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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朝野震驚

    這事被武明帝發現,又由鄭山辭盯著處事公道。鄭山辭說道:“熊大人還要好生寬慰李家,沒準陛下想起來了這京兆府上下都沒什么好果子吃。”

    熊橋心里一個激靈:“多謝鄭大人提醒。”

    鄭山辭擺手去布鋪拿官袍回家。

    熊橋把丁參軍事叫過來罷免他的官職,給衙役們留話:“以后再出現這樣的事,本官嚴懲不貸,你們好之為之!”

    等衙役們愁眉苦臉的離開,熊橋去找信郡王,信郡王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熊大人御下有方,讓我這么大的年紀還被陛下臭罵一頓,我的臉都丟盡了。”

    熊橋陪笑:“郡王莫氣,都是下官不好。明日還請郡王上折子為下官求求情啊,下官是真不知道底下的人這么猖狂。”

    信郡王斜了熊橋一眼,“本王不摻和這事,你自己處理罷。”

    信郡王說罷,大搖大擺的走了坐上馬車,心里還一陣發寒,自己是該對京兆府上點心,不然失了這長史的官,他只剩下一個爵位,看著磕磣。皇室宗親中有官職的不在少數,但還是有許多人只有一個爵位,沒有俸祿。像是鎮南王府他們家就好了,兒子爭氣是大理寺卿,實權主官。就這兒子只有一個側君,生了一個兒子,當下都三十多歲的年紀了還不娶正君,沒娶正君就視為沒成親。

    此時鄭山辭到家已是過了晚飯時間。他跟武明帝吃了一頓飯,鄭山辭見武明帝吃得少,他也不敢多吃,隨便應付一些。在京兆府應付人,現今到了家里肚子就餓了。

    正堂亮堂著,鄭山辭遠遠聽見小平安的聲音。

    平安自己一個人在正堂玩。

    他忽的想到什么,腳步加快到了堂前就看見虞瀾意坐在椅子上吃著果子,看話本,偶爾應一聲小平安的話敷衍他。

    “你說得對。”虞瀾意說完,眉眼還是鮮活生動的,整個屋子有了他都亮亮堂堂的。

    鄭山辭心上一軟,覺得滿身的疲倦見了他都沒了。他先把衣袍正了正這才進去。虞瀾意聽見鄭山辭的腳步聲,抬眼看他:“回來啦,我給你買了幾身衣裳,還有一套文房四寶放在屋子,等會兒你自己去看。”

    小平安歪頭:“回來啦。”

    鄭山辭笑了笑,“回來了。”

    鄭山辭吩咐旺福叫廚房做個三菜一湯。

    “你還沒吃飯?”虞瀾意關切的問。

    鄭山辭把陪著武明帝的事說給虞瀾意聽,虞瀾意很理解。

    小平安跑到自己的屋子里把自己不會的題拿給鄭山辭,他把題放在桌子上,伸出手點了點自己不會的題,“爹,教教我。”

    小平安眼巴巴的看著鄭山辭。

    鄭山辭讓小平安坐下,站起來去看題,給小平安講題后,小平安就拿著筆唰唰寫好了。鄭山辭又問了他幾句書本上的知識。

    小平安思忖片刻說出自己的見解,鄭山辭聽著沒甚問題,“你說得非常好,時辰不早了,你先去睡覺。”

    小平安乖乖應了一聲,被鄭山辭夸了,眉飛色舞的拿著題蹦蹦跳跳的離開。

    侍從把芹菜炒肉,清蒸大蝦,清炒青菜,冬瓜蘑菇湯端上來,碗筷也擺好了。

    旺福說了讓廚房做簡單點,廚房還是不敢做得太簡單,考慮到夏日天氣炎熱,就做得比較清淡,炒肉算是有點辣味了。

    鄭山辭坐下吃了點,虞瀾意坐過來,鄭山辭給他剝了兩只蝦。本來虞瀾意不餓的,看見鄭山辭吃,他就饞了。

    兩個人洗漱后鄭山辭就抱著虞瀾意,把頭放在他的脖頸里溫聲說道:“去哪兒玩了?好玩么?”

    虞瀾意說了幾個地點聲音輕快,“可好玩了,還想玩。”

    他說罷還推了推鄭山辭瞪他,“這些熱的天,不要靠這么近。”

    絲毫不顧及鄭山辭的死活。

    鄭山辭這么久沒有看見虞瀾意了,現在想抱一抱都要被嫌棄。鄭山辭沉默半晌說:“我想你了。”

    這么直白的話讓虞瀾意臉紅。

    “想就想嘛,我也想你。”虞瀾意想著伸出手摟住鄭山辭,把他的頭往自己的胸膛上摁,頗有大爺的范。

    鄭山辭悶聲笑出來,虞瀾意伸出手捏鄭山辭臉。

    “不準笑。”虞瀾意兇神惡煞的說。

    鄭山辭沒笑了,他伸出手去解虞瀾意的衣帶。

    虞瀾意眼神飄忽,“這么晚了,你還有精力,快睡。”

    鄭山辭還是沒得逞,但他可以抱著虞瀾意睡覺了,鄭山辭睡得很安心,覺得什么事都能面對了,心里做任何事情都有干勁。

    虞瀾意嘟囔一句熱也沒推開鄭山辭。

    薄被蓋住了他們的肚子以下,虞瀾意說道:“我去外邊玩了,心里還有新鮮感,但回到家里后就很想你,覺得有你在身邊真好。”

    虞瀾意親了親鄭山辭的嘴唇,被鄭山辭反身壓著親,半晌才分開。

    看過許多風景,見了很多的人,虞瀾意還是最喜歡跟鄭山辭在一起。鄭山辭于他而言,永遠都有新鮮感,永遠都是他愛的模樣。

    見鄭山辭的時候就覺得心臟會把他認出來,想起來的時候虞瀾意不管在做什么,嘴角總是上揚的,就這樣想了無數次,每一次都是初識,每一次都是怦然心跳。

    鄭山辭把虞瀾意當做心肝一樣。

    鄭山辭抱緊虞瀾意:“去一趟外邊就會說好話,給我灌迷魂湯了。”

    虞瀾意想到自己去南風館的事心虛,“說你好話,你還說我給灌迷魂湯,那我以后不說了。”

    虞瀾意像是點了火藥的爆竹,鄭山辭親了親他的唇,“我不說了。”

    虞瀾意得意揚下巴,想著又伸出手錘了鄭山辭幾下。

    ……

    翌日鄭山辭跟武明帝回稟了京兆府的事,武明帝說道:“還是熊橋不夠上心,上行下效,這熊橋降職還是領著京兆府尹的職位,罰俸一年以儆效尤。”

    馮德去擬旨。

    “另外鄭愛卿說的水泥路設暗哨收費的事,朕看了奏折很感興趣。鄭愛卿給朕多講一些。”

    鄭山辭拱手說道:“陛下工部修的路是官道,還有羊腸小道可以供百姓行走,能走官道的基本上是騎馬或是押送貨物的人,在官道上設立暗哨一則可以保障商人和來往官員的安全,二來就是可以掙錢。工部修水泥路,臣大致算了有百萬兩銀子,這部分銀子若是在官路上收費,兩三年就能回本還能賺一些。”

    武明帝聞言眼睛一亮,“鄭愛卿果真有賺錢的本事,另外你把玻璃方子跟精鹽方子獻上來,鄭愛卿真是朕的良藥。”

    鄭山辭心中明白武明帝現在的心病就是國庫的銀子不夠。

    “陛下對臣恩重如山,臣報效大燕是臣的本分。”

    武明帝滿意的擺手讓鄭山辭先下去,鄭山辭出了盤龍殿碰上了謝承。

    謝承近日再幫武明帝批奏折,他現今越發得心應手了。謝承看見鄭山辭是有些驚訝,雙方見過后,鄭山辭就回戶部處理公務。

    謝承越發有太子的氣度了,鄭山辭越教謝承心里越欣慰。謝承的性子好,也有自己的想法。鄭山辭不希望教出來一個只有溫和的太子,畢竟是未來的皇帝還是要果斷,有自己的脾性。

    今早朝中無事,下午內閣就接到了八百里急報。

    這是從地方傳來的,魏首輔拆開信,整個人有些愣住了。蕭次輔把信抓過來,仔細目完,“這是捅了天大的簍子。”

    雷閣老見魏蕭兩個人看完信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湊過去看信,看見上面的數字也震了震。

    “這,這誰給崔子期的膽子?!”雷閣老語無倫次。

    崔子期在地方辦差事,京城中都被鄭山辭的清丈田地吸引了,而后又是蕭高陽的懶官,貪官,清官的言論鎮住,武明帝開始精簡官職,這已經夠官員們好受了。

    這崔子期是直接要了官員的命。

    一把尚方寶劍砍了五十三個官,劍氣沖天,地方官員的怨氣也沖天了。

    這崔子期還是魏首輔看好的小輩,沒想到這樣意氣用事,五十三個官全砍了,魏首輔想到這個數字就頭暈目眩。

    蕭次輔沉吟:“這事壓不住,我們還要拿個主意出來。”

    “清丈田地是個難差事,但也不至于把他們殺了,唉。”雷閣老嘆息。

    三個閣老沉默半晌。

    ……

    鄭山辭把戶部的公務批完后,一個小吏前來求見鄭山辭。

    鄭山辭讓旺福放他進來,小吏先拜見鄭山辭后低聲說:“鄭大人,是雷閣老讓小的來的,有一則消息要告知鄭大人。崔大人在地方上因清丈田地的事殺了五十三個官,現在地方的官員聯名寫了奏折到了內閣,雷閣老見鄭大人跟崔大人是知己好友,所以讓小的來傳信。”

    “多謝雷閣老,我會記住這份恩情。”

    小吏聞言笑起來就退下了,他要的就是鄭山辭的這句話。

    崔子期是他的知己好友,他相信崔子期不會平白無故就殺人,這一定是這些官自己犯錯后被抓住的把柄。

    鄭山辭下值后回到家里徑直去了書房給好友們分別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出去。崔子期這事還沒出閣,他們要是聚在一起事后會惹人懷疑。

    他去尋虞瀾意,把這件事告訴他,“你今日去崔府找呂錦打聽一下,崔兄給他寫的信有沒有要緊事。”

    虞瀾意聽鄭山辭的話心中一驚,他忙不迭點頭也知道這是要緊事,“我先去崔府了。”

    虞瀾意到了崔府也沒底商拜貼,他跟呂錦的關系好,用不著遞拜貼,再者現在虞瀾意的心里跟揣了一頭鹿似的,心慌得厲害。

    五十三個官全殺了,這么大的事朝廷不得鬧翻。

    “虞少爺您這邊請。”門子去通報一聲,呂錦的貼身侍從就引著虞瀾意往屋子走。

    呂錦還在繡花,崔修竹坐在一處寫課業。呂錦遠遠的看見虞瀾意過來就把針線放下,又趕兒子去自己屋子里做課業。

    “今天怎么想起來我這兒了,我們不是昨日才剛分開么?”呂錦笑著打趣虞瀾意。

    虞瀾意面色有些沉靜,并未露出歡喜的模樣。

    “我有話要跟你說。”虞瀾意低聲說。

    呂錦見狀,讓貼身侍從守在門外,拉著虞瀾意的手,“有什么話還要跟我說,我可不聽你跟鄭大人之間的親密話。”

    哥倆說著話就進屋了。呂錦拉著虞瀾意坐下,他心里有些慌,“是不是相公出了什么事?”

    京城里的事呂錦都知道,能讓虞瀾意來找他的,只有崔子期。崔子期人在地方還沒回來,這都出去快一年了,還在外邊。呂錦心里頭擔心著,幸好崔子期還知道寫信回來,不然他真真是沒什么盼頭。

    兩個人恩愛感情好,呂錦只盼虞瀾意帶來的消息不是太大的壞消息。

    “我同你說了,你自己謹慎一些。鄭山辭知道有折子參崔大人在地方殺了五十三位官員,這事現今已經到了陛下的御桌上,明日可能就會在金鑾殿上發難,我來告訴你,是讓你們做個準備。”

    呂錦聽了心驚肉跳五十三位官員,陛下一次都沒有殺這么多人,呂錦的唇色泛白,“瀾意,你沒騙我吧,五十三個官全被相公殺了?”

    “折子上是這么說的,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虞瀾意想著心驚,他還沒忘記鄭山辭給他說的話,問道:“崔大人給你寫的信有沒有什么要緊的話,你快想想。”

    呂錦聽了虞瀾意的話腦子里一團漿糊,哪還能想起什么要緊的話。他站起來去梳妝臺的抽屜里把一個盒子翻出來,“這些都是他寫給我的,我看著沒什么大問題。瀾意你幫忙看看。”

    呂錦六神無主,還沒回過神。

    虞瀾意也管不了這么多了,拿著信件就看。虞瀾意看信件的時候,呂錦漸漸鎮定下來,拿著信件一塊看。兩個人把信件看完了也沒發現什么要緊的事。

    崔子期不愛把這些事寫在家信里,一點線索也沒有。

    呂錦把信放進盒子,心往下沉。

    “崔大人該是有分寸的人,應該還有后手。”虞瀾意安慰呂錦。

    呂錦勉強笑了笑,“還要謝謝你來告訴我這件事。”

    “鄭山辭給蕭大人他們寫信了,若明日金鑾殿上,他們也會幫崔大人說話。”

    呂錦謝過虞瀾意,“這事我是要告訴爹娘的,瀾意你先回去吧。”

    虞瀾意應一聲:“好,明日我再來看你。”

    把虞瀾意送走后,呂錦左右想不明白就去尋爹娘。

    崔大人聽了這事眉頭緊皺,他還算鎮定:“這么大的事,陛下不會僅聽一面之詞,只要子期心里有準備,雙方對質,總有一方是錯的。只是這殺了這么多官,他做事還是跟個混小子一樣這樣沖動,容易授人把柄。”

    崔夫人眉眼哀愁,“這差事本來就是得罪人的,現今又捅出這么大的簍子,這孩子太不讓人省心了。”

    “你先回去歇息吧,等明日上朝就有分曉了。”崔大人語氣緩和一下。

    呂錦把消息告訴給爹娘后,回到屋子里還靜不下心,晚上勉強用了半碗飯,家里的人都沒吃多少,只有崔修竹年紀還小尚還不知愁,吃了兩碗飯玩了一陣就上床歇息了。

    給兒子蓋好被褥,呂錦摸了摸兒子的臉回到屋子里躺下,心里氣得不行,恨也涌現出來。這渾人偏生要做這事,讓他擔心受怕,心里不得安生。

    呂錦心里把崔子期罵了千遍萬遍,罵累了腦海里一想起男人那張臉,淚就從眼睛里滾落下來。

    他咬著牙齒,壓抑自己的情緒。躺在床上,度日如年。

    既做了這樣的大事,要是沒有后手,崔子期真就成了蠢貨。呂錦想了想,相公應該會有后手的。

    再者只要崔子期回到京城,家里有人脈可以奔走,可以拖延一段日子。

    呂錦這般安慰自己,心里還是擔心,一夜無眠。

    虞瀾意回到家里找鄭山辭說了沒在崔子期的信里找到要緊的線索。

    鄭山辭沉吟:“那我們只能看明天了,陛下會把崔兄召回來,先吃飯吧。”

    兩個人心里也擔心崔子期的事,沒吃多少就先睡下。

    ……

    翌日,鄭山辭他們上朝去,蕭高陽他們跟鄭山辭對了一個眼神。

    武明帝坐在龍椅上看底下的臣子,魏首輔出來說道:“陛下,地方官員聯名上了一道折子說都察院崔大人在地方辦案,把五十三名官員殺了,這事還請陛下定奪。”

    不知道消息的朝臣聽見這個數字頓時發出嘩然之聲,吵嚷起來。

    “五十三名?”

    “崔子期膽子這么大,敢殺這么多人,這是有恃無恐啊,簡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文武百官,眾說紛紜。

    “夠了。”武明帝冷靜說:“現今只有地方官員聯名的一道折子,誰知真假,朕已經讓人八百里加急去信給崔子期,讓他快速回京。”

    武明帝提拔的崔子期去都察院,他還是愿意給崔子期一個機會。

    “陛下,讓人把崔子期綁著回來才是正途,不管崔子期有什么理由,崔子期殺了五十三位官員是板上釘釘的事。”御史說道。

    “陛下寬宥崔大人可以,但崔大人若是獨自回京怕是不妥,該上囚車回來。”有跟崔家不對付的官員跳出來說。

    武明帝起初看見這份奏折心里陡然就暴怒起來,不管崔子期做什么單是在地方殺了這么多官員就能引起朝野驚慌,武明帝能控制自己讓崔子期進京解釋已是極大的克制自己了。

    謝承聽見這話也驚住了。他知道崔子期跟鄭大人是好友,沒想到崔子期膽子這么大,謝承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么話。

    武明帝也在權衡利弊。

    崔大人上前一步說道:“陛下,崔子期定然有自己的理由,不然也不會這樣的事。他的前途正好,他能不知道后果么?一定有比殺五十三名官員更重要的事。”

    崔大人昨晚思考了半晌,還是覺得這個說法更能說服人,也能讓陛下提點興趣,至少不能直接給兒子定罪。

    這罪名一旦定下,到時候洗清就難了。

    鄭山辭同樣上前一步為自己的好友說話:“陛下若僅聽一面之詞就讓崔大人坐囚車回來,萬一崔大人有證據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陛下就會被天下人知道冤枉了官員。現今走官道路途縮短了,等上幾日也無妨。”

    皇帝的旨意不能朝令夕改,不然以后誰還聽他的。

    武明帝沉吟說道:“等崔子期回來再議這件事。”

    魏首輔說道:“陛下崔大人應該很快就能到了。”

    武明帝瞇著眼睛,神色莫測。

    馮德在武明帝面前耳語幾句,武明帝頷首點頭。

    “宣都察院崔大人覲見!”

    崔子期一路上風塵仆仆,靴子還帶著泥點。他先給武明帝見禮,而后把自己寫的折子呈上去,馮德下來接了崔子期的折子。

    崔子期解釋道:“臣前幾日就該回京了,只是押送銀子太多,路上耽誤了路程,這才回來晚了。在一個月前借用官道給內閣上了折子。”

    魏首輔:“今早內閣才收到。”

    要不是崔子期這事鬧得大,底下的人還不知道把他的折子單獨拎出來。

    崔子期繼續說道:“臣有罪。臣在清丈田地時動了尚方寶劍,在江州開采出金礦,府衙私自開采,把百姓投入進去不顧死活,涉事的官員多達三十名。他們恐臣暴露這件事就布下殺局,反而被臣反殺。另有二十三名官員作奸犯科,無惡不作,臣受百姓的請,實在是不好托辭便把他們斬殺在尚方寶劍前。”

    崔子期的奏折寫了一部分,他手里還有一個盒子呈上去,都是這些官員的罪證。

    武明帝皺著眉頭看了心里氣恨:“這些人該殺!”

    “另外從他們家里搜出來的銀子,臣也運回來了,攏共有三百萬兩銀子。”

    這話一出,朝臣之中竊竊私語起來。

    三百萬兩銀子,這是大燕半年的稅收了,在武明帝剛登基時,大燕的稅收一年才兩百八十萬兩銀子。

    這五十三個官員家里能搜出三百萬兩銀子,這是貪了多少。

    還有一個金礦。

    武明帝聽見有這么多錢,心里的火越燒越旺,“此事你做得好,但你為何不早寫折子上來,此事功過相抵。”

    武明帝并未因為崔子期把貪官的銀子送上來高興,究其本身還是崔子期沒有事先請示武明帝,這合該是蕭高陽說的清官,心里有百姓,卻不知變通。

    崔子期領旨。

    他回來時就做好這樣的準備,當時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殺。殺后他們寫了折子,這些官員卻比他們更先上折子。

    崔子期做了這件事也無悔。

    他看見了魚肉百姓的官員一個個吃得油光滿面,百姓在地上匍匐。這做官就這么回事,總要做點對得起良心的事,不能白白穿了這身官袍。

    百姓過苦日子,他們在勾欄瓦肆里喝酒玩樂。這苦沒處伸冤,只能苦熬著日子。田地被侵占,自己成了佃戶,渾渾噩噩的活著。崔子期去了一個偏僻的地方還能在河里看見被溺斃的嬰孩,這些孩童又何其無辜。

    有信佛的官員還私下買童男童女做些勾當,就因是土皇帝,沒人管束就作威作福。那他偏要來管一管,把他們殺到怕才知道后果。

    退朝后,武明帝看了一眼崔子期離開金鑾殿。

    “好小子,我們還打算幫你說話,你自己就回來了。”杜寧拍了拍崔子期的肩膀。

    “崔兄果然有后手。”鄭山辭一顆心落在實地。

    “這事你做得太沖動了。”梅淮冷靜的說。

    崔子期爽朗道:“難得沖動。”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燭。不照綺羅筵,只照逃亡屋。

    第172章 剿匪

    下朝后,崔子期還要去都察院述職,好友們各自分開。

    崔大人跟呂侍郎的心也可以放下來了,這已經算最好的結局了。只要把命保住。官職還在,崔子期年輕以后還有機會。

    朝中官員都在議論這件事,崔子期的證據夠硬,武明帝又有心放過他,這事只就能不了了之了。殺五十三名官員讓京中的官員聞言一陣哆嗦是不敢犯事落在崔子期手里了。其他的官員還要講講人情,崔子期這個人這么狠辣,只能敬而遠之,也不能得罪。

    畢竟崔子期早年就在刑部干,現在去都察院干,這都是讓人忌憚的部門。

    朝野還在議論崔子期的事,鄭山辭已經回到戶部。

    他抿了一口茶緩下精神。五十三名官員,崔兄做這事是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鄭山辭想過后,繼續處理戶部的事務。

    精鹽跟玻璃方面交給工部的人去辦,現在工部就在招攬工人造廠,這水泥路上的暗哨就要戶部自己來了。

    這暗哨的人要讀過書,懂點算術。這樣的人一般都會去酒樓里做賬房,去一段路做暗哨,整日生活枯燥,總要給他們一些福利。

    首先就要排班,暗哨每日都要有人在。上一休一,過年過節地方府衙要跟他們發年貨和節日禮品跟在職的官員同樣的待遇,待遇等于九品官。

    俸祿方面一個月三兩銀子。

    鄭山辭先做了簡單的條件吸引,其余的再打下去讓范侍郎想一想。

    下午范侍郎就把方案拿出來了,鄭山辭覺得沒問題寫折子呈給內閣。魏首輔看到鄭山辭的奏折,內心笑了笑,鄭山辭自打上任戶部尚書后,這做的事都挺好,主要是能賺錢也合了魏首輔的脾氣。

    他作為大燕的首輔知道這金銀的重要,魏首輔把這事批下來了,由此從朝廷傳到地方衙門。地方衙門貼上告示來招人,一個暗哨崗需要兩個人,要修筑一個房子夠兩個人吃住,有了水泥后修筑房子變得更容易起來,地方衙門重視這件事。暗哨收上來的錢有四成留給地方府衙自用,還有六成上交朝廷。這般算下來能為地方衙門增加收入,地方衙門怎么不放在心上。

    想要人把事辦好就要給好處。

    地方衙門重視這件事很快就篩選人物去暗哨上崗,有正在讀書的學子還接了這崗位,他們想有個輕松一點的活還能賺的錢去參加考試。

    上休一休一,一個月三兩銀子在小地方已經算高了。有的百姓在家種地一年收成只夠收支平衡,這一個月三兩銀子是他們眼中的好生活,可惜家里沒人會讀書認字。

    這大大小小的暗哨不需要朝廷費心,暗哨每月的俸祿是從地方衙門的銀庫走,讓地方衙門去辦,隔幾年就讓都察院去暗地里走一趟,有貪污受賄的就把人抓起來充國庫。

    鄭山辭的算盤打得響。

    崔子期在朝堂上還說有三百萬的銀子,其實崔子期還少說了,還有古籍字畫,珠寶首飾,房契跟地契都是一打一打的裝在盒子里。

    這樣算下來最少也有一百萬。

    五十三個官員的家當還是很多。鄭山辭地契直接就收歸國庫,房契大多在地方留著對他們沒用,可以掛出去找牙子賣了。

    古籍字畫挑選一些珍貴的物件留在庫房里,余下的都能賣。戶部這方面有專門的官員精通此道,鄭山辭吩咐下去,他們就知道該怎么做。

    鄭山辭躺在椅子上,仿佛能聽見銀子落地的聲音,他愉悅的勾起唇角。

    銀子哐當哐當的響。

    鄭山辭發現自己做了戶部尚書后越發的喜歡錢了,這樣不好。

    鄭山辭譴責了一下自己。

    ……

    虞瀾意就沒有鄭山辭這方面的困惑了,他看呂錦心情不好,帶著呂錦把整個京城都玩了一遍,大大方方的花錢。他買了很多鋪子都租出去了,現今手里的錢可多了,這賺的錢都是他自己的。

    晌午有人從皇宮帶來消息,崔子期的事情解決了,這事是虛驚一場。消息傳來的時候,呂錦的心就落地了,他的心情放松后,眉眼舒展。

    “這下你高興了吧?”虞瀾意調侃他。

    呂錦笑了笑,“任誰遇上這樣的事都無法保持冷靜,等相公回家后我還要好好說他一頓。做這事他就沒為家里想想么?我想這么質問他,最后估計又說不出口。”

    虞瀾意很是理解:“你愛他嘛。”

    呂錦臉上一紅。

    這話太直白了,呂錦聽得頭昏腦漲,坐臥不安。

    他的手指捏著衣角,跟崔子期成親這么長時間,又有了孩子,被瀾意這么說出來,呂錦好像是被當頭一棒。

    “他,他,我也不怎么愛。”

    虞瀾意聽著就像是假話。

    不過他還是順著呂錦的意放過呂錦。呂錦松口氣,他跟著虞瀾意玩一陣就回家了。

    虞瀾意在外邊還跟爹跟阿爹帶了禮品過來,所以他打算晚上在侯府蹭吃蹭喝。

    他去時虞夫郎出門了還沒在家,只有安哥兒在。安哥兒帶著虞流歌在院子里逛,虞流歌還小,是虞瀾意的小侄子。

    虞流歌還不會說話,盯著虞瀾意吐泡泡。

    “流歌長得真好。”虞瀾意輕輕的碰了碰孩子的臉頰。

    “我讓人端了新的糕點過來,我們一起坐著賞賞花。”安哥兒讓侍從把孩子推走,他拉著虞瀾意去亭子里坐。

    兩個人吃了一陣茶,安哥兒問道:“聽你大哥說山辭把軍器監貪污的人告了,最近家里收到幾封來信都是軍營里的人來感激的。他們跟山辭沒甚交情,怕貿然打擾了山辭送了一些東西到侯府。我跟阿爹商量著就拒絕了。這事還是要跟你倆說一說,現今山辭沒在,跟你說也是一樣的。”

    聽見安哥兒最后一句話,虞瀾意心中暗爽。跟他說是一樣,畢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謝謝嫂子跟阿爹費心了。”虞瀾意認為鄭山辭也不適宜跟武官這邊有太緊密的關系。

    安哥兒笑道:“你不怪我們就好。”

    虞夫郎從外邊回來看見虞瀾意還有些驚喜,“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虞瀾意高興的回答:“回來有一陣了,我從外邊玩給你們帶了東西過來。”

    虞夫郎一聽去外邊玩了,讓虞瀾意老實交代。

    “帶著侍衛還好,不然我這心里放心不下。聽你父親說,最近有逃竄的匪徒殺人,陛下還在想派誰去剿匪,說來這些匪徒也是喪心病狂,他們搶東西也就罷了,這搶完東西還要殺人滅口。有一個村子都被屠殺了,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沒半點良心。”

    虞瀾意聽著就害怕,真要遇上這樣的人只能跑了。

    “朝廷是要派人去,這樣的人放任他們流竄,多少人要死于他們之手。”虞瀾意認真的說。

    安哥兒也說道:“屠殺全村簡直不是東西。”

    虞夫郎想著那些無辜失去生命的人,心中嘆息,“看朝廷如何打算吧。”

    下值后,長陽侯跟虞長行一塊回家看見虞瀾意在,長陽侯笑起來:“今兒是吹什么風,把你吹過來了。”

    虞瀾意說道:“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長陽侯不跟兒子一般見識,“來就一塊用晚膳,最近這些日子多去國公府看看,老爺子的體魄不比當年了,你們這些做外孫的,要多去看看。”

    虞長行跟虞瀾意應了一聲。

    沒過半晌,鄭山辭就帶著小平安來了。

    “來玩了!”小平安跑撲進虞夫郎的懷里。

    鄭山辭先向長陽侯跟虞夫郎見禮。

    “山辭來了,先坐下吧。吩咐廚房多做幾個菜。”長陽侯讓鄭山辭先坐下。

    鄭山辭坐在虞瀾意旁邊。

    “最近匪徒那件事你知道么?”長陽侯問道。

    “兵部上了折子,雖說還未確定領兵的人選但兵部讓戶部先準備好糧草,糧草這些我已經準備好了。”

    長陽侯:“這次長行向陛下討了這份差事。”

    鄭山辭吃驚:“戶部還未收到消息。”

    “下午我從皇宮離開時跟陛下說的,還沒來得及寫折子。”虞長行說道。

    他今日的心情不錯,容貌還是俊美,語氣冷淡,在家里時還是泄露一些情緒。

    安哥兒猛的抬頭看向虞長行,神色怔然。

    “這次去剿匪沒甚危險,不是上戰場,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沒什么需要擔心的。”虞長行突然說道。

    鄭山辭給大舅哥面子:“大哥說得對。以大哥的身手對于這些匪徒是手到擒來。”

    虞瀾意聞言狠狠的瞪了鄭山辭一眼。

    鄭山辭:“???”

    我說錯話了么。

    到了晚上鄭山辭滿足的在侯府吃了一頓好的,陪著長陽侯跟虞長行喝了幾杯酒,他的酒量自己知道拼不過他們就沒有多喝。

    小平安伸出一個腦袋:“我也想喝。”

    鄭山辭把湯碗遞給小平安:“你喝點魚湯就好了,注意點刺。”

    小平安心里好奇,虞瀾意說道:“小孩子喝了酒要變丑小孩,你還想喝么?”

    小平安瞪大眼睛被嚇到了,他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他才不要變成丑小孩。

    ……

    等鄭山辭跟虞瀾意走后,安哥兒吩咐侍從把孩子照顧好,自己回到屋子里坐在床邊發呆。

    虞長行推開門進去挨著安哥兒坐下,“我從小開始習武,陛下選中我做伴讀后,我這輩子就跟陛下綁上了。陛下登基后就做了禁軍統領,現在我想去外邊搏一搏。”

    “我知道你的想法,就是心里還有些放不下。”安哥兒想著抱著虞長行勁瘦的腰,把自己埋進他的胸膛。

    虞長行心中生了憐意,“放心,我知道分寸。”

    安哥兒心里是相信虞長行的,他掉了幾滴眼淚。虞長行覺察到自己的胸膛有些濕潤,心里對安哥兒就更為憐惜了。

    雖說安哥兒可能是故意的,但虞長行就吃他那一道。

    另一邊鄭山辭跟虞瀾意回到家里,虞瀾意就追問鄭山辭關于崔子期的事。

    晌午來傳信的人只說了結果,沒說具體的,虞瀾意心癢癢,纏著鄭山辭多說一些。

    這事現在不是秘密了,鄭山辭就仔細說了一遍。

    虞瀾意握緊拳頭:“崔大人這事做得痛快。”

    虞瀾意熱血上頭:“若我是崔大人定也會把這些狗官殺了。”

    鄭山辭笑著握住虞瀾意的拳頭,“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所幸崔兄沒事。”

    “要真出事了才讓人寒心。”虞瀾意氣鼓鼓的說。

    他不懂什么做官,他就知道做了事不能讓人心寒。

    虞瀾意想了想又問道:“大哥去剿匪真沒事吧?”

    鄭山辭說道:“會沒事的。大哥武藝高強,一定能百戰百勝,更何況是這些烏合之眾。”

    虞瀾意撐著身子趴在鄭山辭身上好奇的問:“什么叫烏合之眾?”

    鄭山辭:“……”

    鄭山辭有點頭疼,給虞瀾意做了先生。

    虞瀾意聽完滿意的點點頭:“鄭山辭你講課比我小時候的先生講得好,難怪小平安喜歡聽你講課。”

    虞瀾意拉著鄭山辭的手一塊睡。

    ……

    崔子期回到家里被好好的說了一頓,崔父跟崔母恨鐵不成鋼,教訓一頓就放他走了。崔子期看了兒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他小心翼翼的在門口探頭探腦的看。

    呂錦瞧見他的樣子當做沒看見。

    崔子期見呂錦朝這邊看了一眼,自己挺直了脊背搬來椅子挨著呂錦坐。呂錦拿著帕子繡花,他頭也沒抬一下說道:“你擋著燭火了。”

    崔子期委屈巴巴的挪了挪位置。

    呂錦一聲不吭,崔子期先去洗漱。夏天太熱了,他回到家里就洗了一遍澡,現在吃完飯出了一身汗又想洗了。

    等他洗完回來,屋子里的燭光都熄滅了,崔子期咬著牙槽爬上床。

    “我沒刷牙。”呂錦忙不迭說道。

    崔子期壓上去的身影僵了僵:“我還不知道你,我就要親你!”

    呂錦一腳踹到崔子期身上。

    瘋狂的打他,崔子期也不去擋,等呂錦打完消氣。

    呂錦打了一陣把氣出完了,他心氣順了,拍著床讓崔子期過來。

    崔子期巴巴的就過來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崔子期小心的說。

    呂錦半晌沒說話,扭過頭來摸他的身體,發現胸膛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在心臟還有另外一道箭傷。

    崔子期不敢再說話了,兩個人靜悄悄的躺在床上只有衣角摩擦的聲響。

    燭光噼里啪啦吐出火星,呂錦在心臟那道傷口前摸了好久,這塊地方的肉才剛長出來是嫩肉被呂錦這么一摸,崔子期覺得有些癢。

    他伸手抓住呂錦的手,“早就過去了,已經好了。”

    第173章 閣老

    朝廷的暗哨設下后效果明顯,來往的商人對此接受良好,還因有官府的人日夜在這里盯著,顯得有幾分安心。

    他們這些走商的賺的銀子多,但在安全方面有風險。給暗哨交錢就換一個平安,這是一個劃算的買賣。

    暗哨設下來后,每半年由地方府衙把錢送到朝廷。崔子期殺了五十三個官后,武明帝在三個月后提拔他為正三品刑部侍郎。

    從都察院出來崔子期請諸位同僚吃飯喝酒,到了刑部他跟杜寧抱了抱,對杜寧說:“杜兄,等你去都察院歷練后也能升官。”

    “我還早著。”杜寧還是樂觀的。

    崔子期到了刑部如魚得水,畢竟他早年就是刑部出身。

    鄭山辭收到了暗哨的錢,攏共算下來有五十萬兩銀子,這暗哨一年就能掙一百萬兩銀子,這是個好兆頭。另外精鹽也做出去專門賣給有閑錢的人,一斤鹽賣一錢銀子,他們也是吃得起的。

    這精鹽在大燕各地的專鹽鋪子里賣,又能掙不少錢。鄭山辭看見國庫的銀子越來越多,心里高興著。他給自己定了目標,今年要國庫里有一千萬兩銀子。

    有四百萬兩銀子崔兄就幫他完成了。

    虞長行帶著兵去剿匪,鄭山辭在朝廷在戶部做事,還要去教太子。

    鄭山辭覺得太子很有長進,有幾次鄭山辭還碰見了魏首輔,魏首輔笑瞇瞇的說:“鄭大人,我們一起走一段路。”

    鄭山辭拘謹的點點頭。

    魏首輔是第一個上奏讓武明帝立謝承做太子的人,謝承對魏首輔是有好感的,更何況魏首輔行事周到,大臣都很敬佩。

    鄭山辭待魏首輔也有一份敬佩之意。

    “鄭大人今年多少歲了?”

    鄭山辭拱手:“快要三十四歲了。”

    魏首輔挑眉溫和的笑道:“鄭大人真是年輕有為,我三十多歲的時候還是禮部侍郎,三十六歲就做了吏部尚書兼任閣老,四十歲就當上了次輔。”

    在官場說話都有深意,鄭山辭琢磨不出來,恭維道:“魏大人深得陛下信任,本事硬。”

    魏首輔淡笑,“都是為大燕做事,這首輔之位我也是愧不敢當的。如今內閣只有我跟蕭大人,還有雷大人三個人有些力不從心,特別是蕭大人年事已高,做事起來要顧及身體便不好做決策了。”

    鄭山辭說道:“蕭大人可多看太醫,保重自己的身子。”

    他們是在考慮讓鄭山辭入閣。鄭山辭的政績斐然,性子穩重,有在地方做官的經歷,也有賑災的政績,他足夠入閣,另外鄭山辭是太子少傅,這也在魏首輔跟蕭次輔的考慮之中。

    三個人在閣里辦事不方便,但在做決策時就方便了,一般情況下三人表決就能有結果,加一個閣老進去,四個人表決很有可能打成平手。

    而且雷閣老跟鄭山辭還都是系出戶部,這讓魏蕭兩個人就更躊躇。

    想了想又沒有比鄭山辭更合適的人選了,有的人總是差點政績,還有不夠年輕,魏首輔也看中鄭山辭足夠年輕。

    崔子期最近的風頭很盛,魏首輔卻對他敬而遠之,這樣沖動的性子,魏首輔都怕了。還是鄭山辭這樣的性子更穩重,用鄭山辭,魏首輔心里更有安全感。

    清丈田地是架勢有些大,但還在控制之內,魏首輔見鄭山辭跟他說話穩重知禮,滿意頷首。

    “鄭大人的想法跟我不謀而合。”魏首輔捋著胡子。

    鄭山辭跟魏首輔分開后,心里一陣哆嗦。魏首輔這么忙不會跟他一個尚書說這么多話,還問他的年紀,這太像話家常了。

    他處理完戶部事務后,人回到家里還是恍惚的。他琢磨不清,索性就放著。鄭山辭收到徐州的來信,三年任期滿了,施玄要回來了。

    姜蘭禮在吏部任職,早就跟他們透露了,施玄在外做太守做得很好,是佼佼者回到京城也要升官了。

    鄭山辭還有些想念鄭清音。本來鄭清音打算第二年回來結果懷孕了就回不來了,他們已經有三年沒見面了。

    鄭山辭看施玄就不順眼了。

    鄭山辭回到家把國庫的錢又算了算,現在國庫里有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虞瀾意去國公府回來,外祖父的身子有些難受,外祖母的身子還硬朗。虞瀾意陪著他們說說話就回來了。

    鄭山辭給虞瀾意端了一碗冰粉過來。

    虞瀾意吃了幾口,他在國公府就吃了不少了。

    “你不吃我吃完了。”鄭山辭也不嫌棄虞瀾意,把冰粉端過來自己吃了。

    虞瀾意撐著頭看鄭山辭。

    鄭山辭吃完后把碗擱在桌上,抬眼看虞瀾意:“這么看我做什么?”

    虞瀾意被鄭山辭抓住了,心里還有些慌張,“我就看看怎么了。”

    鄭山辭拉著他的手,唇角帶笑,“你想看就看。”

    鄭山辭對虞瀾意心里藏不住事,他把魏首輔找他說話的事告訴虞瀾意。

    虞瀾意偷笑。

    鄭山辭:“?”

    “鄭山辭你是不是要當閣老了?”虞瀾意眼睛亮晶晶的看他。

    鄭山辭忙擺手,“我還早呢,不敢想的。”

    “有什么不敢的,你這么有才華又這么努力,做閣老也是足夠的。”虞瀾意把椅子搬過來挨著鄭山辭,他現在不嫌熱了。

    虞瀾意給鄭山辭鼓勵。

    鄭山辭不禁想到:“你當初還說我是小人。”

    “你這人怎么還翻舊賬。”虞瀾意氣悶的看鄭山辭一眼,“當初我又不喜歡你,當然這么說了。難不成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很好,那我成什么人了。”

    鄭山辭:“一見鐘情的人。”

    “……”

    虞瀾意第一次見鄭山辭相貌是有被驚住,但他又不是只喜歡鄭山辭的臉。

    “不許翻舊賬,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鄭山辭應了一聲,冷不丁的說,“其實當時我覺得你長得挺好看的,來找我時有點可愛。”

    “……”

    虞瀾意從椅子上站起來捂著紅紅的臉走了。

    都成親這么久了,鄭山辭還說這些肉麻話。

    晚上,虞瀾意在找自己的首飾,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把首飾賣了,悶悶不樂的坐在床邊,鄭山辭洗漱完瞅他:“怎么了?”

    “我首飾被我自己賣了,我以前挺喜歡的,今天突然想起來明天想戴。”

    鄭山辭摸摸虞瀾意的頭:“我給你買。”

    “你的錢很多么?”虞瀾意可憐巴巴的問。

    鄭山辭說道:“能給你買首飾,你還有喜歡的首飾也能買。”

    虞瀾意心想這就是有不少私房錢了。好啊,鄭山辭竟然背著他藏了這么多私房錢。

    “你對我真好。”虞瀾意撲進鄭山辭的懷里。

    軟玉在懷,鄭山辭的手放在虞瀾意的腰上,“明早我把錢放在床頭,你自己拿去花。”

    “你有多少錢?”虞瀾意抬起頭,明晃晃的看著鄭山辭,這樣的眼神讓人很有傾訴感。

    鄭山辭心中陡然警惕,“只夠自己花,省吃儉用攢下來的。”

    這是虞瀾意試探的第二次了,鄭山辭心臟狂跳,幸好他能堅守本心。

    虞瀾意知道沒戲了,讓鄭山辭給他念了一陣話本就睡下。

    過了幾日后,鄭山辭還在處理戶部的公務,馮德帶著圣旨過來了。

    鄭山辭一點準備都沒有跪在地上接旨。

    戶部的官員都跪了一地,馮德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鄭山辭,才德兼備……深得朕心,特封為閣老,賜金冊金印,以昭顯其德,欽此!”

    “臣領旨謝陛下隆恩。”鄭山辭接了旨意站起來。

    馮德笑瞇瞇的說:“鄭大人真是年輕有為,這圣旨是三位閣老定下來的,陛下覺得鄭大人很不錯就提為閣老了,不過鄭大人要辛苦一些還要兼任戶部尚書。”

    鄭山辭做戶部尚書賺了不少銀子,武明帝還找不到人來替代鄭山辭,這樣兼任著戶部尚書挺好的。

    鄭山辭把喜氣洋洋的馮公公送走,戶部的官員紛紛來祝賀鄭山辭。

    鄭山辭一一謝過。

    拿著圣旨回到值房,心里還是高興更多一點,他高興的把戶部的文書批完。

    晌午又被好友們一陣打趣。

    “沒想到,鄭兄現在已經是閣老了,以后我也要叫鄭閣老了。”崔子期笑著說。

    “崔兄這就太抬舉我了。”鄭山辭不好接話。

    眾人鬧了一場,鄭山辭的事已經被朝臣知道了。長陽侯自然是暗地里得意,英國公對這個外甥婿也是佩服,這次長陽侯這個兒婿選得好。

    走到閣老這個位置上,鄭山辭憑借的是自己的才學,沒有半點弄虛作假。從地方官員走上來,這足夠讓他們這些老貴族敬佩。

    鄭山辭的人品過關,在官場上沒有聽見他私德方面有問題,官德更沒問題了。

    這樣的人難得難做難為。

    第174章 閣老日常

    鄭山辭主要辦公的地方還是在戶部,他到了內閣已經有小吏在給他收拾值房,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等小吏退下,鄭山辭走近內室打了一個滾,舒服的躺在床上不想起來。

    成閣老了,更忙了。鄭山辭心里又高興又痛苦。

    他在床上爛了一會兒,爬起來把桌子整理一陣,喝了一口茶開始處理折子。

    這么多的事情要做,鄭山辭要把自己的時間表重新調整。

    勞逸結合才能讓他更好的干活,鄭山辭從來不是一個工作狂,但他會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既然都要花時間來做事,他更喜歡把這些時間利用到極致,把事情做好。

    鄭山辭在搬到內閣就開始批奏折,他以前只看傳到戶部的奏折,現今要看兵部、禮部、吏部等的折子,鄭山辭有些不懂。他把不懂的折子先挑出來擱在一邊,把自己舉棋不定的折子放在另一邊,先把戶部的折子處理了。

    戶部的折子還有一部分是他自己上奏上來的,鄭山辭覺得有點別扭。

    這算是自己上奏自己批閱了。

    兵部的折子可以請教岳父,吏部的折子請教姜蘭禮,工部的折子請教梅淮,翰林院請教蕭高陽,刑部請教崔子期……鄭山辭恍然發現,好友們已經分散在各個部門還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杜寧從刑部調走去都察院了,鄭山辭還有些想吐槽,刑部的想升職都要去都察院走一趟么?實則不然,很多時候升職不會那么順利,越往上升越難,很可能是平級調動。

    鄭山辭虛心去找魏首輔要了一些他批改的奏折想學習一二,魏首輔很好說話,“你拿一些去看吧。”

    “多謝魏大人。”

    鄭山辭讓旺福搬著奏折回到值房。

    鄭山辭進了內閣,三個閣老目前都很平靜,把鄭山辭的名字加入值班的名單里。內閣相當于皇帝機關秘書,每晚需要輪流在值房里睡覺,皇帝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問,另像是兵部的八百里加急,還有地方的大災折子遞來的急,需要閣老就近處理。

    鄭山辭痛失跟虞瀾意晚上睡覺的機會。

    五日休一,鄭山辭最多有兩天回不了家。

    鄭山辭看魏首輔的票擬,瞅著借鑒。

    鄭山辭把奏折批完了,畢竟是第一次批改,鄭山辭的速度很慢,批改完后就呈送給陛下。他伸了一個懶腰,從內閣離開。在路上遇見一些官員,紛紛向他熱情的喊道:“鄭大人好啊。”

    “鄭大人有空去家里坐坐,我們家里有上好的茶水。”

    鄭山辭圓滑的應付他們,對他們打太極。

    現在他只想回到家里好好休息,看看虞瀾意跟小平安,現在不想去應酬,鄭山辭想給自己緩一口氣。一直這樣高強度的做活,鄭山辭是個鐵人也受不住,更何況他不是鐵人。

    鄭山辭坐上馬車走后,眾人不到一會兒就看見長陽侯,紛紛又去跟長陽后套近乎。他們捧著長陽侯說話,長陽侯笑得合不攏嘴,但一件事都沒有答應這些官員,只是嘴上花花,半點風聲都沒透露。

    大家都是官場的老滑頭,什么該說什么該做心里門清。

    長陽侯受了一番吹捧坐在馬車上還是精神抖擻的,他想到起初第一次見到鄭山辭的時候,心中感嘆,他也算是看著鄭山辭一路走過來的人了。

    這樣的兒婿讓長陽侯腰桿就挺直了,說他們運氣好,不如說是瀾意的運氣好。長陽侯仔細琢磨,發現這京城里真沒有比鄭山辭對虞瀾意更好的男人了。

    鄭山辭位高權重,就算想養幾個小的也成,可他還是只跟瀾意好,這一點就讓長陽侯滿意。

    而且鄭山辭位置做得高了,待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尊重。改日把兒婿喊到家里來一起下下棋,他可以讓讓鄭山辭。

    鄭山辭回到家里,家里的門子都是喜氣洋洋的說:“恭喜大人升官!”

    京城無新鮮事。

    鄭山辭剛回來走幾步,虞瀾意就跑過來撲進鄭山辭懷里,他大聲的喊道:“閣老,鄭閣老!”

    鄭山辭忍不住笑了笑,“別這么喊我,感覺自己都變老了。”

    “怎么會,你這么年輕就入閣了,別人還不知道該怎么羨慕你。以后朝中的官員都要叫你一聲閣老,我多叫叫,你早日習慣。”虞瀾意抬起頭伸出手捧著鄭山辭的臉,認真的說。

    兩個人一并往院子里走,鄭山辭牽著虞瀾意的手說道:“怎么感覺我升官,你比我還要高興。”

    “我當然高興了,我從尚書夫郎變成閣老夫郎,我難道不高興么。”虞瀾意得意洋洋。

    虞瀾意拉著鄭山辭他把推到椅子坐著,他把自己新買的玉冠拿過來,把他官帽摘下,帶上蓮花玉冠,拉著他到梳妝臺的鏡子前看。

    “這個新玉冠我一看就很適合你,現今你戴上后果然很襯。”

    “再穿一身青色長袍就更搭了,我記得你有一件有青色竹葉的長袍,你去換。”

    鄭山辭本來還疲憊,被虞瀾意使喚去換衣袍也沒生氣,換了出來站在虞瀾意面前,虞瀾意開心的拉著他看。

    “這亓亓整理樣好多了,我在酒樓定了位置,晚上我們出門去吃好的。”鄭山辭都升官了當然要慶祝一番,虞瀾意自己也好久沒吃大餐了。

    鄭山辭好脾氣的點頭。

    得到虞瀾意親了親臉頰,鄭山辭反身過去親他的嘴唇,把人的腿都親軟了才退了出來。

    鄭山辭在皇宮還高興了一陣,批改奏折后,這份高興就壓下來了,回到家里跟虞瀾意在一起,鄭山辭又重燃高興。

    “你喜歡就好,我說過不會讓你受委屈的。”鄭山辭用額頭碰了碰虞瀾意的額頭,兩個人四眼相對,虞瀾意唔了一聲,他不好意思,惱羞成怒,用自己的額頭惡狠狠的撞鄭山辭。

    鄭山辭一個悶哼,額頭全紅了。

    “你都是我相公了,你讓我不受委屈不是應該的么。”虞瀾意抱胸睨看向鄭山辭,他理直氣壯,覺得自己就是最好。

    鄭山辭:“你多叫我幾聲相公。”

    虞瀾意不叫,他才不想便宜鄭山辭。不過看在鄭山辭升官的份上,虞瀾意還是坐在椅子上,嘟囔幾聲,低聲喊了一聲相公。

    他叫鄭山辭的名字叫習慣了,很少叫鄭山辭相公。

    他一時之間有點叫不出口。

    虞瀾意說完后,他下意識抬眼看鄭山辭,鄭山辭沖著他溫和的笑了笑,漆黑的眼眸蕩漾著柔柔的春水。

    他們之中的氣氛旁人插不進去,一種只有他們心照不宣的默契和曖昧。

    虞瀾意的眼睛亮晶晶的,鄭山辭禁不住上前蹲下來,視線跟虞瀾意齊平。他捧著虞瀾意的臉去親吻虞瀾意的眼睛。

    眼睛一顫一顫像是蝴蝶要振翅高飛,滾燙的嘴唇落在眼睛上帶著憐惜跟愛戀。

    鄭山辭從來沒有這么喜歡過一個人。

    生怕他吃了什么苦。鄭山辭轉念又想,他也沒喜歡過別人。

    ……

    晚上小平安把自己的肚子準備好了,他知道鄭山辭升官了,他跟著虞瀾意學:“閣老好。”

    鄭山辭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

    小平安上大班了,周圍的伙伴還是一塊在玩,他的童年過得很開心。雖說有些課業夫子布置下來很難,但有鄭山辭在,小平安在課業方面沒有煩惱。

    到了酒樓,小平安自己找了椅子就坐上去。

    伙計帶了食單來,鄭山辭讓虞瀾意跟兒子點,自己最后點。

    小平安吃得很開心,以后爹再升官他們還能再來吃大餐。家里的廚子做飯也好吃,但吃久了感覺所有的菜都是一個味道。

    小平安從小吃到大,內心有些麻木。

    鄭山辭跟虞瀾意都不知道小平安的內心波動,他們吃完后就出酒樓一起去逛夜市。每年夜市都會有新開的鋪子,當然也有倒閉的鋪子。

    小平安鼓著臉:“我喜歡的小包子沒有了!”

    他特意留了點肚子想讓爹跟阿爹買小包子吃。

    “這里變成罐罐湯了。”虞瀾意瞅了一眼,他還沒有喝過,打算晚上肚子少吃一些就來試一試。鄭山辭給小平安買了糖人,小平安又高興起來。

    虞瀾意神色不善。

    鄭山辭又給虞瀾意買了糖人。

    虞瀾意哼一聲接過去一口咬掉。

    回到家里,明日休息。小平安早就習慣在規定的時間內休息,他回到家里自己就先去睡了。

    鄭山辭跟虞瀾意回到房間,鄭山辭把門關上,兩個人一塊去了浴室,浴室里傳來水聲。

    ……

    夏日的末尾,天氣已經涼下來,施玄掀開車簾看見京城,他心中松口氣,他們趕路這么久終于到了。鄭清音伸出一個腦袋,他看見京城也有些恍然,還有一個小腦袋巴巴的伸出來。

    施燦好奇的看著京城,眼里滿是好奇。

    鄭清音跟施玄的第一個孩子是哥兒,施燦趴在車窗上,打量著路上的行人和車馬。施玄給家里寫了信,但家里的人也不知道他具體哪一天回來,他們先到了施府。

    “三少爺跟三少君回來了!”門子看見施玄驚喜的喊一聲。

    施燦才一歲多,走路還走不穩,有奶娘抱著他。施燦被奶娘抱著還不住的往施府里面望。

    施玄拍了拍他的小腦瓜:“我們回家了。”

    施燦憋著嘴,眼眶紅紅的,是個撒嬌怪。

    他們踏進施府到了正堂先拜見父母。施大人雙鬢生了白發,施夫人頭上也泛白了,施玄看見父母都已見老態,心中一酸。

    “回來就好,吏部給你授了什么官?”施大人把兩個人扶起來,面容慈祥。

    “禮部侍郎。”施玄說道。

    他跟崔子期早就在官場上作為了,在鄭山辭從地方升到京城時,他跟崔子期就是正五品郎中,這么些年他們的資歷足夠,政績也夠,升為正三品侍郎也夠格。

    施大人連聲說好,待自家小兒子更滿意了。施夫人不去問這些只逗自己的孫子,施燦看著施夫人,沖著她笑。

    “你們舟車勞頓,先休整片刻,晚上家里為你們接風洗塵。”施大人讓他們先下去休整,順便說道:“對了,鄭大人入閣了剛沒多久你們就回來,恐怕在路上沒收到這信。”

    施玄應了一聲是,跟著鄭清音回屋。

    施玄心中驚訝,他只有三年沒回來,鄭兄就變成閣老了。鄭清音跟著徐州的貴婦們來往應酬,他對官場上的事更明白了,知道入閣的份量。

    他們的屋子早就被收拾好了,還給施燦安排了屋子就在他們的隔壁,布置得挺好的,施燦很喜歡自己的小床,他坐在床上很高興。

    鄭清音叮囑幾句侍從,折身回到屋子里。施玄不習慣旁人來動他的包袱,他都是自己裝包袱,自己拆包袱整理。

    鄭清音也沒那個毛病自己把自己的東西擺在家里,忙活一陣。施玄先忙完,畢竟他是男子,沒有哥兒那么多講究,活得挺糙的。

    他倒了兩杯熱茶,把一杯茶送到鄭清音手上:“先喝杯茶再收拾吧。”

    鄭清音正好有些口渴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喉嚨里舒服多了。

    “你收拾完了就去看看孩子。”

    施玄應聲。

    鄭清音很快就把自己的物件收拾好了,他把兒子留在家里,“我先回家看一看。”

    施玄說道:“我跟你一塊去吧,兒子累了已經睡下了。”

    鄭清音聽見施玄的話心中一暖,夫夫兩個人一塊去鄭府。鄭父跟鄭夫郎在大樹底下納涼,鄭同初已經有十歲了,長得高瘦,還有一個男孩是林哥兒的第二子。

    兩個人在院子里玩鬧。

    “爹,阿爹!”鄭清音回來沒讓門子去通報見了鄭父跟鄭夫郎,鄭清音不禁紅了眼眶。

    施玄跟著喊了一聲。

    鄭夫郎聽見鄭清音的聲音還以為自己是幻聽了,哪怕以為是幻聽他還是扭過頭去看,看見鄭清音俏生生的站在面前。

    鄭夫郎站起身來:“清音你回來了?!”

    鄭清音上前抱著鄭夫郎:“相公任期滿了,我跟相公以后就在京城住了。”

    “好好好,回來就好。等明天你帶小玄一塊回來熱鬧熱鬧,咱家為你們接風洗塵。你這孩子去了三年都沒回來一次,以后在京城住就好。”鄭夫郎打量著鄭清音,看他臉上白里透紅,知道身體是好的,沒受多少苦。

    鄭清音跟施玄都應下來。

    “今天正好休沐,我讓人去叫你大哥大嫂,還有二哥二嫂。”

    鄭夫郎吩咐兩個侍從分別去找大兒子跟二兒子。

    大兒子還在鋪子里來得晚一些,鄭山辭在家休息聽了信就跟虞瀾意一塊來了。鄭山辭來時,鄭清音坐著在跟鄭夫郎說話。

    “清音!”虞瀾意高興的喊道。

    “二嫂!”鄭清音看見虞瀾意很激動,兩個哥兒抱在一起,鄭夫郎看得很欣慰。

    “施兄恭喜。”鄭山辭笑著說。

    施玄成親后本來是跟著鄭清音喊鄭山辭二哥的,鄭山辭聽了覺得別扭跟施玄還是按照以前的稱呼叫。

    “聽父親說你也升官了,恭喜鄭兄入閣。”施玄拱手說道。

    鄭山辭笑了笑,他們都坐下,鄭山成跟林哥兒也回來了,家里的三個孩子都在一起,關系挺好的,鄭夫郎笑起來。

    “小弟這次去徐州怎么樣?我看你都長胖了一些。”林哥兒調侃道。

    鄭清音只是長了一點肉,還是像芙蓉花一樣娉婷婀娜,鄭清音抿唇笑了笑,“在府衙挺好的,就是應酬很多,每次都是變著法子吃東西,控制不住就多吃了一些。”

    “燦兒在哪兒?”

    “他太累了已經睡下了。”鄭清音解釋道。

    在異地他鄉終究是沒有在家里安心,鄭清音見到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心里暖暖的。

    “在徐州沒受委屈吧?”虞瀾意低聲問道。

    鄭清音笑著搖頭:“沒有,相公對我挺好的。我在徐州是太守夫郎,他們也不敢對我動手。”

    鄭山辭跟施玄聊了一會兒政事,施玄說了他在地方上做的事。這三年他任太守兢兢業業,首先清田就是一大政績,施玄還興修水利,振農業,輔府學,把這三個地方做好,施玄的政績就手到擒來。說著容易,鄭山辭自己在地方做過,也知道其中難處。

    “去地方當了一任太守越發明白想做一個好官太難了。”施玄突然生出感嘆,“我做官只求問心無愧。”

    “施兄能有這番體會,已非普通人。”鄭山辭說道。

    鄭清音跟施玄坐了一陣,兩個人就要先回去了,眾人把兩個人送走,約好明晚一起用膳。鄭山辭看著鄭清音上了馬車,他想到自己第一次看見鄭清音的場景,清音現在過得很好,性子開朗,鄭山辭這顆心也放下心。

    家里的人看著鄭清音過得好,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下。虞瀾意跟鄭山辭在鄭府用膳回去后,虞瀾意背著手趁著夕陽照下來,影子斜斜的落在地上拉得長長的,虞瀾意伸出腳去踩鄭山辭的影子。

    “我明日就約清音去逛街。”虞瀾意興致勃勃的說。

    小平安叫鄭清音叫小叔叔。

    小平安晌午在睡覺沒看見小叔叔,他心里郁悶。

    “我下學回來也要跟阿爹一塊去逛街。”

    “你這么小個人只能給我們拿點東西。”

    小平安大聲:“我可以幫你們吃東西。”

    虞瀾意:“我自己吃得下。”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走,虞瀾意說道:“你找你爹把這次出門的錢給了,我就帶你一塊去。”

    小平安無辜的看向鄭山辭。

    “我出錢,你跟兒子還有清音多去轉一轉。”鄭山辭笑著說。

    虞瀾意滿意的瞇著眼睛。

    他上前一步挽著鄭山辭的手臂,小平安吊著鄭山辭的另一只手臂。

    街上的人看見鄭山辭跟虞瀾意,心里還是不住的羨慕。

    虞瀾意這輩子最失意的事情是嫁給鄭山辭,最得意的事也是嫁給鄭山辭。

    虞瀾意成閣老夫郎后就沒有人會在他面前蹦跶了,只要腦子沒出問題,他們都不會去故意挑釁虞瀾意,怕給家里添麻煩。

    “鄭山辭你能把我抱起來么?”等小平安去睡覺,兩個人走在回院子的路上,虞瀾意突然問道。

    鄭山辭一把就把虞瀾意抱起來了,虞瀾意下意識摟著鄭山辭的脖頸,“要死啊,你要抱我怎么不說一聲。”

    鄭山辭把虞瀾意抱著放在床上,“不是你讓我抱的么。”

    “我就想試試你的力氣。”虞瀾意生氣。

    “我的力氣你早就已經試過了。”鄭山辭去拿衣服進浴房。

    什么力氣早就試過了?虞瀾意騰的一下就紅了,誰說那檔子事了。

    鄭山辭從浴房出來差點被虞瀾意撞到地上。

    “你不準說下流話。”虞瀾意去捏鄭山辭的鼻子。

    鄭山辭:“我說的實話。”

    虞瀾意咬了鄭山辭的下巴,自己快速拿了里衣進浴房。

    洗完后,他輕輕的打開浴房的門,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個腦袋,他怕鄭山辭偷襲他。

    鄭山辭站在浴房門口跺了跺腳,把虞瀾意嚇得毛都炸了,他回過神來瘋狂捶打鄭山辭。

    鄭山辭被打成餅。

    鄭山辭親了他一下,虞瀾意就打不下去了。他是收著力氣打的。

    兩個人過日子就是打打鬧鬧,但他們從來就沒有紅臉過,鄭山辭抱著虞瀾意睡覺,把人摁在他懷里。

    虞瀾意伸出手摸了摸鄭山辭的腹肌。

    難怪力氣變大了,這腹肌都更明顯了。

    位高權重,身材還這么好,虞瀾意安心的窩在鄭山辭懷里。

    ……

    鄭山辭請教了幾位好友,對幾個部門的事更清楚了,施玄來任禮部侍郎,好友們都恭喜他。

    “好久沒有吃膳堂里的飯菜了。”施玄說道。

    杜寧一瞅他碗里還是素菜多,葷腥只有一點,他不在意的說:“沒事,反正你回來也只喜歡吃這里的素菜。”

    好友們都聚集在一起,眾人都很高興,約定這次休沐一塊圍爐煮茶。

    鄭山辭下午去給謝承講課,謝承正有事要請教鄭山辭。

    “鄭大人,每年父皇都會去護國寺上香,祈禱上天護佑大燕風調雨順,這次父皇讓本宮和二弟一塊去護國寺。本宮有些不解。”

    “殿下,陛下應該沒有別的意思。雖說陛下是一代明主,但對兩位殿下都是實心眼的好,殿下也不必時刻琢磨陛下。”鄭山辭提點謝承。

    謝承越跟武明帝接觸,越佩服武明帝。他想學得跟武明帝一樣運籌帷幄,掌握大局。忍不住總想揣摩武明帝的心思。

    “多謝鄭大人指點。”謝承心中感激鄭山辭點醒他。他對武明帝有很深的父子之情,謝承并不想跟武明帝的關系弄僵。

    武明帝讓謝承帶著謝澹去護國寺上香真沒什么意圖,他就是犯懶了,正好派兩個兒子去意思意思。他想宅在皇宮里好好睡覺,秋天到了,這個天氣太好睡了。

    武明帝神色懨懨的在盤龍殿批奏折。

    馮德把御膳房送上來的燕窩放在武明帝手邊,武明帝拿著勺子吃了幾口就沒動了。內閣中的四位閣臣的票擬風格明顯不一樣,魏首輔的票擬更犀利,蕭次輔的票擬公正,雷閣老的票擬是端水。鄭山辭的票擬剛開始有魏首輔的風格,現在漸漸也有自己的風格了,他的風格趨于平實。

    武明帝很少把四位閣臣的票擬打回去改票。

    ……

    鄭山辭下值后他走出皇宮,看見虞瀾意站在皇宮門口,手里還拿著一份糖炒栗子。他似乎覺察到有人在看他,抬起頭來,腮幫子還在吃栗子。

    他的眉眼鮮活,含糊的說:“鄭山辭,我來接你了!”

    今天虞瀾意出來玩,買了糖炒栗子后想到鄭山辭馬上要下值了就來皇宮門口等鄭山辭。突然之間想起來了,走著順路,等等他吧。

    鄭山辭穿著官袍,戴著官帽,官袍是緋色的,他的身姿修長,官員們走在路上都會給他見禮。

    聽見虞瀾意的聲音,這位年輕的閣臣神色怔然,鄭山辭跟虞瀾意直直的對上眼睛,虞瀾意眉眼彎彎。

    或許,我想我的命運從第一次看見虞瀾意的時候就已經是命中注定。

    鄭山辭的想法只有一瞬。

    他快步走到虞瀾意的身邊。

    虞瀾意把糖炒栗子塞到他手里,“給我剝栗子吃。”

    鄭山辭應了一聲好。

    鄭山辭下值沒坐馬車,虞瀾意就跟著他邊說邊走,抱怨賬本太難算,還有金衣閣新出的衣裳不好看。

    從皇宮出來的官員為之側目。

    兩個人說說笑笑,仿佛沒有任何陰霾,他們兩個人是踏踏實實的在過日子。官員們不知怎么想到自己的正夫或是妻子,曾經他們也曾這么親密無間,在他們納妾,或是嫌棄他們年老色衰時,就再也沒有這樣的一個人陪著他們說說笑笑。

    等官員們回過神來,宛如從一場夢醒來。

    第175章 冬日日常

    秋天謝承跟謝澹一塊去護國寺上香回來,謝澹在半路上說肚子疼要去茅房,謝承一看謝澹的樣子就是裝的,應該是想在宮外玩。

    謝承裝作不知道說道:“讓侍衛跟著你。”

    謝澹忙不迭點頭,到了外邊侍衛還不是聽他的,他想在宮外玩,侍衛也奈何不了他。

    謝澹快樂的上街買東西。

    謝承回宮向武明帝回稟上香的情況,武明帝頷首:“這事你做得不錯,下去吧。”

    武明帝對謝承滿意,他把三分之一的奏折分給謝承批閱,現今戶部有錢了,有官員上奏可以修陵墓了,武明帝有些心動。

    他上位后,因為國庫虧空,他的陵墓才修建了一半,還有一半耽誤下來。武明帝想到銀子有大用,還是忍耐下來。

    武明帝的目光落在地圖上。

    ……

    新的一年,秋收到了,田地一片金黃,百姓們拿著鐮刀去收割稻草,他們臉上洋溢著笑容。秋收的大事,一家老少的人都要做活。有人把稻谷曬在院子里,照看稻谷不能被隔壁養的雞鴨吃了。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又要下地又要背稻谷。

    他們背著比人還高的背簍穩穩的走在路上,村口的幾條狗吐著舌頭叫幾聲,矯健的從村民的身邊經過。

    漢子把稻谷倒在地上,婦人倒了一杯大麥茶來。

    去田地割稻草是苦差事,這曬谷子也不輕松。天氣變化大,沒一會兒就打點要下雨,這就要搶雨。各家各戶的人吆喝著家里的人來院子里收谷子,拿著簸箕,掃帚,幾個人一伙把谷子收了。

    衙役領差事來收稅,朝廷統一了模具,他們來秤谷子時就少了弄虛作假的空間。當然還是有弄虛作假的時候,只是比起之前少許多,這里的田地都被統計下來,要是收上去的賦稅沒達標,戶部就會派人下來暗訪,誰都經不住查。

    縣令讓他們提著腦袋做事,頭上的官都不想惹麻煩,他們這些底下的小嘍啰只好乖覺。

    百姓只需交田稅跟人頭稅,比起之間的各種雜稅少多了,他們省了不少錢。今年收成好,他們自己得到的錢就多。

    一年下來再加上打零工的錢,能存個五兩銀子。

    在農家成親聘禮需三兩銀子,余下還需五六兩銀子就可以辦席了。農村修屋子也不用去請鎮上的人,村子里的人搭把手,請吃幾頓飯每人給點錢就把房子修好了,這可比去鎮上請人省多了。

    地方把賦稅收上來給京城,戶部又忙起來,戶部的事鄭山辭大部分都交給范侍郎來辦,但像秋收這樣的大事,他還是從內閣回來跟戶部的官員一起。

    鄭山辭看了國庫的銀子就知道今年的錢應該很多,范侍郎把算出來的金額遞給鄭山辭。

    攏共六百萬兩銀子,這已經超乎鄭山辭的想象了。這還只是秋收的錢,還有其他稅收的錢還未算,今年沒準真能掙一千萬。

    去年秋收的銀子是四百萬,今年漲了兩百萬,鄭山辭預料以后還會繼續漲,清丈田地的事還在發酵。

    各地因為都察院的插手很少偷工減料,這才第一年,往后會更好。

    鄭山辭把秋收的事做完后回到內閣把耽誤下的奏折批了。

    下值回到家里,虞瀾意沒在家里。小平安寫完課業去找鄭同初玩,兩個人都沒在家里,鄭山辭問過得知虞瀾意在國公府。

    “我先換身衣裳去找他。”

    鄧雪說道:“是國公府的人來通知少爺前去的,聽說是老國公不好了。”

    鄭山辭心中一驚,“快備車,我現在立馬去國公府。”

    鄭山辭到國公府的時候,他下了馬車看見國公府已經掛上了白綢,侍從丫鬟都穿著孝服,神色靜穆。他去正堂,國公爺坐在上位。

    “舅舅節哀。”鄭山辭說道。

    長陽侯跟虞長行比鄭山辭先到國公府一步,他們都穿上了孝服。

    國公爺心里哀傷,擺手:“我知道你的好心,山辭我先讓人帶你去換一身孝服。”

    鄭山辭沉默點頭知道現在說什么都不好,他跟著侍從去廂房里換上孝服,頭上戴著抹額,鄭山辭有些擔心虞瀾意。

    “瀾意在哪兒?”鄭山辭問國公府的侍從。

    “表少爺還在老爺的塌前。”

    “引我去。”

    國公府的侍從還在掛白綢,看出來不慌不忙。老國公這么大年歲了,他們心里早有準備,只是驟然就離開了,心里還是有些惆悵。

    侍從把他帶在門口就不進去了,鄭山辭進去后看見幾個侍從要把老國公抱走了,虞瀾意的眼眶紅紅的掉眼淚,愣愣的看著老國公。

    賀同跟賀銘,賀欣也是紅著眼眶,虞長行的性子沉穩一些,面上也有傷感。

    “祖父……”顧欣抹著眼淚,不肯接受現實。

    虞夫郎用帕子擦眼角,眼眶紅紅的。

    鄭山辭上前一步抱住虞瀾意,虞瀾意咬著牙看著老國公被裝進棺材里,看不見老國公了,虞瀾意趴在鄭山辭懷里。

    他哭起來沒有聲音,鄭山辭的衣襟濕了一塊,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老國公的棺停在正堂,他們都跪在地上,前面是國公爺跟國公夫人,虞夫郎跟長陽侯也是跪在前面,余下的小輩們都跪在長輩的后面。

    老國公夫人因為老國公突然去了,昏厥過去,所幸沒事現在正在床榻上休息。來國公府上香的人陸陸續續的來了,國公爺跟顧尚要去招待客人,虞夫郎也忍著傷痛要去應付。

    虞瀾意就跪坐在蒲團上,鄭山辭見了已跪了兩個時辰了,滴水不進。他哄著虞瀾意起身去喝水,吃點糕點。

    虞瀾意吃不下,望著鄭山辭擔憂的眼神,勉強用了兩塊。

    “你先休息一陣,我給你揉揉膝蓋。”廂房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鄭山辭伸手給虞瀾意揉揉膝蓋,膝蓋已經有些紅腫了。

    他被長陽侯罰跪祠堂時,還要金云給他護膝,這還是虞瀾意第一次這么結結實實的跪下去。

    晚上兩個人一塊回家,鄭山辭睡前還安慰虞瀾意,等他半夜醒過來時,虞瀾意背對著他,肩膀一抖一抖的,沒有發出聲音。

    鄭山辭轉身抱著虞瀾意,虞瀾意身子一僵,漸漸放松下來。

    “我聽大表哥說外祖父是帶著笑離開的,外祖父這是喜喪。”

    老國公已經七十多歲了,在古代是高齡喜喪,他走的時候很安心。子孫后輩有出息,自己的爵位由兒子繼承。在武明帝清算勛貴時,急流勇退過了十幾年的安生日子。種種花草,逗孫兒,四代同堂。

    虞瀾意轉過身把眼淚拉著鄭山辭的手,“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鄭山辭抱著人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他,“你可以哭,只是要注意身體。”

    鄭山辭待老國公有感情,待他尊重,但情感上還是有差別。他只能好好的安慰虞瀾意。

    老國公的葬禮,京城中的人都去了,武明帝讓太子攜齊王一塊去英國公府,這也是給國公府面子。等老國公下土后,虞瀾意還有幾分沉默。

    直到一個秋天過去,冬天來了,他才恢復了往日的活力。小平安不知生死,他模糊的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看見老國公了,他哭噎了幾天,上課走神。

    夫子體諒他也沒嚴厲的說他,等小平安緩過神來,他才跟小伙伴們一塊玩耍。

    人的生命像是一滴水,有的人會在一生中掀起波瀾,有的人只會平穩的流下去,他們最后的終點都是死亡,沒有回頭,匯入一望無際的大海中。

    虞瀾意經過這一遭后,鄭山辭在休沐日帶著他去郊外登山,當他們登上最高的山峰站在上面時,風從身邊穿過,霧氣彌漫,人在山峰往下看會覺得自己很渺小,青青蔥蔥的山峰,參天的大樹。

    虞瀾意往下看仿佛被吸進去一般。

    “瀾意你看這棵松樹長得很好。”鄭山辭摸著樹皮說道。

    虞瀾意被鄭山辭的話吸引過來,他走過來摸了摸凹凸不平的樹,抬頭看樹尖。

    “一棵松樹壽命可以是百年甚至上千年。柏樹的壽命在三百年到五百年,我知道壽命最長的一棵紅杉樹已經活了三千五百年。梨樹的壽命在三百年左右,棗樹是四百年,無花果樹約在一千年。”

    虞瀾意驚訝的看著面前的松樹,他沒了解過,不知道這些樹木的壽命能有這么長。

    鄭山辭冷靜的說:“一個王朝通常很難超過三百年,像是政治官員會有周期性的腐敗,土地是王朝最重要的根本會產生兼并加重問題,自然災害的殘酷,思想文化的僵硬……這些會造成王朝的興衰更迭。在歷史上存在最長的王朝是周朝,在位約八百年。”

    “所以在當下,我們就做當下的事。歷史波瀾壯闊,千古風流人物,我們只是其中小小的塵埃,能有所作為便好。外祖父的一生大半部分在戰場讀過,他九征蠻夷,平海患,最后能給子孫后代留下爵位,讓百姓能擁有和平,他的人生該得意。”

    從山上下來后,虞瀾意心情舒暢了。

    冬日的寒風吹著,虞瀾意攏了攏披風,他坐上馬車,靠著鄭山辭。

    鄭山辭把湯婆子塞到他手里。

    虞瀾意的心安靜下來,他想到外祖父多了幾分釋然。

    這樣就好了,生老病死都是要經歷的。

    ……

    冬天到了,小平安他們放假后在家就一直在烤火,今年的冬天很冷,他都不玩雪了,一直挨著火。虞瀾意拿了兩個小毛毯,給小平安分一個讓他搭在自己腿上,自己又拿了一個毛毯搭在腿上,靠在椅子上烤火看話本。

    小平安找了幾個積木放在一旁玩積木,虞瀾意看了一陣話本,跟著小平安一塊搭積木。兩個人在這里玩著,鄭山辭還在戶部忙碌。因為最近雪太大了,有三個州府出了雪災,他就在戶部調配物資,幸好今年戶部的物資收集得多,首先糧食就不缺,其次棉被棉衣這些有紡織廠承擔了,還有大量的積存,這樣就又省了一部分錢。

    鄭山辭跟范侍郎忙會一陣,把物資清點完畢。另外還有邊疆的糧草也要清點,以往都是只送糧草過去,這次鄭山辭讓紡織廠的人送了棉衣。

    棉花是戶部低價收上來的,數量大花不到幾個錢,紡織廠的工人都是由戶部發俸祿,所以人工費用也低。

    棉衣,棉鞋,棉被,這些鄭山辭都準備了一些。

    “明年開春還要多準備這些東西,多建幾個倉庫把東西堆著,這樣免得在需要的時候去外邊買。”

    范侍郎應一聲:“鄭大人覺得多建幾個倉庫好?”

    “八個吧。”鄭山辭沉吟說道。

    至于倉庫選址的事讓工部的人配合一起建造就可以了,把戶部的事情安排好,鄭山辭繼續回到內閣處理事務。

    除了地方雪災的事,剩下的事務大同小異,鄭山辭很快就把奏折票擬完了。他在內閣批改的奏折,有三份被武明帝退后來重新票擬過,確實是他自己的失誤,有幾個方面沒有考慮清楚。

    在戶部處理文書跟在內閣處理奏折又不一樣,在戶部處理文書,鄭山辭只用自己的角度來批改就成了,在內閣處理奏折要站在武明帝的角度上想,這樣寫出來的票擬才更容易讓陛下接受。

    今日是他在內閣值班,魏首輔跟蕭次輔處理完公務就離開了,雷閣老跟鄭山辭說了幾句話,“冬日寒冷,你若是怕冷就叫宮人多加幾個炭盆子,棉被多加一床。”

    雷閣老年紀上來了,冬日值班一天第二天就得了風寒,遞條子在家休養了幾日才來上值。

    鄭山辭點頭:“好,多謝雷大人提醒。”

    雷閣老拍了拍鄭山辭的肩膀自己也離開了內閣。鄭山辭站在院子門口看見這雪下得越發的大了,他回到屋子里,讓旺福去通報宮人多加兩個炭盆子。

    棉被跟湯婆子這些鄭山辭也準備好了,他把蓋了兩床棉被,讓宮人把四個湯婆子灌滿熱水塞進棉被里,等會就能暖乎乎的縮進去。內室的空間大,他還準備了一些雜書,等會就能看看書再睡了。武明帝晚上一般不會把人喊起來去問問題,畢竟皇帝也要睡覺。在值房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怕八百里加急。

    旺福去喊了宮人過來,鄭山辭說道:“旺福你就先回去歇息吧,明天下值再來接我。”

    旺福離開了。

    到了時間,宮人就把晚膳送上門來,還幫鄭山辭沏了一壺熱茶,吃完后有宮人收拾干凈恭敬的退下去。鄭山辭看了看天色,自己站起來活動片刻才躺進被窩里。

    今天自己一個人在值房還不知道瀾意跟小平安怎么樣。鄭山辭看了一陣書,靜不下心,翻來覆去一直想著虞瀾意。

    以前還能忍耐一二,到了冬天還是想抱著瀾意一塊睡覺,盡管被窩里很溫暖,但鄭山辭還是覺得少了點什么。

    他想著吹了蠟燭,自己一個人睡下了。

    另一邊的虞瀾意跟小平安還在烤火,這個時辰還早,小平安都還沒到睡覺的時候。跟著虞瀾意玩了一陣積木,他才去睡。

    虞瀾意這幾日讓金云回家去了,他還有自己的家,雖然他們要好,虞瀾意也不能一直把金云留在身邊。

    他讓侍從進來吹蠟燭,太冷了,他不想去吹。

    虞瀾意委委屈屈的睡在床上,有點想鄭山辭了。這么冷的天一個人睡覺太難受了,他喜歡鄭山辭抱著他睡覺。

    虞瀾意嘆口氣,這官做大了也不好,晚上還要分開。

    ……

    鄭山辭在內閣睡了一晚上,早上起來喊宮人送了早膳來,吃完后他就坐在椅子上等小吏把奏折送上來,等三位閣老來時,鄭山辭已經在處理奏折了。

    魏首輔對他很欣賞,跟他閑聊幾句自己就回了值房。

    跟魏首輔聊天,鄭山辭總要留一個心眼。他發現只要不跟魏首輔有利益沖突,平時他還是很好說話,偶爾還會提點鄭山辭幾句,讓他受益匪淺。

    一旦跟他有沖突,他一般情況下會端水,要是實在不行只能順了魏大人的意。鄭山辭目前還沒有跟他有相反的意見,倒是蕭次輔跟魏首輔最近起了一次沖突。

    兩個人都是老對頭了,鄭山辭在內閣這段日子也習慣了。

    “鄭大人,這里有些奏折還需要你處理。”小吏又把一些奏折搬上來,鄭山辭處理得很快,他處理完后就去戶部。

    戶部已經把俸祿給官員發下去,沒什么需要處理的要緊文書,鄭山辭下午就在戶部看了看書,明日就放年假。

    “拜見鄭大人。”順子讓人拿著禮品過來。

    順子是謝承身邊的人,他讓宮人把禮品擺在鄭山辭的值房里。

    “這是太子殿下對鄭大人的一片心意。”

    鄭山辭忙不迭說道:“殿下太客氣了。”

    他給順子遞了一個荷包,小順子捏了捏荷包的份量,臉上的笑容更甚,“殿下待鄭大人十分尊重,這是鄭大人該得的。咱家還有事就先走了。”

    小順子離開后,戶部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給鄭山辭送了年禮過來,他們心里都很羨慕。

    看鄭大人這么年輕就入閣了,還是太子殿下的老師,這等太子殿下登基后,以后在內閣還能更進一步。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內閣這么重要的位置還是要自己信得過的人來擔任才好。

    “鄭大人太年輕了。”一個戶部官員羨慕的說。

    三十幾歲的閣臣,魏首輔是說三十九歲做了次輔,鄭山辭要是還有政績的話,可能會比魏首輔的年紀更早。

    魏首輔能這么快升官也跟他的從龍之功有關,畢竟在陛下還不是太子的時候,魏首輔就站在陛下這邊。

    從龍之功誰不想要,現在朝中對謝承都殷勤著,只是謝承一直都很有分寸,沒有對其他人表現出特殊的態度,只有對王家跟鄭山辭的態度好上一些。

    王家是他的外家,謝承對王家好無可厚非,最讓人驚訝的還是謝承對鄭山辭的態度,待他很尊重。要知道謝承成為太子后,不僅是鄭山辭給他講課,魏首輔跟蕭次輔也會給他講課,但他還是最親近鄭山辭。

    “都愣著做甚,還不快去做事。”玉風輕斥一聲。

    官員們應一聲各自散去。

    羨慕是羨慕不來了,還是先把事情做好,明天就放假了。戶部的活是個精細活,他們不敢放松精神,怕把賬算錯了。

    下值后,皇宮的官員都輕松下來,他們又度過了一年,今年除了雪災收成還行,武明帝對今年的收入很滿意,戶部的官員走在路上也有面子。

    達到了鄭山辭給自己定下來的目標一千萬兩銀子。所以在這次雪災中就難得大方多撥了物資下去,撥銀子下去的話容易貪污,把物資撥下去就不容易被人貪污了。

    鄭山辭坐上馬車回到家里,他中途下馬車買了一些糕點給虞瀾意帶回去。京城中的商鋪掛上了紅燈籠跟紅綢,看上去喜氣洋洋的,滿大街又有人在買年貨。

    他提著糕點回到家里,虞瀾意看見他眼睛一亮,“你終于回來了,我想你了。”

    鄭山辭心中一麻,唇角含笑:“才一天沒見。”

    “冬天的一天比其他時候的一天要長,晚上你沒在,我睡得不舒服。”虞瀾意從鄭山辭手里把糕點接過來拆開。

    “現在已經放假了,我可以陪著你。”鄭山辭昨晚睡得也有些不舒適。

    虞瀾意吃了糕點瞇了瞇眼睛,“你回來就好了,還知道給我帶糕點回來吃。”

    鄭山辭笑了笑,挨著虞瀾意一塊烤火,把謝承給他送禮的事說了。

    虞瀾意吃驚,“殿下待你真好。”

    鄭山辭笑著說:“殿下是一個仁德君子。”

    虞瀾意聽鄭山辭說了禮品的事,他不吃糕點去拆謝承送的禮。謝承送的最多的還是藥材,因為他覺得藥材更實用,還有的就是古籍跟文房四寶,茶葉。

    這些東西都是好的,特別是藥材,有的藥材能賣到天價,謝承一出手就送了三盒。

    虞瀾意讓人清點入庫,把茶葉跟文房四寶留給鄭山辭。

    第176章 打葉子牌

    鄭山辭倒是很喜歡喝茶,文房四寶可以放在書房里,有一只毛筆他已經用壞了。

    虞瀾意把諸事吩咐下去坐在凳子上繼續烤火,他把橘子放在火邊,等橘子變熱后捏了捏遞給鄭山辭。

    “你一半我一半。”

    鄭山辭放下新毛筆,剝橘子而后把一半的橘子遞給虞瀾意。

    虞瀾意吃熱橘子。

    小平安背著書箱,還戴了一個小包袱。

    “爹,阿爹我去找崔修竹玩了,今晚就不回來啦。”好不容易等到放假,爹也回來,阿爹有人陪了,他就可以去小伙伴家里玩一天了。

    虞瀾意:“去吧,在崔家要聽長輩的話。”

    “知道啦,我走了。”小平安背著書箱,拎著包袱走出院門。

    馬夫幫小公子的行李放進馬車。

    鄭山辭小時候也有去朋友家玩的經歷,那時在大人門前會拘束,一回到好友自己的房間里他們就坐在床上談天說地,很快活。

    看著小平安小小的一個人蹦蹦跳跳的走在雪地上,鄭山辭不禁笑了笑。

    虞瀾意瞅鄭山辭,“你笑什么。”

    “只是突然覺得平安有些長大了,現在已經會自己出門去找朋友玩了。”鄭山辭這顆做老父親的心突然就覺得崽崽大了。

    虞瀾意抱胸:“他已經七歲了。”

    鄭山辭看自己手掌上的紋路,“都七歲了。”

    “今年府上的賬你看看,反正你在戶部都看了這么多賬,也不差這點。”虞瀾把自己的偷懶當做理直氣壯,他使喚戶部尚書使喚慣了。

    “好。”鄭山辭好脾氣的應下來。

    虞瀾意閑不住,他披上披風拉著鄭山辭出門。外邊雪地一片,虞瀾意吃了糕點還不滿足,他還要去買年糕吃。

    虞瀾意買了年糕,吃了幾口讓鄭山辭拿著。

    “我們買件新披風。”虞瀾意興致勃勃的說,他不等鄭山辭同意拉著他就擠進去。

    看了三件披風,給小平安還買了一件小披風。虞瀾意穿上披風問鄭山辭,“怎么樣了?”

    “我最喜歡你穿紅色的那件。”

    鄭山辭這么說話,虞瀾意一點也不見氣。這說明鄭山辭是認真的在看,虞瀾意很滿意,“是么,我都喜歡。”

    鄭山辭付錢兩個人在外逛了一陣還碰見蕭高陽跟時哥兒。

    他們的兒子蕭辰看見鄭山辭跟虞瀾意很有禮貌的見禮。

    時哥兒:“你們也出來逛街啊,今天放假了是該好好逛一逛。”

    蕭高陽手里拿著紅封的禮盒,他長得高高大大的,看向鄭山辭含笑頷首。

    “你們是出來挑禮品么?”虞瀾意很少出來買禮,庫房很多,他一般從庫房里挑禮物。

    “相公說要買幾件稀罕的禮品,我們就一并出來看了。”時哥兒想著是這禮品是蕭高陽打算送給時閣老。時哥兒自己還有些郁悶,不知從哪時起蕭高陽去時府就越來越勤了。

    他想了想就是在時閣老從內閣退下來的時候,蕭高陽反而去時府去得多,時哥兒樂見其成。

    鄭山辭跟蕭高陽和時哥兒道別后回到家里,虞瀾意把新買的披風讓侍從放進屋子里,他又窩在軟榻上烤火。

    “鄭山辭,你什么時候退下來?”虞瀾意問道。

    鄭山辭算了算:“大概還要三十年吧。”

    虞瀾意脫口而出:“那不成老頭了!”

    鄭山辭猶豫的說:“也不是很老吧。”

    虞瀾意捧著鄭山辭的臉,“哪怕你長得俊秀,也不能睜眼說瞎話。”

    鄭山辭的嘴被虞瀾意擠得嘟起來,鄭山辭想了想說道:“那趁我們年輕多在一起。”

    “當然了,我們都要在一起。我還有很多事沒跟你完成,去大燕轉一圈只能等你退下來一塊去了。京城周邊我可以跟梅哥兒他們一塊去,新奉縣的路我還想再走一遍。”虞瀾意嘀嘀咕咕的很有規劃,他歪頭看向鄭山辭:“聽說水泥路都修好了,以后坐馬車就快多了。”

    鄭山辭點點頭。

    “你還提議讓水泥路收費,你怎么這么會做生意?!”虞瀾意憤憤不平的抗議。

    鄭山辭就當是表揚了。

    虞瀾意靠著鄭山辭,抱著他的手臂,玩著他的手指,虞瀾意能玩上一下午。

    鄭山辭這個人越相處久了就會越來越依賴他。而這種依賴是安心的,鄭山辭永遠不會離開。虞瀾意可以放心的依賴一輩子。

    只要在鄭山辭的視線范圍內,他總會分出一點心神放在虞瀾意的身上。

    晚上吃的鹵菜,這是家里的廚子自己做的,做了兩個口味香辣跟原味,虞瀾意更喜歡吃香辣藕片,鵪鶉蛋也喜歡吃,雞爪鹵得很入味,輕輕一咬就口齒生香,虞瀾意吃兩個雞爪就能把一碗飯吃完。

    為了下酒,還鹵了花生,鄭山辭喜歡吃,晚膳他只吃一點鹵花生留著等會兒晚上當零嘴吃。

    虞瀾意:“鴨脖。”

    鄭山辭給虞瀾意夾了一個鴨脖。

    他的碗里的牛肚,雞爪,鴨脖跟小山一樣堆著。虞瀾意吃飯喜歡把自己喜歡的菜都夾在碗里堆起來,然后專心致志的吃。

    鄭山辭就跟虞瀾意不同,他想吃什么都是吃一點夾一點,而且不會連續不斷的夾同一道菜。鄭山辭吃了一陣比虞瀾意先吃完。

    虞瀾意貪吃。

    鄭山辭給他盛了一碗湯放在他手邊,“我先去花園逛一逛,等會兒就回來。”

    “去吧。”虞瀾意喝湯。

    鄭山辭拿了披風提著燈籠獨自一個人走進風雪中,花園里的花都消失了,只有一棵梅樹還有花,這棵樹是虞瀾意種下的,還有一棵金黃色的臘梅。

    鄭山辭做了一回采花賊,他摘了幾朵紅梅和臘梅拿在手里,花園這里還能聽見外邊的聲音,吵吵鬧鬧的混成一團直往耳朵鉆。

    轟然一聲,鄭山辭抬頭去看煙花綻放在空中,五彩斑斕。

    鄭山辭拿著梅往回走。

    腦子里還是煙花轟鳴的一聲,眾人的歡笑聲久久不絕。他走到院子外邊,有光從里面照進來。

    下一秒光被擋住了,虞瀾意披著披風站在門口,好奇的看著鄭山辭。

    他剛吃完飯正打算去找鄭山辭,結果鄭山辭就拿著梅花回來了。虞瀾意矜持的等著鄭山辭把梅花送給他。

    梅花沒有等來,等來一個帶著梅花香氣的擁抱。

    虞瀾意模模糊糊的想,這個擁抱比梅花還要好。

    煙花的轟然聲似乎驚醒了鄭山辭,在人群中歡笑聲中,虞瀾意是他在這個世界的錨點。

    “花給我的。”虞瀾意的話是肯定句。

    鄭山辭把梅遞給虞瀾意,“做了采花賊。”

    虞瀾意揚著唇角,“沒事,都是我們自己的花。”

    “今晚就不出去逛了,等過年的時候再出去玩。”虞瀾意說道。

    鄭山辭應了一聲好。

    他們一同回屋,另一邊小平安到了崔府,把自己的包袱和書向放在崔修竹的屋子里,崔修竹比小平安小,他看見小平安眼睛一亮跟他說了好一陣的話。

    晚上小平安也是乖乖在崔府用膳,這回畢竟要過年了,崔家一大家子都是一起用膳。崔子期是有哥哥在的,小平安瞅了一眼崔老大人跟崔夫人,他乖乖的喊了一聲崔爺爺崔奶奶,自己乖巧的坐在位置上。

    崔夫人笑道:“這還把鄭大人家里的孩子拐到家里來了,真乖。”

    崔子期大大咧咧的摸了摸小平安的頭,“他是過來跟小竹子一塊玩的。”

    崔修竹高興的點點頭。

    兩個小朋友感情好,眾人樂見其成。

    小平安在別人家里也很自在,叫叔叔伯伯很有禮貌,吃完了擦嘴后就說自己吃完要出去了,崔修竹忙不迭喝了幾口湯說一聲我也吃好了,跟著小平安一塊出去。

    呂錦跟大哥大嫂聊幾句,崔子期吃著跟家里的人說了幾句朝堂上的事,都是淺淺的帶過。如今大燕的勢頭正好,沒什么可說的。

    崔大人感嘆:“以前我在朝做官,朝廷里一片波瀾不驚。如今你們這些年輕人長大了,進官場做事了,做什么都要改。”

    崔子期抬頭說:“不好才要改,什么事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以后等小竹子長大了進官場了,沒準他還要改我的規矩。”

    呂錦笑起來。

    崔夫人說道:“又說這些話,沒大沒小的。”

    吃完飯后,崔子期跟呂錦兩個人就回院子了,呂錦吩咐小廚房給兩個孩子做些糕點送過去。

    “等幾天去呂府看看。”崔子期說道。

    呂錦嫁給崔子期后,在崔府過完年后,他們兩個都會去呂府。

    呂錦對崔子期的貼心感到暖意。他們都是京城里的孩子,小時候也見過面,之前呂錦還未嫁人時,呂侍郎沒有安排呂錦跟崔子期的相看,因為崔子期在外的名聲不好。

    他們在佛寺里遇見才是他們接觸的時候,有時候緣分就是這樣,呂錦嫁給崔子期不后悔。

    崔子期回到屋子里,他的火氣旺,不怎么怕冷。拿著筆也不歇著,還想寫本話本。

    “要給孩子賺點錢攢著。”崔子期煞有介事的說。

    呂錦翻了一個白眼:“你把金衣閣留給兒子就行了。”

    崔子期想了想同意了。

    “還有瀾意一直喜歡在金衣閣買衣服,你就沒有給他優惠么?”呂錦繼續問道。

    崔子期說道:“給他優惠了,打了八折呢。只是這事不能聲張出去,不然誰都要找我打折,我這生意就做不了了。”

    “我發現你也挺會做生意的。”

    崔子期頓時得意起來:“我在翰林院當庶吉士去六部觀政時,我本來就想進戶部的,結果被分到了刑部,沒辦法這輩子都只能在刑部了。”

    呂錦:“……”

    呂錦無言以對。

    崔修竹跟小平安趴在床上玩彈珠,兩人各有輸贏。小平安聽見有放煙花的聲音,他拉著崔修竹一起去院子里看。

    崔修竹:“哇。”

    小平安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煙花。

    等煙花放一陣了,他們兩個人堆了一個雪人而后回到屋子里烤火。

    小平安把自己帶來的畫冊給崔修竹看。

    “這是我爹給我買的,里面有許多植物,有竹子,看這個竹子跟你長得好像。”小平安指著一顆墨竹說。

    崔修竹看了幾眼就喜歡上了,“長得真的和我很像。”

    小平安想了想,“那我送給你吧。”

    崔修竹感動。

    小平安把這一頁竹子撕下來遞給崔修竹。

    崔修竹:“?”

    “好耶,我喜歡。”崔修竹高興的把竹子放在自己的枕頭上面。

    “放在枕頭下面容易皺巴,你可以找侍從貼在你床頭。”小平安煞有介事的說。

    崔修竹點點頭,把竹子放在床柜上。

    挨著小平安看后面的畫冊。

    還有梅花跟蘭花……,這只是一本畫冊還有一本是動物畫冊。

    “你想要么?”小平安輕聲問道。

    崔修竹小雞啄米的點頭。

    “有書鋪在賣,但我這個是原版的。”小平安壓低聲音小聲帶著炫耀的意思。

    崔修竹:“哇。”

    崔修竹打定主意,他要讓阿爹給他買畫冊。當然最珍貴的還是平安哥哥送給他的原版竹子。兩個崽崽趴在床上,小平安給崔修竹捻了捻被褥,他的姿態很嫻熟,很會照顧人。

    “不能吹風,容易生病。”小平安說道。

    崔修竹聽話的點點頭。

    崔修竹躺在床上,用腳撐著被褥,左右搖晃。

    “笙澤哥哥,你這么大了,在家一定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吧?”

    “沒有耶,我還是要聽爹跟阿爹的話。”

    “長大了也不能玩一整天么?我夢想我以后每天能有三兩銀子花。”崔修竹憧憬的說。

    “三兩銀子太多了,我二兩就夠了。”小平安降低自己的期待。

    “那我跟你一樣只要二兩。”崔修竹很沒立場,很快就改口了。

    呂錦到了門口就聽見兩個孩子在說話,他笑著敲敲門。

    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崔修竹喊道:“進來吧。”

    “你們玩得怎么樣,明天不用去學堂,你們可以玩得晚一些。”

    崔修竹喊了一聲阿爹,小平安喊了一聲呂叔。

    “我們可以先吹蠟燭,在黑暗中說話。”小平安說道。

    “我要早睡早起。”崔修竹賣乖。

    “好,那你們先躺好,我就吹蠟燭。”呂錦吹了蠟燭,看見兩個人躺在床上自己出去,還沒走出多遠就聽見他們又開始說話了。

    呂錦覺得好笑,心里暖洋洋。

    小平安給崔修竹講了他從魏云嘴里聽的鬼故事。

    崔修竹扯著被褥又害怕又想聽。

    小平安應該是他家膽子最大的了。

    兩個人又嘰嘰喳喳的說了一會兒話,說累了就睡了。

    翌日小平安在崔府用了早膳就帶著自己的小包袱跟書箱跟他們道別。小包袱里裝著他的睡衣,他很愛干凈。

    “平安哥哥以后我來你家玩。”崔修竹說道。

    “你來,我給你添個枕頭。”小平安開心的說。

    小平安到家后把東西放好就奔到鄭山辭跟虞瀾意的屋子里。

    侍從為難的說道:“大人跟少爺還沒有起床。”

    小平安嘆口氣,搖著頭走了。

    昨日放假,小平安又不在家,鄭山辭跟虞瀾意好好的鬧了一場,虞瀾意醒過來時還想在床上賴會兒,鄭山辭也不復之前的有毅力了,他選擇跟著虞瀾意在床上賴會兒。

    鄭山辭抱著虞瀾意,閉目養神。

    睡到鄭山辭終于想起來小平安今天要回來,他才起床洗漱。

    虞瀾意裹著被褥繼續睡。

    “先喝一碗粥再睡。”鄭山辭提醒道。

    虞瀾意坐在床上不情不愿的把一碗白粥下肚,翻身繼續躺。

    鄭山辭帶上門去看兒子。

    小平安坐在屋子的地毯上,地毯是羊毛毯毛茸茸很暖和。他把自己的玩具都擺在毛毯上,像是在閱兵。

    “爹!”小平安喊道。

    “跟小竹子玩得怎么樣?”鄭山辭坐下來拼拼圖。

    這拼圖是杜寧拿過來的,鄭山辭不禁感嘆,有一個做工部尚書的父親,杜寧小時候的玩具真多。

    小平安給鄭山辭分享了自己的快樂,然后撅著屁股去書箱里把畫冊拿出來。

    “我還給小竹子說了畫冊的事,他一定回去買的。”

    鄭山辭驚住了。因為有許多文人墨客的書畫賣不出去,鄭山辭想了一個法子既可以讓他們的畫賣出去也能給書鋪里再賺一筆錢。

    書鋪里有狀元筆記已經把讀書人的錢包牢牢的掌握在手里,現在出畫冊是為了賺小孩子的錢。俗話說得好,讀書人跟小孩的錢最好賺。

    鄭山辭讀了這么多年的書,深以為然。

    這份畫冊書鋪還是用心的,除了畫了植物跟動物還在上面寫了它們的一些基本特征。

    鄭山辭摸了摸自己兒子的腦袋,“等你長大了,你可以考慮去戶部做官。”

    小平安搖頭,“我不做戶部的官。”

    鄭山辭不動聲色:“那你想做哪的官。”

    “我要做刑部的官,我要抓壞人。”小平安已經把自己的目標定好了。

    鄭山辭眼尖瞧見他書桌上還有一本崔子期寫的話本,鄭山辭有點心梗。

    “行。”

    鄭山辭抱著兒子一起拼圖。

    等虞瀾意醒了,一家人就到鄭府去。虞瀾意睡一覺精神好多了,去幫林哥兒打下手。

    他可會打下手,指揮鄭山辭去洗菜,自己去灶膛里加火。

    林哥兒笑道:“你們兩個還真分不開了。”

    鄭夫郎把切好的肉片下鍋,打算煮一碗水煮肉片。以往虞瀾意吃水煮肉片都要吃辣的,但是鄭夫郎的手藝太好了,他吃清淡的肉片津津有味。

    鄭山辭吃了一陣挺滿足的,鄭父他們在京城過了好日子,給村里的親戚朋友們寄了東西過去,畢竟還是親戚,鄭父跟鄭夫郎還是割舍不下。

    鄭山成添了二十兩銀子寄回去給家里的老人們。

    “我連著你跟清音的那份一塊寄過去了。”鄭山成是做大哥的,這些事他自然就包下來了。

    鄭山辭謝過鄭山成。

    鄭山成:“兄弟之間不用客氣,”

    鄭山辭跟鄭父他們一塊喝酒,沒喝多少,喝酒到勁頭上一般是晚上。

    虞瀾意跟林哥兒一塊出門,碰上一個眼熟的哥兒帶著他的相公在逛,兩個人相見。那哥兒打量虞瀾意,見他這么多年看著一點都沒變,一看就是沒吃什么苦頭。

    世子看虞瀾意認出來,熱情的說:“原來是虞少爺,這位是……”

    “我大嫂。”虞瀾意冷淡的說。

    虞瀾意有兩個大嫂,這看來是鄭家那邊的大嫂。哥兒嫁的是門當戶對的侯門世子,當初嫁給世子時,他心里還很得意。畢竟有虞瀾意的前車之鑒在,他嫁得男人長得好看還有爵位在身。結果嫁進來后,他喜歡長得好看,府邸里的侍從們也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主子,才三年就抬了兩門侍夫,相公優柔寡斷,不想去地方做官,只想在京城靠著爹娘。

    武明帝打擊勛貴,要是自己沒有本事光有一個爵位在官場上吃不消。更何況他這個相公還沒有去參加科舉,靠著祖上的蔭庇做了閑官。這次精簡官職,武明帝給勛貴留了面子,還給他們留了一個閑職,所以現在他相公還是正五品的閑職。

    他相公成親后不加節制,現在長胖有了大肚子,臉也變得圓潤起來,現在吸引他當初嫁人的長相跟地位都沒有了。

    家里還有侍妾跟庶子,整日惹人厭煩。

    反觀他認為嫁人后會受磋磨的虞瀾意,他過得太好了。除了去新奉縣吃了三年苦,回到京城里嘲笑他的人,背地里都嫉妒他。

    鄭大人步步高升,還對他用情至深,這輩子只有他一個人。

    虞瀾意不必經歷婆媳的磋磨,不必跟后宅的人斗智斗勇,不必跟他們斤斤計較,因為他已經過得很好了。

    他的相公還諂媚的在跟虞瀾意說話。

    “鄭大人如今……”

    虞瀾意聊了幾句就借故離開。

    哥兒松開了挽著相公的手,他問道:“鄭大人果真沒有在外偷腥?”

    因為自己過得不如意,所以想在別人的幸福上找到一條縫隙,讓自己的生活變得不再壓得喘不過氣。

    他近乎惡意的這樣想著,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鄭大人?他不應酬,要是約鄭大人應酬,屋子里都不會讓三教九流的人進來,鄭大人不喜歡這樣。”世子滿不在乎的說:“誰傻了,知道他不喜歡還做這事,他為人是很正派。”

    哥兒聞言心中無力。

    “誰想到一個從小山村出來的人最后能做到這么高的位置。”

    虞瀾意跟林哥兒走去另外的地方買了香腸,以前他們還自己做香腸,最近就嫌麻煩。京城有幾家鋪子的香腸做得特別好,虞瀾意跟林哥兒去的時候還要排隊,排了一陣,虞瀾意直接叫了三箱。

    林哥兒目瞪口呆:“瀾意,我們兩個人搬不走。”

    虞瀾意伸出雙手:“大嫂,交給我吧。”

    虞瀾意拿著兩個箱子一手一個,輕輕松松的回家。

    到家里,他一看見鄭山辭立馬就變了臉色,委委屈屈的說:“鄭山辭,快過來幫忙,我的手要斷了。”

    鄭山辭快步上前把兩個箱子放進廚房。

    虞瀾意把手給鄭山辭看,有點紅。

    鄭山辭給他捏捏手。

    林哥兒對自己這個二弟媳服氣。

    晚上他們在鄭府吃完飯就要守歲,林哥兒組局打葉子牌。

    鄭夫郎,林哥兒,虞瀾意跟鄭山辭四個人打,鄭山成跟鄭父不會打葉子牌。

    林哥兒首先說道:“瀾意跟山辭不能打配合,要公正對待。”

    虞瀾意表示公正:“我不會讓鄭山辭給我放水。”

    鄭山辭頷首:“我不會給任何人放水。”

    打了幾圈后,林哥兒死魚眼,虞瀾意火氣大,鄭夫郎笑呵呵。

    所以這就是你贏錢的理由?

    鄭山辭給鄭夫郎喂了幾張牌,對大嫂跟夫郎都很無情。

    就差伸手到他們衣兜里拿錢。

    這就是戶部尚書?!

    第177章 羨慕

    打了半個時辰的葉子牌,林哥兒跟虞瀾意沒贏一次。兩個人最后還聯合起來偶爾贏了鄭山辭一次,最后打葉子牌把火氣都打出來了。

    鄭夫郎打累了就不來了。

    林哥兒跟虞瀾意順勢不來了,鄭山辭也沒強求。

    虞瀾意面上笑著,眼中帶著火星。

    這次他是輸了,虞瀾意看見鄭山辭把錢收好,牙癢癢。

    外邊還在放煙花,小平安喜歡放煙花。大人們打了一陣牌,沒有什么牌癮去拿煙花來放。

    小孩子現在還不準放煙花,給他們幾個丟在地上響的小爆竹。

    鄭同初跟小平安都有十個小爆竹,多的就沒有了,孩子還是要小心。虞瀾意開心的放煙花,看著煙花綻放在鄭家的院子里,鄭夫郎跟鄭父仰著頭看,兩個人說了一陣話。

    林哥兒也放了煙花。

    守歲的日子漫長,他們就多放了幾下煙花。對小孩子守歲要寬容一些,小平安跟鄭同初累了就先睡下。

    林哥兒的第二個兒子那么小,早就被奶娘抱到屋子里的哄著睡覺。

    一家人圍著烤火談天說地,吃點零嘴,一晚上很快就過去了。

    “山辭,我過幾天打算帶阿爹跟父親回一趟清鄉村。”鄭山成說道。

    “好,回去吧。”鄭山辭對此沒有異議。

    鄭山成帶鄭父跟鄭夫郎回去,林哥兒要留在家里照看孩子,再者把孩子留在京城,兩口子心里不放心,還是要有一個人看著。

    林哥兒讓鄭山成多帶點銀子回去,要送禮到縣城去買就成了。這些年林哥兒跟鄭山成管著京城里的食肆,他們明白在外邊做生意生活還是銀子最重要。送了禮給家里的人帶點銀子回去最好。

    林哥兒還想著自己的爹娘,他是有哥哥的,但爹娘待他還不錯,如今他跟鄭山成過上好日子了,還想幫扶一下娘家。

    鄭山成對此沒有意見,岳父岳母人確實還不錯,鄭山成挑不出錯。林哥兒嫁給他這么多年,兩個人賺錢都是一塊賺,給岳父岳母給的銀子也是應該的。

    鄭山辭想著等鄭山成帶爹跟阿爹回去后,自己還是要多留意著這邊,畢竟大嫂一個人在家還是不放心。鄭山成也是這個意思。

    虞瀾意眨著眼睛,困意還是涌上來。他低著頭,伸出一只手拉著鄭山辭的袖子。虞瀾意心安理得的開始小雞啄米。

    他們還在說話,虞瀾意聽著像是蒙著一層輕紗,腦子變得輕飄飄的,很快就閉上眼睛。

    雖說鄭山辭在跟鄭父,大哥說話,注意到虞瀾意整個人要栽下去后用另一只手放在虞瀾意的額頭上給他做支撐。

    輕柔的扶著虞瀾意的頭,把他的頭擱在自己的膝蓋上。

    虞瀾意嘟囔幾句,聲音很小,他枕在鄭山辭的腿上,自己找了一個舒服的角度,睡得正香。

    鄭夫郎跟鄭父都發現了,只是他們沒說話,任由虞瀾意睡過去。

    “我們回去就能看到水泥路了,我聽林哥兒說,以前山辭在新奉縣的時候就在縣城修了水泥路。”鄭夫郎說道。

    鄭山辭想到新奉縣,心里有些柔軟,他點點頭:“做縣令的時候確實修了水泥路,很方便。”

    很多人想著不去看來時路,鄭山辭看著自己的來時路倒是坦坦蕩蕩的。

    新奉縣不管提起多少回,在他心里都有特殊的位置。

    守歲完后,鄭父跟鄭夫郎早就給小孩子紅包了,現在他給鄭山成,林哥兒紅包,又給鄭山辭跟虞瀾意紅包。

    “沒多少錢,圖個吉祥。”鄭父笑著說。

    不管孩子多少歲,是不是成家了,在鄭父跟鄭夫郎眼里這都是他們的孩子,過年也需要發紅包的孩子。

    虞瀾意還在睡,鄭山辭把兩個紅包收起來。

    等鄭父跟鄭夫郎去睡覺后,大哥跟大嫂也走了,虞瀾意才有些恍然的醒過來,他直起身子:“我怎么睡著了。”

    “爹跟阿爹給的紅包。”鄭山辭把紅包遞給虞瀾意。

    虞瀾意很高興的收下。

    “還有你的呢。”虞瀾意仰著一張漂亮的臉看著鄭山辭,模樣乖巧。

    鄭山辭還真給虞瀾意準備了,把自己的大紅包遞給虞瀾意。

    虞瀾意裝作倒吸一口氣,捏了捏大紅包。

    他睡了一覺精神好,鄭山辭可沒睡,神色有些疲倦,兩個人走路回家。

    回到家里洗漱后正要睡覺,虞瀾意戳了戳鄭山辭的腰,“你贏了多少錢?”

    鄭山辭知道不回答虞瀾意,虞瀾意能鬧一個晚上,他好脾氣的說道:“明天全給你。”

    虞瀾意這才哼哼唧唧的挨著鄭山辭睡。

    年夜飯吃完,放了煙花,守歲后這日子就變得快起來。翌日鄭山辭跟虞瀾意收拾好自己,帶著小平安又要去侯府。

    同時鄭清音跟施玄去了鄭家。

    朝中的中流砥柱們今天都要去夫郎或是妻子的家里。

    魏首輔家來的人絡繹不絕,家里的人招待都招待不過來,魏夫郎心里又有成就感又累了。魏大郎回來后還能分擔一二,他從地方調到朝廷做了吏部侍郎,這也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位置。

    魏大郎還在招待朝中的官員,朝中的官員知道魏首輔不喜歡奢侈的東西,所以都是送的家里的土特產還有一些藥材,送藥材跟茶葉總歸不會出錯。

    不貴重的東西魏府就收下了,魏首輔精力不足,官員們都是讓自己的兒子來接待。

    魏大郎如今做了吏部侍郎也是正三品大官,他跟這些官員說話謙虛有禮。

    “小閣老,你看這朝中局勢如何,聽說陛下琢磨著打仗的事。”有官員問道。

    魏大郎說道:“都是捕風捉影的事,陛下沒有下旨的事,我也不清楚。”

    魏大郎回答得頗為謹慎,讓官員們倒是高看他幾眼。

    在官場說要是說太明白的話,反而顯得愚蠢。

    魏大郎跟官員們寒暄幾句就讓人把他們送出去,他不是親自去送的,畢竟這些官員的位置在他之下,要是他去送,不僅顯得他很自貶,還會讓人看輕。

    位置不同,做的事就不同。魏大郎如今有四十多歲了,他做了吏部侍郎已算是年少有為,但朝中有一位三十多歲的閣臣,這就更稀罕了。

    崔子期三十六歲就做了刑部侍郎,這也比他年輕。魏大郎心中沮喪,現在這些小年輕太厲害了,他有父親的扶持還有些勉強。

    魏大郎想到小閣老這個稱呼,自嘲一笑。畢竟是官宦子弟,魏大郎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看著官員過來穩妥的接待。

    魏云走到魏大郎面前,他今年十歲已經在讀大班了,是長房長孫,家里很是重視他。魏云很聰慧,看見年紀大一點官員嘴巴很甜。

    “父親,你要不要坐一坐。”魏云已經長成小少年了,他頗有擔當的說:“我可以幫祖父和父親接待客人。”

    他自信飛揚,眉眼間矜持。魏大郎看見自己的兒子心中妥帖,“那為父先去喝口茶再回來。”

    魏大郎確實有些渴,但他更多的是想看看魏云怎么處理這些事。

    他喝了茶,迫不及待的往回走看見魏云在招待官員,侃侃而談,有禮數什么都能說上一點,魏大郎心中涌上一種欣喜。

    他的夫郎在外招待人,看見相公站在一旁不上前去招待客人,走上前說道:“你讓云兒一個人招待客人怎么想的,你還不快去幫忙。”

    魏大郎并沒有不高興,他欣慰的說:“你看云兒才十歲招待這些官員就一點不見怕,我還要多回去喝口茶,讓云兒多招待招待。我十歲的時候還做不到云兒這般游刃有余,我不如他啊。”

    小魏夫郎從相公的口中聽出對魏云的滿意,他心里也高興知道相公是在鍛煉兒子的能力也不去說魏大郎,反而很高興的去接待其他的客人。

    魏大郎有妾室,但只有云兒一個兒子,云兒是嫡長子又這么聰慧,魏大郎總要考慮兒子的感受,在后院上面一直偏向自家夫郎,再加上回京后,對兒子的印象越發好了,他漸漸的連后院都不去了,只想跟兒子和魏首輔一塊。

    他自己的本事平平,但兒子還有機會。

    魏大郎想到這里暢快的喝了幾口茶。

    魏首輔打開屋子的窗戶看見自己的乖孫,欣慰的點頭。

    一代又一代的人托舉上去,只要家族中出現有出息的后輩,那么這個家族就能再延續幾十年。魏首輔非常重視子孫的教育,魏大郎雖說天資有限,但做一個守成之人還是足夠的,小孫子魏云有天分,魏首輔就能多撐一段日子,等小孫子進入仕途,幫扶著孫子。

    魏首輔對魏大郎其實也是滿意的,他昔年一心撲在朝政大事上,把兒子的老師安排后,每日會詢問一二就沒有交流了。

    魏大郎至少沒有官宦子弟家里的驕矜和不正風氣,這就已經很好了,至少他不會做出什么糟心事拖累家族。

    魏大郎休息片刻還是去接待客人,只是現在他把魏云留下來,兩父子一塊接待官員。

    ……

    鄭山辭跟虞瀾意回到家里,侯府也是有很多客人上門,安哥兒在接待客人,虞夫郎接待的是官位高一些的夫人們。

    虞瀾意見了人都要乖乖的喊幾聲,鄭山辭自然是跟著虞瀾意一塊乖乖的。

    “瀾意跟山辭回來了啊,回來得挺早的。”一個夫人驚訝的說。

    虞夫郎讓兩個小輩先坐下,自有侍從前來奉茶。虞夫郎聽見這位夫人的話,唇角上揚:“兩個孩子都很孝順,他們每年都要過來的。”

    在座的夫人眼中透出中一絲羨慕,她們的年紀跟虞夫郎差不多大了,看鄭山辭跟虞瀾意都跟看小輩一樣。像是鄭山辭跟虞瀾意這樣的小輩也是讓人喜歡的,說虞瀾意嬌縱,這孩子是侯府養著的,嬌縱一點又怎么了,名聲差還不是找到鄭山辭這樣的相公。

    “山辭,聽說這次給將士們發了棉衣跟棉被這些?”虞夫郎問道。

    鄭山辭放下茶杯說道:“因為紡織坊變成紡織廠了,今年的冬天又太冷了,所以給將士們發了這些,我想著他們過年也能溫暖一陣。”

    在座位上的夫人或夫郎看鄭山辭的眼神更友善了。能跟長陽侯府關系好,一般都是武將,所以聽見鄭山辭這一席話對他很有好感。

    “鄭大人體恤邊疆將士,這真是將士們的福氣。”一個鬢發生了白發的夫郎說道。

    鄭山辭不卑不亢:“說來還是陛下跟大臣們體恤將士,我只是提出這個建議,陛下心里也惦記著邊疆將士們,擔憂他們的衣食住行。”

    眾位夫人聞言對鄭山辭的感觀更好,這個年紀走上高位,鄭山辭該是春風得意,在這樣的高位之下他還是這般謙虛這就了不得了。

    他們真還沒聽見鄭山辭的壞話,他一點錯處都找不出來。

    “虞家這個兒婿跟家里的兒子一樣,真好。”有人感嘆道。

    虞夫郎聽了這話,心里笑得合不攏嘴,表面上還是謙虛的:“山辭這人我第一次看見他時就知道他是一個有擔當的,待我跟侯爺也跟親人一樣,有時候就會回來吃飯,陪我們說說話。”

    他們聞言更加滿意了。

    虞瀾意端著茶水喝了幾口,拿著糕點吃幾口,小聲的說:“難道不應該夸我么?沒有我哪來你這樣的好兒婿。”

    鄭山辭笑了笑:“是的,沒有你就沒有我。”

    虞瀾意臉上一紅。

    鄭山辭接過長輩的話說道:“朝中的事情很忙,有時候我想來侯府總是忘記,瀾意總是來,我就記住了。”

    “瀾意這孩子真孝順。”有夫人轉口夸了虞瀾意。

    虞瀾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阿爹,我跟鄭山辭先出去了。”

    虞夫郎笑著說:“你們自己去玩吧。”

    從眾位夫人的目光里逃出來,虞瀾意帶著鄭山辭去自己的屋子里烤火。

    “瀾意跟山辭的感情真好。”

    虞夫郎心中頗為感觸,“說到這事,我就不得不說一件趣事。”

    夫人們頗為感興趣。

    虞夫郎說道:“瀾意來家里玩,我問他跟家里說了沒。他說沒有,只要山辭看見他沒在家里,他就知道來侯府來了。”

    “真是好孩子,他們這樣的太讓人羨慕。”一個夫人感嘆。

    就連虞夫郎自己也沒想到自家孩子成親后能把日子過成這樣。

    另一邊虞瀾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趴在床上滾了滾,家里的屋子到了時間就會打掃,干干凈凈的給虞瀾意留著。

    鄭山辭一邊烤火一邊吃花生。

    虞瀾意趴了回來坐過來烤火,鄭山辭看了他一眼把花生遞給他。

    “過年家里來的人太多了,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就少一些了。”家里的親戚還是不錯的,但虞瀾意不喜歡跟很多人一起吃飯。

    鄭山辭聽他的。

    抓著虞瀾意的手過來烤火。

    “我們今天一整天都在侯府。”鄭山辭說道。

    虞瀾意笑了一聲,屋子里只有兩個人,虞瀾意摸了摸鄭山辭的臉,“鄭山辭,你太乖了。”

    鄭山辭看了虞瀾意一眼,他笑了笑:“這是應該的。”

    虞瀾意靠著鄭山辭。

    鄭山辭這樣的相公太拿得出手了。

    上午還能偷會兒懶,下午就要去走親戚了,虞瀾意整個人吊在鄭山辭身上走。

    他今天穿了紅色的披風,整個人像是一個小紅帽,鄭山辭穿著墨色的披風,寬大的袖子里面拉著虞瀾意的手。

    兩個人走在雪地上留下了兩串腳印。

    其中一個腳印大一些,另一個腳印踉踉蹌蹌的。

    “鄭山辭好累啊。”虞瀾意撒嬌。

    鄭山辭的掌心溫暖干燥,“我看你跟他們聊得挺高興的。”

    確實有很多親戚家的人都跟虞瀾意一樣大了,都已經成家立業了。鄭山辭現在是閣老了,家里的親戚對他的態度又不一樣了。

    對鄭山辭的態度不一樣,對虞瀾意自然又不一樣。

    虞瀾意以前還要收斂一二,過年走親戚就想炫一下鄭山辭。

    “說話聊天還是高興的。”虞瀾意抿唇笑起來。

    他整個人被說得都輕飄飄的,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喜歡聊天,別人可不喜歡聊天。

    安哥兒跟虞長行走在最后,虞長行說道:“今天辛苦你了。”

    安哥兒笑著說:“沒事,這些事我都做習慣了。我在家的時候也常常幫家里招待客人。”

    虞長行握了握安哥兒的手,他的手心像是一團火在燒。他低聲說:“等把侯府的事忙完,我就陪你回岳父家里。”

    安哥兒輕輕的點頭,他的皮膚還是白皙的,現在耳朵爬上了一抹緋紅。

    虞長行的手有些癢,他佯裝的用手抵在唇邊。

    “父親想致仕,我是贊同的。”

    安哥兒聽了這話,心中一跳。長陽侯的身子骨還成,這么早就退下來么。

    “父親想退下來就退下來吧。”安哥兒也贊同。

    虞夫郎把內宅中的事已經全部交給安哥兒來做了,虞長行是嫡長子,早早的接觸到了侯府的人脈跟資源,他的地位很穩定。哪怕是長陽侯退下來,對他也沒有絲毫影響。

    像是老英國公府,老國公退下來,舅舅跟陛下的交情不夠,又沒出眾的能力比老國公在位時還要弱上一線。

    虞長行是想長陽侯退下來也能跟阿爹好好的享福,到處去玩一玩。

    等到晚上吃完飯,家里只剩下一家人了,長陽侯就把這件事告知給虞瀾意跟鄭山辭。

    虞瀾意瞪大了眼睛:“這么幸福?!”

    “岳父退下來也好。”鄭山辭笑著贊同。

    長陽侯看見虞瀾意還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心情很好的伸手摸了摸虞瀾意的腦袋,“我就不能享福了?”

    虞瀾意的重點完全歪了,他只知道長陽侯退下來后很好玩,但他這個年紀退下來首先就是要看下一代能不能把場子撐起來。

    他為什么要跟虞長行跟虞瀾意說這件事,如果兩個孩子還想再讓他撐一撐,他還是會撐一撐,給他們足夠的時間成長起來。

    鄭山辭這邊他倒是不擔心。

    虞瀾意把長陽侯的手抓下來,看了看他的大手。大抵是做過兵,在軍營的混過,長陽侯的手并不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他的手上有傷疤,有老繭,有疙瘩……這樣的手跟虞瀾意白凈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

    虞瀾意摸了摸長陽侯手上的傷疤。

    認真的說:“退下來就退下嘛,鄭山辭最喜歡釣魚了,到時候等鄭山辭休沐了,你們就一塊去釣魚。我有空了就跟你和阿爹一塊出去玩。家里的擔子都讓大哥跟大嫂擔著,還有孫子跟外孫在,你是一個幸福的老頭子。”

    長陽侯聞言神色怔然,把手從虞瀾意的手里抽出來背到身后,“貧嘴!”

    虞瀾意癟了癟嘴。

    “時辰不早了,我跟鄭山辭先回去了。”

    長陽侯看著虞瀾意跟鄭山辭離開,心里暖洋洋的,虞瀾意的話說到他心上去了。

    ……

    新年過后,大雪還在下,官員們已經換上官袍去金鑾殿。

    鄭山辭早上吃了油條豆漿站在金鑾殿前面。

    新年之初,沒甚事要處理。長陽侯上前一步拱手說道:“陛下,臣想乞骸骨。”

    朝臣們的精神一下就抖擻起來。長陽侯才五十多歲的年紀,這個年紀就要致仕,這太突然了。武明帝顯然也不知道長陽侯的打算,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武明帝勸了三次,長陽侯執意如此,武明帝就順了長陽侯的意思。

    長陽侯:“多謝陛下。”

    鄭山辭看著長陽侯有些羨慕,岳父太灑脫了。

    卸任的只有朝中的官職,爵位還在身。

    新年的金鑾殿上就長陽侯致仕這件事就值得官員們探究一陣了。長陽侯到兵部收拾東西,老侯爺喊道:“老虞,你這么早就退下來了,真不習慣。”

    長陽侯朗笑:“我可不想在這個位置做到老,家里的小輩爭氣就讓他們為家族爭氣吧。”

    老侯爺咂嘴:“你的小輩好著呢,難怪這么早就享福了。”

    長陽侯是真享福,他的地位有虞長行跟鄭山辭在,根本不會受到太大的變化,朝臣待他還是恭恭敬敬的。

    做一個逍遙侯爺合適。

    長陽侯笑著沒說話,等東西收拾好了,腳步輕快的離開皇宮。

    第178章 釣魚佬

    長陽侯回到家里,他把官袍脫下來換上常服,值房的包袱放在屋子里。

    從皇宮出來前,長陽侯就把關于兵部的文書機密燒毀了,他的包袱里沒有什么緊要的東西。但有些東西要放在書房去,書房的鑰匙只有他自己有,長陽侯也不放心讓旁人去書房。

    虞夫郎從外邊回來看見長陽侯問道:“陛下準你乞骸骨了?”

    長陽侯點點頭:“現在無官一身輕,也不用去應付官場上的事了。”

    長陽侯笑了笑,肩膀陡然就輕便了。

    虞夫郎:“快把你的包袱收拾好,堆在這里做什么。”

    ……

    鄭山辭回到內閣先批奏折,等批改一陣空閑期間就會把岳父拎出來羨慕一陣,然后繼續批改。他的速度很快,上午就把奏折改完了。

    魏首輔跟蕭次輔的速度慢一些,雷閣老改得慢悠悠的,時不時自己出門給茶壺添點茶水,拖著時間做事。

    鄭山辭批改的奏折有兩道奏折是刑部呈上來的,州府有兩個殺人犯,鄭山辭對這類事有興趣,仔細看了一下。

    這些殺人犯都是晚上行事。

    晚上縣城跟州府有衙役巡邏,在鎮上跟鄉里就沒有這樣的衙役。鄭山辭想了想,他在鄉里時其實感到大燕的治理得還是很好的,因為大大小小有那么多的鄉都納入到基層官員的體系內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上行下效更是難上加難。

    大燕待鄉里的態度既不壓榨也不放縱。

    鄭山辭提出給鄉里的路上多安幾個燈籠,可以安排人在重要節日輪流巡邏。鄭山辭還有一個想法,但他一想到國庫里的銀子就斷了心思,等再多賺點錢后可以寫奏折。

    鄭山辭想辦鎮學,學費免費,只需要交吃飯的錢,也可以自己帶飯讓膳堂的人熱。大燕每三年會產生三百名進士,這些進士都是飽讀詩書之輩,大部分的人都是世家子弟,寒門子弟想要考上進士很難,但如果學會讀書認字,他們可以去鎮上做事。

    他想讓他們多學一點知識。這條路不好走,但鄭山辭希望他們可以通過知識窺探到大燕的一角,能讓有能力去改變生活的人多一條出路。

    鄭山辭暫時把心思壓下去。

    晌午眾人一同用膳。按照鄭山辭的官職,他可以讓小吏把飯菜送到值房里來,鄭山辭還是習慣自己去膳堂里吃飯。

    今天有竹筍雞湯,鄭山辭讓廚子多打了竹筍。

    蕭高陽已經坐在位置上用膳,鄭山辭一坐過去,崔子期就抬起頭來:“鄭兄,你跟蕭兄的岳父都退了。”

    鄭山辭咬了一口竹筍:“這是好事。”

    蕭高陽想到時閣老整日在家里,他也有些羨慕。不過他很清楚,如果讓他三十多歲就退下去,蕭高陽心里是不甘心的,他還想接著往上走。

    崔子期只是起了一個話頭,他實則的目的是想讓鄭山辭給他看看他新寫的話本。

    “你看看,這能不能賣?”崔子期期待的看向鄭山辭。

    “我過幾天給你答復。”鄭山辭把話本收過來。

    杜寧驚訝:“崔兄你可以啊,這么忙還有空寫話本。”

    崔子期得意的說:“刑部的事還是挺好做的,只要習慣了時間就省下來了。”

    梅淮聞言點點頭,他在工部同樣喜歡把朝廷的事情做完后就做自己的事情,這是他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

    杜寧看向鄭山辭。

    鄭山辭無辜喝湯:“別看我,我是真沒時間。”

    不過他會在上值時把事情做好,回到家里就可以陪瀾意跟小平安了。

    他們沒有那么充足的精力,只是會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

    施玄做完事還要禮佛,他聽著好友們的話,露出淡淡的笑。

    吃完小伙伴各自散去,鄭山辭去午休,他很快就睡著了。另一邊虞瀾意在家里還是窩在被褥里,小平安今天一上午都沒看見他的人影。

    虞瀾意早上賴床,想著鄭山辭去上值了,被窩里太暖和了,他懶得起床讓侍從把飯菜擺在床上,吃了繼續睡。

    小平安自己獨自一個人用了早膳跟午膳,他一個人還坐得住。沒事就在長廊上走一走,帶著侍從去看看家里的廂房。

    他數了數家里的廂房給客人住的有六間,這個宅院還是很大的。小平安溜達到了廚房,廚娘正在做糕點,看見小平安就見禮:“公子來得正好,新鮮的糕點出爐了。”

    小平安吃了幾塊,他看見廚娘把糕點裝進食盒里,裝了芙蓉糕,云片糕和驢打滾。

    “我拿去遞給阿爹。”

    廚娘應下來:“公子小心一些,晚上公子想吃什么?”

    小平安報了幾個菜名,廚娘記下來。小平安拎著食盒就跑,一口氣跑到虞瀾意門口敲門。

    “阿爹,我給你送糕點來啦!”

    虞瀾意坐起來揉了一下頭發,穿上衣裳打開門。

    小平安眼睛亮晶晶的就把食盒擱在桌子上,然后把三碟糕點端出來。

    “我是從廚房提過來的。”

    虞瀾意揉了一下兒子的腦袋,“我們一起吃。”

    小平安點點頭。

    吃了幾塊糕點,虞瀾意就去洗漱,然后帶著兒子一塊出門玩。

    “買書!”小平安開心的說。

    “行,你買書我買話本。”虞瀾意先讓兒子上馬車自己再上去,馬車里有碳火還是溫暖的。到了書鋪,小平安就直奔去買書的地方,挑選了幾本,還有一本他不認識上面的字,但他看封面很好看就想買下來,等自己認字后把這本書看完。

    兩個人各自買了書本,虞瀾意還撞見了梅哥兒。

    梅哥兒也是帶姜湫來買書的,姜湫比小平安年紀小,還在上小班。

    小平安拿著書過來,梅哥兒笑了笑說道:“小平安上大班了,你給姜湫弟弟推薦一些書吧。”

    “好哇。”

    小哥倆要好的去選書。小平安對這里的書鋪已經熟悉了,這是戶部管理的書鋪,虞瀾意本著不讓別人賺錢要讓鄭山辭賺錢的態度一直在這書鋪買話本跟書籍。

    這里的很多話本還是太學生寫的,只是他們都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姓名,有幾本話本在京中閨秀還很出名。

    小平安帶著姜湫買書,他首先把一整套的狀元筆記推薦給姜湫,十分精明的說:“一本一本的買,一本就是一兩銀子,買一套可以省個二三兩。”

    姜湫似懂非懂,他看向小平安手里的狀元筆記,撓撓頭:“我家里已經有了。”

    小平安放下狀元筆記,拉上蕭辰把畫冊推薦給他,姜湫很喜歡都拿了。兩個人在這個角落里沒人看見,姜湫歡喜的說:“我阿爹很喜歡畫畫,他最喜歡畫梅花了。”

    小平安想了想蹲下來說道:“或許是因為你阿爹姓梅。”

    姜湫有點懵懂,“是這樣嘛?”

    姜湫抱著畫冊出來,還有幾本唐詩宋詞。梅哥兒跟虞瀾意道別,帶兒子坐馬車。

    梅哥兒總覺得姜湫在看他。

    “怎么了?”

    姜湫好奇的問:“阿爹喜歡梅花是不是因為阿爹姓梅啊?”

    梅哥兒倒是很樂意跟姜湫說這些,“關注到梅花確實是因為我姓梅,但喜歡是真正喜歡梅花的品行和樣子。”

    “阿爹喜歡梅花,那我也喜歡梅花。”姜湫說道。

    晚上姜湫就把家里的臘梅摘下來送給梅哥兒,梅哥兒心疼臘梅。

    姜蘭禮在吏部忙了一陣,看著花瓶里插著臘梅,他笑了笑:“好啦好啦,我給姜湫說了一頓,他知道錯了。”

    梅哥兒只是有點郁悶,沒生多大的氣。

    姜蘭禮把一幅畫送給梅哥兒,“這是我偷閑畫的梅花,你看看怎么樣了?”

    梅哥兒把畫接過來,仔細打量,點評道:“一般。”

    姜蘭禮聽了也不見氣。兩個人都是出生書香門第,天性中帶著浪漫。像是梅哥兒一到秋天看見落葉就要掉金豆子,姜蘭禮懂他,不會覺得他矯情,反而覺得可愛。

    “那你畫一幅梅花送給我。”姜蘭禮順著竹竿往上爬。

    當初他就是通過梅淮跟梅哥兒搭上的,梅淮對姜蘭禮毫無戒備就被偷了家。

    梅哥兒清清淡淡的頷首。

    日子還長,姜蘭禮打算收集很多梅哥兒畫的梅花,鎖在箱子里自己一個人慢慢欣賞。

    “最近在吏部辦事還是有些累,年后的官職有變動的不再少數,吏部跟戶部都要忙,把官員的俸祿調正確。”

    姜蘭禮想到這些事頭疼。

    說來也是緣分,梅尚書從戶部尚書變成吏部尚書,姜蘭禮在吏部做事,這就是在老丈人手里當差。

    姜蘭禮在吏部更兢兢業業了。

    他和他好友的這幾個老丈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厲害著。

    姜蘭禮爬上床去抱梅哥兒的腰。

    梅哥兒看了他一眼,重重的揉他的腦袋。

    姜蘭禮在家里郁悶,鄭山辭對戶部的事卻不煩,官員的俸祿這事他早就吩咐范侍郎去做了,現在應該辦完了。

    鄭山辭下值跟小平安打了雪仗把晚飯吃完,一家子窩到一起烤火。

    爐火上面沏著果茶,晚上不適合喝茶葉,喝點果茶小平安也喜歡。

    三個人今天吃飯都吃飽了,現在烤火后昏昏欲睡,虞瀾意把腦袋靠著鄭山辭,小平安看著虞瀾意這么做,他把自己的腦袋也靠在鄭山辭身上。

    小平安先去睡覺了,他睡覺很快躺在床上就睡了。

    虞瀾意打了一個哈欠拉著鄭山辭過去一起睡。晚上太冷,兩個人都是抱得緊緊的睡下。

    冬天的寒冷很快就過去了,天氣回暖。邊疆的將士們今年收到了戶部寄過去的棉衣跟棉被,他們過了一個好年,新棉衣的材質很好,天氣回暖時他們把棉衣好好的壓在箱子底下。

    “你說這鄭大人真好啊,不愧是我們武將家的兒婿,做事就是細心還知道給他們送棉衣。”一個將士說道。

    “以前哪個戶部的官想起來我們邊疆的人了,巴不得讓我們這些人不吃不喝還能守邊疆,一文錢都不想出。”

    在他們眼里戶部的官都摳,鄭山辭做了戶部尚書還想著他們,這讓他們對鄭山辭有好感,再加上長陽侯的關系,武將對鄭山辭也沒什么惡感。

    他們呼出的氣都變成了白氣,在邊疆這片不毛之地,沒什么人氣。他們每日都要起來晨練,而后去城墻上站崗。有蠻夷站在城墻下叫喊,士兵們已經習慣了,反正這個時節他們是不會打起來的,只當他們的話是耳邊風。

    蠻夷們看見大燕的士兵精神飽滿的樣子,心里犯怵不敢進攻。

    邊疆今年還是維持了穩定。

    冬去春來,眨眼間就過去了兩年。這兩年的稅收都保持在一千萬兩以上,從前費勁心思完成的清丈田地在今后的年歲里效果很明顯,隱隱有大燕盛世的境況。

    大燕有一段中興之治,當年的稅收就達到了一千萬以上,但只有一年達到了一千萬這就讓皇帝跟朝中的官員欣喜。現今大燕已經連續三年達到了一千萬兩銀子的稅收,這樣的好兆頭讓官員們也動了心思。

    最近就有官員拜訪魏首輔談起俸祿的事。

    “魏大人,從大燕立國開始,官員的俸祿就定下來沒有上漲過。京城的物價都上漲了十幾倍,我們還是拿著原來的俸祿。以前覺得朝廷有困難,大家都是咬牙挺著,現在國庫里有銀子了,我們這些官員的俸祿也要漲一漲吧,哪怕是漲一點也成。”

    這不是第一個人跟魏首輔提出漲俸祿的事了,魏首輔嘆氣說道:“諸位的心思我都理解,戶部這幾年是賺了些錢,但每年花銷得也多,我雖說是首輔,但戶部內部的事還是鄭大人更了解,你若想漲俸祿,我覺得你去找鄭大人問問他的建議如何比較好。”

    官員想了想,明白魏首輔這是把皮球踢到鄭山辭身上,他點點頭也想聽聽鄭山辭怎么說。

    鄭山辭在內閣勤勤懇懇,把奏折改完后就被三名官員找上門。鄭山辭看出來者不善,他讓小吏送了三杯茶過來。

    “三位大人坐下說吧。”

    鄭山辭神色溫和坐在一處先抿了一口茶。

    看見鄭山辭這般起氣定神怡,三位官員不由覺得自己矮了一頭,本來氣焰高漲,現今肚子里的火就跟見了水一樣收斂起來,低眉順眼的坐下來喝茶。

    其中一個官員抿了一口茶開門見山把給魏首輔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鄭山辭沉吟:“官員的俸祿低,我深有體會。這事我一定會放在心上,但是這筆錢陛下怕是另有他用,幾位大人若是相信我,等以后戶部多掙錢了,我一定上奏給陛下提高官員的俸祿。”

    鄭山辭說的是實話,武明帝早就想等國庫充盈后對蠻夷動武,現今國庫的銀子再加上他私庫的銀子可以給蠻夷打上一陣,這是他的宏愿,自然不希望有人來阻礙。

    三位官員一聽涉及到武明帝,頓時態度就變得謹慎起來,跟鄭山辭寒暄幾句就匆匆離開了內閣。

    “這事跟陛下有關,我們可不想鬧到金鑾殿上去,不然有我們好果子吃的。”

    “算了算了,以后再看吧,如今的日子勉勉強強也還能過下去。”

    “你們還能過下去,我確實有些困難了。”那六品官員苦笑一聲。

    挨餓倒不至于,每月還有祿米在,他們家里只有一個丫鬟家里什么都要做,車夫要養著,畢竟做官了還是要講排面。不過現今把馬車賣了,車夫辭去以后走著去皇宮也成。

    鄭山辭下值一般都是走著出行,下雨跟冬天才會坐馬車回去。

    節省點,以后還不知道能不能漲俸祿。他的這個官職在京城沒什么油水可撈,又不是什么顯赫的部門,京城中的官員眾多,一個六品官旁人看不上。

    三個人嘆息各自散去。

    鄭山辭是有想過給官員們漲俸祿,俗話說高薪養廉,官員若是自己的生活都不能滿足,他們難不保會去貪污受賄。就京城這個地界來說,寸土寸金,做什么都要花錢。特別是有的官員現在還是租房居住,這房租就是一大筆開銷。

    他如今生活富裕充實,首先是瀾意家里有錢,長陽侯給他們置辦了婚房,車馬,侍從等等,鄭山辭不必憂愁。自己在新奉縣掙錢后又搬來京城掙錢,這般看著日子舒坦。

    實則若鄭山辭只是一個普通官員那么他在京城的日子也是勉勉強強。現在這銀子被武明帝征用了,鄭山辭也做不了主。

    鄭山辭下值回到家里,小平安讀完大班已經在學習四書五經了,像是跟他們一起玩的魏云今年都可以下場了。

    一般趁著年紀小的時候可以多下場試試水,鄭山辭不想小平安那么早就去參加科舉,他可以先把四書五經吃透后,有點信心了再下場。

    鄭山辭回來時還聽見小平安在院子里高聲讀書。

    他長大了,虞瀾意跟鄭山辭商量給他換了屋子,現在他不挨著鄭山辭跟虞瀾意的屋子,自己有一個獨立院子。

    鄭山辭作勢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偷偷的走到小平安院子門口想偷偷的看一眼,結果他在院子門口看見了同樣探頭探腦的虞瀾意。

    他心中好笑,悄悄的上前一步拍了一下虞瀾意的肩膀,虞瀾意嚇一跳。看見是鄭山辭,他拉著鄭山辭一塊彎著腰看小平安。

    兩個人看了一陣悄悄的離開。

    鄭山辭正想說話,虞瀾意惡狠狠的說:“還敢嚇我,膽子肥了。”

    虞瀾意錘鄭山辭。

    鄭山辭伸出手把虞瀾意的拳頭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明天休沐,我們早點吃飯,跟岳父一塊去釣魚。”

    虞瀾意被鄭山辭牽著,又被轉移了注意力。

    長陽侯退下來后跟鄭山辭經常一塊去釣魚,長陽侯還喜歡跟鄭山辭一塊下棋。

    鄭山辭每次跟岳父下完棋,他甘拜下風,偶爾也會贏幾把。

    長陽侯更加興致勃勃的拉著他下棋。

    虞瀾意跟著他們去釣魚,自己也備下了魚餌跟魚竿,小平安一聽要跟外祖父一塊去釣魚,他也很高興。

    一家子的釣魚佬。

    吃完飯后,虞瀾意飛快把魚餌扔進鄭山辭的魚簍里,虞瀾意害怕這些軟軟黏黏的動物。

    長陽侯還帶了虞和柏過來,他們一行人到郊外釣魚,晚上就在莊子上過夜。兩個小孩子挨著一塊釣魚,虞瀾意看了一眼他們甩竿的位置。

    “那地方沒魚,我在那塊大石頭上坐了很久,一條魚都沒釣上來。”虞瀾意好心的提醒。

    釣魚是要看位置的,小平安和虞和柏換了一個位置繼續甩竿,然后戴著草帽靜靜的坐著。

    長陽侯自己找了一個位置釣魚。

    鄭山辭跟虞瀾意掛好魚餌,自己才甩竿出去現在只要靜靜的等待。

    虞瀾意等待了一陣歪倒在鄭山辭身上。

    鄭山辭抓住虞瀾意的魚竿,用石頭把魚竿固定在地上,把準備好的毯子蓋在虞瀾意身上。

    虞瀾意來釣魚,有一半的時間都睡著了。

    周圍的一切安靜下來,只能聽見蟲鳴鳥叫的聲音,好像整個天地都安靜下來,鄭山辭垂下眼眸靜靜等待。

    魚竿動了動,鄭山辭感受到往前拽的力度,他拉著魚竿,一條魚飛了起來。鄭山辭干凈利落的把它裝進魚簍里。

    一晚上鄭山辭釣了三條大魚,四條小魚。

    小平安看著魚簍里的兩條小魚,憐愛的摸了摸它們濕漉漉的鱗片。

    虞和柏運氣不錯,釣了三條小魚,兩個表兄弟在釣魚中增進了友誼。

    莊子上的管事還候著,讓他們洗漱后睡下,虞瀾意被鄭山辭抱著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瞧見自己在鄭山辭懷里又睡過去。

    反正鄭山辭會釣魚,他只要會吃就行了,虞瀾意咂咂嘴。

    他想吃烤魚。

    鄭山辭也困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一條大魚用尾巴纏住他,重重的壓在他身上,鄭山辭半夜驚醒。

    他發現虞瀾意的雙腿纏在他身上,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鄭山辭給他挪了挪。虞瀾意在睡夢中很柔順的就讓鄭山辭挪動了。他的腦袋還擱在鄭山辭身上,嘟囔幾句,手指放在鄭山辭腰上。

    鄭山辭松了一口氣,睡意又涌上心頭。

    心想這還真是一條大魚。

    第179章 官宅

    莊子上的清晨很安靜,鄭山辭輕輕起身,洗漱后莊子上的人還未把早膳做好,他看見炊煙裊裊,近處的山色郁郁蔥蔥,天上的云層在翻涌。

    鄭山辭在朝中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他看著這些遠山,想著吃完早膳去爬山,在山間找一些野味,晌午可以讓廚房做來吃。

    這處莊子依山傍水,鄭山辭走出院子,有一座池塘。里面養的不是觀賞性的魚,這里的魚反而可以抓起來吃。

    鄭山辭還看見有螃蟹跟蝦米。

    管事的看見鄭山辭在池塘邊,忙迎上來見禮說道:“大人若是想吃螃蟹跟蝦米,晌午就能做。”

    鄭山辭有點饞:“好。”

    早膳做的是三鮮包子,還有銀耳粥可以喝。

    昨日虞瀾意睡了很長的時間,今天早上就起來了,他吃了五個包子,胃口很好,又喝了一碗粥。

    長陽侯吃了十個包子勉強停下來。

    “昨晚的魚讓廚房怎么做?”長陽侯對釣上來的魚沒甚興趣,他只喜歡釣魚的過程。

    虞瀾意:“烤魚。”

    虞和柏:“小魚用來炸。”

    小平安想吃的都被阿爹跟表弟說了,小平安滿意的把粥喝完。

    鄭山辭說道:“今天上午我想進山看看,摘點山貨。”

    長陽侯問管事拿了弓箭:“你們去山上看看山貨,我去打獵。”

    虞和柏和小平安都想跟著長陽侯一塊去打獵,長陽侯爽快的應下來:“你們兩個跟著我成,腳步要快一些,我打獵的時候你們不能動不能說話。”

    小平安:“好,我一定不說話。”

    虞和柏點點頭,眼里帶著興奮。

    長陽侯帶著兩個小輩進山,心里也高興,他樂于在小輩面前展示自己技藝高超的一面。

    虞瀾意也帶了弓箭,他跟鄭山辭一塊進山。

    “正好只剩下我們兩個人。”虞瀾意拿著一支箭放在弓箭上比劃幾下。

    鄭山辭把一個小網兜放進背簍里,山里有小溪可以撈一撈看有沒有小魚小蝦。鄭山辭剛一進山就發現有薺菜,他歡喜的摘了兩把薺菜放進背簍里。薺菜在春天生長,口感鮮嫩,用來涼拌最好吃。

    虞瀾意不認識菜,他只會吃,在他眼里鄭山辭把兩把草扔進背簍里。

    走了一段路,鄭山辭發現有馬蘭頭,又摘了幾把馬蘭頭放進去。

    虞瀾意撥開草叢沒有發現獵物,他有點失望。雖然鄭山辭摘草,但好歹也有收獲,虞瀾意才不想空手而歸。

    鄭山辭看見樹上的嫩芽摘下來,這樣的嫩芽香味獨特,可以用來炒蛋吃。

    虞瀾意撥開了五個草叢,終于在一個草叢里面找到了獵物的痕跡,他找到了三個野雞蛋。

    “鄭山辭,這里有雞蛋。”虞瀾意高興的喊鄭山辭過來。

    鄭山辭蹲下來把三個野雞蛋放進背簍里,虞瀾意拉著鄭山辭埋伏在周圍,鄭山辭蹲在草叢里不給虞瀾意添麻煩。

    虞瀾意對待獵物一向有耐心。

    等了半晌一只野雞過來了,虞瀾意等它把頭伸到草叢里才拉弓。

    野雞叫了一聲就倒地不起。

    虞瀾意得意的站起來:“看來我的箭術還沒有落后。”

    鄭山辭的小腿有些發麻,他走過去提著野雞,虞瀾意高興的把背簍對著鄭山辭。

    他自己背了一個小背簍為了裝他射中的獵物。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鄭山辭找到了野蔥,他拔了一些,還有水芹菜也摘了一下。虞瀾意射了兩只兔子,還有一只野鴨。

    “今天晌午有得吃了。”虞瀾意高興的說。

    他不再舉著弓箭了,反而打量著這座大山,在路邊有一條小溪,虞瀾意蹲下來喝了幾口水然后洗臉。他的臉上白皙漂亮,還是像鄭山辭當初第一次看見他的那樣。

    只是現在的虞瀾意看他的眼神不一樣了。

    兩個人在山中耗費了一上午的時間,鄭山辭用小兜子真的還把魚蝦撈了上來,放進背簍里,鄭山辭牽著虞瀾意回去。

    虞瀾意乖乖的讓牽手。

    他搖著兩個人的手,虞瀾意覺得有鄭山辭在身邊陪著,每一天都很開心。

    快要到莊子上了,鄭山辭還是沒有松開虞瀾意的手直到到了莊子上他要把背簍放進廚房才松開了虞瀾意的手。

    其實鄭山辭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很粘人,他喜歡跟虞瀾意在一起,在一起的時候就喜歡有肢體接觸,不管的牽手,還是偶爾觸碰一下都會讓鄭山辭心里很愉悅。

    他喜歡跟虞瀾意親近。

    虞瀾意把自己的獵物遞給廚子,廚子驚喜的說道:“少爺帶了太多獵物回來,侯爺也帶了一些,這晌午都吃不完。”

    鄭山辭說道:“你看著分量做,不要做太多,還有剩下就腌制了我們帶回去。”

    廚子應一聲。

    虞瀾意跟鄭山辭從廚房離開,虞瀾意揚著下巴:“怎么樣?我還是很厲害吧。”

    鄭山辭說道:“你真的很厲害。”

    虞瀾意聞言更高興了。在他眼里鄭山辭算是厲害的人,鄭山辭夸他厲害,虞瀾意更有成就感。

    長陽侯帶著兩個小輩比鄭山辭他們先回來,小平安跟著虞和柏在院子里玩彈弓,他們把一個糕點放在大石頭上,看誰先打到糕點。

    鄭山辭過來看見大石頭下面已經有許多小石頭了,兩個小孩玩了很久。

    虞和柏玩樂了,還有點沮喪,他說道:“祖父跟父親都能打到糕點,我為什么不行。”

    小平安拍了拍表弟的肩膀:“我們不行很正常,他們已經老了,但我們還年輕。”

    鄭山辭:“……”

    虞和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他記得虞長行的胳膊上很有力量,他又捏了捏小平安的胳膊,唉,平安表哥的胳膊比他還不如。

    虞和柏是身子骨弱,打小就開始打熬身體。因為虞瀾意知道打熬身體的好處,小平安在五歲時也要跟著打熬身體,學點花拳繡腿的功夫。

    “你說得對,我會百發百中。”虞和柏給自己定下目標。

    小平安鼓勵他。

    晌午兩個小孩吃螃蟹吃得很快樂,小蝦米也好吃。吃完后他們在莊子上連吃帶拿坐上馬車回京城。長陽侯覺得這樣的日子有滋有味的,他跟兒子和兒婿道別后,帶虞和柏回侯府。

    虞和柏到了家里,安哥兒問他玩得高不高興。

    “高興,我還釣了幾條小魚上來,以后還要跟祖父一塊去釣魚。”虞和柏美滋滋的說。

    虞流歌望著自己的哥哥,眨巴著眼睛,抱著他的大腿:“哥哥。”

    虞和柏摸了摸弟弟的頭,他把虞流歌抱起來,沒幾秒鐘就放下了,他還小力氣沒有那么大。

    “你們哪天休沐也去莊子上玩玩,在那待著舒服。”長陽侯沒官職后,對京城周邊的風景產生了興趣,他還加入了一個由杜寧舉辦的下棋大會,杜寧喜歡辦文會這些的,長陽侯就一個愛好喜歡下棋。

    虞長行看虞和柏高高興興的樣子,唇角往上揚。虞和柏正在同安哥兒說自己在莊子上的趣事,虞和柏最后說道:“阿爹以后也跟我一塊出去玩。”

    安哥兒含笑點點頭:“好。”

    虞流歌說:“我也要出去玩。”

    虞流歌才三歲,虞和柏覺得弟弟太小了,他先應下來。

    他拿著彈弓湊到虞長行面前,“父親,你教我怎么玩彈弓嘛。”

    虞長行應下來,帶著兒子一塊走了。

    虞長行長相俊美,高高瘦瘦的,一把就把虞和柏抱起來。

    虞和柏趴在虞長行的懷里,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

    安哥兒見狀笑起來。

    ……

    另一邊回到家里,小平安帶了家里新鮮出爐的糕點去找小伙伴一塊玩,他精力旺盛,在莊子上玩得起勁,回到家里還有精力去玩。

    鄭山辭讓旺福跟著小平安一塊出去。

    小平安在外面玩了一下午,他走在街上,有人知道他是鄭閣老家里的小公子,待他很友善,還想讓他去家里吃飯,小平安搖搖頭禮貌的拒絕了。

    “我還要陪爹跟阿爹一起吃飯。”

    他看見在賣烤腸,他買了兩根烤腸,一根自己吃,一根給旺福叔叔吃。

    旺福恭敬的接過來吃了。烤腸的價格對他來說不算貴,旺福自己也會買回來吃,但小平安給他的烤腸不一樣。

    小公子善良又懂得體諒下人,跟著這樣的主家是難得的福分。

    小平安蹦蹦跳跳的回到家里。

    吃完晚膳,小平安自己去花園里消食。鄭山辭跟虞瀾意也去花園走走就回房了,回房后鄭山辭就粘著虞瀾意,抱著他的腰肢,把自己整個人埋在虞瀾意的胸膛里。

    “這么大個人了……”虞瀾這般說著,心里很受用。

    “今晚我們可不可以?”鄭山辭抬頭低聲詢問。

    虞瀾意瞪了他一眼。

    鄭山辭就明白了,他抱著虞瀾意把人放在床上。

    不管有多少次,虞瀾意還是感覺刺激,他的手指在鄭山辭的后背劃出一道道痕跡。虞瀾意的眼眸濕潤,尾音帶著顫抖。

    他看見鄭山辭流暢的下顎線,虞瀾意伸手摸了摸鄭山辭有些濕的喉結,喉結在他的手里上下滾動,虞瀾意仰著頭,跟鄭山辭唇齒交纏。

    鄭山辭的眼睛很黑很亮,虞瀾意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眼睛,他喘息一聲,伸出手蓋住了鄭山辭的眼睛,脊背弓著像是綿延不斷的山脈。

    ……

    翌日一早鄭山辭到內閣處理事務,今年的會試又要開始了,禮部主持科舉事宜,這份奏折就是來要錢的。

    鄭山辭嚴謹的把禮部的奏折看完,禮部提出要五萬兩銀子,鄭山辭精準的算了算,駁回,給出三萬兩銀子。

    只單單是考試上三萬兩銀子足夠花銷了。

    再者禮部不同于其他部門,禮部有額外的收入。考生要繳納的報名費,這些都是歸禮部管理,朝廷沒有干涉,還有外交接待中像是小邦國會給禮部一些錢財,還有辦理皇家典禮,禮部有時候會虛報價格,鄭山辭就找到好幾張單子是禮部虛報的價格。另外最重要的是香火錢和寺廟直接由禮部管理,有香火錢在,禮部一年有不少收賬。

    現今一個考試找戶部要五萬兩銀子,鄭山辭覺得要得太多,他只好敲打一番。

    禮部的折子呈到武明帝處,武明帝批了一個準。

    三萬兩銀子夠禮部使了,武明帝批完奏折,起身去東宮。

    東宮中魏首輔正在給謝承講課,這次講到上善若水來了。

    武明帝聽了一陣,轉身離開,他想了想說:“承兒如今二十歲了,身邊沒有半點顏色,朕是不是該給他選太子妃了。”

    馮德接話:“陛下英明,殿下身邊一直沒人,想必殿下還未開竅。”

    還未開竅也要先相看著,武明帝這般想著。晚上他去坤寧宮,把這件事交給王鳳君,王鳳君應了一聲。

    “臣侍會挑選合適的適齡小姐跟哥兒供承兒選擇。”

    武明帝點頭:“這事交給你,朕放心。”

    王鳳君頷首帶著淡笑。

    武明帝想到謝澹的年紀,謝澹還未到適婚的年紀,但前朝像是他這么大的皇子早該開府去宮外住了。武明帝十五歲就開府到住進宮外,謝澹也有十五歲了,武明帝本想提及謝澹開府的事,他看向王鳳君又把這件事咽下來。

    王鳳君舍不得謝澹,武明帝也舍不得讓謝澹去宮外。在武明帝眼里謝承因為是儲君可以把他當做一個大人,謝澹年紀小,還充滿了稚氣。

    謝澹不知道武明帝這么想他,他在皇子所里睡得正香,一點煩惱也沒有。

    在戶部除卻鬧漲俸祿的官員之后就沒甚事了,鄭山辭提出在一條街修筑民宅,這條街有些落敗,根本就沒什么商戶,地砸在手上。鄭山辭提出把這條街改造成官宅,家中有困難的人,經過戶部的評定就可以入住,每年收取十兩銀子。

    工部修船修橋修慣了,現在修民宅很容易。武明帝想到也不費事就準了。這么小的事,上面的人都不會注意,他們的眼中習慣看天下的局勢,有時候對一些細節就沒注意。

    鄭山辭可以看天下的局勢,他也可以體諒民眾,以小見大,以大見小。這是一個不同的視角。

    工部的人接了活就去修筑官宅,底層官員們心中對鄭山辭很是感激,每年十兩銀子的房租,這個價格比他們現在房租便宜太多,把房租省下來他們就能過得更好了。

    只要官員不犯錯,他們就會在這個官職上一直待著,當然也有可能等資歷到了或是給年輕官員讓位會被外派出去,但他們這輩子都會是官。

    早朝結束后,鄭山辭正要回內閣,魏首輔喊住他。

    鄭山辭就跟魏首輔一塊走,本來有官員想找鄭山辭說話,看見魏首輔在,他們就歇了心思。

    “鄭大人,你提出的建議挺好的,京城的房價高,你能讓他們安心住下,解決他們住宿的問題。官員們住在官宅里方便,每年戶部還能收一筆房租,這落敗的街道被你利用起來了。”

    這街道的位置不好,人煙稀少,但只有人去那邊住,很多小商戶也樂意去那邊做生意,這樣還能盤活商業。魏首輔看向鄭山辭,心中驚嘆真是后生可畏。

    鄭山辭說道:“魏大人謬贊了,我沒有想那么多。我也是從正七品縣令往上面走的,所以對官員們的房租問題有所察覺。”

    “鄭大人不忘來時路,這已算很好的品質。”魏首輔對這個后生越發滿意,他在滿意的同時對鄭山辭抱著警惕。

    魏首輔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鄭山辭才三十多歲,他們相差二十歲,魏首輔還想在首輔的位置上多待幾年,不想早早就退下去。

    他把心思壓下去,跟鄭山辭又閑聊幾句,這話一扯就扯到會試上去了。

    魏首輔說:“云兒今年也要去會試。”

    魏云還未有十五歲已經是舉人了,鄭山辭已覺優秀,若是這次未過,等三年后再下場更不得了了。

    “魏公子頭一次下場就能考到會試,這以后還不知道會怎么樣,還要恭喜魏大人。”

    魏首輔聽了鄭山辭的話,心里高興,面上還是波瀾不驚:“這孩子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陛下前幾日召我入宮說了蠻夷的事,我猜陛下是想對蠻夷用兵。”魏首輔壓低了聲音。

    鄭山辭跟魏首輔一樣的心思,但他沒想到魏首輔會跟他說這么推心置腹的話。鄭山辭謹慎的說:“魏大人這番話倒給我另一種思考。”

    魏首輔看出鄭山辭在裝傻,他笑呵呵的不說話,兩個人到了內閣各自分開。

    鄭山辭回到自己的值房他喝了一口茶壓壓驚,緩和過來就批奏折,下午去給謝承上課。謝承成為太子后就在金鑾殿觀政,現在武明帝又把他從翰林院調到吏部了。

    鄭山辭這次給謝承出的題都是他看見的折子中的問題,謝承喜歡這樣的方式。上完課后,謝承請教鄭山辭問道:“鄭大人,吏部掌管官員的調任權利很大,若是吏部官員貪污造成人才流失,讓無能之輩升官,這樣的事怎么樣才能減少?”

    聽見謝承的話,鄭山辭有些欣慰。他先問道:“殿下你覺得朝廷在這方面的措施是什么?”

    “有都察院在。”謝承說道。

    “殿下說得對,都察院是其中之一,在大燕立國后,升官的途徑已經固定了,想要升官就要看政績,若是有背景沒有政績這樣就升不了官,當然手眼通天的人,可以把小輩安排到富庶之地,這樣政績也會更容易獲得,但殿下這樣的畢竟是在少數,所以能保證絕大程度上的公平,另外若是德不配位之人升官會在民間引起嘩然之聲,百姓會對此不滿,只要都察院的人去考證就會發現,百姓的聲音對官員也是監督。”

    謝承的眉眼舒展:“是本宮執念了。”

    鄭山辭笑著說:“殿下能在吏部發現這樣的問題,殿下的心思于官員和百姓來說都是好事。”

    謝承挨了鄭山辭的夸,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王鳳君已經把京中適齡的小姐跟哥兒的畫像拿給謝承挑了,他挑了蕭次輔的孫子蕭哥兒做正君,余下的還要等過幾年或是謝承有想法了再挑選側室。

    魏首輔還是家底太薄,他們家族中只有魏首輔一家出眾,且沒有適齡的小姐跟哥兒。想來想去只有蕭次輔家的蕭哥兒合適。

    謝承挑選正夫時主要看長相家世和性格,畢竟等他登基后,他的正夫就是大燕的鳳君。謝承希望自己在這方面態度要謹慎一些。

    鄭山辭知道謝承定下了蕭家的哥兒,心里還有些詫異。在鄭山辭眼里謝承還是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就要娶夫了。

    不過像謝承這樣的身份早日娶妻生子才是朝廷希望的。

    鄭山辭說道:“殿下娶妻會考慮很多,但在這樣的條件下臣還是希望殿下能選擇自己稍微喜歡一點的人。”

    謝承心中一暖,“多謝鄭大人的好意。”

    謝承待蕭哥兒還是有好感的,至少蕭哥兒長得很好看。

    鄭山辭從皇宮離開后回到家里,虞瀾意拒了那些禮,他問鄭山辭怎么這么多人來送禮,還都不認識。

    聽了虞瀾意說了幾個官職,鄭山辭記起來是之前找他漲俸祿的六品官員,他們是回到家里就送了禮過來,他在東宮給謝承解答問題耽誤一些時間。

    鄭山辭把朝中的事說給虞瀾意聽。

    虞瀾意聞言了然:“鄭山辭,難怪他們要感激你。”

    鄭山辭笑了笑,他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如果他是一個小官那么他說的話不會有人在意,當他成為閣老后,他說的話就會讓上面的人聽見,越往高處走說話就會越有力。

    身在其位謀其職。

    不管是做縣令,做尚書,還是做閣臣,這都是鄭山辭奉行的一句話。

    底層的官員特別是六七品官員回到家里就把消息告知給家人,全家人都很高興。

    “我們什么時候能搬進去?”

    “按照工部的速度三個月就成了,以后我們去住官宅不用租這么貴的房子了。”一個官員高興的說道。

    他們現在的房子很小,還是跟人合租在一起的,房租每個月就需要三兩銀子。

    第180章 請纓

    “正好我們的房子四個月后就到期了。”妻子想到以后每年只需要十兩銀子的房租,心里就忍不住高興。不當家不知油鹽貴,一家子要在京城生活需要從牙縫里把錢擠出來,特別是孩子大,在學堂上需要的錢更多。

    “我今天去買點好酒好菜回來,我們今晚慶祝一下。”妻子挎著菜籃拿著銀子出門,還問相公和孩子需要吃點什么,她去買。

    “我要吃很多肉。”孩子興奮的說。

    六品官員說道:“弄點鹵味,給我打一壺好酒就成了,我現在去寫折子。”

    妻子爽朗的應一聲出門。

    她剛一出門就遇見鄰居,鄰居是一個七品官員太常寺博士,這是一對年輕的夫夫,她看這夫郎手里也挎著菜籃子忙不迭說一起去集市。

    一問才知道也是為了官宅的事高興。

    妻子在集市買了三斤豬肉,兩節香腸,兩斤鹵味等等,還沒忘記給相公買一壺好酒,以往喝的都是黃酒,只有一點酒味。

    在京城做官看似光鮮亮麗,還是要討生活。他們在京城能省就省,現在提著這些東西回去,妻子的腳步踩在地上也覺踏實高興。

    這朝廷真好,這鄭大人真好懂得體諒他們這些窮苦的人家。

    妻子回去后就在廚房里忙,相公把書房的折子寫好后就去輔導兒子做作業。

    戶部要登記申請官宅的人員,所以要把自己的信息寫得清晰,他們會照著戶籍核對,還會派人下來查看。

    晚上一家人高興的吃了一頓晚飯,朝中有許多低階的官員他們都歡喜有這樣的官宅住,他們都在今日慶祝。

    一聲悶雷響起,滴答——

    春雨纏綿,護城河的水面上泛著漣漪,鄭山辭他們在吃晚飯,虞瀾意感到一陣寒意,讓侍從把窗戶關上。

    小平安去夾菜,他一般要吃兩碗飯,吃完后說吃好了就去門口看從屋檐上像珍珠斷線般的水珠。他蹲了一個小板凳過來看雨。

    虞瀾意瞅了一眼小平安繼續吃飯。

    “小平安沒準是個詩人。”虞瀾意點評。

    鄭山辭哭笑不得。

    小平安坐在凳子上看見花園里地板上有一條蚯蚓在扭動,他撐著傘過去,把蚯蚓抓起來扔進花園的土壤里,然后接屋檐的水開開心心的洗手。

    鄭山辭讓人煮一壺好茶,躺在躺椅上,讓小平安躺在另一個躺椅上一塊看窗外的雨。

    虞瀾意吃完后就看見兩父子悠哉悠哉的。他自己也躺上去,還讓人拿了薄毯蓋在身上,春日還是有些寒冷,虞瀾意怕冷。

    聽著雨聲,心里變得安靜下來。

    三個人聽了一陣,小平安拉虞瀾意玩五子棋,鄭山辭做看客。

    小平安贏了特別高興,下一局虞瀾意就會贏。小平安不跟鄭山辭下棋,他下不贏鄭山辭。

    鄭山辭可以讓岳父,但不會讓兒子。小平安學乖了就不找鄭山辭下棋,等他長大一些再跟爹下棋。跟兒子下了幾回棋,時辰就差不多了,小平安去睡覺。

    鄭山辭跟虞瀾意也回房去睡覺,虞瀾意的精神勁頭還好,拿著話本看。

    “鄭山辭,我聽說有許多太學生給戶部的書鋪寫話本了,你知道寫這本話本的人是誰么?”

    “這些事都是印刷坊的人在管,我不知道。”

    虞瀾意失望的說了一聲好吧。戶部的這些話本比尋常書鋪的話本更有看頭,像是一些春情,柔情蜜意寫得格外的文雅,讓人想不出一個大男人怎么有這么巧的心思來寫小兒女的心思。

    鄭山辭只喜歡看懸疑話本,崔子期出的話本,他跟虞瀾意都喜歡看。

    ……

    工部的工人去修官宅基本上用磚頭跟水泥,還要多打幾口井,把屋子修好,井水跟旱廁都弄好了,屋子里的家具就需要官員們自己花錢去買。

    京城有二手集市,那的東西便宜好用能應付好幾年。

    戶部把登記官員入住官宅的事交給玉風來辦,玉風知道鄭山辭的脾氣不敢做手腳按照實際情況給官員們分宅子。

    像是有的官員就比較聰明,他們家里有房子,但想自己去住低價的官宅,把自己的房子出租出去賺一筆錢。他們知道這不合規矩就包了紅包給玉風請他通融通融。

    玉風瞧見紅包心癢癢,但一想到自己的仕途還是搖頭拒絕:“鄭大人把這事交給我是信任我,我若做了這等事,于心不安。這查出來了我們雙方都沒有好果子吃。”

    玉風拒絕了好幾個官員,他回到家里還跟妻兒說了不要收禮。仕途比這些禮重要多了,再者他本身就在戶部當值,鄭山辭眼里容不得沙子。

    犯不著為了這點事讓自己的腦袋掛在褲腰帶上。

    這幾年沒有海上的消息,今兒倒是從河道官里聽見動靜了說是出海的幾艘大船回來了。

    范侍郎聞言先讓人去內閣告訴鄭山辭,自己帶著人先去接大船。

    聶言在海上漂泊兩年,現在人跟野人一樣邋遢,眾人在碼頭看見這些同僚都快認不出來了。

    “我們把貨賣到外邦,還帶了一些外邦貨回來,具體的清單在這里。”聶言把清單交給范侍郎,范侍郎接過來。

    聶言又說道:“有三位官員水土不服再加上海上條件艱難染上風寒來不及救治所以沒有回來,我們把他們水葬了。”

    范侍郎看著清單還帶著喜意,聽見聶言這句話又沉寂下來,他嘆口氣:“人死不能復生,他們為朝廷做事,朝廷會記住他們的。”

    聶言的情緒穩定多了,他早在海上傷感夠了,如今驟然回到大燕的土地上,他的心態更成熟了。

    范侍郎:“你們先回到家里收拾收拾,晚上到醉仙樓給你們接風洗塵。”

    現在戶部還要清點錢財跟貨物,等清點好了才能論功行賞。

    聶言懷里還有一份地圖跟一個盒子,他猶豫了一陣還是拿給范侍郎。

    “范大人,這是我經過的地方畫的地圖,這盒子里面有種子,我們在當地看了這水稻一畝地能產三石的糧食。”

    范侍郎震驚,他接過地圖時心想聶言在海上還不忘記畫地圖,這份心思太難得了,在接過盒子時,他心里更激動。

    南方的大米一畝地產兩石的糧食,北方的小麥產一石的糧食,如果聶言所言不虛的話,這對大燕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范侍郎喜不自勝,他拍了拍聶言的肩膀:“好小子,你一出海就干了大事,以后前途無量。”

    聶言垂眸內斂的笑了笑。他本想把地圖跟盒子交給鄭山辭,結果鄭山辭沒來,聶言心中失落。

    也是,畢竟老師是戶部尚書,尚書來接待出海回來的大船太大材小用了。

    聶言拱手不卑不亢說:“范大人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諸位同僚跟水手都有功勞。”

    “好,我都給你們記著,到時上折子發給內閣。”范侍郎爽快的應下來對聶言的評價更上一層樓。

    要不說鄭大人的命好,看這收的徒弟這般有本事,以后好日子還在后面。

    “好了,你們先去休息后就來醉仙樓。”范侍郎讓身后戶部的官吏開始清點大船上的東西,聶言跟船上的水手,同僚們道別回聶府去了。

    范侍郎派人送聶言回去。

    聶言坐在馬車上,他掀開車簾看著熟悉的街道還有幾分恍然。在海上的日子很無聊,剛開始聶言對海上的風景還有幾分興致,天天站在甲板上看海。同樣的風景看多了就不覺得有什么樂趣了,他又把話本跟書籍拿出來看,同樣日子久了就沒意思了。

    聶言靈機一動就開始畫地圖,他把自己所看見線路和一些補給點都畫下來。有時他們在船上航行三個月一個人都沒遇上,有時遇見小國的人,他們上前去交流語言不通,起過沖突,幸好他們逃得及時,有將士犧牲。有時遇見的小國很友善,他們物物互換,因為都聽不懂在說什么。

    聶言返回船上的時候時常會感嘆這個世界太大了。

    馬車到了聶府,聶尚書在皇宮上值,聶言從馬車上下來門子把他攔住。

    門子打量了一下聶言的臉才把公子認出來:“公子從海上回來了!”

    另一個門子進去通報。

    聶言走出聶府到正堂就看見聶夫人,他跪下給聶夫人見禮:“兒子不孝,在海上漂泊兩年才回到父母膝下。”

    聶夫人眼中有淚,她忙不迭扶起聶言看見聶言臉色滄桑,唯有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聶夫人看著兒子這雙眼睛想到了自己的相公,聶尚書也有一雙這么亮的眼睛。

    “好孩子,你平安回來就好,以后不要再出去了。”聶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淚。

    聶言:“母親,今后我不會再出海了。”

    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再出海的價值不大。

    楚清源從花園里跑過來,看見聶言,面上似喜似悲。

    聶夫人趕緊讓聶言先回屋拾掇一下自己,聶言依言回去。侍從已經把熱水放好,聶言去洗漱后穿上干凈衣裳。有師傅來給聶言刮胡子,修整頭發。

    聶言在這半會的功夫就睡著了。

    楚清源看見師傅在他刮胡子,他看了一眼聶言發現他已經睡著了,心里松口氣。

    他們成親沒多久,聶言就離開了,現在看見聶言回來,楚清源心中忐忑。他心里是怨恨聶言的,在聶言兩年音訊全無后,楚清源又開始擔心他,現在看見聶言平安回來,他心里已覺大幸。

    師傅把事情做完恭敬的離開。楚清源看著這張曬黑的臉,讓侍從拿了薄毯過來蓋在聶言的身上,又去梳妝臺上拿了自己的面脂敷在聶言臉上,輕輕在他臉上拍打。

    聶言睡得正香,絲毫不知道楚清源的動作。

    等他睡醒后已是朝廷下值的時辰,他掀開薄毯站起身,聞著自己身上有一股桃花的香氣。大抵還是從小在尋常百姓家里長大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臉上敷了面脂,心想是刮胡子的師傅用的好香。這氣味有些甜膩,聶言不適應。

    他剛走出房間,有侍從就喊道:“公子醒來了,廚房里做了幾碟小菜,公子先用點吧。”

    “給我端幾碟糕點就成,晚上我要去醉仙樓應酬。”他的肚子餓,去了醉仙樓在吃點,現在就用糕點墊一墊。

    侍從領命。

    聶言狼吞虎咽的吃了幾塊糕點,有點噎住了。有人給他遞了一杯熱茶過來,聶言說了一聲謝謝把茶水一飲而盡。

    楚清源坐在椅子上看聶言。

    “清源是你啊,這兩年委屈你了。”聶言沒吃糕點,看見楚清源面上愣了愣。

    “你還知道說這話,我這兩年就跟沒成親一樣,幸好父母都待我好。”楚清源聽見聶言的話,鼻尖一酸,心里止不住的委屈。

    聶言僵硬的抱著楚清源安慰他:“我以后不會再出海了,你放心,以后我也不會有別人。”

    聶言想了想,楚清源確實為他受了委屈,他本來就沒想再娶,現在把這話說出來可以安撫楚清源的心,就當給他一個承諾。

    楚清源聞言心中一喜。聶言這話他相信,若聶言只他一個人,那么這兩年也不算難熬。

    只是去宴會時跟著聶夫人一塊去,看見年輕的小姐跟哥兒都是跟著相公一塊去的,楚清源心里難免會感到失落。

    楚清源抬起頭看他:“你說真的么?”

    聶言點點頭。

    楚清源心里的怨氣散了一些,聶言把自己要去醉仙樓應酬的事告訴給楚清源。

    楚清源心里對聶言的喜歡又涌上來。

    “你去吧,少喝點酒。”楚清源給聶言撫平褶皺。

    聶言點點頭就出去了。

    楚清源把自己的貼身侍從叫過來:“你去吩咐廚房把醒酒湯備著,等相公回來后就能喝。”

    侍從應一聲從廚房回來見自家少爺正在挑選衣服。

    “你看看這件衣裳怎么樣?算了,我還是去金衣閣去買幾件新衣裳。”楚清源自言自語。

    侍從好久沒看見少爺這么高興又緊張了。

    果然聶大人回來后,少爺對自己的穿著這些都在意了。楚清源想著還未到晚膳的時間,他帶著貼身侍從一塊去金衣閣挑幾件衣裳,順便去買些新首飾。

    另一處聶言到了醉仙樓,他找伙計說了范侍郎的名字,伙計引著他去包廂。

    聶言來時只有零星兩三個人。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他還未被換回聶家時,家境貧寒,想要跟人相處,聶言只好費更多的勁,他需要時刻保持謙虛,對長輩的尊重。

    養父母會對他說一些事,還說別家的兒子怎么怎么樣,聶言只是敷衍的對付,他知道他想要的什么,他愿意付出時間和精力來完成自己的目標。

    來早的人是出海的同僚,聶言跟他們閑聊幾句。伙計把熱茶送上來,聶言克制的抿了幾口,他在府邸已經喝了一杯熱茶,現在只是喝點茶潤一潤嗓子。

    陸陸續續的官員來了,聶言跟幾個相熟的官員聊幾句,趙主事說道:“你小子這一去就走了兩年,我都快把你忘記了,結果你回來就帶了政績回來。”

    趙主事跟聶言是同年進士,兩個人的關系好,趙主事聽說聶言的事心里羨慕,但卻不想跟他一樣出海去,出海的時間長,有沒有政績還兩說,還有可能在海上就喪失了性命,落得一個客死他鄉的結局。

    “趙兄抬舉我了。”聶言還是個翰林沒有正式任職。

    趙主事說道:“今天鄭大人也要來醉仙樓。鄭大人自打入閣后,越來越忙了,下午在戶部處理完了事務就離開了。”

    聶言的腦子嗡嗡作響,他的喉嚨有些干澀,“你說鄭大人入閣了?”

    聶言走之前鄭山辭還是尚書,兩年回來鄭山辭入閣了。他的這個老師太能升職了。聽趙兄的意思老師還兼任了戶部尚書。

    聶言心中敬佩不已。

    他們說了一陣話,趙主事向聶言打聽海上的事,聶言說了幾句,趙主事打了一個哆嗦:“果然出海這事有風險,幸好聶兄你命大,你要多去廟里拜一拜。”

    “你有兩年沒回來,我跟崔兄都已經娶親了。你沒來,你夫郎來給我們慶祝了。”趙主事笑著說。

    聶言感嘆說道:“我有兩年沒有回來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就覺得有些面孔已經不認識了。”

    范侍郎跟鄭山辭一塊來了,他們在醉仙樓門口遇上一并上來,等鄭山辭到了,眾人都向他見禮。

    “不必多禮,這次是給你們接風洗塵的。戶部已經把大船上的物品清點清楚,你們有功的都會為你們請功。”

    眾人面上一喜,紛紛說道:“謝過鄭大人。”

    眾人一起喝了一杯酒就開始吃飯,鄭山辭吃了一點,這次跟眾人一塊吃到最后喝了一碗鮮菌湯結束。鄭山辭起身要離開,他不讓人送他,喊了一聲聶言:“你吃好了沒?”

    聶言受寵若驚,他忙不迭起身回話:“鄭大人我已經吃好了。”

    鄭山辭讓聶言跟他一塊走。

    眾人紛紛把艷羨的目光投向聶言。

    聶言聽見鄭山辭的話,心里也是輕飄飄的像是踩在棉花上。

    “我送你回聶府吧。”鄭山辭說道。

    聶言點點頭讓聶府的馬夫先回去,他上了鄭府的馬車拘謹的坐在一側。

    “我看過戶部的清單,還有你帶回來的地圖跟種子。聶言你這次幫了朝廷的大忙,水稻種子比這幾艘大船還有地圖都要更有價值。”鄭山辭毫不夸張的說。

    能提高糧食的產量,這樣的種子一旦能在大燕的土地適應,聶言這輩子的仕途就穩了。

    聶言拱手:“我們剛開始是在一個小島上發現的,我看見小島上的水稻很茂盛就跟同僚們一塊上岸跟這些人交談,我本來勸服他們來大燕,但他們沒同意,我也不好強求。”

    聶言想過綁一個人到大燕專門培養水稻,但他們人手太少,跟島上的人作對吃虧的是他們,聶言只好放棄。

    鄭山辭說道:“種子先種在皇莊試一試,若是可行就可以推廣出去。”

    聶言乖巧的點頭,他輕聲說道:“還未恭喜老師入閣了。”

    鄭山辭笑道:“謝謝。但是今天你們才是應該慶祝的,恭喜你,聶言。其實你平安回來已經很好了,其余的一切都能擱在一邊。”

    聶言心中一暖,心里還生出愧疚,他讓老師擔心了。

    鄭山辭把聶言送到聶府,聶言恭敬的向鄭山辭道謝后目送鄭家的馬車走遠,自己才進了府邸。

    兩年未見了,鄭山辭看聶言變得黑了,人也變瘦了,出海還是吃了不少苦頭。

    好歹是自己的弟子與尋常人不同,鄭山辭還是有些心疼聶言。

    鄭山辭回到家里,小平安剛從魏府回來,魏云會試沒通過正傷心,小平安就去安慰好友。

    小平安心中戚戚然,魏云太傷心了。以前他在書院課業沒有做好也會傷心,但沒有像魏云這么傷心,科考真可怕。小平安對科考有了敬畏之心。

    鄭山辭回到家里,小平安喝了幾口熱水就去睡覺了。

    “你應酬得怎么樣?”虞瀾意問道。

    “就跟聶言多說了幾句,他們這一行人還是受苦了,在海上漂泊了兩年,還有幾個人死了,我讓戶部的人給他們登記發撫恤銀子。”

    虞瀾意點頭,海面上的危險來自大自然也來自未知的外邦人,虞瀾意在京城見過外邦人,他還跟他們說過話,雖說牛頭不對馬嘴,但小時候的虞瀾意也很高興,他能嘰嘰喳喳跟外邦人說好一陣的話,然后被金云拖走。

    鄭山辭把擱在桌子上的醒酒湯喝了。

    ……

    聶言從外邦發現的種子讓武明帝十分重視,地圖也讓戶部好好收起來,幾艘大船帶來的金銀反而成了最不起眼的東西。鄭山辭很欣賞聶言。

    聶言出海的目的是把船上的貨物賣出來獲取金銀,或是把外邦的東西帶回來售賣,但他做的收集種子跟繪制地圖這兩件事恰恰都比金銀和貨物更重要。

    他會在出海時發現新的有價值的東西,不僅僅只是局限于上官下派的任務。

    武明帝給聶言授官正五品的大理寺寺丞。

    聶言:“臣領旨謝恩。”

    武明帝頷首,他沉吟片刻說道:“邊疆蠻夷一直掠邊,把大燕的領土視為他眼中的肥肉,現今國庫充盈,朕想征蠻夷,擴張大燕的疆域。”

    魏首輔還有些躊躇,他猜到武明帝有想法想征蠻夷,但沒想到這么快陛下就提出來了。

    蕭次輔聞言說道:“大燕國力強盛,可以一試。”

    朝中大半的官員贊同,武將更是一半倒。只有打仗他們武將才有用武之地,才能贏得地位跟財富。

    虞長行上前一步說道:“陛下若要征蠻夷,臣請長纓!”

    武明帝跟虞長行對視一眼,兩雙眼睛都燃著火,這是他們年少時的約定。如今他們成家立業,少年時光不再,但他們還是想再試一試。

    烈烈北風,旌旗飄飄,清霜劍戟。虞長行想讓大燕的旌旗在蠻夷的王城升起。

    武明帝坐在龍椅上說道:“虞愛卿為征討蠻夷的主將,率領邊疆二十萬大軍,兵部,戶部,工部一切的事宜以征討蠻夷為重。”

    此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朝臣中有人想勸說武明帝,但一看內閣四位閣臣都沒有發話,再者武明帝的態度強硬,他們不敢觸霉頭。

    同時他們心思百轉在想在這場戰爭中有沒有利益可以交換。

    早朝結束后,文武百官心思復雜各自退去。

    鄭山辭這次先回戶部給大軍準備糧草,這次是給二十萬大軍準備攻城的糧草和兵器,其中的主將還是他的大舅哥。

    戶部的官員知道這層關系,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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