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戰勝暴龍后,褚苒拿走他的全部積分，積分余額瞬間從零分暴漲到一百多分，成為新一任“擂主” ,進入新一輪隨機匹配。
臺下議論聲越來越多。
“這個 AAA機甲維修護理到底是什么來頭？以前從來沒見過啊！”
“直接搶走了暴龍的積分，等暴龍醒來后, 肯定會報復這個新人的。”
“有一說一,暴龍醒來不死也多半是個殘廢，平時作惡那么多。哼，他早就應該知道人外有人的！”
“這個新人的實力，不容小覷啊！”
“以后這個新人的比賽，可以重點關注一下！”
褚苒對臺下的議論一無所知。
比賽結束后,系統默認開啟新一輪匹配,褚苒便在臺上老老實實等待系統分配對手。
【攻擂者：死亡鐮刀】
死亡鐮刀？褚苒還沒反應過來。
只聽一聲巨響，一架中型機甲啟動，躍入臺內。
這架機甲通體銀白,線條流暢，左臂處加裝了一柄長長的彎鉤形鐮刀，刀鋒處銀光閃閃,十分尖銳,看起來極為懾人。
再反觀褚苒這邊, 依舊是斗場提供的免費中型機甲, 看上去頗為寒酸。
“死亡鐮刀？我看過這人的比賽。”
“那柄鐮刀……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是的, 據說上面加裝了游金材料，非常鋒利，能輕松切開尋常機甲的外殼。”
“這個AAA，怕是要完了。”
死亡鐮刀上臺后，發現對手用的居然是斗場提供的免費機甲, 忍不住冷笑一聲：“不自量力！”
話音未落，一柄碩大的鐮刀已經橫在手上，向對方發起了進攻。
褚苒操縱機甲，鐮刀擦著她的背甲而過。
只聽“咔嚓”一聲，褚苒身后的背甲被刮掉一層皮。
褚苒：“……”
可惡，又是一個滿級氪金大佬！
死亡鐮刀的攻勢凌厲，一柄鐮刀舞得虎虎生風，幾乎沒有留給褚苒喘息的時間。
褚苒且戰且退，眨眼的功夫，她的后背、手臂以及前胸一大塊防御甲，都被死亡鐮刀一刀刀削沒了。
又是一記橫劈，褚苒一個九十度下腰，避開了對方的攻擊。
“沒種的東西！”死亡鐮刀嘲笑道。
褚苒也自覺這樣不行，必須要主動攻擊——因為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要被死亡鐮刀從駕駛艙里“削”出來。
機甲原本的冷刃已經被暴龍劈成兩截，褚苒換了一條金屬長鞭。
黑色長鞭出手，纏住了死亡鐮刀的武器。
死亡鐮刀冷笑一聲，將武器在手中轉了兩圈，準備反手劈開長鞭。
但只見鐮刀調整好角度后，用力一劈，居然沒劈開這條斗場提供的鞭子！
死亡鐮刀不可置信，再度用力，但長鞭依舊穩穩纏在鐮刀上，一動不動。
褚苒也驚呆了，沒想到斗場提供的鞭子質量超乎她的想象！褚苒沒有猶豫，用力一卷。
下一秒，彎鉤鐮刀脫離了主人的掌控，直接飛到了褚苒手中。
褚苒在手中掂了兩下，發現這柄鐮刀的表面涂了一層游金，一看就很值錢的樣子。
最重要的武器被搶走，死亡鐮刀落敗。
被強行切斷和武器的精神聯系，死亡鐮刀被精神力反噬，原地退后一步，嘴里吐出一口血。
死亡鐮刀從駕駛艙下來，摘掉頭盔，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
褚苒這才發現，原來對手居然是名女性：“喂，你的武器——”
短發女人冷眼看向褚苒，以及她手中的彎鉤鐮刀：“我輸了，已經不配再擁有它，現在它是你的了。”
說完，女人頭也不回的離開比賽現場。
褚苒只好勉為其難的收下這柄鐮刀，據為己有。
按照規則，褚苒守擂成功，已經可以進行場次結算，終止自己的比賽。
盧西恩早早等在場外，看見褚苒下臺，忙道：“大佬辛苦了！”
“還好還好。”褚苒擺手道。
“大佬，您剛剛抹除對方精神力的操作實在太絲滑了吧！請問您是怎么做到的啊？”盧西恩投以仰慕的眼神。
他看了褚苒這兩場比賽，發現不論對手是誰，褚苒總能輕輕松松抹除掉對手的精神力痕跡，搶走對方的武器！
要知道，對于一名機甲維修師來講，自己親手改裝的機甲武器上面，自然會烙下專屬于自己的、獨一無二的精神力烙印。
想要做到強行抹除并據為己有，不僅要求掠奪者對機甲構架有充分的了解，精神力等級還必須高于維修師本人。
而不論是暴龍，還是死亡鐮刀，都是斗場機甲比賽的常客，勝率極高。這么一想，大佬的精神力等級，簡直是深不可測！
褚苒撓撓頭：“你是說拆對方機甲武器嗎？暴龍那個，我也不太清楚；死亡鐮刀這個，輕輕一拆，就下來了。”
盧西恩倒抽一口涼氣。
明明是抹除精神力這樣高難度的動作，卻被大佬說成先這樣，再那樣的簡單問題。
大佬的世界，果然恐怖如斯！
“可能，或許，大概，是因為我比較努力吧。”褚苒謙虛道。
——
贏下兩場比賽后，褚苒沒有繼續去斗場。相比于親自駕駛機甲戰斗，她更享受維修機甲的感覺。
辛苦爆肝將近一個月后，褚苒的維修權限也終于從小型機甲的改裝，升級到小型機甲的原創設計。
雖然距離中大型機甲的改裝設計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對于褚苒來講，小型機甲也是機甲，她已經很滿足了！
暗網提供的是虛擬設計面板，里面常見的設計材料一應俱全。機甲維修師們只需要設計出虛擬的機甲模型，標注出機甲所需的材料，便可以在暗網上進行售賣相應的模型圖紙。
褚苒打開設計面板時，看著各項機甲表盤數據，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過有一說一，她確實沒有系統學習過如何設計機甲的相關知識，更別提獨立完成一款小型機甲的設計工作。
趁著維修訂單的空閑時間，褚苒一邊查閱著相關的設計書籍，一邊嘗試著設計機甲，主打一個現學現賣。
用了大概一周的時間，褚苒拼拼湊湊，組裝出一架小型勘探機甲的設計模型。
發布到暗網中，果然無人問津。
對于這樣的結果，褚苒倒是心態異常平穩，畢竟自己是新人，又是第一次練手設計機甲，本來就沒有多大期待能夠售賣成功。
事實上，褚苒本意就是來白.嫖暗網的設計面板的。
直到一周后，褚苒登陸暗網，發現自己發布的這款小型勘探機甲的模型已經被人拍下，付了定金。
對方發來消息。
【隔壁老劉】：喂，在嗎？
褚苒心跳漏了一拍，趕緊回復消息。
【AAA機甲維修護理】：在的。
【AAA機甲維修護理】：寶貝模型還在，就是沒有被拍下，您可以放心購買。
等了片刻，對方發來一段長語音。
【隔壁老劉】：這么一款小型機甲定價三萬星幣，是不是有點兒太貴了？我看了一下你的機甲模型，主要功能就是地下勘探作業，也沒有裝載其他場景的適用設備，連探照燈配的都是最低檔瓦數的，和其他模型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兒，絲毫沒有亮點！
【隔壁老劉】：我也查了你的主頁，發現你也就這么一款機甲設計模型，你是不是新人維修師啊？新人定價普遍一兩萬星幣，你這三萬，實在不應該啊！還有，我和你說……
褚苒聽完，發現對方千言萬語匯成一個意思：你這機甲模型定價太貴了，能不能砍價啊？
其實褚苒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人購買，她的心理預期價格是給錢就出，但她表面還是要裝作討價還價的樣子。
【AAA機甲維修護理】：這位客人，您有所不知，這款機甲模型看上去平平無奇，但我專門優化了這款機甲的整體結構，也大幅度降低了組裝機甲所需的材料成本。
【 AAA機甲維修護理】：像您這么有眼光的客人，一定會在實踐中意識到這款機甲在勘探地脈礦石上的強大功能，是市面上其他機甲所無法比擬的……
這些倒也不全是假話。
在設計過程中，褚苒確實增強小型勘探機甲的實用功能，也選取了更便宜的組裝材料。但至于更強大的勘探礦石功能，褚苒自己都沒下過礦井，根本不清楚這款機甲的實際效果，只是例行吹吹牛，進行一些話術營銷罷了……
對方果然心動了。
雙方又進行了一番砍價溝通后，以兩萬星幣的價格成交。
收到尾款后，對自己實力十分有數的褚苒表面依舊裝作不情愿，示意對方簡直撿大漏了，實則心里樂開了花，含淚怒賺兩萬星幣。
只用了一晚上設計的機甲模型，就能賣出兩萬星幣，這錢可比她之前接代寫和維修訂單要來得快多了！
她請問呢！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多幾個這樣的冤大頭呢！ ？
褚苒發出如是感慨。
——
劉大力是一名底城小型私人礦井的老板，日常愛好是在網上淘一些便宜的機甲模型，熱衷于撿漏，然后給自己的礦井工人們使用。
這天晚上，劉大力慣例登上暗網，刷到了一款標價三萬的小型勘探機甲模型。
這款小型機甲的設計模型有幾分巧思，自身線條流暢，駕駛艙內操作動線規劃合理，還選用了造價更低的原材料，性價比極高，根本不像是這個價位能夠擁有的模型質量。
只是發布者的主頁只有這么一款機甲模型，也沒有填寫自己的個人簡介，看起來十分可疑，讓人忍不住懷疑這款質量上乘的機甲模型，是不是發布者通過不正當手段搞來的。
如果對方偷（搶）的是一般維修師的設計模型倒也還好，但如果對方得罪的是機甲維修大師，那么即使是在暗網，售賣出的機甲依舊會被追回。
這應該也是這款機甲模型有超高的瀏覽量，卻無一人拍下的原因。
好東西人人都想要，但有沒有這個緣分用上好東西，就不好說了。
但劉大力生性大膽，堅信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果斷拍下訂單，并成功砍掉一萬星幣，以兩萬星幣的價格拿下這款機甲。
不過收到機甲配貨后，劉大力又拍下了幾款其他機甲模型，足足等了一周，才派人組裝好這款機甲。
“老板，這款機甲要放到哪里？”手下員工問道。
“嗯，隨便吧。”劉大力喜新厭舊的速度極快，談話的功夫，又拍下兩款便宜機甲。
又過去了半個月，劉大力在瀏覽底下人交上來的收入報告時，瞪大眼睛：“為什么C號礦井勘探出一條雷炎礦脈！還不止一條！？”
他從別人那里買下C號礦井有些年頭了，這個礦井年代久遠，一貫只能穩定產出價格低廉的夜白礦，因此售價不高。
但萬萬沒想到，這里居然勘探處一條稀有礦石，雷炎礦的礦脈！
“天吶，我這是什么狗屎運啊……”劉大力坐下來，喃喃道。
“不，老板，是您新買回來的勘探機甲太好用了。”底下員工恭維道。
“機甲？哪一款啊？”劉大力買的便宜機甲太多，早就忘了C號礦井用的是什么機甲。
“就是這款小型勘探機甲，您看，這是圖片。”員工打開伊娃投影，說道，“這款機甲特別好用，下礦井后，基本一探一個準，可把其他礦井的兄弟們羨慕壞了！”
“哦——”劉大力想起來了。
“老板不愧是老板，不僅有眼光，也舍得花錢，聽隔壁維修店的人說，這款機甲應該是S級維修師設計的，價格怎么說也得百萬星幣以上呢！”員工向劉大力投以欽佩的眼神。
劉大力：“……啊？！”
多少？ ！百萬星幣？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機甲模型是他花了兩萬星幣，從暗網上淘回來的。
送走員工后，劉大力拿出暗網終端，顫顫巍巍登上了賬號。
對方并不在線。
劉大力給對方瘋狂留言——
“大師，您還接單嗎？”
“大師，您還在嗎？”
“大師，之前是我有眼無珠。您看我補上之前的一萬星幣，咱們再繼續合作，如何？”
第22章
褚苒發布了一款小型機甲的模型后, 又隔三差五上傳一款自己設計的機甲模型，銷售情況還不錯，總能在兩三天內被人拍走。
不過即使如此, 褚苒收入的主要來源依舊是機甲的維修訂單。
褚苒手速快，接單多, 對于一些機甲的常見問題早就爛熟于心。而設計原創的小型模型, 不僅費時費力，還需要靈感來源。
不是原創設計不賺錢，而是維修改裝更有性價比。兩相權衡之下，褚苒自然更青睞于錢多事少的機甲維修工作。
褚苒時不時也會在盧西恩的陪同下，去斗場參加一兩場比賽。但對于一名機甲維修師來講,駕駛機甲戰斗大殺四方什么的,還是過于超前了，尤其是褚苒這樣的體力廢。
所以褚苒只參加一些以改裝機甲為主題的比賽，挑選的對手也都沒有太強的攻擊性。她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賺比賽賞金, 而是為了見識更多種類不同的改裝機甲。
在機甲維修、設計和比賽三條路子賺錢輪流交替的模式下，在期末假期結束、新學期即將開始前，褚苒終于攢夠了二十多萬星幣。
這天是打工一個多月的清算日。
虞蓮一反常態,沒有看她鐘愛的狗血劇,而是拿出維修店的賬本,準備和褚苒對賬。
“這個月你在暗網的工作收入, 扣除掉材料成本這些必要支出, 余額是二十萬五千零三十二星幣，沒問題吧？”虞蓮說道。
“沒問題。”褚苒點頭。
“根據我們之前說好的規定，你在暗網的收入我要抽五成，所以你要分給我十萬兩千五百一十六星幣的收入。”虞蓮低頭記賬。
“是、是的。”到手的收入驟然分出去一半，褚苒有些肉疼, 但這是在虞蓮店鋪內打工早就提前商量好的規定，褚苒只能咬牙接受。
“還有兩千五百一十六的場地費用。因為日常你在店里做維修訂單，水費電費還有工具費，都是我一個人在出。”虞蓮說道，“但是看在你工作這么敬業，我們關系也不錯的份上，這個零給你抹掉，你拿走十萬就行。”
“好好好——嗯？！”褚苒意識到不對。
明明她應該拿十萬兩千多的余額，這怎么還反向抹零呢？
“整數吉利，就這樣吧。”虞蓮不容分說道。
“好吧。”想到自己確實是在用虞蓮店里的維修設備，褚苒勉強接受了這個說辭。
雖然她清楚地知道，再貴的水電雜項費用，也不會一個月高達兩千多星幣！ ！
褚苒本以為清算工作到此結束，但虞蓮顯然沒有結束的意思，繼續道：“接下來，是關于暗網賬號的費用。事實上，你的賬號也是我租借拿到的，一個月需要付十萬星幣的費用，我當然不可能讓你一個人承擔這筆費用。”
“……所以呢？”褚苒斜眼看向虞蓮。
“還是按照之前說好的，五五分的比例，你只需要再給我五萬星幣就行。”虞蓮胸脯拍得震天響，仗義道。
“……”褚苒已經不想說話了。
清算到現在，褚苒的賬戶余額從二十多萬，一路扣到了現在的五萬星幣。
這個收入，和她之前做代寫基本沒什么區別，但褚苒在暗網接單的爆肝程度，簡直是她做代寫生意時候的兩三倍，有時候甚至不止！
黑店，果真是黑店！她遲早要舉報虞蓮這個黑心老板！ ！
虞蓮瞟了眼褚苒，發現她臉色不好后，主動道：“還有一項收入沒有清算。”
“還有！？”褚苒提高了聲音。
“急什么？是你的兼職收入。”虞蓮說道，“一天八十星幣，這筆錢分文不少，我是絕對不會動的。”
褚苒：“……”
蓮姐，求你了，做個人吧。
“原本你的兼職收入是按日算的，遇到假期是不給錢的，但看在你這么努力的份上，這個月就給你算成滿勤，總共是2400星幣。”虞蓮十分大度道。
說完，虞蓮立馬把這筆錢轉給了褚苒。
賬戶余額增加了一小筆錢，褚苒卻想直接倒地不起，原地吐血三升。
“明天你開學是吧？趕緊回去吧。”虞蓮說道，“如果新學期不忙，除了周末兩天，周五你也可以過來。”
“一天八十星幣是吧？”褚苒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
“嗯？”虞蓮瞇起眼睛。
“沒、沒什么。”褚苒低頭。
辛苦一場，到底是為了蓮姐做嫁衣。
褚苒檢討自己，說到底，是她對虞蓮懷有不切實際的期待。
能把維修店開在黑市最混亂的區域的老板，能是什么神仙大好人啊？ ！
但，褚苒又能有什么辦法呢？惹到她，可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呢！
這筆窩囊費，在沒找到更合適的兼職收入之前，褚苒也不得不繼續干下去。
——
回到學校，假期結束，學生們唉聲嘆氣。開學第一天，在學校的各個角落，幾乎都能聽見這樣的對話。
“根本不想上學啊啊啊！”
“很煩，怎么又要開學了？”
“宿舍條件太差了，我回家住了一個多月，感覺都不適應這里的環境了。”
“是啊，食堂的飯菜也這么難吃，我都懷疑第一學期我是怎么活過來的！”
褚苒給茉莉帶了一個禮物，一柄黃銅權杖。這是考慮到自己拒絕了茉莉的做客邀請，褚苒過意不去，于是利用在店內兼職的間隙，親手設計并制作的。
考慮到茉莉平時總是自稱“光明圣女”，褚苒認為這柄造型古樸的權杖，非常適配茉莉的中二人設。
茉莉收到禮物，嘴角的弧度怎么壓都壓不下來。
“納特也有禮物。”褚苒拿出一對炫彩色的金屬翅膀，為納特換上，“每一根尾羽都是可拆卸的，也可以和納特原本的翅膀互相更換。”
納特用金屬鳥喙理了理自己的羽毛，說道：“非常感謝您，小姐。您不愧是主人的摯友，如此善良！”
“哼，身為光明圣女的眷屬，當然要做出符合身份地位的行為！”茉莉撫摸著褚苒送給她的權杖，愛不釋手，“但以后不必如此心思討好于我，光明神只在乎信徒的虔誠，而非這些外物！”
“主人的意思是，她非常喜歡您的禮物，但以后無需如此破費。”納特翻譯道。
“沒事，這些都是我用打工店里剩余材料做的。”褚苒擺擺手，“而且，你也送了我禮物嘛——”
放假歸來，茉莉送給褚苒一本原創詩集。
這本詩集精心裝訂而成，里面全部都是茉莉自己寫的詩歌，內容都是一些冒險幻想類的主題，其中的主人公自然是偉大的光明圣女，戴因·茉莉本人。
但褚苒翻了翻，發現自己和納特，也在偶然的角落中，作為光明圣女的眷屬，被提到了一兩句，這簡直是對她的無限認可和榮耀。
“哎呀，這當然是因為，因為我們是朋友嘛。”茉莉不好意思道。
——
一年級的第二學期，學院開設了一門《機甲實踐》的必修課。
這門課程由兩名老師共同負責。
凱瑟琳是一名灰發灰眼的女教師，那一雙灰色的宛如無機質透明的眼睛，給學生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尼爾是一名樣貌普通的男老師，他身材高大，卻看起來畏畏縮縮，頭上還包著一個頭巾，散發出古怪的臭味。
據郝悟知等人宣稱，尼爾老師的頭巾里面絕對包裹著一瓶維修機甲專用的除臭劑，這是為了阻止他身上難聞的體味到處傳播。
開學第一課，兩人進行實踐課程的介紹。
“各位同學，正如你們所見，一年級新生的實踐課程，由我，凱瑟琳，和尼爾老師共同負責這門課程的講授、實踐帶隊以及相應的考評。”凱瑟琳老師用自己的灰色眼睛看向臺下的學生們。
“實踐課程，顧、顧名思義，就是由老師帶隊，指導學生們完成相、相應的考核作業。但由于維修專業的學生人數眾多，所、所以學校將你們分成兩撥人，由我和凱、凱瑟琳老師分別分組帶隊，我也很高興見到、見到各位！”尼爾老師在旁邊磕磕巴巴道。
“天吶，我可不希望被分到尼爾老師這邊！”褚苒聽見旁邊一個學生小聲說道。
事實上，就憑兩位老師的發言，在場所有學生，都希望自己能夠跟著凱瑟琳老師，而非畏畏縮縮的尼爾老師。
好在尼爾只在最開頭講了一段，后續內容都是由凱瑟琳老師負責介紹。
“我們底城信息學院機甲維修學院的特色之一，就是與公司聯合培養的辦學模式，鼓勵學生們在實踐中學習知識，在學生們的培養過程中提供一個真實有效的工作環境。”
“底城新希望科技有限公司，是維修學院合作多年的培養戰略伙伴。這家公司在底城擁有數座大型礦井，以及礦石精煉廠、制藥廠，也是底城礦業聯盟的重要成員。當然，除了我們底城常見的礦石產業，新希望科技公司的產品也遍布其他行業。”
凱瑟琳打開伊娃光屏，播放公司的宣傳視頻：“哪怕你們并沒有聽說過新希望的名字，但在你們的日常生活中，我相信你們也一定見到過或者使用過這個公司的產品。”
褚苒一看，發現自己每個月領取的免費營養液，正是這家公司的產品之一。
“這就是底城的財閥集團嗎？”褚苒小聲問道。
“當然！”茉莉說道，“這家公司背后是底城議會的勢力，非常出名。”
褚苒“嘖”了一聲，繼續聽講。
“新希望公司的業務范圍遍布多個行業，也是我們學院許多學生畢業后的就職公司之一，希望大家務必珍惜本次聯合實踐課程的培養機會，在實踐工作中勇于表現自我！……”
“那么，大家還有什么其他問題嗎？可以舉手提問。”凱瑟琳問道。
第一節課這種只是試探老師性格的場所，眾學渣忙著摸魚，當然不會有人提問。
凱瑟琳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她和尼爾對視一眼，繼續道：“那么，現在第一節課只是對課程內容的大致介紹，正式課程在兩周后開啟，到時候我們二位，期待與各位的相見。”
“期待再次、再次見到各位同學。”尼爾也說道。
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
送走兩位老師后，教室里眾人討論。
“新希望到底有什么好的，所有學校都有合作，基本壟斷了底城的高等教育，真是煩！”
“哼，都知道新希望的工作又苦又累，不僅要求維修師下礦井，開出的工資還低，只是把我們當廉價勞動力的牛馬公司罷了！”
“沒辦法啊，誰讓人家背后是議會——這種關系呢？”
“切，正經人誰去搞這個實習啊！還不如畢業回家里的小礦井上班呢！我才不要受這個鳥氣！！”
褚苒：“……”
貧窮·非正經人·褚苒本人有被冒犯到！
原本她還覺得這個實習機會蠻好的，但聽同學這么一八卦，褚苒又覺得是自己高估了學校的教學實力與水平。
底城信息學院是一所三流學校，除了學費向一流學校標準看齊外，教學質量也實屬三流。
若是在一流學校，學生們必須十分努力，才能勉強通過課程期末考核；如果想要拿到一個良好的成績，必須要非常刻苦，瘋狂學習；而優秀這一檔的成績更是少數學神天賦黨的專屬物。
但在底城信院，褚苒這種稍微努力一下的學生，期末就能輕輕松松拿到滿分的成績，屬實是有點兒“花錢混文憑”的意思。
和這樣水平學校對接的實習公司，果然也不像是什么高質量公司的樣子呢！
“說起來，要是之前那個青藤代寫還在就好了，我肯定要把這個實踐課交給代寫的！”
“我也是，上學期我買了一門課的期末論文，結果那門課我拿到了優秀的成績呢！”
“好好的代寫團隊，造福一方的大功臣，怎么說散就散了呢？”
“可能是利益分配不均吧！這種團隊合伙的生意，最后通常都是因為這個解散的。”
旁邊同學忍不住發出感慨。
褚苒：“……”
要是聊到這個，她可就不困了啊！
——
第二學期剛開學，褚苒忙著適應各種新開的課程，生活節奏重新忙碌起來。
趁著周末時間，褚苒去虞蓮的店里，交付之前做完的暗網維修訂單。
剛登上賬號，褚苒就收到了一頓消息“轟炸”。
消息來自【隔壁老劉】。
對于這個ID，褚苒有點兒印象。這是最早買走她設計的那款小型機甲模型的老板，雖然中途砍了價，但對方交易非常爽快，敲定價格后，付錢時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
【隔壁老劉】：大師，您還接單嗎？
【隔壁老劉】：大師，您還在嗎？
【隔壁老劉】：大師，之前是我有眼無珠。您看我補上之前的一萬星幣，咱們再繼續合作，如何？
【隔壁老劉】：大師，您還接定制機甲的單子嗎？我能加價的！
【隔壁老劉】：大師，求您理理我！ ！
……
對方似乎有急事找她，從周一開始，每天都在發消息問她在不在。
褚苒看了眼對方的消息，關上了聊天框，沒有理會。
她很忙。工作日要在學校上課，周末還要跑來兼職打工，設計機甲只是她的愛好之一，并不是主業。
最重要的是，對方出再多的錢有什么用？反正到時候一清賬，這扣扣那減減，還不是給蓮姐打工的命！ ！
所以褚苒決定擺爛了，只把自己負責的維修訂單做完即可，絕對不再多做任何分外的工作。
真的，原創設計救不了打工人。
第23章
這天下午, 褚苒到店里上班。
虞蓮不在店內。她有一個女兒，也正是因為照顧女兒，虞蓮每周五固定不在店內,周末則會隨機一天不在店里，
根據門口經常打牌的老人們敘述, 虞蓮女兒的身體不太好, 不是在家養病，就是輾轉在各個醫院治病，很少來到維修店這邊，所以褚苒沒有結識對方的機會。
但不論如何，虞蓮不在, 沒有人監督自己干活, 這對習慣摸魚的褚苒非常友好。
褚苒拿起一塊抹布，慢吞吞擦拭著柜臺。
一想到自己八十星幣的日薪，以及虞蓮“劉星分餅”式的抽成比例, 褚苒緩緩閉上眼睛，總覺得這個兼職自己上得一臉班味兒，根本燃燒不起對生活的熱愛。
擦拭完柜臺, 褚苒準備回工作間睡覺。
這時, 維修店走進來一個男人。
男人的上半身纏了許多臟兮兮的繃帶, 繃帶覆蓋住他的肩膀、手臂和小腹, 下身則是一件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長褲, 看上去邋遢極了。
他身后背著一個長方形匣子，手里則拎著一個巨大的破麻布袋，并隨著他的走動發出金屬碰撞的悶響。
繃帶男的聲音粗啞：“老板呢？”
“老板不在，有事兒您明天再來。”褚苒甩著抹布，又低下頭。
“你這里能修小型機甲嗎？”繃帶男問道。
“什么類型的機甲呢？”褚苒嘆了口氣,翻出訂單登記本，開始登記。
虞蓮的店鋪開在馬爾蘭區，但不像車水馬龍的皮特維修店，受限于店鋪規模和員工數量，虞蓮這邊最常見的日常委托來自附近生活的居民，每單維修定價很低，只有幾百星幣。
當然，虞蓮也不太在乎這部分收入，她的店鋪主要收入來自于暗網的維修訂單，而非日常居民的委托。
只聽“砰”一聲，繃帶男將拎著的麻布袋放到柜臺上。
麻布袋非常臟，落下許多灰塵，褚苒剛擦干凈的柜臺瞬間又得返工了。
褚苒：“……”
她盯著男人的手，欲言又止。
繃帶男拆開袋子的外包裝，露出里面一個破舊的小型機器人：“就是這個，原來用作地下礦井救援的。”
底城礦井產業發達，開發設計了多種型號規格和用途不一的機甲設備，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為了滿足礦井勘探、礦產運輸和生命救援的機器人。
眼前的機器人適用于地下礦井發生意外災難時，進入事故現場，摸清排查被困人員的具體數量和情況，以及后續調查事故原因。
不同于動輒兩三米的機甲，這個機器人全身長度不足一米，還不及人的腿長。它全部采用金屬外殼，頭頂裝著一盞大功率探照燈，配備的兩個廣角攝像頭是可拆卸式的，方便在開展救援工作時進入狹窄的甬道，拍攝事故現場的具體場景。
褚苒簡單檢查了一番，皺眉道：“你這個機器人太破了，核心零件損傷，沒有動力源，已經不能再用了。”
“我知道。”男人點點頭。
褚苒翻閱著維修資料，說道：“這款機器人是四十年前開發的，許多零件現在已經停產。如果你想更換一個適配的核心引擎，這個價格已經足夠買一款市面上最新型的小型救援機器人了——所以，我不建議你繼續維修。”
雖然維修店開在黑市，但每天來店里的許多顧客都是附近居民，抱著使用年限足以當自己“傳家寶”的家用產品上門維修。在這種情況下，虞蓮和褚苒一般都是能修就修，修不了就勸客人放棄，更換新款。
眼前這個客人拿來的機器人，核心動力引擎已經碎成了渣，其余零部件也生銹老化，整個機器人基本沒留下什么能用的部件，屬于典型的“傳家寶”設備。
當然，強行維修也不是不可以，但成本過高，褚苒索性勸對方放棄，更換新款。
褚苒觀察著男人的神色，頓了片刻，又道：“或許，你可以去皮特維修店那邊試試？他們店鋪大，進貨渠道廣，維修成本應該更低。”
解決不了的棘手生意，丟給競爭對手。如果對手做不了，還能敗壞對手的名聲，計劃通！
“我去找了，對方不接。”繃帶男搖了搖頭，“即使我說價格可以加，只要能修好，也無濟于事。”
“哦這樣啊，他們實在太過分了！——等等，你說什么？”褚苒剛剛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宣言。
“我說，只要能修好，價格可以加的。”男人說道。
“這種生意，還找什么皮特維修店呢！我們這邊就可以啊！”褚苒瞬間不困了，恢復了熱情高漲的狀態。
繃帶男又從兜里拿出一個東西：“但是，必須用這個做核心動力。”
褚苒低頭一看，發現這是一枚動力引擎。
“這是哪里的？”褚苒比劃了一下，發現這款引擎和機器人的尺寸嚴重不符，并不是這款機器人的原裝配件。也就是說，如果想使用這枚動力引擎，維修師必須對機器人進行必要的結構改裝。
“就告訴我，你們能不能接？”男人有些不耐煩。
“當然能接！”褚苒果斷道，“機甲維修，我們可是專業的！”
“不過，那個，錢不是問題？”褚苒再次確認。
男人“嗯”了一聲。
褚苒按著計算器：“您提供了動力引擎，我們這邊就不收引擎費用了。但這個尺寸不合適，需要一定的改裝費……維修總價定在二十萬星幣，您看能接受嗎？”
其實算上綜合成本和利潤，這筆訂單正常定價應當在十萬星幣的。
但虞蓮不在，褚苒偷偷加了十萬。
要是對方砍價，褚苒不虧；要是對方爽快付錢，褚苒白撿。
總之，就算虞蓮虧本，褚苒也是絕對沒有任何損失的。
“行。”繃帶男爽快付錢，“你的伊娃賬號是多少？我直接付全款，給你加到三十萬吧。”
看到自己賬戶余額突然多了三十萬的褚苒：“……？？？”
天吶，這是什么神仙客人啊！ ！
她褚苒終于也有撞大運發財的一天嗎！ ？
——
虞蓮回來，聽說了這件事后，有些驚訝：“十萬星幣，就修一個救援機器人？！”
“是啊！”褚苒擦桌子擦得十分賣力，恭維道，“還是蓮姐店里生意好啊！”
一想到自己一單生意含淚怒賺二十萬，褚苒就想在這里干一輩子！
原來是她的思想狹隘了。在黑店打工，當然不能靠工資生活啊！而是要想方設法，偷偷攢錢啊！
“對方有說什么時候取貨嗎？”虞蓮問道。
“沒有，對方給了一個地址，說修好寄過去就行。”褚苒說道。
虞蓮“嗯”了一聲，仔細檢查眼前的小型機器人，發現除了零件損毀嚴重外，看不出其他問題。再看對方提供的地址，明顯是中轉倉，不是買家的真實地址。
虞蓮瞟了眼褚苒，發現她正在哼著歌，看上去心情極好：“褚苒，那你負責這個訂單？”
“好的，沒問題。”褚苒說道。
“……”虞蓮沉默片刻，突然道，“褚苒，你老實告訴我，你沒有背著我偷偷多拿錢吧？”
褚苒神色一凝，看向虞蓮。
虞蓮也看向她，兩人視線相對。
下一秒，褚苒胸脯拍得震天響，一臉的信誓旦旦：“當然沒有！蓮姐，你怎么會認為我是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呢！？”
“還有，你居然用背著我、偷偷這樣的字眼，簡直傷透了我這個單純無辜小女孩的心！”褚苒控訴道。
“……是嗎？”虞蓮狐疑道，“可是你的表情，像是撿了錢。”不僅如此，在她提出加班的要求時，褚苒不僅沒有抱怨，反而非常好脾氣地同意了。
褚苒抬手，摸了摸臉：“是嗎？有這么明顯嗎？”
虞蓮：“……”
她就知道！ ！
——
一年級新生的實踐課程。
第一堂正課，是老師帶領學生們參觀新希望科技公司的工廠。
作為擁有礦井數量最多的公司之一，新希望公司的總部坐落于底城偏遠的東郊，眾人不得不搭乘飛艇前往目的地。
由于機甲維修專業的學生數量過多，學生們被分成兩隊，由凱瑟琳和尼爾兩位老師分別帶隊管理。
褚苒被分到了尼爾的隊伍。
搭乘飛艇時，隊內一片唉聲嘆氣。
“尼爾老師講話磕磕巴巴，一看就很無聊的樣子。”
“我懷疑他根本沒什么實力！我上節課下課后請教他如何在野外區分風行花和小燈花，但他只是支支吾吾，根本沒有告訴我答案，還讓我自己用伊娃搜索！”
“風行花和小燈花的區別，就是花蕊顏色不一樣，尼爾老師這都不知道嗎？居然還讓你伊娃搜索！？”
“天吶，這是我們上學期第一節課就學到的基礎常識吧！”
“跟著這么一個草包老師，我們也太倒霉了！”
“我想去凱瑟琳老師那一隊！”
“聽說凱瑟琳老師原本在上城的研究院就職，知識淵博，只是為了照顧家人，才回到底城工作。”
“唉，真羨慕另外一隊的同學！”
其中郝悟知大聲道：“為什么偏偏是結巴的尼爾老師呢！要是我媽媽知道我的實踐課老師是一個結巴草包，肯定會向學校董事會投訴的！”
褚苒坐在角落，也不太滿意，因為她的舍友茉莉分到了凱瑟琳那隊。
當然，褚苒對自己在這方面的運氣一向不報以厚望，被分到尼爾老師這邊的結果，似乎也并不奇怪。
“好、好了！同學們，我們到了！”抵達終點前，尼爾老師慌忙起身提醒眾人，他頭上的頭巾歪歪斜斜，看上去有些滑稽。
在進入工廠參觀前，尼爾老師不負眾望的迷路，帶領學生們繞了兩圈，才找到公司總部的入口。
在登記訪客時，尼爾老師又帶錯了門卡，只能臨時聯系學校的工作人員。
經歷了一系列狀況百出的意外后，眾人終于抵達目的地，開始參觀新希望科技公司的總部工廠。
尼爾老師走在最前面，向眾人介紹。
“各位同、同學們，你們目前所在的地方，正是底城新希望科技有限公司的總部！”
“目前新希望公司已經形成了集挖掘、冶煉、產品三位一體的生產布局，達成一條完備的上下游產業鏈，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實現自給自足的生產模式。”
“你們眼前所看到的礦井入口，正是底城最古老的礦井之一，至今已有近千年的歷史，雖然現在已經停產，但根據勘探結果，里面仍舊擁有豐富的原礦石儲量……”
眾人聚成一排，打量著眼前的礦井。
這口礦井目前已經不再進行開采工作，但被新科技公司保留下來，成為總部的一處地標打卡點，通常用于科普礦井歷史的研學活動中。
學生們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真的假的，這個礦井歷史這么久？”
“礦井入口為什么冒著煙呢？不會還有人在里面吧？”
“想多了吧！我表姐以前也參觀過這個景點，當時他們還能下井參觀拍照，我看過照片，內部就是普通的礦井，早就廢棄很久了，里面根本沒有人。”
“是的，應該就是普通的地熱蒸汽。”
“這種地方也就讓我們過來看看罷了，真賺錢的礦井，怎么可能停止開發呢！”
“你說的也有道理！”
看著礦井口冒出的裊裊煙霧，褚苒突然想起之前跟隨盧克老師前往城郊礦井，襲擊海靈的那個怪物。
那個怪物在礦井地下出沒，散發著腥臭的味道，那種滑溜溜的手感，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也不知道這件事后續如何，盧克老師有沒有查清楚那個怪物到底是什么東西……
褚苒的思緒越飄越遠。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有學生正在大喊：“尼爾老師，聽說新希望最近新開發的那個大型礦井不太順利，不僅礦坑爆炸死了許多人，還沒有勘測出足夠的礦脈，您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尼爾愣了下，然后撓了撓臉頰，局促道：“我不、不知道這件事，我只知道十年前的那場爆炸事故，原來、原來又有新的事故發生嗎？”
“當然不是！我們騙你的啊！”學生們發出哄笑。
尼爾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什么新希望公司，新絕望還差不多！”
“就是！這個課，誰愛上誰上，反正我不想上！”
老師的不足以服眾，底城信院的學生們暴露出自己頑劣厭學的一面，用力踢著參觀景點的路標，大聲嘲笑著門課程的內容以及尼爾老師本人。
尼爾老師臉色漲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頭上包裹的頭巾搖搖欲墜，看起來更滑稽可笑了。
第24章
當天實踐課程結束后, 尼爾老師回到學校，向校方投訴了這群鬧事的學生們。
聽說當天晚上，帶頭起哄的幾個學生被學院叫去談話。
但這件事本身并不屬于嚴重的霸凌行為, 再加上就這些學生們背后都有家族勢力撐腰，是學校得罪不起的人, 教務處只能勸誡警告一番, 最終連處分都沒有，只能不了了之。
這些學生們愈發討厭尼爾老師。
“居然找教務處告狀，真是不自量力！”
“可笑，他真的以為自己很厲害嗎？一個連基礎知識都不懂的草包！”
“要不是家里逼著我來上學，混個本科學歷,誰稀罕聽他上課啊！”
“平時喊他一聲老師,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居然真的敢教育我們！”
“哼，我已經查清楚了, 尼爾老師是底城郊區人，資歷平平，家世普通, 真不明白他哪里來的膽子多管閑事！”
“不行, 我們必須要想個辦法報復回去！”
“……”
褚苒自然不知道這番暗流涌動。
她依舊過著“維修店-學校”兩點一線的日常生活,每天勤勤懇懇打工,為自己賺取學費。
這天下午, 訂購的最后一個零件到貨，褚苒終于可以開始維修繃帶男留下的機器人。
維修間內，褚苒把機器人搬到工作臺上，然后拿起一柄扳手，對準螺絲零件, 用力一翹，螺母應聲脫落。
下一秒，褚苒發出一聲干嘔。
“嘔——”
即使戴著防護面罩，褚苒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干嘔，一聲接一聲，根本停不下來。
褚苒立馬起身，打開了維修間的窗戶。
即便如此，腥臭的味道依舊迅速彌漫到整個房間，根本無法驅散。
有生之年，褚苒還是第一次聞到如此濃郁的臭味。
這種令人窒息的味道并不是單純的臭味，而像是許多味道的混合體。這種味道，就像是有人把一年沒洗的臟襪子、狐臭味的衣服，以及剛摘下來新鮮的苦瓜和黃瓜，再加上香菜，混合在一起，榨出來一杯令人作嘔的果汁。
她強忍著目眩的感覺，拆下機甲外殼，發現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沒有液體的存在。
褚苒戴著護目鏡，發現這個臭味來自于機甲的表層外殼，殼體附著了一層膏狀物體，看上去像是液體干涸后的殘留物。
褚苒又拿出一柄小鏟子，輕輕一刮，上面的膏狀物碎成粉末。
“嘔——”褚苒湊近聞了下，又差點被熏暈過去，終于確認這就是臭味的來源。
這個機器人之前怕不是被用來炸糞坑了吧！ ！褚苒如是猜測道。
迅速清理完這片膏狀物體，在進行下一步維修工作前，褚苒試著留存一部分樣品。
可是當她把這堆粉末放到金屬盒子中，下一秒，盒子升起一股刺鼻的黑煙，與粉末接觸的地方，盒子表層已經被腐蝕成黝黑一片！
褚苒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東西居然會和金屬發生反應。
再去看剛才使用過的小鏟子，不知何時，鏟子尖端已經變成了坑坑洼洼的樣子。
褚苒：“……”
她總算是知道，這個機器人報廢的原因了。
想要收集這種具備腐蝕性的粉末，不能使用普通的金屬盒，那就只有價格昂貴的游金材料盒了。
而游金材料盒，只有虞蓮有。
褚苒推開維修間的門，走到外間：“蓮姐……”
“什么味兒啊？臭死了！”虞蓮捂住鼻子，“你是去炸廁所了嗎？”
“當然沒有。游金材料盒，借我一個唄！”褚苒說道，“用完了就還你。”
“游金材料盒？你要裝什么東西？”虞蓮問道。
“就是這個臭味的來源，一種挺奇怪的粉末。不會腐蝕皮膚，但對金屬的腐蝕性很強，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所以想研究一下。”褚苒說道。
“行吧。”虞蓮在柜臺深處，翻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遞給褚苒，“我只有小款的，拿去用吧。”
虞蓮如此大方，讓褚苒有些不可思議：“蓮姐……”
“兩萬星幣，從你工資里面扣。”虞蓮說道。
褚苒：“……”
果然，這才對味兒嘛！
不過褚苒剛收到繃帶男匯入的二十萬星幣，現在區區兩萬星幣，她根本不在乎！
“謝謝蓮姐！”褚苒捧著游金盒，回到維修間。
看到褚苒如此爽快的反應，虞蓮瞇起眼睛，一只手摩挲著下巴：“奇怪，褚苒最近是發財了嗎？”
——
褚苒拿到游金材料盒，取了一小塊粉末。
采樣結束，褚苒又拿出鉗子，將工作臺上的機器人“大卸八塊”，拆分成數枚金屬塊，開始逐一替換掉生銹磨損的關節零件。
根據使用痕跡來看，這個救援機器人起碼已經投入使用超過三十年，機甲內部甚至還帶有早期礦石的粉末。
底城以礦產工業為核心，但與此同時，礦井內部大大小小的爆炸事故每年都有，星網上一搜一大片，人們已經屢見不鮮。
甚至底城本身能夠脫離上城，就是源自百年前的一場特大型礦井爆炸事故，直接讓底城整座城市的地殼沉入了地下。
在這樣的背景下，救援機器人的存在也變得稀松尋常，基本上所有礦井都能看到救援機器人每天忙碌工作、排查安全隱患的小身影。
褚苒掂量著手中的機器零件。
即使這個機器人現在已經銹跡斑斑，無法再繼續使用，但從它的重量和材質來看，這個救援機器人當年應當也是定價昂貴的高檔款式。
但再昂貴的設計也抵不過技術的疊代。底城機甲產業極為發達，基本上二三十年內就能實現一代技術的全新升級疊代。
眼前這個機器人材質再昂貴，做工再精細，也依舊不能掩蓋它現在已經是一個款式老舊，功能簡單的救援機器人。
現在市面上，隨便一款小型救援機器人，不論是功能還是造價，都要遠遠優于這款機器人。
其實褚苒并不明白，為什么那個繃帶男要執意維修這個又老又破的機器人。
——當然，對方執意要修，褚苒有錢可賺，自然也不會正義到拒絕送上門的生意。
為了嵌入對方提供的動力引擎，褚苒戴上護目鏡，開始改裝機器人原本的結構。
刺耳的嗡鳴聲響起，機器人原本長方形的逐漸被切割成合適的形狀。
在改裝過程中，褚苒加入了自己的審美。
她取消了機器人原本的金屬外殼，轉而用黑色的金屬線連接起它的各個部位。
原本裝在頭頂的一對攝像頭，改裝到了頭部平行的位置，看上去更像是人類的眼睛。
但攝像頭的功能并沒有受到影響，相反，去掉原本頭部外殼后，這對“眼睛”具備三百六十度翻轉視角，能夠實現全方位監測功能。
左右兩條機械臂，被改裝成了全新的款式、。左臂加裝了掃描儀和探頭，可以在深入地下救援時，對不利地形進行拆除和爆破；右臂則留出一定的空間綁住繩索，用于拯救受困人群。
機器人身體正中央，即正方形“肚內”，則安置著委托人提供的動力引擎，周圍纏繞著各式各樣的數據線。
底部原本銹跡斑斑的履帶，被更換成不易生銹的全新履帶，看上去閃閃發亮。
最后一枚零件回歸到原本正確的位置后，褚苒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這不是她修過的第一個機器人。
但以眼前機器人的受損程度之深，再加上委托人的改裝請求，這次維修差不多相當于她半原創了一款小型救援機器人。
褚苒接通能量石，進行初次測試。
“刺啦——”
能量源連同引擎，機器人面板亮了起來。
“滴——”
一串亂碼過后，機器人恢復正常，開口講話。
“你好，你好。”
“救援者孢子號，為您服務。”
“呃，你好？”褚苒說道。
“這位美麗的女士，感謝您對我身體進行的維修改造，現在我感覺自己已經好多了。”孢子號說道。
褚苒看著眼前的小機器人，有些驚訝。
即使她已經知道，所有機器人的系統代碼都是源自超級人工智能系統伊娃，一言一行都是設定好的程序算法，并不具備自我意識。
然而每當聽到機器人用充滿人性化的語調與她交談、打招呼時，她總是有種對方是真人的錯覺。
“這位尊貴的女士，您可以稱呼我為孢子，我是一款小型救援機器人。”小機器人自我介紹道。
“根據《人工智能守則》的規定，我的開發設計是為了拯救人類的生命，尤其是當人類受困于惡劣的礦井環境中時，我應當竭盡全力，完成相應的救援工作。”
“好的——孢子，你好。”褚苒說道。
“這樣久違的空氣，陽光與雨露，孢子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孢子很高興，能夠重新回到這里，與您相見。”小機器人說道。
褚苒：“……”
她忍不住抬頭，看著維修間昏暗的油燈，又看了看布滿浮塵的空氣，和窗戶外昏沉沉的天氣。
但孢子只是揮舞著小小的機械臂，表達自己的興奮。
猶豫片刻，褚苒伸出一只手指，與它的機械臂碰了一下。
“歡迎回來，孢子。”
第25章
完成維修訂單后, 按照約定，褚苒需要向顧客留下的地址寄送。
將孢子搬到集裝箱打包時，孢子揮舞著機械臂：“希望與您再次相見,美麗的女士。”
面對如此生動的機器人，褚苒頭一回產生了不舍的情緒。
褚苒想了想, 從褲兜里摸出一小朵塑料絹花, 別到孢子的腦袋上：“這個送給你，祝你一路順風。”
底城污染嚴重，真正的花朵售價昂貴，但塑料材質的絹花卻很便宜。這朵小花是褚苒之前在學校參加免費活動，薅羊毛拿回來的, 一直裝在兜里, 現在正好可以送給孢子。
“謝謝，謝謝。”孢子看起來非常開心，它把腦袋上的花朵拿下來, 裝進了自己肚艙內的維修工具箱中。
“這是送你的，沒有實際功能的……嗯，裝飾, 不用收起來。”褚苒提醒道。
“收到, 收到。”孢子說道。
“救援者孢子號, 存在的意義是為了拯救人類的生命, 尤其是當人類受困于惡劣危險的地下礦井中時, 孢子應當竭盡全力，拯救人類的生命。”
“善良的女士送給孢子禮物，這是孢子收到的第一件來自人類的禮物，外面的污染會將珍貴的禮物損壞，孢子想要好好珍藏。”
褚苒突然覺得自己好該死：“哎, 真不值錢的……”
要是知道孢子的系統設置居然如此人性化，她多少也得送個正經的小禮物，譬如一柄小扳手什么的，而非這樣隨手拿出來的，一朵皺巴巴的小花。
孢子又將小花從肚艙里面拿出來，別到了自己一對大眼睛旁邊。
“再見，再見！”
集裝封箱進行到最后一步，孢子朝褚苒告別。
褚苒也揮手：“再見。”
送走孢子，一轉身，虞蓮就站在自己身后，不知道圍觀了多久。
她倚在維修店玻璃門上，手里夾著一支煙：“對一個機器人這樣，至于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演電視劇呢！女主角，需要我給你遞一張紙巾嗎？”
褚苒：“……”
果然，蓮姐就是感性殺手！
褚苒冷靜下來，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可笑之處——她居然會對機器人產生不舍的情感，送給對方一朵小花。
底城所有的機器人，代碼都是源自伊娃系統，并不具備自我意識和情感。換言之，孢子和其他機器人的唯一區別，大概只是開發者對于機器人不同型號設置了不同的行為邏輯和模式。
更極端一點的說法，從孢子，到機械鳥納特，再到空中飛艇的機器人駕駛員，這些機械設備都是“一體”的，甚至連神經網絡都是互通的。
“可能因為孢子是我親手修好的吧。”褚苒嘆了口氣，“蓮姐，小雪……怎么樣了？”
小雪是虞蓮的女兒，真名虞雪，只比褚苒小四歲，但身體不太好，在很小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患了一種血液類的慢性疾病。據虞蓮所說，這種慢性疾病不至于直接要走人命，但需要每周去醫院進行化療。
但近日虞雪的身體似乎在逐漸惡化，如果褚苒不來維修店，虞蓮更不會露面，會直接在外面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
“不怎么樣。”虞蓮吸了口煙，“我把店里鑰匙給你，你有空就過來打點一下生意，沒空就算了。”
“嗯？”褚苒看向虞蓮。
“我打算去一趟上城。”虞蓮說道。
“帶小雪去嗎？”褚苒聽說過，上城不論是經濟還是科技都更為發達，其中醫療技術更是遠遠領先于底城，或許存在可以治愈虞雪的疾病的技術。
“不是，我自己的私事。”虞蓮皺起眉頭，“要是小雪來店里找你——算了，她應該也沒力氣跑過來。最多半個月的時間，我就回來。”
“行。”褚苒點頭，接過鑰匙。
“工資還是一天八十，每天指紋打卡，缺勤不算。我會查監控的。”虞蓮強調道。
褚苒一口氣沒上來，卡在嗓子眼，不下不上的。
見褚苒沒回話，虞蓮問道：“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我兩只耳朵都聽到了！”褚苒大聲道。
——
底城信院第二學期的課程安排較為輕松，復雜難懂的理論課程大多排在第一學期，這學期基本以實踐課程為主。
對于褚苒來講，維修課本身沒有任何難度，再加上沒有了代寫的工作，她在學校的上課日常非常輕松愜意。
唯一比較麻煩的課程，就是凱瑟琳和尼爾共同負責的實踐課程，每節課都需要外出進行實地考察，不僅費時還費力。
這天下午，褚苒上完課回到寢室，躺在客廳的搖椅上休息。
這個搖椅是茉莉斥巨資買回來的，椅背填充了柔軟的動物絨毛，底部安裝了腳踏，很適合躺在上面休息。
據茉莉所言，她最近遇到了創作瓶頸期，遲遲難以動筆，購買這個椅子能夠更好地激發她的寫作靈感。
購買行為是否激發了茉莉的創作靈感不得而知，但這個椅子早就成了褚苒和納特休息的地方。
“可惡！根本寫不出來！”茉莉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將眼前的白紙揉成一團。
褚苒躺在搖椅上，一只手撫摸著納特的金屬羽毛，替它撓癢癢：“怎么了？”
“我的原創詩歌遇到了一個新難題，關于偉大光明神的敵人——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詞語，才能精準刻畫出對方的歹毒與邪惡。”茉莉說道。
“或許你應當參考納特的形象，它就蠻邪惡的——這個月已經找我要了兩管高等維修機油，還沒有付錢。”褚苒不負責任道。
雖然代寫事業已經祭天，納特不再擔任她的助理，雙方的雇傭關系早就結束，褚苒也不再需要承擔納特每個月維修保養羽毛的費用。
但納特似乎是有意為之，總是跑來找褚苒維修護理自己的羽毛，尤其喜歡讓褚苒把自己的羽毛擦拭得閃閃發亮。
“主人，或許您不應該聽取褚苒小姐的建議。”納特蹲在搖椅的扶手上說道。
“這是我的原創詩歌，必須要由光明圣女本人獨立完成，才能表現出對光明神虔誠的敬意，當然與你們無關！”茉莉捏著筆，有些煩悶。
褚苒半瞇著眼睛，聽茉莉在旁邊喃喃自語，在紙上涂涂改改。
“所以到底應該用什么樣的詞語呢？一個如毒蛇般狡詐的邪神……”
“邪惡的神靈是偽神，吸食偽教徒的信仰為生，天生是光明神和光明圣女的敵人。”
“他們擁有滑溜溜的皮膚，冰涼的觸感，所到之處會留下腥臭的味道，如同毒蛇那樣……”
毒蛇？褚苒躺在搖椅上，不由自主地思考，據她所知，蛇類黏液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更不會具有腥臭味。
茉莉不愧是機甲文藝課程的優等生，關于邪神的描寫屬實是進行了藝術再加工。
不過，等等，腥臭的味道？
褚苒突然意識到不對，一直隱藏在心里的疑惑在此時此刻，終于被理智串成了一條清晰明了的線索。
孢子機器人身上那股濃郁的臭味，和之前在礦井深處那個襲擊海靈怪物身上散發的味道，簡直一模一樣！
只是再度修理孢子外殼時，那股味道過于濃郁，褚苒忙著清理臟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現在想想，兩者的臭味簡直是復制粘貼，很有可能出自同一個源頭！
“茉莉，我們應該去找海靈！”褚苒起身道。
“海靈？什么海靈？”茉莉疑惑道。
“戰斗學院的海靈，她也見過那個怪物，一定也有印象。”褚苒說道。
——
找到海靈時，海靈正在訓練室進行體格訓練。
海靈今天只穿了最簡單的學院訓練服，素色的緊身衣，勾勒出海靈勁瘦的身材。海靈本身就有一米八的個頭，在這種衣服的包裹下，愈發顯得四肢纖長。
但沒有人會質疑一名機甲單兵的力量。僅僅是從海靈凸起的肌肉來看，褚苒毫不懷疑，海靈一拳下去，能直接原地打暈兩個她，再加一個茉莉。
海靈拿毛巾擦著汗水，聽清楚事情原委，有些驚訝：“你居然又跑出去兼職了，去的還是黑市那邊？”
褚苒：“……”
不是，現在是計較這些細節的時候嗎！ ？
“距離上次去礦井也過去了幾個月，也沒有聽說盧克老師那邊有什么消息，會不會是你們搞錯了？”茉莉上次和其他人一隊，并沒有直面怪物，有些懷疑道。
“不可能。”海靈嗅了嗅褚苒帶來的樣本盒，神色凝重，“我和那個怪物交過手，這個味道不會出錯。”
“這個機器人也是在礦井工作中被污染，那這樣說來，地下礦井一定有古怪！或許正是邪神的眷屬在背后操縱著這一切！”茉莉說道。
“總之，我們絕對要查清楚這件事！”海靈堅定道。
“那是自然！”茉莉贊同道。
“……”褚苒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忍不住道，“可是，這件事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呢？”
既不給錢，又沒有學分。
結合目前已知信息來看，那個怪物的危險系數還挺高的，搞不好還會危及生命。
一向惜命的褚苒，下意識不想參加。
海靈和茉莉看向褚苒，神色如出一轍的驚訝。
“為什么沒有關系？即使我們只是一名學生，但遇到危險狀況，我們應當隨時準備著犧牲自我，維系底城安全！”海靈說道。
“獻出生命什么的，有些過于嚴重……”茉莉矜持道。
褚苒忍不住比了個大拇指。
“但是，我認為這是極好的小說素材，或許能激發我的創作靈感，絕對不能錯過。”茉莉也道。
褚苒：“……”
這和她期待的反應完全不同！早知道會有這樣的反應，她還不如讓這個秘密在自己肚子里發爛發臭呢！ ！
“話說回來，我們應當首先解決礦井的怪物，它應當就是臭味的來源，還弄壞了救援用機器人。”海靈說道。
“但機器人是三十多年前投入使用的，那個怪物怎么弄壞三十年前的東西呢？”褚苒下意識杠道。
“那自然是因為這個怪物已經存在了三十年！僅僅污染一個救援機器人的話，當然不成問題！”茉莉說道。
“存在三十年的怪物，從它打傷海靈的能力來看，它的戰斗力并不低。但這么多年卻只損壞了一個機器人，也沒有人發現它的存在，這真的符合常識嗎？”褚苒說道。
“也是這個道理。”茉莉皺眉道，“那會不會還有其他的污染源，只是我們沒發現呢？”
“不知道啊……”
“算了，我們直接去找盧克老師問吧。”海靈做出總結。
——
盧克老師在辦公室。
正當褚苒等人準備敲門時，海倫娜老師的身影出現在盧克身旁。
兩人環顧四周，不知道為什么，褚苒等人下意識躲到了辦公室窗戶的死角。
確認周圍沒有人后，兩人開始交談。
“盧克，你知道這么做的后果！”海倫娜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嚴厲，“一旦出了什么問題，你我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既然知道礦井危險，為什么還要讓孩子們去呢？海倫娜，我明白你的顧慮，但我阻止孩子們參與接下來的實踐課也是有理由的。”
“就因為你遇到了所謂的怪物？”海倫娜冷笑一聲。
“你看過我帶回的樣本，那個東西十分危險，精神力污染等級很有可能在S+。”盧克說道。
“但除了你之外，并沒有其他人見過那個所謂的怪物，不是嗎？下礦井是學校每年都會組織的實踐活動，如果你質疑阻攔，學校也很難和新希望公司那邊交代。”海倫娜冷酷道。
“海倫娜，如果有學生受傷，甚至因此付出生命的代價呢？”盧克反問道。
“盧克·萊恩，你代表的是學校利益，而非你個人。”海倫娜的聲音暗含警告，“而今年除了維修學院的學生們，也應當讓戰斗學院的新生一起參與進來。”
盧克還想再說，但偏偏這個時候，偷聽三人組的海靈，不小心踩到了走廊的一個飲料瓶。
“誰？”盧克和海倫娜停住對話，警惕道。
褚苒：“……”
要不要現在學一聲貓叫呢？
按照套路，對方應當會被騙過去。
褚苒試探性“喵”了一聲。
可惜海倫娜和盧克不是傻子。
海倫娜直接快步走到辦公室門口，推開門：“褚苒、戴因·茉莉和海靈？你們在這里做什么？”
“哦——”茉莉流暢道，“我來找盧克老師請教問題。”
海倫娜回身看向盧克，兩人對視一眼。
“我先走了。”海倫娜說道。
“茉莉，你有什么問題？”盧克看向茉莉，有些懷疑。
作為機甲維修學院的老師，盧克非常清楚，茉莉并不喜歡機甲維修的課程，相反，茉莉花費大量時間在藝術學院那邊。
茉莉的維修專業課能夠門門低空飛過，全靠他撈，怎么今天突然來找他請教問題呢？
茉莉神色淡定：“我忘記上節機甲維修課，老師您布置的作業是什么了。”
“作業？”盧克更加奇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舍友褚苒就是這門課的學生負責人，現在她就站在你旁邊，為什么不問她呢？”
“……”褚苒只能硬著頭皮道：“老師，對不起，我也忘了。”
盧克：“……”
盧克撓了撓頭發，拿出一張便利貼，給茉莉抄出上節課的作業。
“謝謝老師，老師再見！”應付完盧克，茉莉轉身就走。
一出門，她就順手把便利貼丟到了垃圾桶里。
“你怎么能直接扔了呢？這好歹是老師親手寫的便利貼！”褚苒迅速撿起來，把便利貼揣回自己兜里。
“那不然呢？我對這個課不感興趣，一向不做作業的。”茉莉說道。
“作業可以不寫，但這紙可以當草稿紙使用啊！”褚苒說道。
來自戰斗學院的海靈：“……”
論摳摳索索的程度，還是得看褚苒啊！
“盧克老師和海倫娜老師剛才的對話你們也聽到了，這件事不僅牽扯到維修學院，就連我們戰斗學院也要參與其中。”海靈說道。
戰斗學院只有機甲單兵和機甲指揮兩個專業，課程大綱原本根本沒有實地考察這樣的課程。但現在看來，學校一定會采取一些規定，讓戰斗學院的新生也參與其中。
“下周就是第二堂實踐課，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茉莉神色凝重。
海靈聲音嚴肅：“雖然我不愿意懷疑海倫娜老師，但很明顯，她絕對是這樁陰謀的促成者。”
褚苒嘆了口氣：“盧克老師提出的反對意見，好像根本沒什么用。”
“不出意外的話，實踐課的地點，應當還是上次我們遇到怪物的那個礦井。”海靈冷笑一聲，“看來，有人巴不得我們這些新生全部出事呢！”
“我們必須站在正義的一方，阻止他們這樣的邪惡陰謀！！”茉莉說道。
“那是自然！”海靈同樣大聲道。
褚苒：“……”
褚苒看向茉莉和海靈，發現她們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堅定。
“不是，我就想說，只是說說而已。”褚苒頂著破壞氣氛的壓力，勉強道，“我們下節課請個病假，怎么樣呢？”
察覺到海靈的眼神中帶著殺氣，褚苒改口道：“我是說，要不然，我們直接在那天往飲水機投一批瀉藥，讓大家都不去上課怎么樣呢？”
第26章
第二周,底城信息學院果然發布了一則公告，宣布即日起，為了增強學生們的綜合素質與協作能力,戰斗學院和維修學院的一年級新生將共同參加實踐課程。
褚苒站在公告欄前，認真念道：“本次聯合訓練的場所為新希望科技有限公司的E102號礦井——這不就是之前盧克老師帶我們去的地方嗎？”
茉莉皺了皺眉：“是這樣的。”
海靈冷笑一聲：“既然如此, 那就絕對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
褚苒撓了撓頭, 思索裝病不去的可能性。
一向惜命的她，根本不想參加這種聽起來危險系數極高，實際也并不安全的活動。
但她似乎又沒有正當合適的理由不參加。首先，想要裝病瞞過海靈和茉莉兩人這件事就很難。更重要的是，在沒有合適的借口下, 缺勤如此重要的實踐課程, 或許會影響到伊娃的“主線任務”考核。
每天上學這項任務，真是危機重重，令人疲憊啊！
令人驚訝的是, 兩大學院聯合演習的公告發布后，郝悟知居然是第一個來找褚苒的。
郝悟知盯著褚苒，慢吞吞道：“那個,你要不要和我組隊？”
為了鼓勵兩大學院的學生交流, 這次實踐課采取自由組隊的模式, 每隊要求三到四人, 隊內成員必須來自兩個不同的學院。
褚苒下意識問道：“為什么？”
客觀來講, 她和郝悟知是同班同學，每天上課的時候倒是總能見到，上課時也經常能聽到對方回答問題的聲音，并不算是陌生人。
但從主觀上講，褚苒認為, 她和對方除了“同學”這層關系紐帶的綁定外，并沒有私下深交的地方，也沒有任何可以深交的共同話題。
更直白一些的說法，她和郝悟知的關系，看似是每天都見面的同學關系，但實際上屬于“畢業即失聯”的塑料情誼。
不過想到之前聽證會郝悟知替自己作保，褚苒沒有立即駁回郝悟知的請求。
“因為看你平時寫作業很厲害的樣子，盧克老師又很喜歡你。”郝悟知拖長了語調，“優秀如我，正好也只喜歡和專業課厲害的人在一起組隊，畢竟我畢業——”
“是要進軍區維修部門的！”褚苒默默幫他補完后半句。
雖然郝悟知性格不討喜，總是叫嚷著拼爹拼媽，但專業課成績確實沒得說，經常是褚苒排第一，他排在第二名的成績。
“怎么樣？我敢保證，戰斗學院那邊，我也只找成績好的。你要是加入，我們就是強強聯合，絕對沒有任何問題！”郝悟知躊躇滿志道。
“呃——”
褚苒的沉默足足有一個世紀那么長。
“不好意思。”旁邊響起一道清冷的女聲，“褚苒已經和我們已經綁定了。”
海靈一米八的身高站在褚苒身后，格外有安全感，她看向郝悟知，神色不善。
“是你！”郝悟知記得海靈，這個一頭海藍色頭發的女生，之前他們和盧克一起下過礦井，兩人交流不多，但也算是認識。
郝悟知打量著海靈的身材，有些挑剔道：“既然是你的話，作為一名機甲單兵，看上去瘦弱了些，但勉強也行吧。”
海靈看著郝悟知，有些奇怪道：“你沒聽懂我的話嗎？”
“什么？你要和褚苒組隊唄！”郝悟知自以為大度道，一個隊伍要求三到四人，他又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海靈重音強調道，“我是說，我們已經和褚苒綁定了，我、們——不止我一個人，明白嗎？”
“還有誰？”郝悟知回頭。
“哼，當然是偉大的光明圣女，以及她忠心耿耿的眷屬！”茉莉一襲黑袍，金發披散在肩膀上，左臂停留著通體漆黑的機械鳥納特。
郝悟知：“……”
他看了看茉莉，又看了看海靈，最終將視線投向褚苒，似乎在確定這句宣言的真實性。
“不是，你們，真的要帶她啊？”郝悟知失聲道。
戴因·茉莉此人，是新生中的知名“擺子”。除了能辨認出基礎的維修工具，給她的機械鳥更換零件外，對機甲維修的專業知識可謂一塌糊涂，絕對是組隊任務中拖后腿的存在。
除此之外，茉莉的性格也很奇怪，每天總是念叨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幻想自己是所謂的光明圣女，根本無法和其他人正常交流。
也只有褚苒這樣的打工帝皇，每天忙著在違法的邊緣賺錢，并不關心戴因·茉莉種種奇葩的行徑了。
郝悟知認為，自己有必要表達出堅決反對的態度：“褚苒，我是認真的，海靈可以接受，但茉莉想進來，絕對不行！她絕對會拖你后腿的！”
“……”褚苒提醒道，“那個，我們已經組夠三人了，你還是再找其他隊伍吧。”
郝悟知不可置信：“你真的要和茉莉組隊？！”
他的語氣，就像是褚苒自甘墮落一樣。
褚苒看向茉莉，本擔心她會因此受傷。
但茉莉只是輕蔑一笑：“本圣女的優秀，并不是你這種愚蠢無知的靈魂所能堪破的！”
郝悟知咬牙：“既然如此，那也不是不行。”
反正每個隊伍最多四個人，還有一個空余的位置。
“抱歉，我們人滿了。”海靈突然出現在旁邊，非常冷酷道。
“不就你們三個人嗎？”郝悟知不信道。
“那個，不好意思。”身后響起一道怯生生的聲音。
杜小玲頂著眾人視線，緊張到扣手：“剛剛我問了海靈，她說還缺一個人，我就過來了。沒有打擾到你們說話吧？”
褚苒忙道：“當然沒有！”
杜小玲是戰斗學院機甲指揮專業的一年級新生，之前是褚苒的代寫客戶，后來又在聽證會上幫褚苒作證，褚苒對她很有好感。
郝悟知：“……”
他看著比自己還高一個頭的杜小玲，瞬間不吭聲了。
“愚昧無知的靈魂，這里不歡迎你！”茉莉毫不客氣道。
“哼！既然有人選擇自甘墮落，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郝悟知組隊不成，有些羞惱，拂袖而去。
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更強更厲害的隊友，狠狠打敗褚苒等人，一雪今日之恥！
——
出發前一晚，褚苒去了趟維修店。
虞蓮已經離開一周，褚苒不得不抽空去店里照料生意。
在暗網上交付了每周的維修訂單后，褚苒又清點了一遍店內庫存，結束后拉上店內的卷閘門，準備回學校宿舍。
褚苒鎖門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那、那個，你好？”
褚苒回頭，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女生。
女生比她矮一頭，看上去年齡很小。
昏暗的路燈下，她的皮膚呈現不正常的白色，一雙大眼睛正盯著褚苒，身材極為瘦削。
但相比這些，女孩身上更顯眼的是，她的四肢已經被全部替換成金屬的骨架，隨著她的走動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令人悚然。
察覺到褚苒的視線，女孩笑了笑：“我是虞雪，你應該就是褚苒吧？”
褚苒收回視線，點頭：“是我。”
即使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每次褚苒看到這種渾身高度改造后的人類，心里感覺總是怪怪的，不敢直視他們改造后的身體部位。
虞雪走過來，友好道：“我經常聽媽媽提起你，說你修機甲很厲害。”
“還好啦。”褚苒下意識謙虛。
“你見到我媽媽了嗎？她說自己最近在忙，但不知道去了哪里，已經一周沒來看我，所以只能我過來找她了。”虞雪說道。
“她去了上城，沒有告訴你嗎？”褚苒轉身打開店鋪大門，說道，“可能是走得匆忙，沒有來得及告訴你——進來說吧。”
“上城？”虞雪跟著褚苒進屋，找了個椅子坐下，“你去過嗎？”
“沒有。”褚苒坦誠道。
“我也沒有。”虞雪有一雙淺褐色的眼眸，她將金屬材質的左手搭在柜臺上，有些哀傷道，“事實上，我連底城去的地方也不多。”
“或許過段時間，等蓮姐有空了，可以帶你出去轉轉。”褚苒說道。
虞雪卻只是搖頭：“要不是媽媽，我早就沒有繼續留在這個世界的理由。”
虞雪拉開自己手臂的袖子，露出里面金屬的軀殼，一根根精細的管道下，有被壓縮的紫色液體不斷泵入。
“我的心臟有問題，供血很難，且越來越難。”虞雪垂下眼，說道。
褚苒看著虞雪，聆聽她的發言。
“即使我的外部被媽媽替換成她親自設計改裝的金屬軀殼，又接上了價格昂貴的壓縮藥液，但我的內在已經開始腐爛。”
“不止是天生的心臟問題，我的肺部曾經被污染。每當我呼吸一次，都能感覺到身體像是一臺破敗的老風箱，在吱吱呀呀的聲音中逐漸衰敗。”
“病痛讓我備受折磨，但每當我想結束自己的生命時，我又會想到媽媽。如果我這么輕易離開，一定會讓她難過，她是如此的愛我。”
“我不想讓她失望，所以只能堅持活下來。可是我知道，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媽媽說會救我，但我只想和她多一些相處時間。”
虞雪沉浸在回憶中。
一時間，狹小昏暗的維修店，沒有人說話。
片刻后，虞雪說道：“對不起，我有些怨天尤人了。平時沒有人和我說話，雖然是第一次見到你，但我總聽媽媽提起你的事，總感覺我們認識了很久，才一時忍不住……”
“沒關系。”褚苒摸了摸她的頭發。
虞雪撿起一塊廢舊的維修材料：“我送你一個小禮物吧。”
只見她的機械手指動作不停，廢舊的金屬材料在她手中經過揉搓，不斷變形拉伸，一朵花瓣的形狀很快初具雛形。
褚苒十分驚訝：“你會機甲維修？”
“我沒有精神力。”虞雪笑道，“身體也不允許我從事這樣的工作。”
“那你……”
“在我很小的時候，經常看見媽媽在設計機甲，所以也學了一點小技巧。”虞雪羞澀道，“當然，遠遠達不到你這樣的標準。”
“怎么會！”褚苒有些驚訝，“蓮姐是設計師？”
自從她來到虞蓮的店鋪以來，就沒有見過虞蓮正經修過機甲，反而經常看到虞蓮在外面看一些狗血電視劇。
“嗯，媽媽是很厲害的機甲設計師，非常厲害。”虞雪驕傲道，“我身上所有的改裝義體，都是媽媽親手安裝的！”
“哇——”褚苒真情實感驚嘆道。
虞雪身上的改造義體，材質精度極高。除了外觀差異，和正常人類原裝軀體的功能基本沒有區別，價值自然不菲。
能夠設計出這等義體的機甲維修師，精神力等級必然極高。義體市場前景廣闊，如果虞蓮再設計幾款類似的義體設備，身價一定會大漲。
但虞蓮不論是渾水摸魚的日常表現，還是虎背熊腰的紋身外貌，看起來都不像是一名實力強大的機甲維修師。
褚苒也從來沒聽虞蓮提起過這段經歷。
只是眨眼的功夫，一小朵金屬胸花出現在虞雪的掌心。
“送給你，鳶尾花。”虞雪說道，“雖然我只在書上看到過這種花朵的樣子，但據說它象征著光明和自由。”
褚苒細細端詳著這枚胸花。花瓣纖長，宛如鳥類的羽翼。葉子寬大，如同華麗的長裙，輕輕飄動。花蕊正中心是它的種子，每一粒種子造型有些奇特，是一顆顆圓潤的小珠子。
這枚胸花造型精美，很難想象是在虞雪在閑談中隨手做出來的。
“謝謝你，我很喜歡！”褚苒真心道。
“和你聊天，讓我心里也好受多了！”虞雪起身感嘆道，“真希望能去更遠的地方走走啊！就像鳶尾花一樣！”
褚苒不擅長安慰人，只是拍了拍虞雪的肩膀。
“對不起，耽誤你到這么晚，我要回家了。”虞雪說道，“如果你見到媽媽，請記得讓她回家，我永遠在家里等著她。”
“好，我會的。”褚苒點了點頭，鄭重道，“別灰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第27章
送走虞雪, 褚苒簡單收拾了店內設備。
拉上卷閘門的時候，褚苒本能察覺到危險，警惕轉身, 對上一雙眼睛。
那個渾身裹滿繃帶的男人又來了。
他身后依舊背著一個長方形匣子。但與上次不同，這回他手里空空如也,沒有拎著廢舊的機器人,所以走路悄無聲息。
褚苒被嚇了一跳，但表面裝作淡定：“你好，本店已經打烊了。”
男人置若罔聞，自顧自道：“外派維修訂單，接不接？”
說到賺錢, 褚苒可就不困了, 她拉開店門：“您里面請。”
男人瞟了眼褚苒，徑直走進店鋪。
褚苒拿出一個計算器，裝模作樣按了半天：“根據我們店內規矩,外派一趟的人工成本基礎價是五萬星幣，上不封頂，具體收費標準要根據您提供的信息判斷。當然,您是之前下過單的老顧客,我們會提供九五折優惠。”
虞蓮不在店內,褚苒可以隨便報價。
主打一個多報就是賺到。
男人沒有立馬回復, 而是打開伊娃, 給褚苒傳了一段視頻。
視頻的視角像是來自頂部的監控。
昏暗的地下礦井，地表不斷蒸騰著不知名的白色氣體，視頻背景傳來機械齒輪碰撞的聲音。
一個只到人類大腿的小機器人出現在畫面內：“救援，救援！”
聽到熟悉的聲音，褚苒瞪大眼睛, 是孢子號！
但下一秒，鏡頭一轉。
褚苒意識到，這個機器人并不是孢子。
只見畫面內出現許多一模一樣的小型救援機器人，每個機器人都喊著“救援，救援！”的口號。它們在礦井內不斷來回穿梭，不斷清理著安全隱患問題，井井有條，看起來非常忙碌。
這些機器人和孢子只是造型相似，實際構造并不完全相同——畢竟孢子是褚苒親手完成的改造組裝環節，市面上不可能找到和孢子完全一致的機器人。
但褚苒在視頻一個角落里看到，她親自維修改裝的孢子號，也在這群小機器人當中工作。
孢子的頭上別著一朵塑料小花，在一眾忙碌穿梭的機器人中，格外醒目。
又過了一會兒，視頻中齒輪轉動的背景聲音越來越大，就在齒輪聲完全掩蓋住小機器人們發出的口號聲時，視頻突然空白了幾秒。
緊接著，視頻恢復信號，畫面重新變得清晰。
下一秒，火光沖天而起，巨大的爆炸聲傳來，畫外傳來許多人類的驚聲尖叫，許多機器人也被爆炸的氣浪掀翻，橫七豎八倒在地上，仍舊喊著救援的口號。
爆炸聲還在繼續，在一片混亂的動靜中，褚苒沒有發現孢子的身影。
視頻畫面至此終止，褚苒一顆心卻沉了下去。
視頻背景中愈來愈響的齒輪碰撞聲，十分聒噪，像是有人拿著尖銳的工具在光潔的玻璃上摩擦，令褚苒莫名胸悶氣短。
褚苒也萬萬沒有想到，她會在視頻中看到孢子的身影。視頻最后表明該地發生了爆炸，在一地橫七豎八的機器人中，褚苒沒有找到孢子的身影。
“這是哪里？”褚苒問道。
“底城E105號礦井。”男人說道。
E105號礦井？褚苒神色凝重。
上次她和海靈遇到怪物的地點在E102號礦井，學校安排的實踐地點也在這里。
這個委托的地點在E105號，距離E102號只隔著三個礦井，兩者非常之近。這究竟是意外巧合，還是刻意安排？
褚苒看向繃帶男，眼神多了一絲探究。
“檢查這些救援機器人的工作情況，然后進行維修。”繃帶男說道，“按件計錢。”
“這個地方看起來挺危險的。”褚苒試探道，“我能知道委托人的身份嗎？”
“你只需要告訴我能不能接，其他事情和你沒有關系。”男人說道。
“好吧。”褚苒并不意外。
對方之前提供的就是虛擬地址。能在黑市委托維修訂單的，自然不會是什么合法生意。
褚苒問道：“那您這邊單件能給多少呢？我看視頻中機器人的數量至少在五十件起步……”
男人嗤笑一聲，拿出一張匿名支票。
支票上面沒有寫數額，褚苒看清后瞳孔地震，震驚道：“這，可以隨便填嗎？！”
男人又將支票收走：“只要你能完成維修任務，錢不會少你的。”
他當然清楚地下礦井內部危險重重。
但想要在黑市賺錢，總得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褚苒：“……”
付清三年學費、恢復自由身的機會近在眼前，褚苒就是做不到，也必須說自己能做到。
“老板，您慢走。”談妥生意后，褚苒送客的姿勢非常恭敬。
出門時，男人背后的長方形匣子不小心撞到了玻璃門上，掉下來一個小掛件。
褚苒撿起來：“老板，您的東西——”
但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小巷內。
這是一枚銅制徽章，徽章正中央刻著一個老鷹的圖標。
褚苒打開伊娃搜索，發現這個圖案是上城一個舊貴族的家族圖騰。
“上城人？”褚苒盯著手里的徽章，片刻后又自我糾正道，“不對，上城佬？”
繃帶男居然來自上城。
事情突然變得奇怪起來了。
——
今天是第二堂實踐課。
正如公告所寫明的那樣，戰斗學院的一年級新生也加入到了課程當中。
凱瑟琳和尼爾用伊娃創建了一個公共頻道，要求所有學生加入，在頻道內實時進行教學管理和講解。
凱瑟琳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
“距離我們正式出發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請各小隊來自維修學院的學生們，對你們隊內的機甲進行故障排除和檢修工作——”
“雖然今天的實踐課程全程都有老師跟隨協助，但在真正的礦井工作中，任何機甲出任務前進行的檢修工作都是非常重要的！必要時，甚至可以挽救駕駛員的生命！”
所有學生自動分成小組，開始進行檢修工作。
海靈和杜小玲來自戰斗學院，各自擁有一輛可以容納兩人的中型機甲，負責駕駛任務。
海靈十分愛惜自己的機甲，非常重視機甲的保養維護，因此褚苒只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什么問題，茉莉負責涂一層基礎潤滑油即可。
杜小玲的機甲狀況就要糟糕許多了，她的機甲表面坑坑洼洼，像是經常發生碰撞事故。褚苒不得不花了一點時間，盡可能修復好幾處嚴重的傷痕。
檢修結束后，四人分成兩組。
海靈和茉莉一組，褚苒則跟杜小玲一組。
登入駕駛艙后，褚苒發現杜小玲整個機甲內艙都被改成了粉嫩嫩的顏色。
主駕駛位和副駕駛位用粉白色的蕾絲紗裝飾起來，像極了公主專屬座位，非常具有少女心。
杜小玲羞澀道：“不好意思，我改裝比較多。”
“沒事沒事。”褚苒接的訂單太多，各種奇奇怪怪的委托都見過，杜小玲這種只能算是最普通初級的改裝。
“剛才非常感謝你幫我保養機甲。”杜小玲的聲音很細，說話腔調也非常溫柔，“雖然我們機甲指揮專業的機甲性能比不上那些機甲單兵的，但一般使用還是沒問題的。”
褚苒坐在副駕駛位，連連點頭：“沒關系，我們維修專業的人，連機甲都沒有呢！”
和專門用來創收的維修學院不同，戰斗學院采取精英式教育，入學不到一個月，戰斗學院就給一年級新生們每人配了一輛中型機甲，分文不取。
不像褚苒，辛苦打工這么久，別說自己的機甲，連學費都沒有付清，每天都在貸款上學。
杜小玲聞言，抿唇一笑，啟動機甲。
現場學生數量非常多，能夠承載中型機甲的升降梯數量有限，所有人只能依次排隊使用升降梯。
“說起來，你的機甲外殼為什么有那么多的磕碰傷痕？”等待間隙，褚苒閑聊道，“看起來，你也不像是好戰的人啊。”
雖然杜小玲是戰斗學院的學生，但她說話細聲細氣，聲音溫溫柔柔，又有一頭柔順的黑發，要不是身高將近一米八，說杜小玲是文藝學院的學生都有人信！
杜小玲羞澀笑道：“不知道啊，可能是因為我平時不太注重機甲保養吧。”
這時，外面傳來“砰”一聲，褚苒和杜小玲被撞得晃了一下。
褚苒打開伊娃，發現外面一輛中型機甲正在橫沖直撞：“怎么有人插隊啊！？”
恰好下一個登上升降梯的，就是褚苒和杜小玲所在的機甲，兩人自然首當其沖。
又是一聲“砰”的巨響，對方還在沖撞，褚苒又被撞得晃了一下。
意識到對方打定主意要插隊，褚苒打開公共頻道，點開凱瑟琳的頭像，準備告老師：“凱瑟琳老師，我是褚苒，申請與您對話——”
褚苒還沒接通凱瑟琳的伊娃，杜小玲已經啟動機甲。
只見杜小玲選擇攻擊模式，朝對方直直撞了過去。
對方來不及閃避，兩輛中型機甲相撞，發出驚天動地一聲巨響。
“你*個***，我*你全家！插隊你@#￥%……”杜小玲提高聲音，罵罵咧咧道。
褚苒：“……”
她看向杜小玲，懷疑自己的耳朵。
對方被撞回去，不甘示弱，立馬還擊。
杜小玲根本沒在怕的，直接抽出機甲冷刃，朝對方的駕駛艙砍去。
“你還敢**，我*你!@#￥%……”杜小玲邊砍邊發報，親切問候對方全家。
杜小玲打法兇悍，絲毫不顧自己機甲受損程度，拎起冷刃一頓亂砍，卷刃了也毫不在乎。
對方眼看不敵杜小玲，轉身就跑。
這時，凱瑟琳批準了褚苒的通話請求。
作為公共頻道的發起人，凱瑟琳可以看到所有學生的具體位置和動態，她檢查了下，發現褚苒所在的機甲正準備登上升降梯：“褚苒，你們那邊出了什么狀況嗎？”
“沒、沒事了。”褚苒本來想告老師，但現在問題已經完美解決了。
掛斷通訊電話，杜小玲仍未解恨：“ ** ，我**最討厭插隊的人！怎么，就**喜歡欺負人是嗎？”
褚苒：“……”
她算是徹底明白，為什么杜小玲的機甲表面有那么多磕碰的傷痕了！ ！
第28章
關于實踐課程, 學校布置了相應任務。
每個小組需要在規定范圍內，采集一定數量的粗制礦石。
在完成礦石采集任務后，每個小組成員還需要攜帶專業設備, 前往地下三千米的終點，清理礦井內散溢出的有毒氣體。
登上升降梯后, 褚苒發現旁邊位置正是海靈和茉莉的機甲。
升降梯軸輪發出“嘎吱”的聲音不停運轉,將一行人送往更深處的地下。
凱瑟琳老師和尼爾老師的聲音從頻道內傳來。
“各位同學們，我們現在正不斷下落，本次實踐考核的目的地是約3200米深的地下。”
“在最初勘探機甲技術尚未完全發展起來時，人們勘探的最大深度只能停留在五百米，然后隨著技術的不斷發展,這個深度逐漸變成了一千米,再到如今的五千米。”
“在這個過程中，人們對于動力源的開發和應用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烴水晶技術的廣泛運用，為多種型號的勘探機械提供了充裕的動力源泉, 才使得我們人類能夠不斷突破極限，前往更深的地脈……”
“現在升降梯已經抵達1800米深的地下，這里是頁巖層分布的地方,富含褐礦石。褐礦是一種粗制礦石,經過冶煉后的精制褐礦,可以被廣泛運用到機甲生產的各個環節中。”
“各小組需要在這里完成采礦作業。請各小組操縱自己的中型機甲, 有序撤離升降梯——”
升降梯停下, 杜小玲和海靈操縱中型機甲離開，前往采礦地點。
小隊頻道內，茉莉的聲音響起。
“褚苒，你們那邊還好嗎？”
“沒問題。”褚苒說道。
每一架中型機甲的機械臂都可以承擔一定的采挖工作，因此采集礦石并不需要人力。
褐礦分布廣, 硬度低，屬于初級礦石，采挖難度并不大。褚苒所在小隊只用了半小時不到的時間，就完成了第一項任務。
“背甲的儲存倉還有12%的空間……”杜小玲問道，“還要再挖一點嗎？”
褚苒察覺到機甲載重已經接近超負荷狀態，連忙擺手：“不用，已經遠超任務規定數量了。”
杜小玲這才作罷。
兩輛中型機甲在駕駛員的操縱下，再度起身進入升降梯，前往更深的地下。
之前褚苒來過兩次礦井，但第一次是剛穿過來，第二次是跟著盧克老師，全部都是自己搭乘升降梯，而不是坐在中型機甲中。
只有坐在中型機甲的駕駛艙內，褚苒才意識到機甲的視角有多么的奇妙。
將近三米高的中型機甲，宛若一個巨人，直直矗立在升降梯中。
耳畔是滑輪在索道運轉發出的摩擦聲，眼前則是光怪陸離的地下景象。
地下礦井每間隔一段距離會設置彩色的信號燈，但在飛速下降的升降梯內，這些信號燈被模糊成一個個發光的彩色斑點，照亮了昏暗的礦洞，令人頭暈目眩。
“咔噠”一聲，升降梯停止下落。
眾人抵達終點，凱瑟琳的聲音響起。
“各位同學，你們已經抵達本次實踐考核的終點，地下3200米深的底城礦井E102號。”
“由于此處地下礦井甬道狹窄，僅能容納身高兩米的小型機甲進入，請各位同學收好自己的中型機甲，選擇步行前往任務地點。”
“為完成清理有毒氣體的任務，請各位同學攜帶各自的收容設備，根據地圖標注的小組序號，前往各自的觀測收容場所。”
“如有任何異常狀況或身體不適的情況，請及時在公共頻道內留言，匯報自己的坐標位置，會有老師及時出現干預，而我和尼爾老師也將全程監控各位的實時動向……”
“祝各位任務順利，科內爾·凱瑟琳留言。”
凱瑟琳老師通話結束，學生們紛紛從機甲中下來。
褚苒剛跳下來，就聽見旁邊茉莉說道：“好冷！”
地下三千米的深度，環境更為陰冷潮濕，地表也漂浮著許多淡淡的白霧，散發出刺鼻難聞的味道。
褚苒搓了搓胳膊，試圖緩解低溫帶來的不適。
這里是學生更換機甲選擇徒步的起點，所以學生們剛從機甲下來，大都三兩聚集在一起，和各自的小隊成員匯合修整。
郝悟知站在不遠處，褚苒聽見他朝同伴大聲抱怨。
“這里的溫度也太低了！之前我下礦井的最深記錄也就是兩千米，還從來沒來過這么深的礦井中！”
“學校居然就這么讓我們直接進來，不僅沒有提供相應的保暖設備，這里的礦井基礎設施還這么差，連中型機甲都進不來！”
“要是我爸爸知道……”
郝悟知抱怨的聲音太大，褚苒想裝沒聽到也不可能，她聽了兩句，感到好笑。
“這是可以過濾有毒氣體的防護面罩，還有收容背包……每人一套，記得清點一下。”海靈從機甲中拿出提前攜帶的收容裝備，分發給小隊其他人。
褚苒領到一套裝備，包括頭戴式的防護面罩，據說這個面罩自帶供氧系統，可以不間斷提供24小時的氧氣；以及一個巨大的金屬收容背包，這個背包側邊有一柄提手，外觀很像吸塵器的探頭，專門用于吸納污染氣體。
穿戴好收容設備，檢查了面罩的密封性后，眾人根據凱瑟琳和尼爾的安排，前往各自小隊的任務地點。
“惡心！”茉莉踩到一灘黏糊糊的不明液體中，再次抬腳，膠鞋上沾滿了黑色的黏液。
“要是我媽媽知道……”不遠處，郝悟知的聲音即使隔著面罩，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茉莉試圖用力蹭掉鞋底的黏液，卻發現這些黏液的附著能力極強，根本清理不干凈。
她皺起眉頭，對納特說道：“作為光明圣女最為忠誠的眷屬，或許你應當探查前方黑暗的迷霧，照亮圣女前進之路！”
納特停留在茉莉的左肩，不為所動：“主人，恐怕以我這樣弱小的存在，對前方的未知地形恐怕是有去無回。”
“唉！”茉莉重重嘆了口氣。
凱瑟琳給每個小組指定了不同的收容地點，并在公共頻道內的地圖上標注出來。
走了大概有一個小時，和褚苒所在小隊同行的學生數量越來越少，直到一個岔路口，最后一支同行的小隊也轉身離開。
“為什么還沒到呢？”杜小玲問道。
“凱瑟琳老師給我們的地方應該是最遠的。”褚苒看著地圖，發現他們所在的位置幾乎到了這個礦井的邊緣位置。
茉莉看著全是爛泥的靴子，嘆了口氣：“唉！”
就在這時，海靈指著前方一處溶洞說道：“就是這里嗎？”
褚苒深吸一口氣：“走吧。”
這是一處造型奇特的礦洞，洞穴整體呈不規則的橢圓形，但角落處又延伸出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徑，綿延至遠方。
海靈看著洞內濃郁的白霧，說道：“我們應該分開清理，這樣進度會快一些。”
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
褚苒選擇了那條狹窄的小徑，清理有毒氣體。
根據光屏上顯示的地圖，褚苒意外發現，這個礦洞的小徑似乎與其他礦洞相連，距離E105號礦井非常近。
褚苒立馬想到了那個繃帶男的委托，以及孢子。如果有機會的話，或許她可以直接走到105號礦洞，去看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
與剛才采挖礦石的場景不同，這里是地下三千米的深度，白霧如同牛奶般濃郁，流淌在空氣中的每一處角落。
即使裝備了配有濾芯的防毒面罩，但褚苒依舊能聞到空氣中刺鼻的硫磺味。
清理有毒氣體的工作非常解壓。
每個人攜帶的收容背包內自帶壓縮泵，身側延伸出來的探頭具備極強的吸力，能夠將污染氣體輕松吸入金屬背包內，并不斷進行壓縮處理。
看著濃郁的白霧被吸入身后的背包內，空氣一點點變得清澈透明，褚苒甚至要喜歡上這種收容任務的手感了。
“這些污染氣體都是怎么來的？”杜小玲疑惑道。
“這里是地下三千米的深度，污染程度居然如此嚴重！”海靈也奇怪道。
兩人來自戰斗學院，日常訓練的主題就是如何強化身體素質，只擅長通過暴.力手段解決問題，對于采礦方面的知識一竅不通。
茉莉對這些專業知識不感興趣，只有褚苒能回答這個問題。
“嗯——不止是采礦作業會產生大量的污染揚塵，還有對礦洞本身的基礎開發，以及一些違禁設備的運用，這些污染氣體有一部分會沉降到底部，需要人們定期進行清理工作，防止散溢到礦井之外，形成更嚴重的事故隱患。”
“為什么不能用機甲或者機器人呢？”海靈問道。
“地底地形復雜，像現在這個礦洞，中型機甲進不來，小型機甲通常不具備攜帶清理裝備的能力。”褚苒說道，“至于機器人——”
茉莉接話道：“即使是納特這樣的機械鳥，造價也要高于普通的小型機甲；如果大范圍應用高精度的清潔機器人，這會是一筆更為昂貴的開銷。”
“原來如此，所以只能讓我們這些學生上了！”杜小玲忿忿道。
“是的。”褚苒點頭認可。
相比于造價昂貴的機器人或機甲設備，學生們的時間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也是每年各大礦業公司與各個學校開展各項聯合實踐活動的原因。
明明可以白.嫖廣大學生的免費勞動力，為什么還要花大價購買更安全高效的機械設備呢？
“盧克老師知道這里環境很差，又有怪物出沒，他不想讓我們參與這樣的活動，但奈何得罪不了大集團。”海靈毫不掩飾道，“我對海倫娜老師非常失望，她居然是站在底城財閥那邊的！”
茉莉和杜小玲十分贊同。
清理工作即將進入尾聲，洞穴內的污染氣體已經原本濃郁的牛奶色，逐漸變成了淡淡的白色，洞穴內部也漸漸恢復了原本的樣貌。
就在這時，褚苒聽見一陣“砰砰”的悶響。
“你聽見了嗎？”褚苒看向距離自己最近的杜小玲。
“什么？”杜小玲茫然道。
“是爆炸聲。”海靈神色凝重。
公共頻道內響起其他同學的聲音。
“報告，坐標A315 ，遭遇小范圍爆炸。”
“報告，坐標A498 ，遭遇小范圍爆炸。”
“報告……”
凱瑟琳的聲音在公頻內響起。
“各位同學，我剛剛接到通知，礦洞內發生一起嚴重的氣體泄漏事故。”
“具體的爆炸原因仍在摸排中，但我們已經確定，本次爆炸事故只是暫時的，且已經結束。”
“請各位同學不要驚慌，你們攜帶的防毒面罩可以提供24小時的氧氣，收容裝置也具有一定的防御能力，能夠抵充小范圍的爆炸傷害。”
“為了保障各位的人身安全，升降梯暫時停止運轉。請各位同學停留在原地，不要走動，等待我們的下一步通知。”
凱瑟琳發言結束，頻道內瞬間炸了鍋。
“這是怎么回事？升降梯暫停工作？！”
“除了等待，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天吶，老師你確定我們不會有問題嗎？”
“對啊，我們又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貿然出去就是送死！”
“現在是地下三千米，不是三百米！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我們豈不是直接團滅？”
“放寬心，你是第一次來地下礦井嗎？這里經常有爆炸事故發生，但一般都沒什么人員傷亡的。”
“可我還是害怕啊……”
“確實，我經常跟著家里過來，等爆炸結束就沒事了，大家一定不要亂走！”
褚苒靜靜坐在原地，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聲。
但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意識到不對。
褚苒看向海靈，海靈也看向了她。
“為什么頻道里的人越來越少了？”
“他們在播放重復的音頻！”
兩人同時說道。
就在這時，公頻內響起其他學生的聲音——
“除了等待，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對啊，我們又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貿然出去就是送死！”
“放寬心，你是第一次來地下礦井嗎？……”
褚苒瞳孔緊縮，當真正學生的發言越來越少，只剩下幾道聲音在自問自答，問題自然就浮現出來了。
他們，又或者說，它們，到底是什么？
明明已經沒有人在提問，但公頻內的對話還在繼續。
“確實，我經常跟著家里過來，等爆炸結束就沒事了，大家一定不要亂走！”
第29章
公共頻道內的人聲越來越少。
最初的爆炸混亂過后,頻道內只剩下重復的聲音，不斷強調著讓眾人待在原地，不要隨處走動。
海靈和杜小玲嘗試發言。
“喂, 你好？”
“還有沒有其他人？”
但公共頻道內沒有人回應，凱瑟琳和尼爾更是不知所蹤。
就在這時, 公共頻道內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喂！你是什么人？”是郝悟知的聲音。
“我告訴你, 你要是敢動小爺一根汗毛，我家里都是不會放過你的！”
但緊接著，伴隨著一道慘叫，公共頻道再次恢復了沉寂。
“是郝悟知的聲音。”茉莉說道。
“看來情況比我們想象的要更為復雜。”海靈神色凝重，“難道……是之前那個怪物又回來了嗎？”
褚苒沒有回答。
但很顯然, 她也有同樣的懷疑。
“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必須行動起來！”杜小玲說道。
“我去郝悟知出事的方向，或許會找到有用的線索。”褚苒說著，準備起身。
“等等！”茉莉喊停道, “讓納特去吧！它裝載了監測功能，也可以遠程遙感。”
“太危險了。”褚苒皺眉，她清楚納特對于茉莉的意義, 如果真的是之前遇到的怪物, 納特恐怕有去無回。
茉莉咬唇, 堅持道：“我相信它會回來的。”
納特停在茉莉的肩頭, 拍打翅膀：“主人以及她的朋友們, 無須擔心我的安危。”
茉莉伸手放飛納特，納特長長的黑色羽翅舒展開來，消失在礦洞昏暗的燈光中。
眾人注視納特離開的身影。
海靈提議道：“我們要不要找找離開的出路？”
“可以去升降梯那邊，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杜小玲說道。
褚苒和茉莉自然沒有意見。
一行人返回之前的集合地點。
原本停留在此處的升降梯位置空空如也，學生們也不知所蹤。
抬頭看向上空,昏暗的礦道內，只有間隔一段距離亮起的小彩燈，提醒著眾人距離地面足足有三千多米的深度，而非三十米或者三百米。
杜小玲有些絕望：“我們不會一直被困在這里吧？”
只有真正被困在地下深處，她才突然意識到人類的渺小。在自然力量的映襯下，每個人就如同螻蟻一般脆弱。
如果地下五十米的范圍內，她們或許可以操縱機甲攀爬而上，但現在這是三千多米的深度，僅憑人力是根本不可能出去的。
“不要說喪氣的話，我們一定能出去的。”海靈提醒道。
“納特有消息嗎？”褚苒看向茉莉。
“沒有。”茉莉打開自己的伊娃面板，地圖顯示納特不斷朝著東邊的方向前進。
但在快要接近郝悟知所在的位置時，納特的信號突然從地圖上消失了。
“可能是地下的緣故，信號會受到干擾。”褚苒皺眉道。
“希望如此。”茉莉嘆了口氣。
海靈和杜小玲繼續嘗試著在公共頻道留言，聯系凱瑟琳和尼爾老師。
但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勞的，她們像是被扔進了一個完全密閉的地底空間，無法接收來自外界的任何信號。
褚苒走到原本升降梯停留的位置，仔細觀察著滑索的軌跡。
片刻后，褚苒皺眉道：“升降梯，真的還會再來嗎？”
原本懸掛升降梯的繩索軌道，不知道什么時候，上面多了一道極深的斷口。
海靈上前確認后，直接罵了一句臟話。
“完蛋了，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其他同學在哪里，也聯系不到老師，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杜小玲說道。
“納特也失蹤了。”茉莉補充道。
“別急，讓我想想……”褚苒思索著離開這里的辦法。
然而就在這時，礦洞地面突然開始劇烈的搖晃，高處有礦石不斷墜落，眾人站立不穩，東倒西歪。
下一秒，兩架將近三米高的機甲騰空而起，落石“砰砰”砸到機甲外殼上，幫助眾人抵擋住盡可能的危險。
“那是……什么？”杜小玲坐在褚苒旁邊，驚訝道。
伴隨著劇烈的晃動，地面深處裂開一道縫隙，一灘腥臭的液體從中流淌而出。
這灘液體逐漸匯聚到地表凹陷的地方，并在地面不斷蠕動著，逐漸形成人類的形狀。
“好惡心啊！”旁邊杜小玲已經看呆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這灘液體，或者說，這個怪物已經形成了人類的四肢和頭顱。
它渾身散發出淡綠色的光芒，兩只眼睛卻是淡黃色，中間一條豎線，像是蛇類的瞳孔。
褚苒意識到這個怪物的身體在不斷扭曲變形，而身邊的杜小玲已經和怪物對上視線，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僵直狀態。
褚苒用力拍醒杜小玲，大聲道：“不要看它！它有精神污染的能力！”
另一側的海靈和茉莉如夢方醒，瞬間清醒過來。
不斷有腥臭的液體匯入怪物的軀體，怪物也在不斷的變高、變壯。
褚苒注意到，怪物的左臂異常腫大，像是里面包裹著一個巨大的“腫塊”，正不斷往下滴落著腥臭的黏液。
最終眼前的怪物形成一個將近三米高的龐大身軀，與面前兩架機甲平高，它左臂的“腫塊”也暴露在眾人視野當中——
“納特！”茉莉尖叫道。
怪物捏著納特，納特的羽毛被悉數折斷，頭顱也呈現不自然的傾斜，像是被怪物用力折斷，它落在怪物手中，一動不動。
很顯然，納特已經被損毀，不再具備正常運轉的能力。
褚苒看到這一幕，眼眶有些發酸。
怪物很快丟掉了手中的納特，扭頭轉向距離最近的對象，即海靈和茉莉所在的機甲，似乎在猶豫從何下手。
海靈抽出冷刃，率先發動攻擊。
怪物揮舞著臃腫的，宛若史萊姆般的手臂，尖銳的冷刃與其接觸，完全沒入怪物的身體。
一瞬間，空氣發生了扭曲變形。
褚苒揉了揉眼睛，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下一秒，海靈抽回冷刃，卻發現最尖端的位置已經被怪物身體的黏液所腐蝕。
怪物被切成兩半的傷口已然自動愈合。
“它有腐蝕能力。”褚苒說道。
杜小玲操縱機甲，拿出小型離子炮，對準怪物，只聽“砰”一聲巨響，炮.彈沒入怪物的身體。
然而下一秒，如同被腐蝕的冷刃一般，這樣的熱武器攻擊進入怪物軀體后，宛若泥牛入海，根本不起作用。
但兩架機甲接二連三的攻擊成功激怒了怪物，它揮舞著手臂，一拳打向距離最近的海靈機甲。
機甲瞬間被抽飛出去，倒在地上。
不等機甲起身，怪物繼續發動攻擊，一拳又一拳，直到機甲徹底失去運作能力。
察覺到機甲不再反抗后，怪物終于停止攻擊，它用黏液形成的手掌拽住機甲的頭部位置，像是拖行一輛玩具小車般輕松，往礦洞內更深的方向走去。
“不能讓它走了！”褚苒咬牙道。
杜小玲操縱機甲，飛身追了上去。
冷刃將怪物的身體砍成兩半，但下一秒傷口自動愈合，攻擊無效；離子炮發射的炮彈沒入怪物身體，但預想的爆炸聲并沒有出現，像是沒入了無底洞。
她們的攻擊沒有起到絲毫作用，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全力一搏。
在輪番火力攻擊下，怪物終于被褚苒和杜小玲的機甲搞得不耐煩，緩緩轉身，決定先解決掉兩人。
只見怪物嘶吼一聲，雙臂延伸變長，抽中了褚苒和杜小玲所在的機甲。
杜小玲作為主駕駛，精神力被反噬，立馬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
在重擊之下，褚苒的防護面罩被擊破，淡淡的白霧吸入肺部，引起一陣火辣辣的痛感。但她顧不得面罩的損傷，只是飛快修補著機甲破損的地方。
眼看怪物拖著海靈的機甲走到一處水井邊緣，褚苒終于意識到不對：“那是水井！”
本應早些反應過來的，但怪物似乎具備很強的精神污染能力，明明已經走到了水井邊緣，褚苒才反應過來。
地下礦洞的水井連通地下暗河，四通八達，最遠的終點可以抵達入海口處。如果讓怪物拖著海靈的機甲下去，那么估計再也找不到海靈的蹤跡。
更重要的是，中型機甲的供氧能力有限。海靈機甲的受損狀況并不比杜小玲好多少，甚至更為嚴重。即使有防護面罩的補充，海靈和茉莉在水下能存活的時間也不會超過24個小時。
總之，必須阻止怪物拖著海靈和茉莉離開！
褚苒看向杜小玲，杜小玲也反應過來。
眼看怪物跳了下去，杜小玲咬牙，操縱機甲也跟著跳下去，在井內下落的同時，她甩出鎖鉤，纏住了海靈機甲的終端。
“撲通”一聲，兩輛機甲墜入水中。
冰冷的地下水灌入駕駛艙內，防護面罩破損，再加上之前吸入了毒氣，褚苒下意識嗆了兩口水。
等到褚苒適應水下壞境，睜開眼睛，察覺到有人正在往她的嘴上按東西。
杜小玲將自己沒有破損的防護面罩摘下，安到了褚苒身上。
清新的氧氣涌入肺部，方才那股火辣辣的痛感終于得到緩解，褚苒猛吸了兩口，意識到不對——杜小玲將僅用的面罩遞給了她，自己則在水下緊緊閉氣。
褚苒摘掉面罩，想要還給杜小玲。
但杜小玲推了回去，打手勢道：“你體力不好，更需要這個。我可以堅持。”
褚苒自然不肯。
兩人推搡中，一股湍急的水流涌來，褚苒瞬間失去了意識。
臨昏迷前，褚苒只看見杜小玲朝自己比著手勢。
“不要放棄。”
第30章
褚苒再次恢復意識, 發現機甲的駕駛艙已經打開，而自己半個身體泡在水中。
杜小玲就躺在自己身邊，昏迷不醒。
褚苒拍了拍杜小玲的臉：“喂, 杜小玲！”
杜小玲毫無回應，作為機甲的主駕駛員, 她受傷程度要比褚苒更為嚴重。
褚苒又俯身聽了杜小玲的心跳,確認她的生命體征平穩，沒有大礙后，將杜小玲拖出機甲，轉移到更為干爽的地面上。
褚苒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個自己從來沒有來過的礦洞, 海靈和茉莉不知所蹤。
“ E105號礦洞？”褚苒念出路邊的標牌。
地下暗河將她沖到了距離三個礦洞之外的E105號礦洞,這里恰好是那個繃帶男委托的維修訂單所在地，倒是方便了她做任務。
褚苒又回到機甲旁邊，試圖修理。
“該死……”查明機甲問題后, 褚苒不禁有些頭疼。
機甲的動力部位出了問題，原本填充冷卻液的位置被砸出一個大洞，冷卻液已經全部漏光了,導致機甲無法正常啟動。
這并不是技術上的問題,而是硬件設備的缺失。也就是說,在褚苒找到合適的冷卻液之前,這架機甲都是無法啟動的。
褚苒安置好杜小玲, 決定步行在附近尋找這個礦洞的升降梯。
令人奇怪的是，這里明明是那個繃帶男委托的任務地點，視頻中的爆炸就發生在此處。然而一路走來，沿途只散落著一些礦車和木箱，這些東西上燒焦的痕跡能辨認出這些是爆炸的殘留物,根本沒有那些小型救援機器人的行蹤，孢子號也不在這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褚苒在一處拐角發現了那個怪物黏液的痕跡。
褚苒順著黏液的方向跑去，發現越靠近礦洞深處，地上的黏液痕跡越發明顯，那股腥臭的味道也愈發刺鼻。
終于，褚苒發現了那個怪物的身影。
海靈的一頭藍發格外醒目，她和茉莉倒在地上，不遠處是已經完全損毀的中型機甲。
而那個怪物正圍在她們身旁。
“喂，你這個丑陋的家伙，看我！”褚苒發出聲音，但那個怪物無動于衷，仿佛沒有聽覺。
褚苒拿出防身用的鉗子，用力砸向怪物腦袋，一擊命中。
這一招終于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它放棄了海靈和茉莉，轉而咆哮一聲，朝褚苒的方向緩慢蠕動。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褚苒畢竟不是戰斗工種，拉來仇恨后，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如何是好，“冷靜，我需要冷靜。”
周圍有廢棄的木板，褚苒撿起來，繼續砸向怪物。
怪物被激怒，帶著腥臭黏液的拳頭已經彈射而至，直接正中褚苒臉頰。
一股熱流涌入鼻腔，褚苒抬手一摸，發現鼻血流了出來：“我真的……”
早都說了，她不是戰斗工種啊！
只見怪物咆哮一聲，兩只手臂在空中不斷伸縮變形，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抓住了褚苒。
在將近三米高的怪物手中，褚苒被高高舉起，就像一張薄薄的紙片，被甩來甩去。
褚苒掏出隨身攜帶的維修扳手，用力刺入對方的腦袋。 ——這是她慣用的一柄扳手，還是從虞蓮店里“順”來的。
“噗嘰”一聲，扳手完全沒入了怪物的腦袋，怪物吃痛，發出一聲咆哮。
怪物的聲音帶有精神污染的屬性，如此近的距離，褚苒瞬間捂住了腦袋，頭痛欲裂。
但與此同時，怪物松開了手中的褚苒，轉而抱住腦袋，發出接連不斷的咆哮聲，看起來并不比褚苒的狀況好多少。
將近三米高的距離，褚苒本以為會自己重重砸到地上，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但下一秒，褚苒落入到一個柔軟的……墊子上。
“克洛伊，你又在偷懶了。”一道責怪的聲音響起。
褚苒睜開眼睛，看著對方的臉，不可置信道：“我？”
“當然！要是被組長知道你在睡午覺，絕對沒有好果子吃！”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樣貌普通，他看著褚苒，催促道。
褚苒起身，一抬手，發現自己的左手變成了一只鋼爪，左小臂也被一個透明液泵取代，黑色的連線沒入□□，液泵不斷泵出紫色的液體。
褚苒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似乎是在一個工廠內，這里整齊擺放著許多顏色不一的玻璃罐。
透過玻璃的折射，褚苒發現自己穿著一身白色的實驗服。
但很明顯，玻璃上折射出的，是一個瘦削男人的臉，根本不是她自己的臉啊！
剛才催促她起身的年輕男人又說道：“克洛伊，昨天的生化報告呢？”
褚苒的疑惑快要具象化，她問道：“什么報告？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在說什么？”
對方似乎根本沒有聽見褚苒的疑問，只是自顧自道：“行吧。你寫好了就快點交上來，今天晚上能交上來嗎？”
褚苒張了張嘴，懷疑人生。
對方繼續道：“對了，實驗室的廢水，記得及時處理掉。如果被煉金師們知道了，他們一定會不高興的。”
褚苒盯著自己左手的鋼爪，下一秒，她聽見自己說道：“好的。”
緊接著，場景驟然轉換。
眼前景象明顯是之前對話提到的廢水池，褚苒發現自己的身體又恢復了“正常”。
而克洛伊，即褚苒之前附身的那個男人，正拎著一個大桶，彎腰連接著排污管道。
褚苒吸了吸鼻子，聞到池水散發著一股熟悉的味道，正是那個怪物身上的腥臭味。
但眼前的廢水池，只是一灘腥臭的、發綠的污水，根本沒有那個將近三米的人形怪物的蹤跡。
克洛伊打開了排放污水的閥門，灰褐色的廢水沿著管道排放到池水中，冒出一個個小泡。
等到污水排放干凈，克洛伊準備關上閥門，卻失手打掉了自己的門禁卡。
圓形卡片掉入池水中，漂浮在上面，一動不動。
“見鬼！”克洛伊說道。
他拿起旁邊一根木板，試圖去勾門禁卡。但木板只是觸碰到池水的蒸汽，就已經被腐蝕成了黑色。
克洛伊拿出伊娃，聯系同事：“亞當，我的門禁卡掉到生化池了，怎么辦？”
亞當大呼小叫的聲音傳來：“你怎么這么不當心！補辦一張門禁卡的費用，足夠我們半個月的工資了！”
“是啊……”克洛伊看著門禁卡逐漸沉入池水，懊惱道。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你不如趕緊去補辦。”亞當說道。
掛斷通訊電話后，克洛伊坐在生化池邊緣，看著淡綠色的池水，心情很糟糕。
就在這時，腥臭的池水突然翻滾起來，冒出愈來愈多的氣泡，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出來。
下一秒，一個圓形卡片破水而出，飛到了地上。
克洛伊撿起來，發現正是自己丟失的門禁卡：“咦？！”
“亞當！生化池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我的門禁卡回來了！”克洛伊語氣興奮。
亞當毫不留情道：“克洛伊，你是不是加班太多，出現幻覺了？生化池是煉金廠的廢水集中地，那種劇毒廢水匯聚的地方，怎么可能會有活物！”
“我的門禁卡……”
“或許是你壓根就沒丟，自己以為丟了呢！”
“不是，我真的看見了！嗖一聲，它就從池子里被吐出來了！”克洛伊試圖解釋。
“好了，快回來工作吧！今天我們應該能早點下班，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克洛伊站在原地，鋼爪握住那枚圓形的小小門禁卡，上面沾染的淡綠色液體，提醒著他剛才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
“真是奇怪……”
緊接著，失重感傳來，場景驟然轉換。
褚苒落入新的地點。
眼前場景還是生化池，但周圍的景色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發動機嗡鳴聲不斷，這里聚集著許多正在忙碌的工人。
克洛伊和亞當也在其中。
克洛伊問道：“亞當，你說池水里那個東西，真的像煉金師所說，是具備自主意識的生化怪物嗎？”
“不知道。”亞當聳了聳肩，“它確實具備生命的基礎反應，但其他同事和我的觀點一致，我們都認為這不過是煉金失敗的產物罷了——這種產物又不是沒有，上個月我們不是才處理了一個嗎？”
“你是說那個嫁接了動物基因的死嬰？”克洛伊問道。
“反正煉金師們研發的生物基因改良劑銷量那么好，失敗的產物那么多，更像人類的產物也不是沒有，何必要執著這灘臭水溝呢？”亞當捂著鼻子道。
生化池的污水被逐漸抽干，暴露出池底的各種陳舊垃圾，以及池水正中央的一灘綠色黏液。
穿戴著白色防護服的工人乘坐升降梯，下到池底，將這灘黏液收容進一個玻璃罐中。
“淪落為煉金師們的實驗對象，并不是一件好事。”克洛伊有些擔憂道。
“克洛伊，我求求你，少一些婦人之仁吧！一個只是具備基礎生物反應的實驗體罷了！”亞當嘲笑道。
褚苒盯著被裝在玻璃罐的綠色黏液，后知后覺意識到——這里應該是那個人形怪物的記憶。
眼前這個生化池，以及這個叫克洛伊的實驗員，應當就是怪物誕生的背景。
不過，為什么會讓她看到這些呢？
褚苒還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畫面再次翻轉。
接下來的場景切換非常迅速，或許是因為怪物本身正在處于不穩定的狀態。
這是一段痛苦的回憶，畫面不斷閃回。
為了獲取理想的實驗數據，穿著白衣的實驗員戴著面罩，不斷向怪物注射各種各樣的物質，甚至包括人類的血液。
在持續的強烈刺激下，這灘淡綠色的液體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在透明的玻璃罐中不斷翻滾。
即使處于旁觀視角，褚苒也能感受到這個怪物無法言說的痛苦。
但玻璃罐外，只有記錄各項數據的實驗員：“實驗體的承受極限尚未被完全開發，繼續加大刺激反應——”
與痛苦相對應的，經常出現在玻璃罐前的，是那個叫克洛伊的實驗員。
他經常在深夜過來，坐到玻璃罐前，對著這灘綠色的液體喃喃自語。
有時候是在分享生活中的趣事，有時候是講一個簡單的故事，偶爾也會聊自己遇到的煩惱，就像和朋友相處那般。
逐漸具備自我意識的黏液，伸出一小截綠色的觸手，攀出了玻璃罐的邊緣，想要觸碰克洛伊的身體。
克洛伊并沒有尖叫，只是笑了下，解釋道：“我可不敢碰。身為一名為煉金術師工作的窮人，我沒有錢再更換手指了。”
黏液似乎聽懂了，淡綠色的觸手縮回去，從玻璃上慢慢滑了下去，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
克洛伊安慰道：“一切都會好的。話說，我叫你漢娜怎么樣？”
黏液拍了拍玻璃墻壁，似乎沒有理解。
克洛伊在生活中很少有這樣表達自我的機會，他只是喃喃自語道。
“漢娜是我妹妹的名字。大家都說她是世界上最乖巧懂事，最聽話的小孩，每個人都非常喜歡她。我和父母經常在工作結束后，給她帶一個糖果或者一份小禮物。”
“可惜在一場爆炸事故中，我的家人都不在了，她沒有活下來。”
“至于我，只能裝上改造義肢，注入煉金術師們的藥物，連帶著我家人的那份，努力活下去。”
黏液又拍了拍玻璃壁，試圖安慰對方。
但克洛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只是自顧自說著話，并沒有注意到黏液的這些小動作。
下一幕場景，應當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后。
黏液，或者稱為“漢娜”，它的形態已經和最初那灘液體完全不同。
在各種藥物的刺激培養下，它的身體依舊由黏液構成，但已經初步形成了人類的四肢，皮膚散發著淡淡的綠光。
它整個身體依舊泡在玻璃罐中，卻能夠隨著藥物刺激不斷進行收縮反應，看起來像是人類泡發的尸體，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感。
“克洛伊，快看，它真奇妙！”亞當拿著記錄本，著迷般盯著玻璃罐中的怪物，“明明誕生于生化池的廢水中，卻能成長為如今的形態——難道它真的具備自我意識嗎？老天爺，我們運氣真是太好了，居然被指派來觀測這個怪物的生長情況！”
“亞當，之前你不是這么說的。”克洛伊糾正道。
“或許它能夠成長為人類肢體的替代物，——克洛伊，我們應當將這一結果匯報給煉金師們，他們專研生化藥劑，我們一定會因此大賺一筆的！”亞當說道。
克洛伊皺眉道：“還是算了吧，它已經夠可憐的了。”
亞當挑眉道：“你瘋了嗎？我們這么貧窮，應該抓住這個機會！”
“我們應當早點結束這個實驗，它并不具備任何被開發的潛力。”克洛伊堅持道。
“克洛伊，我需要這個邀功的機會。”亞當看著克洛伊，神色發狠，“我不像你孤身一人沒有牽掛，我還有家人需要養活，你不能阻止我。”
“……”克洛伊看著好友，沉默片刻，低聲道，“如果你一定要堅持這樣做的話。”
漢娜察覺到兩人緊張的氛圍，試圖拍打玻璃，但沒有人意識到它的存在。
當天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
克洛伊再次出現在實驗室。
與以往不同，這次他帶來一個將近兩米高的廢水桶。他打開玻璃罐的閥門，將黏液轉移到水桶中，又將水桶搬運到煉金廠外的小溪邊。
“漢娜，走吧，你不屬于這里。”克洛伊這樣說道。
漢娜伸出觸手，卻不敢觸碰克洛伊的身體，它輕輕搖晃著手臂，表達自己的擔憂。
“我會偽造實驗數據，說實驗出了岔子，已經失敗。”克洛伊說道，“快走吧，這條小溪連同地下暗河，你可以放心離開。”
漢娜停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靜。
克洛伊說道：“這里的人們因為過于貧窮，為了利潤做出許多言不由衷的事情，已經快要變成一個個瘋子。放你離開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這番話說完，克洛伊轉身離開。
漢娜流入溪水中，但沒有走遠。它選擇了一處污水廠的水池中，靜悄悄蟄伏在水底，每天可以遠遠看見煉金廠發生的動靜。
接下來一連數天，漢娜都沒有看到克洛伊的身影。
直到半個月后的一個夜晚，克洛伊的那位朋友亞當，和其他三個工人，推著一輛木板車，從煉金廠的大門出來。
漢娜趴在水底，揮舞著自己長長的觸手，但隨即它意識到這些人類并不認識自己。
亞當和其他人的對話聲音傳了過來。
“真是倒霉，太晦氣了！”
“都怪克洛伊干的好事！”
“是啊！不僅大賺一筆的機會沒了，我們的獎金也被扣掉了！”
“哼，克洛伊自己死了也就算了，還要拖累兄弟們！”亞當奚落的聲音傳來，他掀開了木板車上的白布。
白布之下，是克洛伊的尸體。
這四人走到煉金廠的大門外，聯手將克洛伊的尸體高高懸掛起來。這樣即使遠遠眺望煉金廠的人們，也能夠看到門口懸掛著的克洛伊。
“聽說煉金師們知道實驗樣本消失，大為光火，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要我說，克洛伊真是活該！就應該被這樣掛出來，警示其他動了歪心思的人！”其中一個人尤不解恨，朝克洛伊的尸體重重打了一棍。
“好了，你們差不多行了。”亞當叫停道，“聽說現在煉金師派人在全城搜查那個實驗體的下落，不知道結果如何。”
“要我說，那個實驗體肯定被克洛伊這小子賣到了暗網，我們不如關心一下克洛伊的錢在哪里！”
“可惜這小子有膽賺錢，但沒膽子享受嘍！”
“……”
等到這四個人散去，已經將近深夜。
漢娜趴在污水池底，靜靜看著工廠門口，被高高懸掛起來的克洛伊。
克洛伊臉上布滿了血污，一雙藍色的眼眸此刻緊緊閉著。
一陣微風吹來，克洛伊左手斷裂的鋼爪輕輕晃動，小臂破損的液泵露了出來。
在一個看不見星星的夜晚，漢娜用自己初具雛形的四肢攀爬到鐵門之上，帶走了克洛伊的尸體。
——
隨后，這家煉金廠迎來了史上最慘重的報復——
所有的實驗室儀器被毀于一旦，昂貴的實驗標本也被統統破壞。
至于在場的所有實驗員和工人們，都被一個渾身黏液，具備人類肢體的怪物殺死。
漢娜吞噬了許多人類，體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受——憤怒，不甘與仇恨。
只因煉金師不在場，僥幸活了下來。
但隨后，煉金師們發布了通緝令，用巨額賞金緝拿漢娜。
最開始的污水廠已經不再適合藏身，漢娜帶著克洛伊的尸體無處可去，最終只能逃向地下礦井。
但緊接著，在潮濕的環境下，克洛伊的身體開始霉變。
漢娜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只能采取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法，吞噬。
吞掉克洛伊的身體后，漢娜擁有了一種更微妙的情感——愛。
但是，怪物也會明白愛和被愛的意義嗎？
發布在暗網的通緝令吸引了越來越多的能人異士，他們可以輕松潛入險象環生的地下礦井，地下暗河對他們來講更是小菜一碟。
但毫無例外，這些人全部都有去無回，被漢娜悉數吞噬。
與此同時，漢娜的身體也在不斷進化，它變得越來越聰明，學會了陷阱與陰謀，直到通緝令也不再是它的對手。
唯一不幸的是，吞噬的快.感漸漸占據了漢娜的意識，它學會享受血與肉被撕開的快感，以及人類驚恐的眼神。
漢娜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從報復那些仇人，到襲擊路過的礦井礦工，吞噬許多無辜的生命。
人們在它經常出沒的礦井張貼了警告的標識，稱它為礦井內的生化怪物，同時也沒有放棄對它的圍剿攻擊，不斷派人試圖抹殺它的存在。
但這樣的仇恨只會讓蟄伏在暗處的漢娜愈發興奮，更加享受狩獵人類的快.感。
直到那一天，那頭海藍色的頭發出現在視野范圍內。
漢娜記得克洛伊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說過，自己的親妹妹漢娜，也有一頭海藍色的頭發。
陌生的情感在腦海中盤旋，漢娜頭一回產生了“好奇”的念頭，決定主動現身，帶走這個海藍色頭發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