,說明他們還是念著二娃的。你說話不要那么沖,別以為自己修路掙點錢了,就跟大哥,三弟不對付。”

    老二想了想,“媳婦,你說得對。”

    二娃被夫子引著到了班上,班上基本上都是跟他同歲的小孩子。二娃沒有東張西望,只是把書包放在位置上晃蕩著腿坐在椅子上等夫子進來。

    晌午去膳堂吃飯可以有免費的白菜湯喝,他買的是一飯一素,素菜是炒的胡蘿卜,油水很足。二娃覺得比家里炒的胡蘿卜好吃。

    有鎮(zhèn)上的孩子不住宿舍,一放學(xué)就回家了。二娃住在宿舍里,一個宿舍有四個孩子。晚上有溫柔的嬸嬸來陪他們說話,說完話就讓他們睡覺。

    二娃把小被幾蓋在身上,眼睛里包了眼淚,他用小手擦了擦眼淚,他想家了,想爹娘,想爺爺奶奶還有大伯父大伯母,三伯父三伯母,還有兩個哥哥,一個親哥,一個堂哥。

    二娃在鎮(zhèn)學(xué)里交了新朋友,心情好多了。

    ……

    夏天天氣炎熱,鄭山成的腿被宋大夫打斷了,在家里養(yǎng)腿。躺在床上不能下來。要是想出來曬太陽就讓侍從把他抬出來。

    鄭山成的精神勁兒還好,他的腿上全是白帶子,半個身子都不能動。

    “爹,吃瓜!”鄭同初會說點簡單的話了,林哥兒帶著他在走路,鄭同初站一會兒就又趴在地上了,小孩的平衡性還不好。

    這瓜是寒瓜,虞瀾意也喜歡吃。新奉縣沒有冰,他們想吃冰的,就是把水果放到井底下面鎮(zhèn)一鎮(zhèn),吃起來也是冰涼涼的。

    虞瀾意一口咬下去,這寒瓜就缺了一個大口。這寒瓜是從嵐縣運過來賣的,許多人家都喜歡買寒瓜放在井里鎮(zhèn)一鎮(zhèn)就吃。

    他還喜歡吃桂花冰粉。夏天天氣熱,他要吃兩碗。冰粉吃起來太享受了,再放點米酒跟花生碎,更好吃了。

    “夏天就適合躺在椅子上在樹下乘涼,吃一碗冰粉,困了就睡過去。”虞瀾意享受的躺在躺椅上。

    虞瀾意是享受了,鄭山辭還在縣衙里。晌午的膳堂,鄭山辭就讓膳堂以后做一道綠豆湯給衙門的人敗敗火性。

    他辦完公務(wù)喝了一大口水,喉嚨里才不覺干。

    外面?zhèn)鱽沓畴s的聲音,鄭山辭聽見有人在說什么“虞”,他凝神推開門出去,果然看見虞瀾意,還有五車寒瓜。

    虞瀾意擺手:"鄭山辭,我給你送瓜來了。"

    鄭山辭一看寒瓜,讓膳堂的人都切了瓜,每個人分點寒瓜吃。虞瀾意跟鄭山辭去了他辦公的地方,這地太熱了。

    虞瀾意一看這地方也沒個樹蔭遮著,太陽直往屋子里照。

    “你這地方太熱了。”

    旺福把切好的寒瓜端進屋。

    鄭山辭吃了一塊寒瓜,眉眼舒展,“這地方是熱,你喝水。”

    虞瀾意才不喝水,他從盤子里拿了一塊寒瓜吃。

    “你少吃點,小心肚子疼。”鄭山辭這話是有根據(jù)的,虞瀾意有次一天吃了三個寒瓜,肚子一直在疼。

    虞瀾意:“我這一塊吃了回去也不吃了。”

    他啃寒瓜,一口就一大半沒見了,啃出一個月牙。

    “瀾意你來看我真好。”

    虞瀾意翹嘴,“那是我疼你。”

    鄭山辭:"……”

    “為了不顯得你那么突出,我就買了五車的寒瓜,讓你的下屬們也嘗嘗。”虞瀾意突然通人情世故了,“這還是我自己的月例銀子買的,沒找賬房支銀子。”

    鄭山辭正想說把這錢給虞瀾意補上,虞瀾意隨即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沒事,沒花幾個錢,都不如我吃個鴨子。”

    鄭山辭沉默了,如果說的是京城的鴨子,那確實遠遠不如。

    虞瀾意坐在椅子看鄭山辭處理公務(wù),他嫌棄這里熱,更想看鄭山辭。

    鄭山辭把公務(wù)快速處理完,坐過去親了一下虞瀾意。虞瀾意左右看看,想到要是有人找鄭山辭,旺福會說的。他才松口氣。他好歹是世家少爺,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鄭山辭親了一下,心里很羞赧。

    “你干嘛不說話就過來親我。”虞瀾意別別扭扭的說。

    “沒忍住,以后注意。”鄭山辭捏了捏虞瀾意的鼻子。

    “以后注意點人。”虞瀾意伸出手捏了捏鄭山辭的耳朵,讓他湊過來,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鄭山辭的耳朵先是一疼,后來虞瀾意用牙齒慢慢的磨,鄭山辭的耳朵跟辣椒一樣紅。

    江主簿叼了一嘴寒瓜,拿著文書在看。一個文吏進來見禮說道,“江大人,有朝廷的人來了,到城門口了。”

    “還不快去告訴鄭大人。”江主簿心中一驚。

    “已經(jīng)有文吏去告訴鄭大人了。”

    等江主簿到了縣衙門口,丁宣,朱典史還有縣衙的眾人都在,虞瀾意在鄭山辭旁邊。

    馬車停在縣衙門口,宣旨官從馬車里捧著圣旨出來把武明帝的旨意傳下去。

    鄭山辭他們都是跪著的,虞瀾意心里隱隱激動。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特封鄭山辭為從五品戶部員外郎。”

    從五品的官,這比虞瀾意預(yù)想的還要高,而且還是戶部的官員,鄭山辭變成京官了!我終于要回京了!虞瀾意喜氣洋洋。

    “鄭大人領(lǐng)旨謝恩吧。”

    鄭山辭:“臣謝主隆恩。”

    鄭山辭接過圣旨。

    宣旨官說道:“還有一份旨意,……封丁宣為新奉縣縣令,江正為新奉縣縣丞,譚和為新奉縣主簿。”

    “臣謝主隆恩。”

    宣旨官把圣旨遞給丁宣,“丁大人這還要好好謝謝鄭大人啊。”

    鄭山辭讓旺福準備了荷包給宣旨官,宣旨官感受到荷包的重量,眼中的笑意更甚,“既然我已經(jīng)把陛下的旨意傳到了,這便走了。”

    把朝廷的人送走,鄭山辭心中松口氣。鄭山辭拿著圣旨,掌心還有些灼熱,掌心生了細小的汗珠。

    “多謝鄭大人的提拔之恩。”丁宣拱手感激。

    “多謝鄭大人的提拔之恩。”江正跟譚和忙不迭也說道。

    鄭山辭把圣旨遞給旺福,旺福拿到手里沒一會兒,虞瀾意就伸出了手。

    旺福:“……”

    旺福老實的把圣旨遞給自家少爺。

    鄭山辭把三人扶起來,“這都是應(yīng)該的。你們做得很好,受到提拔也是應(yīng)該,只望你們今后把新奉縣好好治理下去,讓新奉縣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三人鄭重的點點頭。

    丁宣跟江正走了,譚和還留在原地。他不知道說什么,想說話又怕自己語無倫次。他本來就沒有什么官職,現(xiàn)在突然變成了主簿,他心中激動又不安。

    鄭山辭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說道,“你很好。”

    譚和是舉人,新奉縣修路都是他一手操辦的,成為主簿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隆?br />
    譚和的心里安定下來,退下了。

    虞瀾意拿著圣旨知道這里還是縣衙便沒有太激動,等到了鄭山辭辦公的地方,虞瀾意直接跳起來,用雙腿盤在鄭山辭腰上,雙手摟著他的脖頸。

    鄭山辭立馬摟著他的腰。

    “太好了,我們可以回京了,而且還是揚眉吐氣的回去。”虞瀾意心里美滋滋的,他拉著鄭山辭的官袍,親他的臉。

    “鄭山辭,你太給我長臉了。”虞瀾意親他的額頭,臉頰,嘴唇。

    鄭山辭也笑起來。

    “你還沒下值,我先回去讓他們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了。”虞瀾意放開鄭山辭拿著圣旨一塊輕快的走了。

    他來得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得也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

    鄭山辭現(xiàn)在也是坐臥不安了,他站起來踱步思忖,戶部員外郎。員外郎這個官職是佐戶部郎中掌戶部司事,協(xié)助管理全國的戶籍、土地、錢糧、貢賦、徭役等事務(wù)。還要參與主管計劃國家費用、全國交納的錢幣、倉庫儲存及供給,審核各地的財政文書和賬目。

    是真的實權(quán)官員。

    在古代六個部門中戶部就是最吃香的部門。

    以前鄭山辭在京城還是一個小嘍嘍,連皇帝都沒有見過,以后他要到金鑾殿上去上朝,就能見到皇帝了。當時他在京城是三甲進士,又身無長物,沒什么人瞧得上他。后來他跟虞瀾意成親后,在京城沒待多久就來到新奉縣了。

    鄭山辭對京城的全貌還沒有見完。三年過去了,他還是要回到京城了。

    ……

    “大哥大嫂,鄭山辭升官了!從五品戶部員外郎,我們可以收拾收拾準備去京城了!”虞瀾意到了門口捧著圣旨就跑進來了。

    “山辭升官了!”鄭山成有些驚訝,更多的是高興。

    “山辭太厲害了,所以現(xiàn)在他變成京城的官了,我們要從新奉縣離開去京城了?”林哥兒說起京城就有一種油然而生的敬畏感。

    “對,大哥大嫂收拾東西,我們過幾天就可以出發(fā)了,把小侄子一起帶上,我們一起去京城。”虞瀾意高興極了。

    等鄭清音從紡織廠回來后也被催促著去收拾東西。

    鄭山辭回來后,所有人都是喜滋滋的收拾包袱準備回京了。家里的下人都是從京城來的,現(xiàn)在他們也要跟著自家少爺回京了。

    快遞物流分揀中心2.0。

    虞瀾意把物件收拾好了。

    鄭山辭欲言又止。

    “瀾意,我們這么急么?”

    虞瀾意挑眉,“你還有什么事需要交代么?難不成還要城中的大戶跟下屬給你踐行。”

    鄭山辭倒不是這樣的人,他只是覺得太快了,快到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的東西已經(jīng)打包好了。

    過了兩日,鄭山辭把新奉縣縣令的印章交給丁宣,把公務(wù)交接完畢。城中有大戶來道賀,鄭山辭也是客客氣氣的。

    虞瀾意還去見了徐哥兒跟夏夫郎,他開門見山的說,“鄭山辭升官了,我們要回京去了,要是你們以后有什么事就寫信寄到鄭府上,我把地址寫給你們。”

    徐哥兒看著虞瀾意還是有些不舍,聽見虞瀾意的話笑起來,不管他們初見是真心還是假意,終歸在相處中還是付出了真心。

    夏夫郎唏噓一聲,還是說道,“還沒恭喜鄭大人,祝你們一路平安。虞少爺跟鄭大人都好好的。”

    虞瀾意笑容燦爛,“如果有一日你們要來京城玩,包吃包住,我?guī)銈兺妗!?br />
    徐哥兒送了虞瀾意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兒,“這都是不值錢的東西,帶著上路好解解悶。”

    虞瀾意珍惜的收下了。

    夏夫郎送給虞瀾意一顆夜明珠,虞瀾意也收下了。他的鼻尖有點酸,“以后要是有機會,我們還會見面的。”

    徐哥兒笑道,“以后有機會再見。”

    虞瀾意一步三回頭,心里苦悶的回到家里。

    鄭山辭見他難過,輕聲安慰他,“要不過幾天再走。”

    “反正兒都要傷心,還不如快刀斬亂麻。我們虞家的人就是這般果決。”

    鄭山辭只好抱著他哄他。

    翌日早上,他們的物件已經(jīng)收拾好了,林哥兒找宋大夫抓了藥,拿了藥方,鄭重的向宋大夫表達了感激之情。

    天還是蒙蒙亮,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在街上走。鄭山辭他們出了城門,鄭山辭掀開車簾看見新奉縣這三個大字,心中嘆息。

    他還記得第一次來到新奉縣,入目的盡是風(fēng)沙,這里的人都是愁苦的,現(xiàn)在都好了,這樣就好了。

    他確實適合悄悄的走了。

    “鄭大人!”

    “鄭大人!!”

    “鄭大人!!!”

    鄭山辭聽見有人在喊他,城門外都是百姓,他們穿著樸素的衣服,手里拿著籃子,籃子里面裝著紅雞蛋跟白菜,有茄子、豆芽……各種各樣的都有,在他們前面是丁宣跟江正,還有譚和,朱典史,衙役和文吏,工房跟戶房,兵房,刑房……好多好多的人,把路都堵住了。

    鄭山辭愣住了。

    “鄭大人謝謝您,您是一個好官,祝您青云直上,前途坦蕩!”

    “鄭大人,慢走!”

    “鄭大人這是我家的紅雞蛋,您拿著路上吃。”

    “鄭大人啊,謝謝您,鄭大人謝謝您為我們做的一切,我們永遠不會忘記的!”

    “鄭大人……”

    “鄭大人您走好……”

    “鄭大人謝謝您讓我們有了安穩(wěn)的生活,謝謝您讓我的孩子能夠上學(xué),謝謝您,您是一個好官!”

    鄭山辭望著這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他的喉嚨哽咽了一下,眼眶也濕了。

    “我也要謝謝你們。”他一個人的聲音還是壓不住這么多百姓叫的“鄭大人”,這句話散在了風(fēng)里,散在了新奉縣的風(fēng)沙中。

    丁宣把萬民傘拿給鄭山辭,“鄭大人這是我們連夜做的,這傘上面都寫了百姓的名字。有的百姓不會寫字,所以他們按上了手印。”

    “鄭大人慢走!”

    “送鄭大人青云直上!”

    ……

    馬車緩緩在路上行駛,把新奉縣的人慢慢的拋下。鄭山辭哭了。

    第98章 清鄉(xiāng)村1

    虞瀾意看著這些百姓心中也受到了感觸,鄭山辭突然抱住虞瀾意,把自己的頭埋在他的脖頸。

    虞瀾意很快就感覺到自己的脖頸濕濕的。

    他伸出手輕輕的拍鄭山辭的后背。

    他不知道說什么來安慰鄭山辭,只是抱緊了他。

    他的相公真是一個……虞瀾意想不出來什么詞,他有點懊悔自己小時候沒有好好的聽先生的課,他的相公是一個好人。

    鄭山辭抱著虞瀾意緩了良久,他抬起頭來時,眼眶還是紅的。

    虞瀾意看著老心疼了。

    鄭山辭拿著帕子給虞瀾意擦,虞瀾意自己拿帕子擦,“我等會去洗洗,你好點了么?”

    鄭山辭點點頭,還有些不好意思,一看萬民傘,眼眶又要紅了。虞瀾意忙不迭把萬民傘收好,免得把鄭山辭惹哭了。

    他們一路上沒停。有驛站就在驛站休息,這回他們到青州的驛站了。

    驛丞一聽說鄭山辭是被提拔到京城做京官,對他們態(tài)度很好。

    虞瀾意拉著鄭山辭出去玩,他給鄭山辭買了木雕,是一只兔子。

    “鄭山辭,你像只兔子。”虞瀾意拿著木雕笑。

    鄭山辭捏了捏兔子的長耳朵,捏不動。

    “瀾意,這次我們要繞路去一趟清鄉(xiāng)村,把爹跟阿爹接走。他們兩個人在家里,我總是不放心。”鄭山辭心中有分寸,他三年靠著幾個廠子也賺了錢,打算在京城買一座宅子給他們住。

    他們在京城的婚房距離長陽侯府只有一條街的距離,而且這是長陽侯給虞瀾意置辦的婚房,他帶著全家一起住進去不太好。在新奉縣他是做縣令,宅子是縣衙的,一塊住著還好,回到京城了,再帶著爹跟阿爹這就不好了。爹跟阿爹這邊他還打算買一個帶院子的宅子,他們沒事可以種種菜的。

    他把這件事給虞瀾意說了。

    “你都有錢在京城買宅子了?”虞瀾意瞇著眼睛抓重點。

    “挺好的,我跟大哥大嫂,清音已經(jīng)熟悉了。而且他們都不管我嘛,要是長輩的話,我不知道怎么應(yīng)付。”虞瀾意不想被管著。

    “你要買的話就買近一些的,相互有個照應(yīng),就在隔壁吧。”

    虞瀾意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京城買房容易被坑,我讓我爹買了,你把錢給我,我再給他。”

    鄭山辭:“這太麻煩岳父了。”

    虞瀾意大方:“不麻煩,他樂意。”

    鄭山辭:“……好吧。”

    虞瀾意想了想,跟長陽侯說了,然后說鄭山辭要給他錢。他爹愛面子一定不會收下,他就說幫他爹收下,這錢就變成他自己的私房錢了。

    他太聰明了。

    想到這兒虞瀾意美滋滋起來。

    這一路上屁股又要遭殃了,虞瀾意墊了三個墊子。

    “再也不想坐這么久的馬車了,屁股都要坐痛了。”虞瀾意到了驛站跟鄭山辭抱怨。

    驛站的床鋪這些都換成了他們自己的東西,虞瀾意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鄭山辭正在把里衣這些拿出來,夏天天氣熱,他們要洗澡。

    他輕聲說,“我?guī)湍闳嘁蝗唷!?br />
    虞瀾意臉上一紅,下意識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不、不用了。”

    鄭山辭遺憾的應(yīng)了一聲。

    一路上太難熬了,虞瀾意在某天還是忍不住讓鄭山辭給他揉了揉。

    他們要趕路,還要繞路所以趕路很急,到了鎮(zhèn)上,鄭山辭跟虞瀾意帶著人去買了禮物。雖說要把爹跟阿爹帶走,還有親戚這些也要買東西感謝一下。

    虞瀾意買了很多,他瞠目結(jié)舌,“鄭山辭,這里的東西好便宜啊。”

    這是一個鎮(zhèn),比在新奉縣買東西還要便宜。

    帶著一車禮物,他們坐馬車去清鄉(xiāng)村。林哥兒也買了一些東西,糕點、雞鴨魚肉、好酒、還買了紅包包了幾個大包。他嫁給鄭山成跟著去新奉縣后,有三年沒回娘家了。他在食肆里忙,已經(jīng)有積蓄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他要對娘家人好點。

    只有三輛馬車來了,余下的人鄭山辭讓他們在鎮(zhèn)上等著。他跟虞瀾意坐了一輛,大嫂和小弟一輛,大哥的腿不好動就先在鎮(zhèn)上等著,還有一輛馬車上帶著禮物。

    到了清鄉(xiāng)村,鄭山辭先把虞瀾意扶下來。

    虞瀾意抬眼一看,村口還有圍欄,入目就是土,很多的土,他們村里的人住的就是土房。這是下午村里的人都還在田地里種地,村子里沒什么人,傳來幾聲狗叫聲。

    鄭清音提著禮物,林哥兒抱著多多,鄭山辭雙手都提著禮物跟在他們身后。鄭清音到了家看見自家土房子變成了青瓦白墻神色怔了怔。

    爹跟阿爹寫信說修了房子,這還是鄭清音第一次看見自家的房子。

    院門沒關(guān),他們直接就進去了。

    一個侍從從屋子里出來看見鄭山辭跟自家少爺,面上一喜,“拜見大人跟少爺。”

    鄭山辭把他扶起來,語氣溫和,“辛苦你了。”

    侍從搖搖頭,“這都是我該做的。老爺跟夫郎去田地上了,我這就去叫老爺跟夫郎。”

    還有一個侍從剛從雞圈里出來,鄭清音搬來板凳讓眾人先坐下。家里大變樣,鄭清音還找不到家里的茶葉跟糕點放哪去了,還是另一個侍從找到給泡了茶。

    “好久沒回來了,家里變了模樣,我現(xiàn)在看著就有些陌生。”鄭清音看著雞圈里的雞還有些親切。他從小就會上山去割雞草,早上、晌午、晚上都要進雞圈里去看看有沒有母雞生蛋。把雞蛋撿出來,攢一攢就能到鎮(zhèn)上去賣了。雞蛋兩文錢一個,他跟大哥一起去賣雞蛋就是最高興的時候。鎮(zhèn)上的人喜歡吃雞蛋,只要去賣,準兒能一下子全出了,一點也不費勁。

    虞瀾意第一次看見雞,他看見一只母雞帶著一群小雞到處覓食,虞瀾意看著小雞可以想去摸,他偷偷的跑過去,抓住一只小雞,摸了摸它身上毛絨絨的毛。

    鄭清音看見母雞做出攻擊的姿態(tài)沖著虞瀾意飛過去,他大喊一聲,“二嫂快把小雞放下!”

    母雞跳起來啄虞瀾意。

    虞瀾意躲開了,母雞還一直跟著他,記仇得很。

    鄭清音把母雞趕走了,帶虞瀾意去洗手。

    “二嫂,這時候的母雞最護崽,不好惹。”

    虞瀾意委屈巴巴的應(yīng)了一聲,“我不知道。”

    鄭山辭過來用帕子給他擦手,虞瀾意乖乖的伸出手讓鄭山辭擦。

    “鄭山辭,那有小狗。”虞瀾意扯了扯鄭山辭的袖子。

    鄭山辭一看是土狗,很大一只。

    “小心些,怕它咬你。”鄭山辭說。

    他們沒坐一會兒鄭父跟鄭夫郎得到消息后就從田地里趕回來了,兩個人腳步很急,到了院門口卻還有些躊躇起來。

    鄭父哎一聲還是走進去,他看見了林哥兒,鄭清音,還有鄭山辭跟一個漂亮的哥兒。

    鄭清音喊道:“爹,阿爹我們回來了。”

    鄭夫郎打量鄭清音見他氣色很好,模樣也是好好的,性子似乎也活潑,不像在家里的樣子,他滿意起來。

    “爹,阿爹。這是多多你們的孫子,山成的腿不好挪動,等您二老到了鎮(zhèn)上就能看見他了。”

    鄭父驚疑道,“他的腿怎么了?”

    他大兒子已經(jīng)成一個瘸子了,現(xiàn)在腿上又出甚事了,鄭父的心里焦灼起來。

    林哥兒笑著說,“他沒事。新奉縣的宋大夫說山成的腿還能治,所以把腿打斷了,讓骨頭重新長,只要骨頭長好了,山成以后就不是瘸腿了。”

    林哥兒說到這里,心里又感觸起來。他相公這輩子什么都好,瘸腿也是好的,只是別人總是會看他的腿,他自己心里也是念著的。

    鄭夫郎喜極而泣:“太好了。”

    大兒子的腿能治好,這比什么都好。

    “爹,阿爹,這是我的夫郎虞瀾意。孩兒不孝,這么晚才來看你們。”鄭山辭跟虞瀾意給鄭父跟鄭夫郎見禮。

    “山辭你這孩子還說這樣的話,你是孝順的,你都這么出息了,人也長大了。現(xiàn)在又成家了,有這么漂亮的二兒媳,我心里也高興。”鄭夫郎看見虞瀾意越看越喜歡,心里還有些忐忑。他知道虞瀾意是侯府的哥兒,怕他脾氣不好。

    虞瀾意跟著鄭山辭叫了一聲爹跟阿爹。

    鄭夫郎:“瀾意,我可以這么叫你么?”

    虞瀾意:“可以的,阿爹。”

    鄭山辭都多看了他幾眼。虞瀾意心中得意,他雖說不是什么賢惠知禮的人,但他看得多了,也會裝一點。

    “……我什么事都聽相公的。跟著相公去新奉縣怎么會辛苦,我只怕相公會吃苦。”虞瀾意跟鄭夫郎聊天。

    鄭夫郎:“山辭要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二兒媳你還是要好好說他,不要這么慣著他。”

    虞瀾意乖乖的點頭,“相公挺好的。”

    鄭夫郎并未生氣,他知道虞瀾意是侯府的哥兒待他客客氣氣的,就是沒對大嫂那般親切。虞瀾意并未放在心上,他是嫁給鄭山辭,又不是嫁給他全家人的。而且他跟鄭家阿爹才見了一面,就變成親熱起來也不可能。

    鄭父說,“今晚你們留下來吃飯吧,家里的房子很多,給你們?nèi)值芏剂袅朔块g。”

    鄭山辭說想把他們帶到京城去享受。鄭父心中有些意動,終究是有兒子在身邊好上一些,再加上他們有多多這個孫子了,他們想跟孫子一起。

    鄭父抽了一桿旱煙,院子外邊只有他跟鄭山辭兩個人在,“我們?nèi)ゾ┏歉銈冏∫黄鹈矗俊?br />
    “我手里攢了一些錢,打算在京城另外買院子供爹跟阿爹住。”

    二兒媳是侯府的哥兒,現(xiàn)在看樣子是好說話的。但他們老兩口還是不習(xí)慣跟這樣的富貴人接觸,只怕遭人嫌棄,又跟二兒媳觀念不和鬧出矛盾,鬧出笑話來,讓兒子夾在中間為難。

    鄭山辭說了一些話,是說他在京城受到長陽侯府很多的恩惠,到了新奉縣虞瀾意對他又是如何的。鄭父的面色和緩,笑著說,“二兒媳這么一個出身跟著你受了不少苦,你要待他好。看著也是一個聰明賢惠的人。至于長陽侯府,你也要孝順那邊的丈人。別人把這么寶貝的哥兒嫁給你,可見對你是看重的,莫要辜負他們了。”

    鄭山辭點頭應(yīng)是。

    “你這孩子現(xiàn)在變得沉穩(wěn)起來了。我就免不得多說一些。”鄭父嘆氣說,“我們老鄭家一輩子都是莊稼人,結(jié)果你變成朝廷的官了,還有這樣顯赫的岳家。我的有些話不討喜,但作為你的爹,我還是要說。你踏踏實實的,要知恩圖報,別去做那些貪污的事,爹跟阿爹心里最得意的就是你,你別沒了良心。”

    鄭山辭點頭應(yīng)聲。

    “還有當初山成跟清音去找你,我心里還是不安的。你小時候就心高氣傲,不太看得上你的兄弟們。現(xiàn)在看見林哥兒跟清音的樣子,我就放心了。”鄭父還是操了一顆老父親的心,擔心鄭山成跟鄭清音被鄭山辭欺負去了。

    “爹放心,他們都是我兄弟,我會待他們好的。更何況當時我科考,大哥跟小弟都出了很大的力氣,我不能忘恩。”

    鄭父連聲說好,眼中欣慰。

    林哥兒跟鄭夫郎說了一聲,把多多交給他,自己提了禮物回一趟娘家。

    他要從大道上走,有村民在田地上瞅見他,喊了一聲林哥兒。

    “還真是你啊,你們咋地回來了?”

    “這不是山辭升官了,要上京城去做官了,我們跟他一起回來看看。”林哥兒笑著說。他倒是不怕被人知道鄭山辭要到京城做官了,這事遲早村里的人要傳開。他出門時,里正就去家里了。

    “天啊,山辭要到京城做官了,這才幾年啊,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朱嬸心中大吃一驚。

    這老鄭家真是祖墳里冒青煙了。瞧見林哥兒身上穿著好料子,頭發(fā)上還是銀簪的,整個人春風(fēng)得意,手里提著的不知是什么好東西。

    “不跟嬸子扯白了,我先回去了。”

    朱嬸子說好,心里一陣泛酸。這鄭山辭一出息,林家也要跟著得意了。林家就是嫁了一個哥兒嫁給鄭山成了,這也要去京城享福了。

    林哥兒還沒到家在自家田地就看見爹娘了,他忙不迭喊道,“爹娘!我回來了。”

    林老爹跟林嬸子聽見自家哥兒的聲音,扭頭一看看見自家的哥兒。

    林哥兒跟爹娘回到家里,把禮物交給他們,“這是買的一些養(yǎng)生的藥材,每天泡在熱水里喝。這是我給娘買的簪子,還有給爹買的煙。還有給你們買的衣裳,你們一年到頭都不知道給自己買衣裳。”

    第99章 清鄉(xiāng)村2

    “這花了多少錢,多浪費啊。”林嬸看著這些料子明明是喜歡的,嘴里還要這么數(shù)落林哥兒。

    “還給哥哥嫂嫂他們帶了東西來。”

    林老爹拿著煙就喜歡,看兒子穿的衣服華貴,一看就是好料子,知道他跟著鄭山成過上好日子了。

    林嬸給林哥兒泡茶,讓他坐下,問道,“你不是跟山成在新奉縣么?怎地還回來看我們了?”

    “山辭要到京城做官了,我跟相公跟著他去。”林哥兒眉飛色舞的說,“娘,新奉縣的大夫說相公的腿能治,這個夏天才打斷了骨頭,要養(yǎng)養(yǎng)骨頭才能好。”

    林嬸:“那兒婿以后的腿就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兒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林老爹:“你們都要去京城了?你這二叔子太有本事了。之前還說他是一個看不起村里人的人,現(xiàn)在看來不是的嘛。你跟山成跟著一起好好過,去京城找一門營生做。”

    林哥兒笑著說,“我在新奉縣做掌柜呢。山辭說了以后到京城就盤個店,讓我繼續(xù)做掌柜。爹你這就不用擔心我了。”

    林大郎從田地里趕回來,還有大嫂。林哥兒也給他們買了料子,“我摸不清你們倆的身形,直接買的料子,大嫂手巧會做衣服。”

    “這多不好。”林大嫂眉開眼笑,“哪能讓你一回來就花錢的。”

    “你今兒是還要回鄭家去么?”林嬸打算給林哥兒做一頓好飯好菜。

    “不用,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在這陪你們一起吃飯。今天是回來接山成他爹跟阿爹一起去京城的。”林哥兒依偎在林嬸的懷里。

    大嫂本來對林哥兒頗有微詞,現(xiàn)在一看林哥兒帶了這么多好東西回來,對他哪有什么氣,只有熱情了。她把林哥兒帶來的東西拿去放好,一看這些藥材,這一拿就是鎮(zhèn)上賣得很貴的糕點跟茶葉。這是真跟著鄭家過上好日子。誰想到林哥兒會過得這般好。

    晚上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了飯,林二郎在外邊在活,走南闖北的,沒留在家里,家里只有林大郎在。

    “娘,這是給你們的紅包,你拿著回去看。”林哥兒給林嬸塞了一個紅包。林哥兒也給大哥塞了一個紅包,這是他事先就裝好的,正好遞給他們。

    “還有二哥的,等他回來,你正好遞給他吧。”

    林嬸回到屋子里打開紅包一看,攏共有五十兩銀子。

    “這孩子給這么多,自己在外面賺錢多不容易。”林嬸抹眼淚。

    林老爹卻是看了一眼就默認了,“他跟著鄭家有好日子,這時候念著娘家本來就是應(yīng)該的。不然孩子白養(yǎng)了。”

    “當初我本來就不同意林哥兒嫁給鄭山成,鄭山成一個瘸子,家里又沒甚積蓄,嫁給他以后還能做什么。這鄭山成以后老了,還要靠林哥兒來養(yǎng)他,一個男人做到這個份上,還要娶什么夫郎。”

    林嬸:“山成的腿是為了林哥兒被人打斷的。”

    “人家公子看上林哥兒,就是去做個妾也好,犯不著鄭山成什么事,這是他多管閑事。再者說,等他們成親后,哪回打谷子我們沒去幫忙。”

    林嬸:“又說這種話,哪回小兩口回來沒給家里帶東西,你非要這么說,嫁給鎮(zhèn)上的人作妾是什么光彩的事么。”

    林老爹不想吵,“反正現(xiàn)在好了,鄭山辭出息了,連著山成跟林哥兒也有好日子過了,以后林哥兒跟著他們踏踏實實的就成了。”

    林老爹這話從來沒在林哥兒面前說過,只是跟林嬸發(fā)牢騷時說過。他心里也是念著林哥兒的,只是覺得鄭山成當時是一個瘸子真不是好的兒婿,而且被鎮(zhèn)上的公子看上了,以后還能過好日子。

    現(xiàn)在看還是嫁給鄭山成好。

    “你就是一個勢利眼。”林嬸說。

    鄭家

    林哥兒走后,何里正就過來了,他忙不迭向鄭山辭見禮,鄭山辭把何老爹扶起來,“里正用不著這么客氣。”

    “這哪使得,該是怎樣就是怎樣。”何老爹恭敬的說,跟鄭山辭聊了一會兒知道他要上京城赴任了,心中震驚,心里越發(fā)敬畏了。

    “鄭大人考上進士還沒有辦過酒席,鄭大人要不要今天正好辦一場。”

    鄭山辭說好,他到了這兒還是要入鄉(xiāng)隨俗。

    何老爹去安排了,鄭夫郎找了幾個做菜好吃的婦人跟夫郎一起在廚房忙,他們一邊忙一邊說話。

    “你們家山辭要上京城去做官,你們也要去京城享福了,真好啊。我這輩子連縣城都沒去過,你們就要去京城了。果然養(yǎng)一個有出息的孩子太重要了。”

    鄭夫郎蒸飯,聞言說道,“都是山辭自己努力,我們給不了他什么幫助。他自己爭氣,我們就是跟著他享福了。”

    幾個鄭家的親戚也來了,虞瀾意看著院子都站滿了人,根本沒處可以下腳。農(nóng)村的人沒什么講究,他們有的是剛從田地里來的,腳底還有泥巴,渾身都是汗水味道。吵吵鬧鬧的,耳朵嗡嗡作響,虞瀾意屏住呼吸,一點都受不了。

    鄭山辭雖說跟旁人說著話,余光還是一直在看著虞瀾意,見他一臉不適,擔心起來。

    “先說到這兒吧,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忙。”鄭山辭走到虞瀾意身邊低聲詢問,然后護著他從人群中回到了屋子里。

    “你先回到屋子里休息,不用去應(yīng)付這些親戚。”

    鄭山辭的屋子干干凈凈的,床鋪都是新鋪上去的,虞瀾意坐上去軟軟的。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虞瀾意聽鄭山辭這么說,心里高興死了,嘴上還是要猶猶豫豫的問。

    “沒事,有我在。”鄭山辭聽見虞瀾意的話,笑了笑,“你好好休息。”

    農(nóng)村吃席就是在院子吃席,有很多的人肩膀擠著肩膀。鄭清音讓村里的人都把板凳這些擺得整整齊齊的,而后在院子外邊也擺了席面,還把苗家的院子借過來,擺了幾桌席面,這樣位置就寬松起來了。

    “清音,跟著山辭去新奉縣,做事越發(fā)有條理了。”有人夸鄭清音。

    “說得是,以前清音還是怯生生的小哥兒,現(xiàn)今變得大方起來。”

    ……

    何田在人群中看見鄭清音,眼珠子在他身上不動了,鄭清音去哪他都看著,看見鄭清音進屋去了,何田左右看,何老爹沒在,他忙不迭跟在鄭清音的后面。

    鄭清音是進屋去拿一些糖果分給村子里的孩子們吃。何田走路沒有聲音,鄭清音拿了糖果一轉(zhuǎn)身就對上何田的目光,他嚇一跳。

    眼神下意識閃躲起來,隨即想到什么,強行壓住內(nèi)心的恐懼,“何田,你來這里做甚,我們是辦席面,不是讓你在我家里隨便亂走。”

    何田看見鄭清音穿著好料子,這料子比他在鎮(zhèn)上讀書時,看見那些富家子弟穿的料子還要好。果然有一個當官的二哥后,鄭清音也變得富貴起來。這氣質(zhì)跟身段也比之前更勝一籌了。聽說鄭山辭還要去京城做官,他們只在這里住一晚就走了。

    何田想,只要他跟鄭清音生米煮成熟飯,那么鄭家為了鄭清音的名聲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看來去新奉縣讓你膽子變大了,敢這么對我說話了。穿上一身漂亮的衣裳就能遮掩住你身上的窮酸味了么,你相貌平平,只是仗著鄭山辭是當官的,旁人才對你這么好。要是沒有鄭山辭你什么也不是,沒有人愛你……”何田步步緊逼。

    鄭清音蒼白著臉,說道:“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把這些話告訴二哥,你自己說給二哥聽。”

    何田聞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心里還是懼怕鄭山辭的,但一想到快要到手的榮華富貴,心里的膽子又大起來。

    “你有本事就喊人,我就說你勾引我。還要說幾遍,只有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只有我能保護你,你怎么就是冥頑不靈。還有哪個男人會像我這樣對你好,這么愛你。清音,我們在一起好不好?”何田苦口婆心的說。

    鄭清音搖搖頭,“你不喜歡我,如果你喜歡我,你就不會這么說我。你只喜歡你自己罷了。”

    何田:“鄭清音……”

    虞瀾意打開門想喊鄭山辭給他找點零嘴來吃,一想鄭山辭那么忙,他還是自己去拿吧。之前他看見鄭夫郎從柜子里拿了糕點出來。

    他還沒走到柜子前聽見清音跟一個男人在說話。虞瀾意腳步放輕,在門縫里偷聽,越聽心里越氣。

    “敬酒不吃吃罰酒!”何田想要上前霸王硬上弓。

    鄭清音臉色一白,從頭發(fā)上拿了一根發(fā)簪,正打算大聲喊人。虞瀾意一腳踹開門,發(fā)出哐當?shù)穆曇簦匝咐撞患把诙乃俣炔仍诤翁锏哪樕希伴L得磕磣,也不說人話。”

    “二嫂!”

    虞瀾意挽起袖子,讓鄭清音退到一邊,專門朝著何田臉上招呼,何田發(fā)出慘叫聲,他感覺他的臉發(fā)生了錯移,鼻梁已經(jīng)被打斷了。

    屋子里傳來慘叫聲,傳到屋外來了。眾人說話的聲音小了點。

    “這聲音聽著像是何田的聲音?他怎么進鄭家屋子里去了?”

    “聽著確實像何家小子的聲音。”

    何老爹臉色一變,一瞬間額頭布滿了汗水,忙不迭進屋子里去看。鄭山辭想到虞瀾意還在屋子里,也跟著進去,至于村民們跟著一起去看熱鬧。

    “使不得使不得啊!”何老爹大喊起來,看著拳拳帶肉,他的兒子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豬頭。

    鄭山辭落后一步看見虞瀾意在打一個不認識的人,他說道,“瀾意先別打了,怎么回事?”

    虞瀾意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這么打一個人,鄭山辭相信是有理由的。

    何老爹痛呼一聲撲上去看見兒子已經(jīng)有些不省人事了,“快去請大夫!”

    村里的人忙去請大夫。

    沒想到來鄭家吃席還撞上了這種事,村民們指指點點起來。鄭山辭瞇著眼睛,“鄉(xiāng)親們,可以安靜一點么?”

    他這話一說,沒人敢說話了。這語氣聽著溫和有禮卻透出一股子冷意。

    鄭清音看見何田的樣子解氣,一五一十的事情的經(jīng)過告訴鄭山辭跟村民們,“二嫂都是為了我。”

    “那有什么錯。”鄭山辭淡笑,“今天這個席是吃不了了,報官吧。”

    何老爹大著膽子說,“鄭大人,小兒已經(jīng)被打成這樣了,就不用報官了吧。”

    鄭山辭搖頭,“強搶民女,這條大燕律上寫著,我不是這兒的官不好做主,只能交給官府來辦了。”

    何老爹強忍著心性說道,“鄭大人我們私了吧。”

    “私了?私不了。”

    鄭山辭帶著虞瀾意先去洗手,把血洗干凈,又用皂角擦了擦,再把手洗干凈。

    他胸腔里有怒火,只是強行壓制著。

    “鄭山辭,先把這事處理好吧。”虞瀾意聽說鄭清音把事情說起來,心里也窩著火。

    “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官府。”

    這還要請鄉(xiāng)村上面的縣衙來審,只有縣衙才有衙門。

    這席面眾人都是帶著碗打回去,不敢在鄭家停留了。鄭父跟鄭夫郎得知這件事后,鄭夫郎抱著鄭清音哭,“你這傻孩子,怎么不跟阿爹說啊,平白無故受了這么多委屈。清音你太糊涂了,萬一這次何田得手了,可怎么辦。”

    “我當何田還是個好東西,要是知道他是這么個東西,我拿著鋤頭也要把他砍死!”鄭父眼睛都紅了。

    家里的小哥兒以前還是活潑的,結(jié)果越來越沉默寡言,性子變得怯生生的,原來是何田做的孽。

    鄭山辭也不敢把他們留在院里了,等林哥兒從娘家回來,他們連夜去了鎮(zhèn)上。畢竟在清鄉(xiāng)村他們勢單力薄,何里正不知道是個什么立場,還是在鎮(zhèn)上安全一些。

    他們在鎮(zhèn)上休息一晚,連夜趕到縣城里,把何田的事告知給縣令,縣令一聽鄭山辭是去京城赴任,忙不迭表示自己會好好辦好差事。

    古代強奸罪有三種懲罰。一種是杖刑,一種是笞刑,還有一種是絞刑。因為何田的行為沒有造成,所以應(yīng)該會采用前面兩種刑法。

    鄭山辭拱手:“縣令秉公辦理即可。”

    他跟虞瀾意離開了縣衙。鄭山成也從家里人的嘴里知道這件事,心里懊悔不已。他恨自己沒有看出鄭清音的不對勁,讓何田那個畜生對鄭清音說這樣的話。

    “這個畜生!”

    林哥兒:“別氣了,山辭他們已經(jīng)報官了,有他們好果子吃的。只是里正畢竟是里正,怕他們心里有了怨氣,把氣撒在親戚身上。”

    “何里正不敢,他們家也有親戚,這樣便是跟我們撕破臉了。”

    第100章 到京了

    常縣的縣令收到鄭山辭的報案后立馬就派人去把何田帶過來。雖說鄭山辭說了秉公辦案,但要是這點眼力見兒都沒有,他還做什么縣令。

    “你犯強搶民女罪,判杖刑八十!”

    何田被抓過來時,整個人還是恍惚的,他口中喊著冤枉,“不是我的錯,都是鄭清音勾引我的!望大人明鑒!爹娘,救救我啊!”

    何老爹在公堂上跺腳恨鐵不成鋼。都到這個時候還想把臟水往鄭清音身上潑,現(xiàn)在知道喊爹娘救命了,之前把爹娘的話當做耳邊風(fēng),認為他倆阻止了他的富貴路。

    今時不同往日,鄭家早就不一樣了。

    何老爹唉聲嘆氣,一看兒子還是給衙役塞了銀子,讓他們輕點打。何老爹明白這打人也是有門道的,只要給兒子留一條命便好了。

    衙役拿了何老爹的銀子還是對何田下了重手。

    縣令吩咐下來的事,他們不敢忤逆。

    “你們……”何里正聽見何田的慘叫聲就知道衙役還是下了重手,何嬸眼淚直往下墜,“讓你別去招惹鄭家,現(xiàn)在好了你這輩子都毀了。”

    他們把何田帶回去,八十杖的刑罰把他打得不省人事。有這么一個兒子,又涉及到鄭家的事,何家的名聲臭了。雖說看在何老爹這么多年做里正把村子打理得井井有條的份上,縣衙沒有撤了何老爹的里正,可他們沒臉在清鄉(xiāng)村,帶著兒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聽說何田成了一個殘廢,下半身動不了了,一輩子只能在床上。受了他的牽連,何家親戚姐妹們都把何田恨死了,何老爹的里正沒了,他們家的名聲臭了,還把鄭家得罪了,真是一個豬腦子。

    以后沒人在看見他們一家人了,只是何家嫁出去的女兒偶爾會去下河村。村子里的人便猜到何老爹他們在下河村里,引得他們一陣唏噓。

    “何田看著挺精明一小子的,怎么做出這種事。把家里的人全都害了,真是造孽啊!”朱嬸感嘆。

    “是啊,鄭家早就跟我們不一樣了,他心里還存了這樣惡毒的心思,聰明反被聰明誤。這樣子自己的一輩子算是毀了。本來里正就給他張羅了婚事,是他一直拖著不肯成親,我當他在想什么,原來還是想等清音回來,想娶他。這人是沒救了。”

    鄭家的親戚臉色不太好,“山辭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遇見這么糟心的事,以后還不知道會不會回來。”

    鄉(xiāng)親們想起這事心里也一陣惆悵。

    當了大官的鄭山辭好不容易回來,他們還沒巴結(jié),連夜就走了,看樣子到了京城后,以后也很少會回來了。

    “地里還有活,先去把田地里的草鋤了晚上吃飯時再來說這些事。”一個嬸子把晌午飯吃完了,自己拿著碗回去了。

    其余的婦人跟夫郎各自也散了。

    下河村比清鄉(xiāng)村還要小,何老爹不做里正后,縣衙就不會給他發(fā)俸祿,米糧這些了,以后只能靠下地干活維持生計。他們把清鄉(xiāng)村的田地賣了到下河村買了幾塊好地,何田算是不成了,何老爹已經(jīng)聯(lián)系族老,想從族里過繼一個孩子來養(yǎng)著。他們家就何田一個獨子,對他好,還送去讀書認字了,好不容易兒子有本事了,讓他去鎮(zhèn)上找活做。

    他嫌鎮(zhèn)上的活太磨人便在村子里待著,知道鄭家發(fā)達了就動了歪心思。

    何老爹抽了一口旱煙,“我們對他也算仁至義盡了,要是他的身子治不好了,我們養(yǎng)著,多一個人的口糧。要是以后我們自己都不行了,他唉,就聽天由命吧。”

    何嬸抹了抹眼淚應(yīng)一聲,“你說得對。早知道我們應(yīng)該還是把他關(guān)在家里,我、我以為他過了這些年已經(jīng)沒念想了。”

    “誰知道。”何老爹把煙熄滅了,誰知道把日子過成這樣。

    ……

    鄭父跟鄭夫郎坐上馬車,他們拉著鄭清音坐的同一輛馬車。虞瀾意掀開車簾,看見外面在下雨了,他把車簾拉上,冷颼颼的。

    “鄭山辭外邊下雨了。”

    鄭山辭拿了披風(fēng)過來披在虞瀾意的身上,“前面有一座小城,我們今天暫時在那邊停一停,夏雨多,來得又快又急。”

    他們到了小城就去驛站了。這里離京城不遠了,周圍都有驛站。鄭山辭看了地圖,按照他們的腳程,還有五天就能到京城。

    鄭父跟鄭夫郎已經(jīng)習(xí)慣住驛站了。鄭清音的情緒好很多,晚上在下雨,他們便沒有出去。林哥兒把多多放在床上,鄭山成躺在床上,多多在床上爬,眨巴著眼睛看著鄭山成,鼓著手喊爹。

    “小頑頭,別吵著你爹。”林哥兒把窗戶關(guān)好,給多多換了尿布。

    “沒事。”鄭山成握了握多多的小手,心里一片柔軟。

    “相公,你的腿到了京城再請大夫看看,宋大夫說還是要每隔一段日子都請大夫看看,免得骨頭長歪了。”

    “好,我現(xiàn)在倒是不覺得太疼,只是覺得有些癢。”鄭山成說出自己的感受。

    林哥兒面上帶笑,“骨頭癢,這不就是說你在長骨頭嘛,這是好事,你別去撓,要忍著。”

    鄭山成點頭應(yīng)下。

    另一邊虞瀾意縮進鄭山辭的懷里,他太冷了。晚上洗完腳,腳就變冷了,他看見鄭山辭上床了,眼睛一亮,拿自己的冰腳去蹭鄭山辭。

    鄭山辭被他的冰腳嚇一跳,把他的腳攏過來用腳夾起來暖著。虞瀾意挨挨蹭蹭著鄭山辭,把頭依戀的埋在鄭山辭的脖頸,雙手摸著他的腹肌取暖。

    耳邊是鄭山辭輕輕的呼吸,帶著溫熱的氣息,把虞瀾意整個人籠罩其中。雨水打在窗戶上發(fā)出淋淋的聲音,虞瀾意閉上眼睛,抬起頭親鄭山辭的下巴。

    兩個人的視線沒有對上,周圍是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驛站的隔音不太好,有人晚上到了驛站喊人給他們拿飯菜跟酒來,驛站的人應(yīng)了一聲,上樓去拿酒,還有晾在上面的肉干,他們聽見了咚咚咚上樓下樓的聲音,還有酒蓋被拔開的聲音,發(fā)出啵的一聲。

    鄭山辭用唇封住虞瀾意的嘴巴,把他的呻吟吞下。

    這下腳不冷了,全身都是熱的。

    ……

    京城

    虞夫郎算了日子,知道他們回來就這幾天的事了。遣了人每日都在京城門口蹲守,有了消息就把少爺跟二姑爺一起接進侯府。

    侯府的侍從這幾天都在城門口打探,看見幾輛馬車過來了,為首的馬夫他們認識,他們一改萎靡的氣息變得高興起來,“二少爺回來了,你快去告訴夫郎,我去迎二少爺!”

    馬車剛進了京城,就有人喊二少爺。虞瀾意喊馬車先停下,掀開車簾一看是家里的人。

    “你怎地過來了?”

    “二少爺,夫郎這幾日都讓我們在這等著。”

    “我們先去府邸,等會兒就回侯府去。”虞瀾意心中一酸,又想阿爹了。

    鄭山辭安慰的拍了他背,把他摟在懷里,“等到了府邸,把家里的人安排一下,我們就去侯府看看。”

    “二少爺,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鄭父跟鄭夫郎,鄭山成他們都是掀開車簾在看京城,他們頭一次來京城看什么都新鮮。京城車水馬龍,到處都是喧鬧聲,他們還沒見過這么多的人,大多是穿著錦衣華服,有歌女唱著詞人剛寫的詞,歌聲婉轉(zhuǎn),琵琶聲動人。街上還有花香味,香了很久。護城河水波粼粼像是玉帶子一樣,拱橋上人流如織。

    京城太熱鬧了。

    多多趴在車窗上,咿咿呀呀的叫了幾聲。

    林哥兒把多多抱過來,自己透過車窗去看京城。鄭清音看見這熱鬧的場景,一排排的商號掛在鋪子的前面,整整齊齊的,每個商號都不一樣。有風(fēng)吹過來,鄭清音把碎發(fā)挽到耳后,看著這些商鋪唇角帶笑,他笑起來像是芙蓉花一樣,柔美中帶著安靜。

    虞瀾意掀開車簾看見熟悉的大街,心里高興,他趴在車窗上,看見還有幾個相熟的哥兒從金衣閣出來,他的目光沒落在幾個哥兒身上,落在金衣閣的牌匾上,眼中閃著光。

    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

    鄭山辭還想瞧什么東西讓虞瀾意看得這么起勁,他湊到車窗順著虞瀾意的目光落在金衣閣上面。

    鄭山辭扶額。

    馬車到了府邸,他們一行人下車,余下的行李有侍從拎著。他們當初從京城去新奉縣,這府邸還留了一家三口守家,他們回來這府邸還是干凈的。

    “鄧雪,你先帶爹跟阿爹,大哥他們先去屋子里看看。”鄭山辭吩咐道。

    鄧雪福身。

    “爹,你們先休整片刻,晚上吃了飯,我們一起出去逛一逛。”

    鄭父跟鄭夫郎應(yīng)一聲,整日舟車勞頓,雖說他們對京城很稀罕,但還是先休息一陣才有精神去看新鮮的。

    多多打了一個哈欠,鄭清音捏了捏他的小臉。

    “金云,旺福,府邸怎么布置就交給你們了,我跟鄭山辭去侯府看看。”虞瀾意是沒什么困意的,他精力滿滿,扯著鄭山辭就出門了。

    鄭山辭知道他心急,順著虞瀾意跟他走。

    “我先去買點禮物吧。”鄭山辭堅持要去先買點禮品,給虞夫郎挑選了一塊玉石,給長陽侯挑選了一罐茶葉,還有虞長行挑了一支毛筆,給安哥兒挑了發(fā)簪。這發(fā)簪是虞瀾意挑選的。

    虞瀾意說,“我給他們買了禮物的,你怎地還要買。”

    “不能讓你一個人花錢,我總要給岳家盡盡孝心。再說了,我都三年沒回來了,還把他們家的明珠帶到了那么偏僻的地方,我本來就是理虧的。”鄭山辭輕輕的笑了,“現(xiàn)在身上有錢了,多少是一份心意。”

    虞瀾意心里有些軟,哎,誰說這樣的相公不好了,這不是很知禮節(jié),還很會做人,而且看出來鄭山辭是尊重他們家的。

    他想就算他們家是尋常的人家,鄭山辭還是會這么做的。這樣一想,他心里就更柔軟了。

    “我?guī)湍懔喽Y物。”虞瀾意伸出手。

    “沒事,我還拎得起來。”鄭山辭沒讓虞瀾意經(jīng)手。

    虞瀾意跟在鄭山辭身邊,心里一直在冒泡。心臟泡得軟乎乎的。

    到了長陽侯府門口,門子大喊:“二少爺回來了!”

    虞瀾意高高的仰著頭就進去了,鄭山辭跟著虞瀾意一起進去了。

    再一次來到長陽侯府,鄭山辭的心性變得更加沉穩(wěn)了,他們到了正堂,只看見了虞夫郎。

    鄭山辭:“見過阿爹。”

    虞瀾意直接撲進虞夫郎的懷里。

    虞夫郎笑著,“山辭不必多禮,快坐下吧。你瞧瞧你,當著姑爺?shù)拿孢是這樣沒規(guī)矩,真是的,都三年了還沒什么長進。”

    “阿爹,這是我?guī)淼亩Y物。”

    虞夫郎笑道:“都是一家人,上門還帶什么禮,還顯得生分了。以后別帶了。”話是這樣說,虞夫郎心下對鄭山辭卻是更為滿意,只覺得他是知書達禮的人。

    二兒婿一別三年,從正七品的縣令變成了從五品戶部員外郎,也沒讓他們家里幫忙就自己升官升回來了,現(xiàn)在一看這孩子還是沒變,只是變得更沉穩(wěn)了。

    抱瑜握瑾,冰壺玉衡。

    虞夫郎對鄭山辭很滿意。

    虞夫郎把目光落在虞瀾意身上,讓他起身看看,瞧見他性子沒怎么變,被他說了還是氣鼓鼓的。

    虞夫郎心中一軟,“青州來消息說出了蝗災(zāi),沒過多久又說出了瘟疫,你不知道,我這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你出了什么閃失。”

    虞瀾意依偎過來,“阿爹,我們沒事了。鄭山辭可有本事了,我是待在家里沒出門,他才危險,還要去縣衙里主持大局,可辛苦了。”

    虞瀾意明晃晃的為鄭山辭邀功。

    他的喜歡就是這么明目張膽的。

    虞夫郎看向鄭山辭,“山辭是辛苦了些,是個有本事的。你這樣的年紀做事周全,心眼也正,是個好孩子。你這樣的小輩成了我們虞家的兒婿,我們打心底高興。”

    鄭山辭對上虞夫郎慈愛的目光,心中一熱,拱手道,“阿爹謬贊了,新奉縣之事非我一人之功。”

    不驕不躁,謙遜有禮,進退有度。這樣的郎君京城少見,讓自家二兒子撞見了,這是虞夫郎沒想到的。他之前給虞瀾意選夫婿,都是在有爵位的人里挑選,選來選去沒覺得一個是適合的,要是虞瀾意性子柔和一些,這便好嫁了。他這個狗脾氣不好選。

    跟鄭山辭在一起,瞧著瀾意稀罕鄭山辭稀罕得不行。之前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現(xiàn)在知道他相公的好了。

    鄭山辭喝了一口茶。茶香撲鼻,這侯府的茶是他喝過最好喝的茶。

    虞瀾意坐在椅子上跟虞夫郎說他們經(jīng)過的趣事,還說鄭父跟鄭夫郎來了。

    “山辭,改日等侯爺休沐了,我們兩家還是要一起吃頓飯。你們成親親家都不在場,我們也沒見著,現(xiàn)下親家來了正好見上一面。”

    鄭山辭應(yīng)是。

    “山辭,你去吏部拿官印跟官服沒?”

    大燕規(guī)定一品至五品穿緋袍,六品至七品穿青袍,八品九品穿綠袍。文官官袍一品繡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鷴。

    鄭山辭說,“今天剛回京還沒來得及,明日再去拿。”

    虞瀾意私下跟虞夫郎說了買房的事,今晚他們要回府用飯,明天再來侯府用飯。

    “阿爹,明天再來看你。”

    “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安哥兒跟長行隨皇帝去郊外了還未回來。虞夫郎等長陽侯回來后把虞瀾意的話告訴他,讓長陽侯找房子去。

    “他們回來了好,這事好辦。”長陽侯叫自己的長隨去辦。

    “他們分開住也好,免得有什么沖突。”長陽侯是極為贊同的,要是虞瀾意想回來住,他還是愿意讓他跟鄭山辭到家里來住。

    虞夫郎見他辦事利索便沒說話,心里也極為贊同,誰不怕婆媳關(guān)系。這處理不好,家都要散。虞夫郎自己就沒什么婆媳關(guān)系,老侯爺跟老夫人在長陽侯承襲爵位的時候就走了。他們本就是定親的,因為老侯爺跟老夫人這事耽誤了,長陽侯守孝三年才跟虞夫郎成親。

    他沒受苦,自然不喜歡虞瀾意也去吃苦。

    “我說了等你跟長行休沐后,兩家人一起吃吃飯。”

    長陽侯點頭,“這是應(yīng)該的。”

    安哥兒跟虞長行晚上在宮里用了飯才回來,得知鄭山辭跟虞瀾意回來,兩個人應(yīng)了一聲就回房了。

    安哥兒坐在梳妝臺上梳頭,虞長行洗漱后出來看見他還坐在那梳頭,一看就是在發(f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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