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瀾掛斷電話,抬頭看見面前多了一個人。
清秀漂亮的女孩沖他微笑,“這位先生,你有聽過顧知許、方明朗這兩個名字嗎?”
魏瀾臉上浮出驚訝。
他把手機緩緩收進口袋里,靠著椅背饒有興趣的看向程楠。
腦子里有個年頭轉了又轉,最后笑著問:“程楠,程小姐?”
程楠愣住,“你認識我?”
“豈止。”魏瀾慢條斯理從西裝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推到程楠面前,“程小姐,初次見面。我叫魏瀾,是你哥哥顧知許的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我哥看心理醫生?”
魏瀾又笑,“嗯,治他那重度潔癖嘛。”
程楠點頭,“他這毛病的確該治治了。對了,你剛才還提到了明朗,你認識方明朗嗎?”
“是的。明朗是我的校友,我們倆的導師是夫妻,我們姑且也算同門師兄弟,讀書的時候經常一塊兒吃喝玩樂。”
魏瀾笑得很溫和。
他的為人倒不似那外表那樣內斂沉悶,笑起來大大方方的,和方明朗一樣。
程楠好奇,“那你是不是也要玩滑板啊?”
“你猜。”
“這我哪猜的到?”
魏瀾哈哈一笑,“這都猜不到?明朗的滑板可是我教他的。”
程楠一愣,大笑起來。
回醫院的路上,在魏瀾的殷切指導下,程楠根據方明朗的手機號添加了他的微信。
方明朗和許許多多陽光開朗的年輕人一樣,朋友圈里發旅游、發運動,程楠發現除了滑板以外他還會滑雪、滑冰,偶爾還和朋友們出去露營探險,興致來了還在家做烘焙。生活過得多姿多彩,是個十分有趣的人。
魏瀾手搭在方向盤上,聽她悄悄偷笑,“有意思吧?我們明朗很好,在學校非常受歡迎的,又高又帥性格也好。”
“他有多受歡迎?”
“追求者不斷咯。”
“那……他還是單身嗎?”
魏瀾推了推眼鏡,打趣道:“怎么,看上我們明朗了?小姑娘,眼光還不錯嘛。”
程楠慌忙低頭,她也不想否認,只能緊捏著手機說:“魏醫生,我跟你打聽方明朗的事你千萬別告訴我哥啊。”
“噢?”
“我怕他多想。他不允許我早戀。”
魏瀾笑了一聲,意味深長的點頭,“這樣啊。那到底是不讓早戀,還是壓根兒不讓戀呢。”
程楠糾正他,“是不讓早戀。”
魏瀾笑笑沒說話。
抵達醫院后,兩個人直接去了病房。
顧知許已經做完檢查了,腰和腿都重新打了固定,脫臼的那只胳膊也再次放回了三角巾里。
他臉色蒼白,虛弱的靠坐在床上,看到程楠進來就皺起了眉,“你去哪兒了?為什么半天不回來?”
程楠走進來,把餐食放到床邊,拉開凳子坐下,“別生氣嘛。哥,我只是去給你買吃的了,路上還遇到了魏醫生,我們聊了一會兒天。”
“聊什么了?”顧知許眉間一冷,轉頭瞪向門口的魏瀾,眼睛里的警告就差蹦出來貼在魏瀾嘴上。
魏瀾連忙舉手,“只是聊了一會兒運動而已,別瞎想啊。我們都給你買了吃的,你要吃誰的?”
顧知許忿忿收回視線,“當然是小楠的!”
魏瀾噗嗤一笑,轉身往外走,“好好好,我可不樂意打擾你們兄妹情深。走吧蘭先生,我們去樓下聊兩句?”
他給蘭哥遞了個顏色,蘭哥點點頭就跟他出去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程楠和顧知許。
程楠看了門外一會兒,無奈回過神來,伸手摸了摸顧知許的額頭。
溫度略高,估計是有點低燒。
“好啦,一個病人怎么總是火氣那么大呢?哥,你心情放輕松一點,對身體會好一些的。”
顧知許依舊沒好臉色,“程楠,你想教育我?”
程楠吸了一口氣。
顧知許這頂級臭脾氣,要換成哪個跟她同齡的男生她早開揍了,但偏偏這是顧知許,再怎么討厭也只能乖乖哄著。
“沒有的事,我怎么敢教育哥哥?”程楠一面笑著一面把餐盒打開。
酒店打包的還算精美,深棕木盒子里一只只瓷盅擺放的很整齊,揭開蓋子,香氣四溢。
“嘗嘗吧?”程楠往床尾瞄了一眼,他腿上裹了厚厚的繃帶,“不吃飯,腿又要疼了哦。”
顧知許低哼一聲,轉頭不看她。
程楠像哄小孩子一樣,自顧自的打開瓷碗,舀起一勺龍井蝦仁,吹涼了送到他唇邊,“乖,吃點吧。”
顧知許眉頭皺得更深,但是一轉頭,對上程楠那張暖洋洋的笑臉,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挑剔講究的大少爺終于愿意紆尊降貴張開嘴巴,慢慢吃了一口。
很快又滿臉嫌惡,“哪家餐廳?那么難吃。”
“哎。”程楠轉頭又換了一碗清燉百合,照例舀起一勺吹了吹,“那再嘗嘗這個吧?沒關系,我知道你口味挑剔,買了很多。”
顧知許微愣,盯著那勺子,忽然抬眸,沉默的視線掃過她的臉。
“程楠。”
程楠笑,“哥,你剛才還叫我小楠呢。”
顧知許面色一怔,咬牙別過頭去。目光落在自己扎針的右手上。
他左手傷了,右手也沒力氣。
想來如果不是看他手不方便,程楠肯定不會喂他吃飯。畢竟他們現在見面除了吵鬧就是吵鬧,程楠煩極了他,恨不得躲他遠遠的。
他似乎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只要無法像從前一樣完全掌控程楠的一切,他就會忍不住發火。
就像剛才,他做完檢查看不見她,忍不住心里著急。
但其實她只是去給他買飯菜了。
顧知許咽下一口酸澀,緩緩垂眸,啞著嗓子道:“小楠。”
“嗯!”程楠笑得很開心,又舀起一勺送到他唇邊,“多吃點吧,快好起來。”
顧知許沒說話,但也沒再抗拒,順從的吃她喂來的飯。
但沒吃幾口,程楠的電話忽然響了一聲。
她放下碗拿起手機,看見居然是方明朗的消息。
程楠心里一驚,哆嗦著手指點開那條消息,只見那宇航員頭像旁,白色氣泡里有好幾排文字:
剛得知程小姐和魏瀾學長也是朋友,真是太巧了。魏學長剛才組織這周末去蒼梧山爬山,要一起嗎?
程楠只覺得一身的血都往腦門上涌,耳朵里一聲嗡鳴,耳垂瞬間紅了。
她火速發過去一個“好!”,立刻關閉屏幕,不敢再多看。
剛放下手機,顧知許的目光立刻朝她壓過來,“誰。”
程楠撓撓頭,“哈哈,學校里的朋友,約我周末去玩。”
“不準去。”
程楠大驚失色,“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說不準就是不準。”
程楠都快跳起來,“不,哥,其他都好說但是這次我必須去!”
顧知許冷眼看她,“不準去!周末你就在這兒好好待著,哪也不準去!”
程楠試著和他商量,“哥,這次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只是周末玩玩,結束就立刻回來好么?我下周沒什么課,就在這里陪你好不好?”
“不好!”
程楠緊張的抓頭發,眉頭又緊緊皺起來。
即便沒答應方明朗,她一定會去的。更何況她已經答應他了。
顧知許那畸形的控制欲總是會在一些重要事情上莫名其妙的顯露出來,沒理由、沒根據,但一定要控制住她。
每到這時候,就是她必須離開他的時候。
程楠起身,“哥,我去叫蘭哥上來陪你,我先回學校了。”
“不行!你不準去!”
“不行。”
顧知許瞪大眼睛,見她果真不管不顧往外面走,頓時怒火中燒,“程楠,你給我滾回來!”
程楠在門口站定,回頭看了一眼。
顧知許那濃黑眉頭緊壓在眼上,嘴唇發白,面色陰沉得恐怖。見她不為所動,他順手揚起床邊瓷碗砸下來。
猛烈的一聲“啪”!瓷片滾落一地,他手背上的針頭也瞬間脫離開。
“程楠!滾回來!”
程楠心里一顫,看見鮮血從他慘白的手背上冒出,淌過了青筋和指節。
顧知許的手死死握在床頭,因為用力,手背上的血越流越多。他的目光緊緊釘在程楠臉上,嘴唇控制不住的微微發抖,“你今天要是敢走……”
程楠的指甲幾乎要摳進門框,回頭怒道:“哥!你已經沒什么能夠威脅我的了!我已經成年了,不再需要你養我,卡你可以隨便給我停了!”
“程楠!”
程楠往外走了兩步,又冷冷說:“你不要再想著傷害爸媽或者我的朋友,除非你希望我們再也不見面。”
顧知許怒不可遏,眼見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干脆掀開被子追了出去。
雙腿剛踏到地上,劇烈的刺痛從足跟瞬間延伸到脊柱,筋脈仿佛齊齊斷開,他的腿絲毫不聽使喚,當場跪了下來。
顧知許痛極,扒住墻壁,拼命憋住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呻吟。
他腦袋里像炸開了煙花,五光十色又轟然吵鬧。
她又走了。
似乎不久前才發生過。
她一定要和她那些朋友聚會,他們大吵一架,她負氣離開。
那天他躺在地上給她打了無數個電話,全部被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