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和方明朗站在走廊,此刻湊得近了,方明朗那張帥臉竟越發顯得俊氣逼人。
他比程楠高了大半個腦袋,低頭笑瞇瞇看著她。
今天下午的陽光十分充足。
程楠緊張的心都快蹦出來了,咽了口水,絞著手指說:“方,方先生……我是顧知許的妹妹,我叫程楠。”
他點頭,“程小姐,你好。”
“你,你之后還會來看望我哥哥嗎?”
方明朗搖頭,“顧先生不喜歡被打擾,除非需要用到我,否則我之后不會再來了。”
“也是……”程楠摸摸腦袋,視線落到他的運動褲上,“啊,你挺喜歡運動吧?喜歡跑步,還是打球?”
方明朗笑了笑,“都不是。我喜歡滑板。”
程楠瞪大眼睛。
方明朗腦袋微偏,額前碎發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掃過濃眉。“怎么了,聽起來是不是很像高中生?”
他的目光就在幾寸之外,那雙眼睛像星星一樣明亮溫和,閃著耀眼的光,眨巴間,輕輕掉到程楠心上。
“啊不是的!”程楠慌忙低下頭,“挺,挺好的,我,我也很喜歡滑板……”
“是么,那以后有空一起出來玩。”
“好!”
方明朗微微笑,沖她擺擺手轉身,“再見了,程小姐。”
程楠連忙抬起頭,滿眼都是那長身玉立的背影。
眼前年輕醫生那嚴肅冷靜的白大褂下,藏著的是一顆溫暖又活躍的心臟。
“方先生,你,可是,你還沒有——”程楠語無倫次。
她似乎從沒有這么無措過。
她習慣了身邊都是顧衍這樣的同齡的男生,平時一起玩時什么玩笑都開,喝酒喝高了還能逮著他們揍一頓……突然遇見這樣春風般明媚的人,她竟不知道該怎么樣說話了。
幾步外,方明朗忽然回過頭。
他笑起來那兩顆淺淺的虎牙非常可愛,冬天的陽光毫不吝惜的鋪在他臉頰。
程楠鼓起勇氣道:“你還沒有給我你的信息。”
“啊。”方明朗低低應了一聲,從兜里翻找一番拿出手機,笑著看向她說:“是我疏忽了。請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吧。”
程楠呼吸停滯住,心臟把腿都跳得發軟,手指慌忙絞動在一起,稀里糊涂報了一串數字。
方明朗輸入完畢,給她撥了過來。
手機鈴聲在安靜的走廊忽然響起,程楠嚇了一大跳,習慣性拿到耳邊按下接聽鍵。
這次方明朗沒忍住,笑著笑著就笑出了聲音,清脆又爽朗的“哈哈哈”從手機傳進程楠耳朵里。
程楠頓時臉色通紅。
他看見程楠臉紅,卻還是笑個不停,一面笑一面往回走,擺著手說:“下次再見,有時間一起去玩滑板吧,程——程楠?”
程楠的臉頰徹底沸騰起來,“嗯!”
她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這樣一個人。
他身上沒有她見慣的公子哥傲氣。
也沒有長相出眾帶來的優越感。
他健康帥氣,挺拔高挑,學識淵博,又彬彬有禮。
笑起來像太陽。
程楠走回書桌前,腦子里都還想著方明朗。想到他想起他剛才取笑她的樣子,不禁握緊了鋼筆,咬著牙在紙上亂涂了幾個黑圈圈,又忍不住發笑。
“程楠。”
“程楠?”
顧知許喚了她兩聲才聽見。
程楠如夢初醒,趕忙放下筆回頭走過來,“哥,怎么了?”
顧知許面色有些發白,靜靜倚靠在床頭,“要去做檢查了。”
“噢,好的。”程楠回頭看了一眼,沒看見蘭哥。
她攙住顧知許的胳膊扶他下床,小心翼翼托住他修長的腿緩緩放在地上。
露出的一截腳踝蒼白又細弱,程楠蹲在地上幫他穿鞋,莫名的腦子一熱,好奇的問了一句:“哥,你有多高啊?”
顧知許低著頭看她,臉上閃過驚愕。
程楠也愣住了。
“對不起!”程楠咽了口水,垂下腦袋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可真是瘋了,見了帥哥得意忘形,竟然敢問顧知許這種問題。
對一個站不起來的人問身高,她還是人么?
還好顧知許沒太介意,擺擺手不耐煩說:“不知道,很多年沒量過了。”
“哦,哦……”
程楠舒了口氣。
其實小時候她一直覺得顧知許很高,她永遠都是在仰望他。
但后來顧知許接連幾次腿傷住院,從勉強能走到用必須拄拐杖,最后只能坐輪椅,她也早已忘記那些只能仰望他的日子了。
程楠推著他往外走,有意岔開話題,“誒,哥,你跟我講講你資助的這些孩子吧。尤其是方明朗。”
顧知許微皺眉頭,斜睨她一眼,“方明朗怎么了?”
“沒怎么,我只是有些好奇。”
顧知許抬指揉了揉太陽穴,精神不濟,閉著眼靠向椅背。
“他是當年資助的第一個。”
“哇,這么巧?說起來,哥你是怎么想到要資助學生的呢?”
“就是因為方明朗。”顧知許頭有些暈,屈肘抵著腦袋閉眼回憶,“九年前松林島那個項目開工的時候,爺爺讓我去了一趟現場。那片當時還是郊區荒地,周圍什么設施都沒有,只有一些住戶。”
“項目都開工了他們還沒搬走嗎?”
“那些住戶不在松林島范圍內。”
程楠點點頭,“方明朗他就是那些住戶嗎?”
顧知許應了一聲,“不過他隔得更遠,他家和項目場地中間隔了一條河。”
“那真是很偏僻了。”
“嗯。那一片兒是臨川最北邊郊外,如果不是松林島在那邊建成了新興商業體,至今都還是荒地,住戶們普遍需要領最低生活保障金。”顧知許頓了頓,又說:“方明朗當初年級第一,學校給免除學費、補貼食宿都仍然要輟學。”
難得顧知許講這么多話,程楠連忙追問:“為什么呢?”
“他家里母親病故了,父親在外務工時受傷住院,除此以外還因為房屋問題欠了別人大幾十萬,他那時候只能去打工還債。”
程楠驚訝。
她想象不出那么陽光開朗的人曾經生活在這樣黑暗的沼澤里。
電梯一路往下,程楠跟著護士一起帶顧知許去拍片。
“哥,你當初是怎么幫他的?”
顧知許皺著眉,剛要開口,腦袋又痛起來,只能擺擺手道:“只是些舉手之勞,不值一提。”
程楠點頭,“好吧。”
從電梯出來,程楠看見蘭哥和劉院長都提前等在ct室,他們要為顧知許重新做一套全面身體檢查。
車禍對他身體傷害很大,雖然聽上去只是舊病發作以及骨折之類,但對顧知許這樣的病人來說,任何一點小的遺漏都或許要了他的命。他們不得不謹慎一些。
趁著顧知許做檢查,程楠出去買了一些吃的。
博雅醫院這一片兒是臨川最繁華的市中心,不缺高檔酒店,程楠打車去了最近的一家。
她坐在角落里,拿著菜單點了幾道清淡熱菜。
“湯品里面除了鹽,其他調味料都不要放,鹽也盡量少放,能嘗出一點味兒就行。其他菜不要花椒、胡椒、料酒、姜蔥蒜、香料等等,其余調料也只放平時的三分之一就好。做完全部打包,謝謝。”
服務員驚訝,為難的說:“這樣做菜品味道恐怕會受影響。”
程楠搖搖頭,“沒關系,這是給病人吃的,他口味很淡。”
“好的。那么煩請您耐心等待。”
酒店菜品制作時間較長,等待的時間里,服務員給程楠端來了幾份甜點。
程楠無事可做,拿起小瓷勺舀了幾口布丁,轉頭看向窗外。
今天天氣真是不錯,落地窗外人來人去,寬敞的馬路上車水馬龍。
有一臺藍色轎跑從路邊駛過,在前方掉了頭,徑直開往酒店門口停下。
是一個高調的牌子,車頭流暢利落。
程楠想著大概是什么愛出風頭的小富二代,下一秒,車門打開,駕駛室里走出來一個身披白大褂的年輕人。
喲,又是醫生?
一天之內竟然遇到了兩個把白大褂穿出醫院的醫生。
程楠來了興致,勺子停下來,瞇著眼仔細觀察起進門的人。
男人看上去也是個年輕醫生,但和方明朗不一樣,他臉上戴一副銀框眼鏡,黑發偏長,劉海搭下來遮住了眉毛,看上去斯文又沉悶。
他的白大褂下是標準的西褲皮鞋,個子高,長腿一邁快步走進來,在程楠前面的位置坐下。
男人似乎很趕時間,招招手把服務員叫過來,在菜單上點了一通,囑咐道:“跟廚師說味道一定要淡,那些味重的調料都別放,比如胡椒粉、蒜……算了算了,干脆別放調料了。”
程楠兩手抱在胸前,津津有味的看他。
服務員說了什么,他擺擺手,“難吃無所謂。”
程楠正想著這天底下不會有這么巧合的事,只見男人又從口袋里摸出了電話。
他聲音不大,程楠位置恰好能聽見。
“我是魏瀾。”
“嗯,我現在已經回到臨川了,稍后馬上過來,你讓他先別睡覺。”
“不行,這次絕不能再拖了。”
“稍后我來和劉院溝通,他這次……嗯?明朗也來了?明朗走了嗎?”
程楠的眼睛瞬間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