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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黑化天驕的劍修老攻6

    兩人傳音給鳩靈智, 讓他過來將東西取走,之后就乘坐擺渡飛舟離開了這里。

    秦疏一直都獨來獨往,外人鮮少有知道他的。巫行云卻不一樣, 他的身份, 他的性格, 注定他低調(diào)不起來。

    此前他在秘境受傷, 亦有其他門派的弟子看到。巫行云十幾年沒有露面, 甚至有傳言說他已經(jīng)隕落。

    所以在飛舟上看到他后,有些情緒外露的人不免露出詫異之色。

    巫行云對這樣的眼神最是敏感。從前出行,也總有人盯著他看, 可其中多是仰慕崇敬。自打他受傷后,就不喜別人看他,尤其是被這樣盯著。

    他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那些原本看向他的人見此, 忙移開了視線。

    巫行云惡氣稍減,但看到其中兩人互相使眼色后, 肝火蹭地一下就又上來了。

    秦疏特別擔(dān)心他收不住脾氣, 在這里和人起了沖突。只是他低估了妻子,巫行云垂下眸子, 掩住眼底的神色,直接轉(zhuǎn)身回房。

    如果巫行云發(fā)脾氣,秦疏會覺得為難。現(xiàn)在他直接壓著火氣忍了, 秦疏反而開始心疼了。元嬰修士的威壓精準(zhǔn)地鎖定之前目光不善的幾位,幾人頓時變了臉色。其余人等見此,再不敢造次。

    秦疏回到房間后,看到巫行云坐在桌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疏上前, 給他倒了一杯靈茶。

    巫行云看著遞到手邊的茶盞,抬眼看向秦疏。秦疏眼里沒有同情,也沒有憐惜。確切地說,他在里面沒有看出任何情緒。巫行云接過茶,一口飲盡。

    “砰!”

    茶盞和桌面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將主人內(nèi)心的惱火表露無余。

    秦疏正措辭該如何安慰時,就被他拉住往床邊去。

    巫行云目的明確,秦疏看出他的打算,整個人都不好了。

    巫行云再往前走,發(fā)現(xiàn)人不動了,回頭一看,秦疏木頭樁子一樣,擺明了不想配合。

    巫行云可太知道他了,每次都好大的為難,等到真上了床,力氣使得比誰都足。他干脆松開手,雙手抱臂,一揚下巴:“床和桌子,你選一個。”

    秦疏只覺得當(dāng)頭一道天雷劈下,眼珠子都有些不會轉(zhuǎn)了。什么桌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奔放不知羞的?

    此時,身后的桌子就如洪水猛獸,隨時能撲掉他已經(jīng)岌岌可危的下限。他不想去想,思維卻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開始上演生命大和諧。

    秦疏眼神閃動,神情緊繃。巫行云伸手去扯他的腰帶,眼睛牢牢地看著他,眼神執(zhí)拗惑人。

    衣帶飄落,巫行云一步一步,閑庭信步般,直至將人逼到桌前。

    身后的硬度讓秦疏智回籠,再看巫行云眼中的得意,這在秦疏眼中無異挑釁。他直接圈住人的腰,大踏步將人抱到了床上。

    桌子什么的,絕對不能開這個頭,否則還不知道這個膽大妄為的會做出什么突破恥度的事來。

    巫行云摟著人的脖子,其實他對桌子也沒有那么執(zhí)著,這樣做不過就是為了讓秦疏聽話。

    顯然,劍修脾氣執(zhí)拗,想要掌握主導(dǎo)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不過,他不著急,以后路還長著,且走著瞧。

    巫行云環(huán)著秦疏的脖頸,勾唇淺笑,眼底流光一閃而逝。

    之前,秦疏還不愿意和他在這里雙修呢?現(xiàn)在不就主動得很嗎?當(dāng)被壓在床上的時候,巫行云如是想。

    兩人對雙修功法已經(jīng)掌握得十分純熟,不需多余的心神,功法便已自行運轉(zhuǎn)。巫行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靈力在身體里流動沖刷,沒有絲毫凝滯。

    他的大腦漸漸放空,好似他就是億萬靈氣中的一絲,三魂七魄也跟著輕盈起來。

    正在他沉浸在這種玄妙的境界之時,忽然被情欲拉扯,一雙幽深的眸子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tài)撞進(jìn)眼底。

    巫行云有片刻的眩暈,眉頭輕蹙,不知他在搞什么。

    “滿意嗎?”秦疏問。

    “什么?”巫行云聲音里有著茫然。

    “在這里,滿意嗎?”秦疏用力。

    巫行云明白他話中所指,扣住他的肩膀,咬牙,將聲音壓在喉間:“還差得遠(yuǎn)呢。”

    “嘴硬。”秦疏再不說話,一雙眼睛卻如鷹隼。

    巫行云哪怕閉上雙眼,也難以忽略那種強烈的注視感。

    緋色染上臉頰,漸漸蔓延。運轉(zhuǎn)的功法被秦疏強行掐斷,情潮鋪天蓋地。

    這不是雙修!

    巫行云身體不受控制地顫動,再堅持不住,一口咬在秦疏肩頭,破碎的聲音從喉間溢出。

    巫行云沒有看到秦疏勾起的唇角,如果看到的話,他一定會斥罵一句:“劍修果然狡詐。”

    秦疏俯身去親吻顫動的眼睫,輕柔的動作讓雙睫顫動得愈發(fā)厲害。

    巫行云睜開眼睛,眼里帶著癡態(tài)。秦疏動作一頓,隨即是更加洶涌的浪潮。

    來到這個世界,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妻子的眼中看到這樣的神情。

    有人說:“夫妻之間,不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就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秦疏一直不認(rèn)可這句話,夫妻是平等的,在家庭中承擔(dān)著不同的角色,卻同樣重要。

    如今,他發(fā)現(xiàn)這句話也有一定的道。

    他帶著記憶而來,會習(xí)慣性地按照之前的習(xí)慣和行云相處。可就在剛剛,他才意識到,妻子在試圖馴服他。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秦疏得讓妻子知道,他會讓著他,那是因為他愛重他,并非其他。凡事都得有個度,過了這個度,就要遭受懲罰。

    巫行云被收拾了一回狠的,只覺得從身體到靈魂都要散架了,神情懨懨,看秦疏也沒個好眼色。

    秦疏站在床頭看他:“以后還胡鬧嗎?”

    巫行云轉(zhuǎn)過頭不說話,他現(xiàn)在喉嚨痛得很。

    秦疏倒了靈茶,親自喂到他嘴邊,巫行云想要硬氣些,又實在是太渴,又覺得自己和這人較勁不值得,到底還是喝了。

    他不僅喝了,還指使人再去倒茶來,直喝了三盞才緩過勁兒來。

    巫行云看秦疏神清氣爽,對比之后,心情更是郁悶,他將被子拉過頭頂,聲音悶悶道:“你出去,我現(xiàn)在不想看見你。”

    “咔噠”,聽到關(guān)門聲,巫行云將頭露出來。目光看著床帳上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上的痕跡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烙印在心上的痕跡卻愈發(fā)清晰。

    雖然他們結(jié)為道侶的時間并不長,但他們卻用最激烈的方式熟悉著。

    秦疏一直都是沉默的,寡言到無趣。今天的秦疏卻很不一樣,讓他想起就會心頭亂跳。

    征服與被征服,是刻在人類基因里的一對,自相矛盾,又分外和諧。

    巫行云在兩人中無疑是處于弱勢的一方,他在最初就給自己定位在一個被征服的位置。

    可秦疏表現(xiàn)出來的縱容又讓他看到了征服對方的可能,于是開始不斷地試探對方的底線,并從中獲得一種別樣的滿足。

    今天,這種征服欲被反向壓制,他卻在被征服的過程中,體會到對方的強勢帶來的快感。

    巫行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他以為自己會很生氣,可實際上并沒有。

    “真是下賤!”

    門外,正要進(jìn)來的人停住腳步,眉頭緊鎖。

    行云,好像太極端了。

    *

    巫行云一直待在房間里沒出來,秦疏除了被趕出來那次,也沒有在外面活動。

    有細(xì)心的修士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不過也沒有多想。修士修行,本無日月,隨便打個坐十天八天就過去了。

    像秦疏這樣尚還保持著標(biāo)準(zhǔn)作息的,本來就少之又少。不過,他現(xiàn)在的作息也早就不標(biāo)準(zhǔn)了,甚至可以說是極其不健康的。如果不是修真者天賦異稟,他早已精盡人亡。

    巫國距離天衍宗十分遙遠(yuǎn),便是乘坐飛舟也用了半月有余。

    這天,在距離巫國最近的地方,兩人下了飛舟。秦疏帶著人踏上飛劍,巫行云緊緊圈住秦疏的后腰,他們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此時正是秋季,倦鳥歸巢,落葉簌簌,凄涼蕭瑟。昏黃的落日渾圓,卻仍然倔強地駐守在山巔,想要給天地留下最后一點光亮。

    這里距離巫國還有半日的距離,越是臨近巫國邊界,兩人的神情就越嚴(yán)肅,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很快,征兆變?yōu)楝F(xiàn)實,隱隱約約已能聽到肅殺的號角聲。

    巫行云心頭一緊,秦疏不用提醒,便加快了速度。

    戰(zhàn)場之上風(fēng)云變幻,陣前兩方對壘,著黑甲一方上空,有一人手執(zhí)幡旗,每揮出一下,便有一陣疾風(fēng)席卷,如巨龍一般撲向?qū)γ妗?br />
    強風(fēng)過處,飛沙走石,視野都變得模糊。只是對面陣營并未如預(yù)期那般人仰馬翻。原來在軍陣正后方,有一座小鼎漾出一道無形的屏障,護(hù)住三軍,將那陣勁風(fēng)阻擋在外。

    中軍令旗變換,銀甲軍陣型絲毫未亂,齊齊向前推進(jìn),務(wù)必要將黑甲軍驅(qū)逐出邊界。否則,巫國危矣。

    敵我雙方,旗幟鮮明。一方為巫,一方為赫。

    天邊露出了魚肚白,將士們的鎧甲上都凝了一層薄霜。將軍郭照看著敵方上空,憂心忡忡,他們僅有一寶鼎做防御法器,此消彼長,不容樂觀。經(jīng)過一晝夜的僵持,寶鼎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盡管如此,面上絲毫未變。

    他們得到的情報有誤,國師大人在西方前線,不想赫國虛晃一槍,將天青居士安排在了東面。他已派了快馬過去,只是不知能不能挺到國師前來支援。

    天青居士又是一幡揮出,這次明顯比之前的氣勢還足,無形中兩股力量碰撞,甚至能聽到一種難以描述的摩擦聲。

    胯下馬兒躁動地原地挪動,將士拉緊韁繩,輕撫馬背,陣營中的踢踏聲漸消。

    天青居士發(fā)出狂笑,修者神通廣大,這聲音竟好似在眾人耳邊響起。凝重蕭殺之氣迅速在隊伍中蔓延,巫軍俱是手持尖兵,神情肅穆,嚴(yán)陣以待。

    正在這時,天青居士再次揮動幡旗,這次他比之前用了更多的真力,大喊一聲:“爾等還不速速逃命?”

    郭照大吼,聲如洪鐘:“若有人臨陣脫逃,殺無赦!”

    就算用人命來填,他們也要將這群虎狼多阻些時刻,只要能夠拖到國師前來,便能爭得一線生機。

    風(fēng)勢猶如無數(shù)利箭,寶鼎撐起的屏障勉強支撐一瞬,隨即碎裂,風(fēng)勢不減,直沖守軍而來。先鋒高舉盾牌,不過才扛了片刻,隨即就被掀飛。

    獵獵馬蹄聲中,黑甲軍已經(jīng)發(fā)起了進(jìn)攻。

    恐慌在無聲蔓延,郭照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高舉長槍,“列陣~”

    第62章 黑化天驕的劍修老攻7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

    正在此時, 陣營后方,一道劍氣如長虹貫空,直直向黑甲軍沖去, 瞬間將其掃得七零八落。

    天青居士心下驚懼。他被對方的劍氣所傷, 此時面如金紙, 如若不是抓住了中軍大旗, 恐怕已經(jīng)如下方兵士一般。盡管如此, 也只是勉強維持住身形。

    他向?qū)γ婵慈ィ炭罩希坏郎碛爸饾u變得清晰, 很快就已經(jīng)來到兩軍中間。褚天青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是兩個人。

    只見他們二人一著黑衣,一著白衫, 容貌俱是十分出眾。此時他們凌空駕虛, 長身玉立,真真是仙人姿態(tài)。

    再仔細(xì)觀察, 發(fā)現(xiàn)兩人不過弱冠之齡, 偏偏氣勢非凡。天青居士心頭悚然,單看其態(tài)度, 就知道是敵非友。

    天青居士自知不敵,只希望事情不是他猜測的那樣,否則, 老命休矣。

    他提起一口氣,開口道:“我乃赫國國師褚天青,赫巫兩國恩怨,由來已久,煩請道友先行避讓, 褚某不勝感激,日后赫國定有重謝。”

    巫行云:“巧了,我已收了巫國百余年的重謝,怕是無福消受貴國的厚禮了。”

    郭照原本神情緊繃,聞言,虎目瞬間迸射出強烈的光芒。原來,那些話真的是謠言,仙君還活著,巫國有望了。

    巫行云不想和人廢話,微微偏頭去看秦疏,秦疏意會,不再收斂周身氣勢。天青居士之前就已被劍氣所傷,現(xiàn)在直面元嬰修士的威壓,口中鮮血噴射而出,隨即整個人便如斷線的風(fēng)箏一般墜落。掉到地上,一動不動,天青居士一見面就被威懾而死,一句話沒有留下,黑甲軍瞬間躁動起來。

    機不可失,郭照當(dāng)機立斷,振臂高呼:“殺!”

    “殺!”

    “殺!”

    “殺!”

    三軍附和,聲浪如山呼海嘯,銀甲兵手持利刃,化作洪流向敵陣沖去,氣勢非凡。

    赫國將士本就失了斗志,只勉力交鋒一輪,之后便四散潰逃。

    雙方交鋒之際,秦疏和巫行云一直腳踩赤霄,目睹這一幕。

    秦疏看向褚天青那具被踩踏到已經(jīng)不成人樣的尸身,對方就這樣輕易死去是他沒有想到的,他本來并未想過要褚天青的性命。

    秦疏發(fā)現(xiàn)他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識還是不夠,他以為自己對靈力的控制已經(jīng)十分純熟了,其實不然。在面對凡間的修者時,他也要換套標(biāo)準(zhǔn)。

    褚天青并不是真正的修士,他只是一個修者,一個跨過后天之境的修者。

    凡間也有靈氣,某些人能夠感知到些許靈氣。若是勤學(xué)苦練,天分卓越者便能踏入后天之境,若是得天地造化,另有機緣,偶有能踏入先天之境的。

    即便是這樣凡間少有的天才人物,一生也將止步于筑基,茍且活得兩百余年,現(xiàn)實就是如此殘酷。

    天青居士就是這樣的天才人物,對于如他這樣資質(zhì)的人,最好的選擇就是成為一方國家的供奉。若是能夠讓國主俯首帖耳,以一國之力供養(yǎng),就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加長遠(yuǎn)。

    只是赫國雖是大國,資源卻是有限,遠(yuǎn)不是隔壁巫國能比的。

    巫氏皇族有大宗門的修士一直就不是秘密,他們每年都會將國庫的一部分送去仙門,相應(yīng)地,仙君也會給予一定的好處。正因如此,巫國的發(fā)展才能更安穩(wěn)。巫氏一族才能穩(wěn)坐皇位。

    天青居士原本并沒有將主意打到巫國身上,只是后來得知,巫國那位仙君受到重創(chuàng),命不久矣,便是巫國皇室中也有人擔(dān)心對方不能再提供庇佑。

    天青居士心里萌生了一個念頭,他就像是耐心十足的獵手,耐心等待。

    這一等就等了近十年,終于等來了那位靠山的“死訊”,他再也忍耐不住,慫恿國主發(fā)動了這場戰(zhàn)爭。

    如今他被踏入塵埃,也是咎由自取。

    兩刻鐘后,這場護(hù)城之戰(zhàn)草草結(jié)束,沙場上方響起一片歡呼,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

    喜悅的同時,對于將天青居士解決了的那位仙君更是感激。目光不時向空中的兩個身影飄去,卻又不敢明目張膽地看,唯恐冒犯。

    見此,秦、巫二人的雙腳終于踩上了巫國的土地。

    郭照將軍大步上前。每年運往天衍宗的禮物都會途經(jīng)白熊城,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竟然能夠親眼得見仙人豐姿。

    之前巫行云和天青居士的對話他也聽到了,知道這位便是巫氏那位祖宗了。他上前拜見了兩人,并提出了想要為兩人接風(fēng)洗塵。

    巫行云察覺到秦疏的抗拒,他自己也沒有留下來給人圍觀的看法,當(dāng)即拒絕了,轉(zhuǎn)而問起當(dāng)世的情況。

    郭照不敢隱瞞:“先帝于三年前已經(jīng)仙逝,當(dāng)今是先帝第四子,繼位以來,勵精圖治,丞相輔佐亦是十分盡心。如今已定了丞相的孫女,明年二月大婚。”

    巫行云算了算,現(xiàn)在在位的這個應(yīng)該是他的侄孫,他對誰是國主沒有興趣。他的父母長輩都已經(jīng)不在,巫國于他而言,是一份必須要扛起的責(zé)任,僅此而已。

    知道了巫國如今的境況,二人并未在此多做停留,一路向西。

    不過半日,便聽到一陣迅疾的馬蹄聲,看著下面的旌旗,赤霄俯沖,懸停在這行人面前。

    駕駛車馬的人發(fā)現(xiàn)兩個年輕人忽然出現(xiàn)在前面,忙去拉馬韁繩。

    然后才發(fā)現(xiàn)馬兒不知什么時候,竟然已經(jīng)全都停了下來。

    “國師,有情況。”統(tǒng)領(lǐng)神情嚴(yán)肅道。

    一個頭發(fā)雪白的老者拂開車門,當(dāng)看清白衣男子的面容時,以一種與年齡不符的靈活迅速下車,納頭便拜,口稱:“南懷恩拜見仙君。”

    巫行云還記得他:“起來吧。”

    看著眼前的老者巫行云有些唏噓,只一眼,他就看出對方壽元將盡,最多不過三兩年便要辭世,他上次見他,南懷恩雖然已不再年輕,卻遠(yuǎn)沒有這么老。

    如果他不能恢復(fù),以后是不是也會像南懷恩一樣……

    秦疏手指微張,握住了他的手。巫行云忍著沒去看他,心里那點悵然卻如晨霧,在陽光下緩緩蒸發(fā),沒了痕跡。

    雖有衣袖遮擋,南懷恩人老成精,不難猜出兩人衣袖下的動作。他這才發(fā)現(xiàn)在仙君身側(cè)竟然還有一人,也不知怎的,此前竟然將這人忽視了個徹底。

    他先是有些不安,隨即明白過來什么。他雖然已經(jīng)年邁,但也是俗世修行之人中的佼佼者,再是老眼昏花,也不至于將這樣的人當(dāng)作透明,更何況他還眼明心亮。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不想讓他注意到。

    南懷恩試探道:“還請見諒,未知這位仙君如何稱呼?”

    秦疏看了巫行云一眼,巫行云面無表情:“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

    這話一聽就是氣話,南懷恩看到兩人相貼的衣袖晃動一下,眼前這一幕莫名熟悉,就好像是……南懷恩忙剎住不該有的念頭。

    南懷恩的目光十分小心,巫行云卻還是看到了,他想要將手從秦疏的手里抽回,只是剛剛一動,對方握得更緊了。

    巫行云掙了兩次,掙脫不開,便將臉轉(zhuǎn)向別處。秦疏看妻子明顯沒有想要介紹他的意思,也不知是否還在為飛舟之上的事情生氣。傳音道:“你若是再這樣,我便說我是你夫君。”

    巫行云桃花眼都要噴火了,劍修就是狡詐,他怎么敢?

    秦疏挑了下眉:我就是敢!

    其實,他只是逗逗妻子,并不會真的這樣說。不過他知道,對方肯定會當(dāng)真。

    果然,只聽巫行云道:“他是我道侶,姓秦。”聲音好似從牙縫里擠出。

    南懷恩也不知聽出來沒有,語氣恭敬道:“恭賀仙君覓得佳偶。”

    巫行云從嗓子眼里憋出一聲“嗯”。心下暗恨:可惡的秦疏,竟然敢威脅他!雖然他不在乎上下,可若是被他的后輩知道他是被壓的那個,他的臉面往哪兒擱?

    秦疏知道將人惹毛了,如今正了身份,他便放松了手中的鉗制。

    也不知行云是不是沒有發(fā)現(xiàn),兩人只有兩根手指搭在一起,竟然還挺牢固。

    巫行云忽然有些不自在,他看著南懷恩的車馬:“你們是想要去白熊城吧,不必去了,我們便是從那邊過來。”

    秦疏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我們”,袖袍下,秦疏用手捏了一下巫行云的,表示滿意。

    巫行云加了兩根手指,不讓秦疏亂動。秦疏果然不動了,巫行云自覺扳回一城,就這樣抓著秦疏不放了。

    之前南懷恩還有些擔(dān)心仙君和他道侶感情不好,看到兩人的眉眼官司,終于放心。

    不是感情不好就好。只是這位秦仙君看著實在不是體貼人,仙君選擇對方,怕也是迫于無奈吧。

    既然白熊城之危已解,那就沒有再去的必要,一行人直奔國都。

    南懷恩想要將車馬讓出來,巫行云見他老胳膊老腿,怕他再把自己本就日薄西山的那點兒陽壽折騰光了,拒絕道:“老實在車?yán)锎!?br />
    幾人說話的這段時間,護(hù)衛(wèi)國師前來的這一隊人心里已經(jīng)掀起了驚濤駭浪。

    【仙君還活著!傳言真的是傳言】

    【有仙君在,巫國定將國祚綿長】

    【仙君竟然如此年輕,果然仙人都駐顏有方】

    等到車駕啟程,一行人望著轉(zhuǎn)瞬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車駕,更是連連驚嘆。仙君不愧是仙君,只用一張小小的符紙在車馬上一貼,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一個護(hù)衛(wèi)問道:“統(tǒng)領(lǐng),咱們不追嗎?”

    追,肯定是追不上的。可不追絕對是不行的。

    “追!”

    大家都無二話,這就是打工人的自覺:追不追得上是能力問題,追不追是態(tài)度問題。就算能力不行,也得把態(tài)度亮出來,上頭怪罪的時候,至少也有個托辭。

    第63章 黑化天驕的劍修老攻8

    不過半日, 他們就已經(jīng)到了國都開陽。

    有南懷恩在,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進(jìn)了宮城。

    書房內(nèi),國主正在批閱著什么, 眉頭緊鎖。

    “也不知前線戰(zhàn)事如何了。”巫辰心底蒙著陰云, 如若與赫國之間的戰(zhàn)事失利, 現(xiàn)在蟄伏的彭國和衡國也絕不會安分。也許, 現(xiàn)在他們兩國已經(jīng)在伺機而動了。

    他抬頭看向墻上的畫像, 畫面中的人年輕得過分,單是周身氣度,便叫他有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看著看著, 巫辰心頭涌起一絲挫敗,自繼位以來,他宵旰夜食, 想要帶領(lǐng)巫國走出危機, 卻發(fā)現(xiàn)以凡人之軀,他能做的實在是太少。

    也是在那段時間, 他才真正意識到, 為何世人對修者趨之若鶩,為何族人會全力供養(yǎng)天衍宗這位叔祖。

    巫辰和叔祖并未見過面, 但是從小耳濡目染,也知道有這樣一位靠山,于巫國來說有多重要。

    上次傳來的消息, 說叔祖回宗后,一直沒有露面。想必傷勢嚴(yán)重,身體不容樂觀。

    叔祖受傷只有有限的幾個人知道,現(xiàn)在謠言漸起,甚至連族人內(nèi)部也有了一些不好的聲音, 很難說其中是誰的手筆。

    外面一個人影腳步匆匆,巫辰見是傳令官,心頭一緊。

    他顧不得等待,起身出門:“說,可是國師傳了消息回來?”

    傳令官的神情震驚中帶著迷茫:“陛下,國師~國師~”

    傳令官剛剛跑得太快,氣都喘不勻,巫辰心里一咯噔,聽聞褚天青實力了得,想到國師年邁,日薄西山對上如日中天,難道……

    巫辰上前兩步,心焦不已:“你快說,國師到底怎么了?”

    傳令官終于喘勻了這口氣,一口氣將話說了出來:“國師帶著仙君,已經(jīng)進(jìn)了宮門。”

    “什,什么?”巫辰聽到他的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之后便是狂喜,他顧不得國君的威嚴(yán),直接撩起袍角就往外跑。

    幾乎是他剛跑出院門,就看到兩個異常俊逸的青年,在看到白衣男子的第一眼,一聲“叔祖”便脫口而出。

    秦疏打量了一眼跑到眼前的少年,巫辰身上帶著少年國君特有的銳氣,看他也生了一雙桃花眼,對這少年有了些許好感。

    巫辰神情激動,叫了人后,才想到還未行禮,雙膝一彎就拜了下去。

    巫行云沒有阻止,待他行了參拜祖宗的大禮后才語氣淡淡道:“起來吧。”

    巫辰起身后一雙眼睛還盯著叔祖不停地瞧。這是仙君,活的。這是靠山,完好無損的。此刻,他心底的激動比之前更甚。

    好在多年的歷練,在最初的激動過后,他穩(wěn)住了一國之君的威嚴(yán),開口時已經(jīng)多了沉穩(wěn)。

    “叔祖一路前來,定然辛苦,請叔祖入內(nèi)喝茶。”

    巫行云沒有拒絕,與秦疏一道,當(dāng)先向書房走去,巫辰稍后一步,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他的眼睛在黑衣男子身上停留片刻,也不知跟在叔祖身邊這人是何身份,摯友?同門?隨從?叔祖似是對他有些冷淡,不確定,再看看。

    身后,終于趕來的國師看著守在外院的侍衛(wèi),問道:“仙君進(jìn)去了?”

    侍衛(wèi)臉上還帶著恍惚,機械道:“進(jìn)去了,陛下親自迎進(jìn)去的。”

    南懷恩想了想,親人見面,他還是不要打攪好了。

    巫行云的到來,不只解了前線困局,于他們通天府也大有益處。卸下了心里的包袱,南懷恩只覺周身霎時一輕,走出此處時腰桿筆直,頗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的味道。

    巫行云雖然很久都沒有回來,對這里的布局卻還有印象,他直接進(jìn)了書房,看到墻壁上的畫像,眼里閃過一絲懷念。

    眼前的畫是臨摹的,原稿是當(dāng)年他母親親筆所繪。

    當(dāng)時他剛剛筑基成功,老祖帶著他回來了一次,母親當(dāng)時為他畫了一幅身像。等到再回來,是他感應(yīng)到至親血脈壽數(shù)將盡,后來那幅畫便隨著先考先妣一并葬入地下。

    而今,是他第三次回到這里。

    巫辰親自將茶水端到兩人面前,小心翼翼道:“此前造化鎮(zhèn)傳信,說叔祖身體有恙,如今可是大好了?”

    巫行云不想讓他擔(dān)心,便道:“尚可。”

    巫辰從小就是被當(dāng)作儲君培養(yǎng),深諳話術(shù),聞言就知道叔祖身體的隱患仍未解決。

    只是叔祖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他一介凡人,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只暗自打定了主意,以后給天衍宗送的東西要再加兩成,直接從他的私庫里出。

    他小心觀察著叔祖的面色,發(fā)現(xiàn)叔祖眼神清亮,唇如點朱,心里的擔(dān)憂稍減。

    反倒是跟在叔祖身邊的黑衣男子,整個人都像是蒙著一層霜,連唇色都是不健康的淺淡,看著就讓人想退避三舍。

    巫辰對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開口詢問:“叔祖,這位仙君不知要如何稱呼?”

    秦疏聞言,去看妻子,然后就聽這個別扭家伙對他侄孫說:“無關(guān)緊要的人而已,不要管他。”

    巫辰?jīng)]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早知道就不問了,他有些歉意地看了黑衣男子一眼。

    雖然叔祖說對方無關(guān)緊要,巫辰卻不敢怠慢,這人都和叔祖平起平坐了,他覺得叔祖這話更像是鬧別扭,這個念頭幾乎一起,就被他壓了下去。

    鬧別扭什么的,放在叔祖這個輩分上實在是說不出的古怪。

    巫行云也察覺到這樣的話不應(yīng)該在小輩面前說,主動提起白熊城之事。

    雖然在得知叔祖是和國師一并回來的時候,巫辰就已經(jīng)猜到了,可親耳聽到還是讓他振奮不已。叔祖一來,就解除了巫國的危機,這就是修真者的實力嗎?

    咦?國師人哪兒去了?不管了,他現(xiàn)在更想知道天衍宗、修真界是何番樣貌。

    巫辰少年心性,巫行云也擔(dān)心說得多了,會讓好好的國主不務(wù)正業(yè),也就簡單地說了說。

    “修真界和凡間也沒甚不同,大小宗門林立,其中勢力繁雜。大宗門想要保住地位,就需要不停地爭奪資源,每年都有無數(shù)的小宗門被吞并或滅門。

    不只是門派間有爭斗,門派內(nèi)部也是一樣,以天衍宗為例,算上主峰,共有十峰,每個峰頭又有各自的體系。各峰之間守望相助又互為對手。

    這還只是內(nèi)門,外門雖然實力不如內(nèi)門,但比之內(nèi)門還要龐雜,弟子之間的競爭也愈發(fā)殘酷。不想做被壓榨的那個,就要努力變強。只要你足夠強,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巫行云說得簡單,巫辰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巫辰不期然想到叔祖的傷勢,叔祖在門派中亦是天之驕子,即便如此,面對仇敵也只能徐徐圖之,對修真界的向往,頓時消減大半。

    說了一會兒話,巫辰小心詢問:“叔祖這次能留多久?族人若是前來拜見,何時方便?”

    巫行云剛出生就被帶走,入了宗門。對族人并不如何親近,不過他謹(jǐn)記老祖的教導(dǎo),只要他活一日,就會肩負(fù)起身上的責(zé)任。

    “你看著安排吧,我三天后就會離開。”

    巫辰大驚:“這么快的嗎?”

    巫行云:“還有別的事情。”

    巫辰忙道:“叔祖的事情重要,我會勵精圖治,治好巫國的。”

    巫行云喜歡他的知情識趣,點頭表示滿意,想到還沒給見面禮,問他:“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東西?”

    巫辰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開口道:“國師說寶鼎也只能再用一兩次,不知叔祖有沒有類似的法寶。”

    其實所謂的寶鼎并不是什么法寶,只是天命谷煉制出來的殘次品而已。不過巫行云也沒有糾正他,并不是他不舍得給更好的東西,而是太好的東西他們根本護(hù)不住,反易遭禍。

    “嗯,還有嗎?”

    巫辰:“國師年邁,通天府需要繼承人,晚輩想要叔祖幫忙把把關(guān)。”

    巫氏有測試靈根的方法,這個把關(guān)不是看資質(zhì),而是看人品,否則遇上一個褚天青那樣的,整個國家都能被拖上絕路。

    此事來時的路上,南懷恩已經(jīng)和他提過,巫行云問他:“還有嗎?”

    “那個,延年益壽的丹藥……”

    “可以,如何用仍要按老祖定的規(guī)矩來,否則莫怪我斷了這塵緣。”巫行云話里帶著警告。

    巫辰恭謹(jǐn)?shù)溃骸笆遄娣判模四俗逡?guī),巫氏族人時刻不敢忘。”

    族規(guī)有言:延壽丹只有無嗣且年過半百者才可賜予。

    人丁興旺是好事,但凡事過猶不及,當(dāng)初定下這條規(guī)矩就是為了避免龐大的族人將全族拖垮。

    巫行云見他全是為了族人考慮,問道:“你自己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

    巫辰想了想,期待地看著他:“晚輩想要多看看外面是什么樣,不知可有什么法子。”

    他到底年少,哪里愿意一直困在這宮墻之內(nèi)。只是身為國主,國事繁忙,不得不壓抑罷了。

    巫行云直接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沓靈符,取出其中的一張,正要動作,就被秦疏奪了過去。

    秦疏不贊同地看著他,雖然行云的傷勢在好轉(zhuǎn),可施展一個簡簡單單的清潔術(shù)都要耗費大半靈力,現(xiàn)在還要在晚輩面前逞強,還不是看準(zhǔn)了他心疼?

    巫行云真就是這么想的,見他如此,索性做了甩手掌柜。

    巫辰不知其中內(nèi)情,看著這一幕,瞪圓了眼睛,難道黑衣男子不想讓叔祖將東西給他嗎?

    秦疏將靈力凝于指端,對著手中的符紙輕輕一點,隨即那張符紙就飄到了巫辰面前。

    巫辰眨眨眼,正要開口,那符紙啪嗒就貼上了他的眉心,巫辰眼前的世界頓時不一樣了。

    他的意識變成了一只鳥兒,向屋內(nèi)盤旋一圈,隨即向外面飛去,他想要看到什么,那鳥便飛向哪里。

    他看到高挑的茶樓,看到寬敞的北大街和來往的人群,看到農(nóng)戶在揀拾掉落的稻谷,看到風(fēng)卷落葉,護(hù)城河水輕蕩。

    “貼上符紙,可見方圓百里,每張符紙可用兩個時辰,若是遇到危險,定要馬上撕下,你可明白?”

    巫辰的思緒被秦疏的聲音拉回,這是他第一次聽到秦疏開口,發(fā)現(xiàn)這人的聲音也和人一樣,帶著冷感,不過還挺好聽的。

    知道這是對他的提醒,巫辰忙道:“晚輩明白,謝過仙君,謝過叔祖。”

    秦疏見他乖巧,便取出一個東西,推到他面前。這是他的戰(zhàn)利品,只是東西太過雞肋,就留著沒有賣掉,給巫辰正適用。

    巫辰遲疑:“仙君,這是……”

    “見面禮。還有,我的名諱上秦下疏,是你叔祖的道侶。”

    巫辰聞言,整個人都呆住了,反應(yīng)過來后便去看他叔祖。

    巫行云沒什么表情,只道:“拿著吧。”

    巫辰再次謝過,再看兩人,總感覺他們之間的氛圍怪怪的。

    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巫行云準(zhǔn)備回自己的院子看看,巫辰聞言,試探問道:“可要給秦叔祖也置辦一處院落?”

    “不必。”巫行云起身就走。

    巫辰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去看秦疏,剛好看到對方牽動的唇角。他是在笑嗎?弧度太過清淺,巫辰懷疑自己眼花。

    巫辰想要送兩人回叔祖的院子,結(jié)果剛出門,那兩人就飛走了。

    巫辰:“……”

    巫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回房。先將符紙收起來。然后又拿起秦叔祖送的小玩意把玩。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門道。

    將這東西放在眼前,竟然能夠清晰地看到百米外樹干上的蟲洞,這不就是千里眼嗎?

    巫辰越看越喜歡,簡直愛不釋手。

    只是想到還有赫國的事情要解決,他還是吩咐人去將丞相等人召來。

    巫國有叔祖做靠山,可也不能凡事都靠叔祖,否則他們這些族人和紈绔有何區(qū)別?

    赫國想要吞并巫國,他也要狠狠回?fù)舨攀牵羰禽p輕放下,以后巫國就會成為他國眼中的肥羊。

    為何強者為尊?只因落后就要挨打。

    *

    院落每日都有專人打掃,十分干凈。巫行云進(jìn)門,反手就將房門關(guān)上,只是卻被秦疏硬生生擠了進(jìn)來。

    巫行云不想搭他,卻被秦疏拉住,困在了門邊。

    感受到秦疏身上的危險氣息,巫行云心頭一顫,“你把我困在這作甚?”

    秦疏抬起他的下巴,直將人看得心虛,這才道:“你說呢?”

    巫行云想要掙脫他的鉗制,沒有成功,色厲內(nèi)荏道:“說什么?”

    秦疏繼續(xù)道:“我就這么上不得臺面?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嗯?”

    巫行云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秦疏的目光從他的眼睛向下移動,定在那處殷紅,他知道那里的滋味,柔軟香甜。又將目光從那里移開,寸寸向上,點點掠過。

    秦疏的目光有如實質(zhì),巫行云只有在對方衣冠不整時才見過這樣的眼神。他清晰地感受到,兩人之間,主導(dǎo)權(quán)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移。

    秦疏看清他眼底的神色變化,發(fā)出一聲輕笑。巫行云惱怒抬頭,迎面就是對方放大的五官。

    秦疏低頭親吻,輾轉(zhuǎn)溫柔卻不容拒絕。巫行云起初還有些彷徨躊躇,可是秦疏真的好會,很快就讓他無心他顧。

    看著妻子逐漸迷離水潤的眼,秦疏在他耳邊輕聲:“我會讓你哭的。”

    第64章 黑化天驕的進(jìn)修老攻9

    巫行云眼睫扇動, 腦海中閃現(xiàn)飛舟上那次,回想根本控制不住的淚水,身體有一瞬的僵直。

    兩人現(xiàn)在靠在一處, 秦疏自然察覺到了。看來, 他也不是完全不記得嘛。

    巫行云抿了下唇, 那里帶著濡濕的痕跡, 水潤光澤, 就像是無聲的邀請,秦疏遵從本心,一把將人抱起。

    秦疏態(tài)度一強硬, 巫行云頓時就軟了。帷帳內(nèi),巫行云被溫涼的大手撫摸著,不受控制地打著哆嗦。身體如同水草, 被隨意擺弄成方便的姿勢。

    秦疏看他此時乖巧的模樣, 分外喜歡,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 我是誰?”

    巫行云移開目光, 偏頭看向別處,不想和他對視, 秦疏眼里的光讓他心驚肉跳。他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明明最開始秦疏很聽話的。

    可恨他竟然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了兩次。巫行云有些后悔了,為什么要去試探秦疏的底線。

    為什么他會說秦疏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呢?

    也許是他潛意識里篤定秦疏會讓著他, 所以才會恃寵而嬌,他也沒想到秦疏竟然這么在乎這個,在乎到偏要和他較真。

    秦疏看他逃避,也不著急。他們有的是時間,他總會讓他開口, 說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來。

    巫行云見他又來親自己,還以為自己被放過了,結(jié)果整個人被吊得不上不下,后來更是被刺激大發(fā)了,喉間溢出的全是無意識的音節(jié)。

    秦疏見火候差不多了,再問:“我是誰?”

    巫行云此時早已被剝個精光,秦疏卻是一副隨時能夠起身見客的模樣。見此,巫行云又羞又氣,抓著對方垂落的衣襟,啞著嗓子道:“秦疏,你是秦疏!”

    秦疏看他狼狽又可愛,如果不是還有底線,真想將這一幕錄下來。

    “真的好可惜。”秦疏不無遺憾地想。

    不過,雖然不能刻錄下來留作紀(jì)念,他也會將有關(guān)妻子的一切收進(jìn)心底珍藏。

    “答案錯誤,要懲罰。”

    巫行云瞪大了眼睛,他真的哭了,是被秦疏硬生生逼迫哭的。

    快感變成磨人的刀,在最柔軟的地方反復(fù)研磨推拉,就連意識也被撕扯得要斷了線。從罵罵咧咧到胡言亂語,出口的是平日里從來不會吐露出的文字。

    可惡的劍修油鹽不進(jìn),巫行云終于服了軟,聲音委委屈屈:“道侶,你是我道侶。”

    秦疏:“錯。”

    巫行云茫然地看著他,不知道怎么還錯,對上對方饒有興味的目光,比之之前的強勢還要讓他心驚,總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要被折騰死。

    巫行云這次是真的怕了他,攀著他的肩頭,討好地去蹭他的頸窩,“我錯了,秦疏,我錯了。以后我再也不在外人面前那么說了。”

    秦疏心里涌起一種異樣的愉悅,這樣的妻子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他一邊唾棄自己變態(tài),卻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秦疏終于告訴他正確的答案:“記住,我是你夫君。”

    巫行云點頭,在對方強勢的目光下跟著重復(fù):“是夫君,我的夫君。”

    “夫人很乖,夫君給你獎勵。”

    巫行云覺得他的語氣和神色有哪里不對,混沌的大腦分出一絲智思考:他被這個狡詐的家伙套路了!秦疏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

    秦疏手段頻出,在對方的主導(dǎo)下,他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那種無力感讓他心慌,卻又忍不住沉迷。

    巫行云在對方的要求下,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那兩個字。

    秦疏就是用這樣一種特殊的方式,讓巫行云牢牢地記住:他是他的男人。

    拉著人各種胡天胡地,于秦疏來說還是第一次,饜足的同時,他也被自己的操作驚到了。甚至開始懷疑起來,他是否是某種不良血脈覺醒了。

    巫行云睡了,眼角還掛著淚痕。秦疏愛憐地去親吻,他知道這個人再次睜開眼睛還會變成原來的樣子,不過他并不擔(dān)心。多來幾次,他總會乖乖地說出他是他的誰,再不敢嘴硬。

    秦疏猜得沒錯,巫行云醒過來后,果然又是一副高高在上不人的模樣。尤其是在秦疏悉心呵護(hù)的時候,更是頤指氣使,各種挑刺。

    對此,秦疏照單全收。

    巫行云看他這樣,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憋屈。

    秦疏明擺著是要做他的主,這樣的強悍讓他恐慌,更讓他氣悶的是他自己的不爭氣,對方只是在床第間就輕易將他拿捏。這事兒不能深想,越想心氣兒就越不順。

    對于巫行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挑刺兒,秦疏有些難以解。其實拋開行云心底的小執(zhí)拗,兩人之間簡直不能更和諧,這不是挺好的嗎?

    雖然不解,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去刺激對方,反而各種伏低做小。

    *

    巫辰在與臣子商定了有關(guān)赫國的事情后,有人上前稟報,說幾位皇親都已經(jīng)派人過來詢問,仙君是否真的駕臨,他們何時能夠入宮拜見。

    巫辰這才想起忘記派人去各家傳話,忙吩咐了下去,翌日讓他們前來拜見叔祖。又讓宮人去布置大殿,務(wù)必以最高的規(guī)格對待。

    等到傳令官從各處府邸離開,各家都熱鬧起來,開始各種翻箱倒柜,務(wù)必要將壓箱底的好東西敬獻(xiàn)給那位。哪怕他們拿出的東西微不足道,也是他們的心意,屆時祖宗一高興,手指縫里漏點兒就足夠他們余生吹噓的了。

    且不提他們?nèi)绾蚊β担侣淙丈质切碌囊惶斓絹怼?br />
    巫辰解了腹背之患,又見了叔祖,實在是太過興奮,幾乎失眠到天亮,結(jié)果只睡了一個多時辰就又醒了。

    看著窗外的陽光,他心里一動,忽然想要看看叔祖現(xiàn)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汲取天地精華?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也壓不住了。

    巫辰擔(dān)心貿(mào)然前去會打擾,眼睛落在放在枕邊的千里眼上,頓時有了主意。

    他撈起千里眼就興沖沖地登上摘星閣,找準(zhǔn)方向,將千里眼置于眼前,那個方向的場景就十分清晰地出現(xiàn)在視野中。

    巫辰這樣做的時候真的只是好奇,他到底還年輕,巫國也許是血脈問題,每隔幾代就會有身具靈根的人降生,且還是在修真界都十分稀少的天靈根。

    巫辰雖然是個普通人,從小聽著這樣的故事長大,對修真界也十分向往,也曾想過,如果他身負(fù)靈根,如今會如何如何。

    只是凡間連個筑基修士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他想要多知道一些內(nèi)情也是不能,現(xiàn)在叔祖就和他住在一個地界,他心底對修者的好奇再也壓抑不住。

    “這好像是偏院,主院還要往南一點,”巫辰這樣想著,開始調(diào)整千里眼的方向,終于找到了正確的位置,心里的期待值拉滿,“現(xiàn)在,讓我看看叔祖在做什么?”

    庭院中,玉蘭樹下,巫行云看著光禿的枝丫有些愣神。記得他第一次來的時候,草木葳蕤,滿樹繁花,和此時的景色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本是自然常,卻仍不免讓人唏噓,正在他心生惆悵之際,只見蕭條的景色頓時變了模樣,從深秋轉(zhuǎn)瞬便是陽春。

    大片大片的潔白掛滿枝頭,密密匝匝,如綿密的云,只偶爾能夠看到被掩蓋的一點綠。

    這不過是入門級的一個小法術(shù),巫行云的心尖兒卻像是被戳了一下,軟軟的,癢癢的。

    “喜歡嗎?”

    秦疏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

    巫行云回頭,撞進(jìn)一雙黑亮的眼。秦疏站在檐下,大片的陽光將他包裹,整個人都像是在發(fā)光。那雙眼里的冰霜也仿佛被春風(fēng)拂過,單是看著,就讓人心頭暖暖。就連心里那些莫名的堅持似乎也被這暖意融化。

    巫行云眉頭輕動,緩緩露出一個笑,勾著手指:“夫君,過來。”

    秦疏有些驚訝,直覺告訴他妻子要放大招,卻還是被這一聲夫君勾動了魂。

    不管他打什么算盤,都是自己的枕邊人,配合就是了。如是想著,秦疏提步走了過去。

    巫行云見此,唇角的笑意愈發(fā)燦爛,就連眼底也仿佛盛滿了光。

    巫行云生來便是天之驕子,他聰明,驕傲,自負(fù),野心勃勃。無論做什么,都能順風(fēng)順?biāo)赝瓿伞?br />
    平生第一次跌跟頭,竟然栽在了一個五靈根廢物的手里。他氣,他恨,他想盡一切辦法去恢復(fù)。在努力掙扎了十幾年后,心高氣傲的他平生第一次做了妥協(xié)。

    在和秦疏結(jié)為道侶前,他就已經(jīng)想好了要如何讓對方聽話,秦疏起初的木訥寡言也給了他這樣的錯覺,可他再次栽了跟頭。

    現(xiàn)在,巫行云仍然想要控制,想要主導(dǎo),只是可以換一種方式,一種看似妥協(xié)的方式。他巫行云,總有一天要徹底掌控這個男人。

    玉蘭樹下,巫行云摟著秦疏的腰,靠在他的身前。風(fēng)吹花落,人心似乎也隨著花瓣浮動。

    秦疏見他抱著自己就不動了,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此時此景,心里像有蜜糖流動,連空氣似乎都變得黏稠,秦疏抬起手臂,擁住了對方。

    感受到背心溫涼的觸感,巫行云心下得意,慢慢仰起了頭,閉上了雙眼。

    秦疏愈發(fā)詫異,以往每次行云主動,目的都十分明確,就是將他當(dāng)作工具人來用。這還是他第一次單純地想要親吻。

    秦疏無法抗拒這種誘惑,哪怕有個不安分的小家伙正在窺探,還是低頭含住了他溫軟的唇。眼瞼抬起,看了某個方向一眼。

    摘星閣上,侍衛(wèi)看國主好像有什么不對,小心翼翼詢問:“陛下,您還好嗎?”

    巫辰心頭涌起驚濤駭浪,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表情管。他放下千里眼,撫上胸口,胸腔里一顆心仍狂跳不停。

    剛剛,玉蘭樹下的那一幕不停在腦海中回放。他雖然還未大婚,卻也知夫妻之間的門道,叔祖既然和那位是道侶,那和夫妻也無甚區(qū)別。他只是沒有想到會親眼看到那樣讓人臉紅心跳的一幕。

    在看到叔祖主動索吻的那一刻,巫辰就意識到了不對,身為晚輩,怎能窺探長輩內(nèi)帷?正在這個時候,一雙幽靜漆黑的眼睛猝不及防地撞入視線,他嚇得呼吸都停住了,整個人都被震懾得不敢動作。

    察覺到那道視線消失,秦疏專心于眼前。巫行云被他親了又親,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直白的喜歡,逐漸沉浸在這種相濡以沫中,連回應(yīng)的時候也變得溫柔起來。

    等到兩人終于分開,秦疏看著他說:“剛剛巫辰在偷看。”

    巫行云萬萬沒有想到,兩人剛剛溫存過,對方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他心頭一梗,隨即十分硬氣道:“看就看,他難道還敢到我面前說嘴不成?”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真的不在乎,他一把拽過秦疏的前襟,用力向下。

    秦疏見他此地?zé)o銀的行為,擔(dān)心他惱羞成怒,只能順著他的力道傾身,識趣地配合。

    第65章 黑化天驕的劍修老攻10

    平日文武百官上朝的大殿, 今日巫氏皇族齊聚。

    巫行云和秦疏像吉祥物一樣,端坐在龍椅上。

    龍椅看著氣派,實則一點兒都不舒服, 好在足夠?qū)挻? 否則兩個大男人還真塞不進(jìn)去。

    其實本來巫辰是安排了兩把椅子的, 只是早晨看到的那一幕對他的沖擊太過, 叔祖為了巫國, 都能放下身段去討好秦疏,想想都好心酸。他身為晚輩,有心無力, 至少不能拖后腿,所以最后又讓人將另一把椅子撤掉了。

    巫行云不知道,因為他的“投懷送抱”, 他的好侄孫腦補了什么, 他現(xiàn)在就是一個莫得感情的機器,看著下面或老或少, 或男或女的各種小輩給他行跪拜大禮, 高冷地點個頭,然后送上一份見面禮。

    這場認(rèn)親大會剛剛開始的時候, 巫辰還將注意力放在族人身上,怕哪個不懂事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兒,惹了叔祖厭煩, 結(jié)果這群平日里在他面前倚老賣老的家伙今天格外懂禮。

    然后,他的目光放在了殿上那兩位身上,兩人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巫辰想到的卻是兩人抱在玉蘭樹下親吻的畫面。

    看著看著,巫辰的思維開始發(fā)散, 眼神也逐漸變得飄忽起來。叔祖的嘴巴好紅啊,之前有這么紅嗎?

    秦疏傳音道:“你侄孫又在偷看你了。”

    巫行云:“……”

    秦疏沒事人一樣,好像真就是好心提醒他一聲,巫行云卻是不信,他現(xiàn)在覺得這人心眼多得簡直跟篩子一樣,就是太會偽裝,以至他們都被他騙了。

    巫行云之前說得硬氣,被小輩胡亂揣測到底還是會覺得羞恥。當(dāng)晚,他留下一張字條就和秦疏離開了。

    *

    身為宗門弟子,每年都要做宗門任務(wù),做任務(wù)會提供一定的貢獻(xiàn)點,修為越高,需要提供的貢獻(xiàn)點也就越多。

    任務(wù)堂就是這樣一個發(fā)布、接受任務(wù)的地方。

    其中有宗門任務(wù),也有私人委托任務(wù)堂發(fā)布的任務(wù),宗門發(fā)布的任務(wù)都是以貢獻(xiàn)點的方式結(jié)算,私人任務(wù)那就要看任務(wù)發(fā)布者手里有什么,接任務(wù)的人手里缺什么了。

    宗門任務(wù)都會在任務(wù)欄上特別標(biāo)注,私人任務(wù)就只能看到任務(wù)內(nèi)容和報酬。當(dāng)然,如果不想被任務(wù)堂抽成,那么也可以選擇私下交易,只是這樣就要自己承擔(dān)風(fēng)險。

    像巫行云這樣十幾年沒有做宗門任務(wù)的大有人在,為了達(dá)到宗門要求的貢獻(xiàn)點,一般都是直接上交靈石,或者也可以提供價值相當(dāng)?shù)钠渌Y源。

    秦疏第一次知道的時候真的挺震撼的,一個大宗門的運轉(zhuǎn)和實力通過這樣的小事情就能窺得一二。

    秦疏這次就接的是宗門任務(wù),任務(wù)要求是十株天晶藤,報酬一萬貢獻(xiàn)點。這一萬貢獻(xiàn)點看著很多,其實想要兌換資源真的兌換不了多少。

    就比如秦疏之前去藏經(jīng)閣,共有九層,修為越高,就能翻閱更高樓層的書籍。第一層的書籍只需要十個貢獻(xiàn)點,逐層上升,秦疏如果不是將貢獻(xiàn)點用完了,他還能繼續(xù)在藏書閣泡幾天。而且,他不只把自己的貢獻(xiàn)點用光了,連道侶的也一分沒剩。

    真就是挺敗家的。

    天晶藤的葉片中含有豐富的晶石成分。這種成分和異品靈石中的成分極為相似,蘊含強大的能量,能夠幫助修真者快速凝聚靈氣,提升修為。同時,天晶藤的葉片還可以用來制作符箓。

    可以說,天晶藤是異品靈石的絕佳替代品。異品靈石是比極品靈石還要難得的東西,一條靈石礦脈中,一定能夠開采出極品靈石,能不能開采出異品靈石卻全看運氣。

    而且,大型礦脈全部掌握在那些大宗門手里,普通修士根本沒有機會得到。天晶藤就成了眾修士趨之若騖的東西。

    離開巫國后,兩人一路向北,前往冰霜嶺。

    巫行云沒受傷前十分活躍,所以也得罪了不少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特意帶了冪籬。盡管如此,他還是被人認(rèn)了出來。

    那時,他們剛進(jìn)入冰霜嶺。

    “巫行云!”一聲暴喝在斜側(cè)響起,秦疏和巫行云齊齊向那個方向看去。

    “果然是你。”伴隨著這一聲,一個五彩斑斕的身影向他們這個方向撲了過來。

    巫行云認(rèn)出了他,對秦疏道:“他叫鐘玄天,也是個武修,沒有門派,小心他的手掌有毒。”

    秦疏:“……”妻子好自覺,不用問就知道對方肯定是來尋仇的。

    鐘玄天速度很快,說話間已經(jīng)來到近前,雙手推出,直奔巫行云身上招呼。

    秦疏如何能夠讓對方碰觸到他的妻子,反手將人護(hù)在身后,手掐指訣就迎了上去。

    這并不是他托大,而是他看出來他足足比鐘玄天高出一個大境界。正所謂一力降十會,只要他足夠強,就不懼任何鬼魅伎倆。更何況他也不是全無準(zhǔn)備,出手的時候,他的皮膚表面已經(jīng)附著一層白霜,靈力化作肉眼可見的劍氣,一分為二,精準(zhǔn)地刺向?qū)Ψ降恼菩摹?br />
    這還是秦疏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和人對戰(zhàn),還挺期待的。他控制著靈力的輸出,特別擔(dān)心一不小心將人搞死了。

    鐘玄天在對方出手的那一刻就意識到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不過武修的脾氣普遍比較火爆,秉著輸命不輸陣的原則,莽上去,就是干。

    結(jié)果,交手第一個回合他就后悔了,他有些不敢置信:“你是劍修?”

    一把劍身如火的劍突然出現(xiàn)在秦疏手中,秦疏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

    秦疏是個謹(jǐn)慎人,天晶藤即將成熟,如今的冰霜嶺不知有多少修士,如今行云不好動用靈力,他必須要保存實力。

    在將對方逼退后,他第一時間祭出靈劍。

    鐘玄天看清他手中的兵器,又看向巫行云,怒斥:“見了祖宗,你就是這么孝敬的?”

    巫行云將冪籬撩起,聲音帶著戾氣:“給我殺了他!”

    “玄天”“祖宗”,秦疏大概知道兩人之間的梁子是如何結(jié)下的了。

    秦疏猜得沒錯,一切都是名字惹的禍。

    鐘玄天一個散修,就算脾氣火爆,也不會缺心眼到主動去招惹天衍宗的人。說起鐘玄天和巫行云之間的仇怨,起初完全是巫行云單方面找茬。

    當(dāng)時他還不知這個巫行云為什么看他不順眼,整整兩年的時間,他所有想要的資源都被對方截了胡。巫行云不僅截胡,如果他不是有些特殊的保命手段,早就被對方打死了。

    后來他大出血,找了人調(diào)節(jié)。結(jié)果對方提出的條件竟然是讓他改名字。

    鐘玄天出離憤怒,這名字跟了他幾百年,憑什么你說改就改。憤怒之余,也終于知道了原因,原來對方的老祖竟然和他同名,而那位老祖已然羽化。

    鐘玄天心道:“你老祖死就死了,關(guān)我屁事。”

    之后再見面,他就直接讓對方叫聲祖宗聽聽。

    巫行云出身大宗門,實力高強,鐘玄天雖是一介散修,卻也有些奇遇。在發(fā)現(xiàn)對方不能輕易將他殺死,他反而在和對方對戰(zhàn)的過程中有了一些新的領(lǐng)悟,之后索性就將對方當(dāng)成了免費的陪練。

    巫行云起初沒有發(fā)現(xiàn),等到發(fā)現(xiàn)后,直接動了殺心。

    只是還沒等他采取行動,就被宗門召了回去。之后就是秘境之行,等到從秘境中出來,他哪里還有心思去想其他。

    巫行云不找鐘玄天的麻煩,鐘玄天卻是將巫行云恨上了。在他得知巫行云受傷的消息后,高興得喝了三天三夜,老天真是開了眼。

    原本這件事已經(jīng)被他拋到了腦后,結(jié)果剛剛看到對方背影的那一瞬,他就將人認(rèn)了出來,這是上天讓他報仇呢。

    “巫行云,你個龜孫,躲在別人的背后算什么本事,來來來,讓你老祖宗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鐘玄天不停地用言語嘲諷刺激對方,背在身后的手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柄斧頭。

    秦疏察覺到了不對,他不信對方?jīng)]有察覺到他修為上的壓制,在這種情況下還敢這么說,定然是有恃無恐。

    秦疏察覺到了,巫行云自然也察覺到了。他伸手扯了下秦疏提醒,嘴上卻道:“雜毛雞一樣的東西,也配與老祖同名?”

    就在這時,鐘玄天動了,他雙臂高抬,一柄通天巨斧帶著令人心驚的威壓劈向兩人。

    秦疏雖然早有防備,到底對戰(zhàn)經(jīng)驗不足,反應(yīng)慢了一拍,最后只來得及將妻子護(hù)在懷里,避開鋒芒,同時手中赤霄疾射而出。

    腳下的大地裂開一道縫隙,秦疏想要使出虛空步,結(jié)果不知為何,靈力完全無法使出,只能抱著人直直地向下墜落。

    秦疏看著越來越遠(yuǎn)的地面,心里異常平靜。

    這樣的事情經(jīng)歷多了,他早已經(jīng)習(xí)慣,更何況他以魂體的狀態(tài)生活了幾百年。

    只是,行云……

    秦疏終于感覺到了抱歉,他將人抱得更緊了些,“行云,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與秦疏的煽情不同,巫行云看著視野中越來越近的斧頭,眼里的光在黑暗中異常顯眼。

    那柄擁有開山之力的斧頭如今在一點點變小,“快,抓住它,別讓它跑了!”

    秦疏完全是本能地隨手一抄,之后一個巴掌大的小斧頭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之前無法調(diào)動的靈力也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秦疏詫異地看著試圖逃離的小斧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是這么個玩具一樣的小東西,竟然有如此威力。

    他的手指在上面摩挲一下,一道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放開你的臭手,莫挨老子。”聲音稚嫩,猶如幼童。

    “器靈!”

    “快,讓他認(rèn)主。”巫行云知道,鐘玄天肯定已經(jīng)死了,否則這樣的神兵不可能落下來,發(fā)出的聲音更不可能會讓他們聽見。

    “我有赤霄了,這個剛好你用。”秦疏手指在巫行云中指指腹一劃,一滴精血隨即飄出。

    “不,我不要,你們?nèi)绻野殉粞卧谖疑砩希揖涂沉四銈兊哪X袋?”

    器靈再度出聲,聲音尖銳、憤怒又惶恐。

    器靈的聲音完全被忽視,它就這樣才出狼窩,又如虎穴,僅僅自由了幾息而已,就又被契約了。

    契約神兵于此時的巫行云來說是一種負(fù)擔(dān),好在他有秦疏。

    他環(huán)著秦疏的脖子,噙住了他的唇。

    秦疏啟口,精純充沛的靈力順著相連的地方渡進(jìn)巫行云的口腔,流向他的經(jīng)脈。

    在感覺巫行云的情況好轉(zhuǎn)后,兩人的親吻漸漸變了味道。兩人的身體一直下落,一直下落,只是這個時候誰都沒有在意,只纏綿地親吻著。

    不知過了有多久,黑暗中一聲輕響。秦疏睜眼,就看到一群身著草裙的野人正在兩人周圍圍觀,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秦疏:“……”

    第66章 黑化天驕的劍修老攻11

    秦疏心頭一凜, 這些野人絕對有古怪。

    雖然他剛剛是有些忘乎于外了,可也不至于這么多人藏在這里一點也沒有察覺。

    秦疏將神識探出,之后更加心驚,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漂浮在虛空之中, 周圍的一切都是虛無。唯一能夠確定的是, 這里的空間十分空曠, 難道鐘玄天一斧頭將他們劈到了異度空間?

    秦疏心底默念“赤霄”, 須臾之后,一道紅光從上方疾射到眼前,到了秦疏頭頂?shù)奈恢每翱巴O? 如果這不是自己的本命靈劍,秦疏簡直要懷疑這劍想要弒主。

    這群人許是長久地生活在地下,乍然見光, 本能地躲避。

    秦疏也看清了他們的情況, 雖然這些人的穿著過分原始了些,卻出乎意料的干凈, 只是氣息有些陰森, 莫名有些親切。

    巫行云從他的懷里轉(zhuǎn)過身,與他背身而立, 目光從這些人的右頸掃過,這里一共有十二個人,他們無論男女, 每個人右頸都紋有火焰狀的圖騰,就連其中的那個小孩也不例外。

    “魘鬼宗。”

    只這一句話,原本還在小心觀察著他們的這群野人中就有人道:“你知道魘鬼宗?”發(fā)音的腔調(diào)有些古怪,不過還是能夠聽得出對方說的是什么。

    巫行云沒有回答這句話,他的目光向遠(yuǎn)處看去, 那里是無盡的黑暗,根本看不出這條地底的通道到底有多遠(yuǎn)。

    他將目光收回,再次看向周圍的人,從他們白慘慘的臉上,不難看出激動。

    看來,魘鬼宗的這些人恐怕是因為什么意外,被困在了這里,否則也不會是這副神情了。

    秦疏在藏書閣也看到過有關(guān)魘鬼宗的記錄,魘鬼宗是一個十分神秘的門派,有傳聞?wù)f他們的攻擊會形成十分恐怖的噩夢,讓人在驚懼中死去,殺人于無形。

    同時,這個門派的人形如鬼魅,十分擅長隱匿,也難怪之前他沒有察覺了。

    只是,書上記載,這個門派已經(jīng)消失了幾百年,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到他們。

    秦疏見他們并沒有攻擊的意思,伸手摟住巫行云的腰,赤霄劍從兩人頭頂倏地出現(xiàn)在他們腳下,秦疏用眼神詢問妻子:“走嗎?”

    巫行云扯了下他的衣袖,隨即看向之前出聲的那人:“魘鬼宗就剩下你們這些人了嗎?”

    聽到巫行云的問話,這些人頓時警惕起來,竟然當(dāng)著他的面開始嘀嘀咕咕。

    “大師兄,不能告訴他實話。”

    “對,知道我們就剩下這些人,他們一定會去偷家的。”

    “對啊,師父說修真之人陰險,讓咱們千萬小心被騙。”

    被叫作大師兄的那個頭發(fā)已經(jīng)染了灰,此時他眉眼狂跳,這些缺心眼的家伙,怎么能當(dāng)著這兩人的面把老底掀了呢?

    巫行云看得好笑,到底在地底下待了幾百年,如果他們走出去,恐怕沒有人會相信這就是名噪一時的魘鬼宗人。

    巫行云心念電轉(zhuǎn),這樣一個早已銷聲匿跡的門派,只剩下這么幾個一看就不能打的門徒,想要收拾他們秦疏一個就能做到。

    就算他們有什么特殊的保命手段,他手里還有一柄還沒焐熱的小斧頭,滅了他們簡直輕而易舉,還不怕別人知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迎,反受其殃。”這簡直是送上門的機緣,不拿走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修真本就是一場掠奪,這念頭一起,巫行云就沒有再遮掩,山洞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秦疏感知到他心頭的想法,就分出一縷神識看著他,免得他造了殺孽。雖然他的本職任務(wù)只有任務(wù)對象一個,可地府這么安排的最終目的卻是為了減少地府中的陰魂,這要是殺了,投胎名額就更緊張了。

    這一刻,秦疏忽然想到了蘇從南的任務(wù)卡——love and peace,如果他順便多保住一些人的性命,是不是就能獲得更多的積分?

    雖然現(xiàn)在府君所說的積分兌換商城還沒有上線,但積分肯定是多多益善的。

    秦疏扣在巫行云腰間的手更緊了些,“走了,別忘了天晶藤。”

    一個清瘦的草裙站了出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巫行云:“天晶藤嗎?我有很多很多,你長得真好看,可以做我的道侶嗎?”

    秦疏臉色頓時冷了下來,目光如電,只見說話這人青白著一張臉,跟鬼一樣,竟然也敢跟他搶人?

    秦疏的目光太過犀利,清瘦草裙直接退后兩步,周身騰起一股灰蒙蒙的霧氣。

    秦疏伸指對著他所在的方向彈了一下,頓時破了那層屏障。

    原本還有些傻乎乎的魘鬼宗弟子終于生出了危機意識,全部都聚攏在那個被叫作大師兄的人身后。

    那個大師兄手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球狀的東西,秦疏有了上一次的教訓(xùn),這次不等對方動作,直接一劍揮出,對方吃痛,那東西掉到了地上,發(fā)出一陣輕響。

    那聲音好似從萬物初始傳來,直擊人心,秦疏意識到這東西的厲害,直接將那小球攝入手中,這才發(fā)現(xiàn),小球表面有一些細(xì)密的孔洞,聲音就是從那些孔洞中傳出來的。

    大師兄沒想到他的法器竟然這么輕易就被對方多了去,低喝一聲:“擺陣。”

    隨著這一聲,其他草裙的氣勢頓時一變,很快就分散站好,將兩人困在中間。

    秦疏周身氣勢如虹,他本不想傷人性命,前提是這些人沒有威脅到他。

    一個神秘的魘鬼宗,誰知道他們有哪些古怪法門,秦疏不會拿他和妻子的性命開玩笑。

    “遙山,不得無禮!”隧道里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伴隨著這一聲的還有拐杖觸地的聲音。

    草裙們聽到師父的聲音,停止了結(jié)印。

    秦疏看到隧道里走出了一個男子,和蒼老的聲音不同,對方的相貌竟是十分年輕,和那個被叫作遙山的大師兄相比,反而更像徒弟。

    秦疏發(fā)現(xiàn),自打這個人出現(xiàn),妻子眼里就在放光,渾身上下寫滿了躍躍欲試,秦疏抓住他的手腕,傳音道:“你認(rèn)識他?”

    “不認(rèn)識。”巫行云唇角勾出一抹笑,他只是在留影石上看過這人的影像。

    這個人叫杜謙星,他原本是靈獸宗的新秀,后來被同門坑害,道體破碎。就在大家都以為這人早就死了的時候,他卻再次出現(xiàn)在了修真界。

    此時距他身死不過才十年光景,他的修為竟然已經(jīng)突破合體,原來他當(dāng)年魂魄離體,剛好被魘鬼宗的人拘走。那人將他和許多其他的魂魄一并封入一個法寶之中,想要將他煉化,沒想到反而被他得了機會。

    他將那些魂魄全部吞噬,借此強大自己的魂力,魘鬼宗那人實力不佳,沒有發(fā)現(xiàn)法寶中的變化,日常修煉都被帶在身邊的他瞧個正著。

    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杜謙星竟然重塑了肉身,以這樣一種離奇的方式得到了新生。

    杜謙星身體都沒了都能東山再起,報仇雪恨,他的情況遠(yuǎn)沒有對方那么糟糕,是不是也能……

    杜謙星一出現(xiàn),他那些徒子徒孫就全都圍在了他的身邊,杜謙星將他們安撫下來,然后對兩個外來者道:“我與兩位小友并無仇怨,還是勿要妄動干戈為好。”

    杜謙星的身體應(yīng)該很不好,不過說上這么一句話,就急喘了幾下。

    巫行云知道這人不是善茬,示意秦疏小心。笑看著杜謙星道:“魘鬼宗在修真界早已銷聲匿跡,今日竟然能夠在這里遇到杜前輩,這還真是緣分。”

    杜謙星微微瞇眼,巫行云一口點名他的身份,說話不卑不亢,再看他身邊那人,雖一言不發(fā),看著就不像是好惹的,再看那柄劍修的標(biāo)志性武器,心里有了猜測,“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見到天衍宗的小友,確實是緣分。不知兩位小友可認(rèn)識郎易之?”

    秦疏心頭微訝,身為鑄劍峰弟子,他如何不知上一代峰主名諱,只是不知這人如何與師祖相識。

    杜謙星雖然被困地底幾百年,卻一刻未忘重見天日,更沒有忘記他的仇敵。

    秦疏雖然面上絲毫未露,但修真本也不必通過眼睛查探,更何況在地底的這幾百年,比起用眼睛觀察,他們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更加活躍。哪怕是流動的空氣都能向他們傳達(dá)許多信息,否則他的徒子徒孫也不會剛好守在兩人掉落的位置了。

    雙方互相試探一番,短暫地達(dá)成了共識。

    杜謙星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全靠修為硬撐,即便如此,也隨時有兵解的危險。

    他邀請兩人隨自己小坐,同時安排遙山帶人將山洞里的東西迅速收好。今天,他就要離開這里!

    杜謙星的住處是一個隨身宮殿,里面布置的十分華麗,與幽暗的地底格格不入。

    巫行云想到那些身著草裙的魘鬼宗弟子,有些默了,比起他師父,這位屬實是過于摳門了,他就不信這老匹夫不能給那十幾個人提供可穿的衣服。

    轉(zhuǎn)而一想,任誰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幾百年,多少也會生出些毛病來,巫行云想到此處,竟然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來。

    巫行云問道:“前輩邀請我二人過來,想必是有所求,不如直說?”

    杜謙星沒想到他開口竟然這么不客氣,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道:“不愧是巫玄天的血脈,果然夠張狂。”

    他也沒有時間廢話,直說道:“我需要長生丹。”

    巫行云和秦疏兩人毫不意外,杜謙星確實是一副馬上要死了的模樣。

    有所求就好。

    巫行云直接取出一個瓷瓶,杜謙星眼睛一亮,延壽丹易得,長生丹難求,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手里真的有這丹藥。

    杜謙星沉住氣,問他:“你有什么條件?”

    巫行云:“我想知道你當(dāng)年東山再起的法門。”

    功法是一個門派立足的根本,自然不能輕易泄露,不過巫行云堅信一點,只要誠意足夠,一切皆有可能。

    杜謙星確實心動了,他直言:“方法我可以告訴你,只是這法子對你無用。”

    從他出現(xiàn),到兩人隨他前來,那個叫秦疏的劍修一直將注意力放在巫行云身上,觀兩人氣機,定是道侶無疑。

    秦疏如此,定然是擔(dān)心他對巫行云不利,隨時準(zhǔn)備將人護(hù)住。再結(jié)合巫行云的條件,想必他是受到了什么重創(chuàng)。

    杜謙星沒有說功法,只說了他當(dāng)年為何能夠肉身重塑的內(nèi)情。

    首先要有足夠的魂魄給他吞噬,其次要吞掉將他關(guān)進(jìn)煉魂鼎的人,而且是利用魘鬼宗的功法反殺,三者缺一不可。

    這種成功幾乎是不可復(fù)制的,且不說魂魄離體的危險,就算他能賭,卻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是被吞噬的那一個,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誰會用自己的命來換命呢?

    巫行云大失所望,杜謙星說得對,這條路于他而言根本就行不通。

    秦疏卻是松了口氣,“行云,莫要心急,你會恢復(fù)的。”

    巫行云知道,秦疏對他的身體很上心,平日里所有的事情都會代勞,不讓他使一點靈力,他也確實是在好轉(zhuǎn),可他還是會心急,“我要報仇。”

    “報仇”兩個字似是某個開關(guān),之前還一副長著模樣的杜謙星頓時咒罵起來。

    他說話的速度太快,巫行云起初也沒放在心上,直到聽到一個耳熟的名字。

    “孟子翁?”

    第67章 黑化天驕的劍修老攻12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 巫行云身體前傾,緊緊握住身邊人的手。

    他看著還在那咒罵不休的杜謙星,再次發(fā)問:“你說的孟子翁是怎么回事?”

    杜謙星終于停下, 定定地看著巫行云, 半晌后忽然發(fā)出一陣詭異的笑聲:“我被困在這地底下, 正是拜他所賜。”

    原來, 當(dāng)年孟子翁想要找他買一副丹方, 那丹藥名為孕子丹。

    修真之人,子息艱難。很多修士年輕的時候一心修煉,等到修為高深之時, 才有心思考慮傳承問題。然而天道自有其平衡之術(shù),此時再想要傳承血脈,不免有許多坎坷。

    雖然修煉者追尋大道, 但也不乏執(zhí)著于血脈傳承之人。只是子嗣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靈獸宗的一位大能卻是個例外, 他不在乎自己的子嗣問題,卻萬分想要自己的靈寵留個后, 只因他那靈寵是天地之間僅此一只的金毛吼。

    起初大家都只覺他異想天開, 正所謂天地陰陽,才能生生不息, 就算他真的煉制出了一種能夠增加繁衍概率的丹藥又如何,金毛吼難道還能自攻自孕不成?

    這位大能不管他人如何作想,一門心思地苦心鉆研, 后來還真的讓他將這種丹藥煉成了。

    且不說其中細(xì)節(jié)到底如何,總之,金毛吼揣了崽兒。這個消息一經(jīng)傳出,整個修真界為之一振。

    想要謀求子嗣之人四方云集,只是還未等他們趕到靈獸宗, 那位大能就已經(jīng)提前迎來了劫云。

    那一天,于整個修真史來說都十分難忘。

    許是孕子丹的存在有違天命,那位大能在渡劫飛升之際,直接被八百十一道天雷劈得渣兒都不剩,半個靈獸宗都被夷為平地。

    那八百一十道天雷不僅劈在了靈獸宗,也劈在了所有修真者的心上。

    金毛吼在被劈成焦炭的前一刻,瀕死產(chǎn)崽,然后它做出一個驚人的舉動,一口將剛出生的幼崽吞掉,竟然險險保住一條性命。

    天道用最最殘酷的刑罰做出了警告,何為天命不可違,孕子丹就此失傳。

    其實,孕子丹從未失傳過,它一直都擺在靈獸宗的藏經(jīng)閣內(nèi),和那位大能灰飛煙滅的影像一起,提醒宗門中的每一個弟子,萬萬不可犯禁。

    杜謙星曾經(jīng)是靈獸宗的內(nèi)門弟子,所以才被孟子翁找上。

    杜謙星聽完對方所求,并沒有拒絕,實在是孟子翁給出的報酬太讓他心動,以至于他不得不冒這個險。

    杜謙星本就對靈獸宗心存怨懟,自然不會想要給他們護(hù)住方子,盡管如此,他也不會就這樣給出去。

    眾所周知,極樂宮的人最是沒品,若是他將這個消息放出去,靈獸宗勢必不會善罷甘休,那對杜謙星來說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他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偷。

    當(dāng)年那位大能可不只煉制了一枚丹藥,不巧,他剛好知道丹藥藏在何處。

    杜謙星修為高深,又有魘鬼術(shù)護(hù)體,想要將丹藥偷出來,簡直神不知鬼不覺。

    至于煉制給靈獸的丹藥修士是否能吃,吃了之后又會如何,他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從杜謙星口中得知這些陳年舊事,秦疏二人一時都有些唏噓。

    不過,比起靈獸宗的興衰,他更關(guān)心其他的事情。

    “孟子翁為何要將你困住?”

    杜謙星眉頭緊鎖,其實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孟子翁這樣做的用意。

    他在被困在煉魂鼎中時,迫不得已修習(xí)了魘鬼術(shù),魘鬼術(shù)性屬陰寒,他雖然再塑了肉身,進(jìn)益飛快,壽命卻只有尋常修者的一半。

    當(dāng)時孟子翁拿著一枚長生丹找上他,他很難不動心。如果孟子翁拿了一枚假丹藥給他,或是背棄諾言他還能解,可對方卻在將報酬給他后又陰了他一把,杜謙星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原因。

    或許,對方就是想要他魘鬼宗的名字從修真界消失?

    杜謙星又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完全忘了身邊還有兩個人。

    秦疏看他這樣,明顯是有些精神失常。不僅如此,他還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也不知是不是被刺激大發(fā)了,。

    巫行云見此,若有所思,傳音給秦疏:“你說,孟子翁的那枚長生丹,他到底有沒有吃?”

    秦疏和他對了下眼神,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那丹藥肯定是吃了的,否則當(dāng)年杜謙星也不可能會冒著可能被雷劈死的風(fēng)險答應(yīng)孟子翁。

    像延壽丹、長生丹這種丹藥,只有第一次吃才有效果。延壽丹可延百年壽命,長生丹可續(xù)五百年壽命。如今,杜謙星張口就問他們手里有沒有長生丹,顯然,他壽命將盡,已經(jīng)開始病急亂投醫(yī)了。

    巫行云將丹藥收起,丹藥寶貴,可不能給這人浪費了。

    這個動作剛好被杜謙星看到,他瞬間從之前那種混沌狀態(tài)中清醒,拄著拐杖向他這邊走來:“小友,我已把恢復(fù)的內(nèi)情全部告知與你,長生丹已然是我的了,你再收起來似乎不大合適吧!”

    巫行云一撩袍袖,漫不經(jīng)心道:“你說的法門于我無用,我為何要將丹藥給你?”看著對方臉上逐漸松弛的皮肉,巫行云氣死人不償命,“況且,天命不可違,身為靈獸宗舊日門徒的你,應(yīng)該最清楚了,不是嗎?”

    杜謙在地底雖然時刻想要出去,可是在徒弟間他就是絕對的權(quán)威,哪里受得了這樣的嘲諷。星手中拐杖頓地,敲擊在地面竟然發(fā)出金屬的質(zhì)感,聲音以那一點為圓心,沿著地面向四周鼓蕩,直到了這處洞府的墻壁處,又開始反向傳導(dǎo),一道又一道的聲紋就這樣縱橫交錯,形成獨特的韻律,很快,其間有黑氣滋生。

    秦疏一把將人護(hù)在身后,手上赤霄蓄勢待發(fā)。巫行云向旁側(cè)跨出一步,對秦疏道:“我來。”

    只見手指輕握,開山斧在他手中漸漸成形。對方鬼魅的攻擊讓他有片刻眩暈,這卻讓他更加想要試試這斧頭的威力了呢。

    杜謙星見此,加快動作,他的目光掠過已經(jīng)開始爬上斑點的手掌,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他一定要得到長生丹,一定!

    開天斧剛剛現(xiàn)身,就被一張老臉丑到了:“哪個不長眼的龜孫在這里放臭屁,看小爺不砍了你的腦袋?”

    開天斧桀驁不馴,巫行云被他的力道帶著,整個人都向前踉蹌一下,然后就直直地砍向杜謙星拿著手杖的手。

    杜謙星看著掉落的手掌,再看向巫行云的時候,目光陰鷙。他將斷腕置于眼前,然后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缺失的手掌竟然又長了出來,如果不是地下還躺著一個,簡直要讓人以為是它自己長腿跑回來的。

    杜謙星的喉間溢出陰惻惻的笑聲:“沒想到吧,將長生丹交出來,老祖饒你不死!”

    巫行云聽他自稱老祖,面沉如水,“什么腌臜玩意也配稱我老祖。”這次不等開天斧叫嚷,巫行云已然一斧頭砍向杜謙星。

    “自不量力。”杜謙星冷笑出聲,掌心散出綿綿不盡的黑氣,化作一張蛛網(wǎng),對著開天斧纏了上去。

    “刺啦~”

    伴隨著這一聲,杜謙星的臉上就好比打翻了調(diào)味瓶,先是憤怒,再是恐慌,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比起眼前這個,那個劍修才是讓他忌憚的。

    杜謙星用更綿密的靈力將那柄駭人的斧頭包裹起來。同時傳音:“遙山—”

    遙山原本還有些心不在焉,現(xiàn)在聽到師父傳喚,放下正在收拾的東西,眨眼間已經(jīng)在原地消失了。

    遙山趕來的時候,師父正與那眉眼驕傲的青年對壘。當(dāng)看清雙方的戰(zhàn)況,遙山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驚訝的表情,那個年輕人明顯處于上風(fēng)。

    杜謙星見到遙山,一邊注意著對手的情況,同時五指微張,遙山就被他吸到了手上。

    遙山心頭悲涼,難道我今日就要死在這里了嗎?他閉上了眼睛。

    一股溫?zé)釣R到臉上,帶著腥氣。

    桎梏他的力道忽然撤去,遙山睜開眼,就看到那個他無法撼動的人少了半邊腦袋。

    他摸向臉上的溫?zé)幔瓉恚@不是他的血,而是師父的腦漿。

    杜謙星雖然失去了半邊腦袋,顯然還沒有死,他眨動著半邊眼睛,瘋狂暗示著遙山。

    遙山恍然,對巫行云道:“他的命門在尾閭。”

    巫行云再次揮動斧頭,秦疏伸手一攔,巫行云正要質(zhì)問,就聽秦疏道:“小心弄臟。”

    秦疏將赤霄向前輕輕一送,直接貫穿了對方的尾閭穴,杜謙星倒下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徒弟竟然會和外人聯(lián)手,竟然敢背叛于他。

    “為什么要攔著小爺?小爺我要砍了他的腦袋。”開天斧斧身顫動,憤怒地發(fā)著冷光。

    遙山第一次見器靈說話,整個人都驚呆了。顫抖著手指問道:“它是什么?”

    秦疏玩笑一般隨口說:“叫小腦斧吧。”

    巫行云也覺得這個名字不錯,沒有反對。

    只有開天斧一直在抗議:“老子是開天斧,才不是什么小腦斧。”

    “誰讓你對砍人的腦袋情有獨鐘呢?這回就讓你稀罕個夠好了。”

    兩人完全無視了小腦斧的訴求。

    因為,他們看到了永生難忘的奇景。

    當(dāng)杜謙星的最后一絲靈力回歸天地,原本三丈高的洞府瞬間變小,失去遮擋的四周現(xiàn)出原本的面貌,上面竟然爬滿了天晶藤,正散發(fā)出清冽幽藍(lán)的光。

    巫行云摘下一片,問秦疏:“你說,杜謙星知不知道他的隨身洞府后面是天晶藤。”

    秦疏:“應(yīng)是不知道吧。”如果知道,那對于他的徒弟來說,簡直太過殘忍。

    巫行云也就隨口一問,他看著鋪天蓋地的天晶藤,忽然道:“如果在這里雙修,肯定事半功倍。”

    秦疏:“……”

    第68章 黑化天驕的劍修老攻13

    秦疏頭也不回就往外走, 沒有絲毫留戀。

    巫行云就站在原地笑著看他,神情悠然,看著他整個人消失在黑暗中也沒有動。

    巫行云等了一會兒, 秦疏一直沒有回來, 臉上的笑容凝固。

    他就這樣把自己丟在這里了?

    巫行云不敢置信, 秦疏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證明他離不得他嗎?

    很好, 你猜對了。

    他還真就離不得他。

    反過來也是一樣。

    巫行云再次感謝師尊, 秦疏就是離得再遠(yuǎn),小命也握在他的手里,他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

    他往對方離開的地方走去, 在觸及一層薄膜時停住了腳步。

    他用手指戳了戳,自語道:“敢把我關(guān)在這里,膽子越來越大了呢。”

    他也不著急, 洞壁上的天晶藤發(fā)出微弱的光, 他摘取一片,試著吸收其中的靈力。經(jīng)過兩人的持之以恒的付出, 他的丹田不再悶痛, 只是功法運轉(zhuǎn)仍然有些遲滯,比起曾經(jīng), 他真的恢復(fù)了很多。

    就算距離完全恢復(fù)還遙遙無期,巫行云也能夠忍受。他不能忍受的是,他這么辛苦, 吸收的靈氣竟然只能留住十之一二。

    巫行云是個不服輸?shù)男宰樱瑒e說十之一二,哪怕一分一毫他也不想放過。他找了一處靈氣最為濃郁的位置,坐在藤蔓叢中,開始吸收靈氣。

    時間于不知不覺中過去, 黑暗中,一個身影向他這個方向走來,最后停在他的身前。

    能夠突破禁制來到他面前的不作他想,巫行云背靠天晶藤,如同藤生精怪,用縹緲的語氣說:“怎么,改主意了?”

    秦疏目光掃過大片的天晶藤,抬手揮劍,便收割了大半,只留下一截紫黑色的根莖,等到下一個春天,這里定然會再次長出滿墻的藤蔓。

    少了天晶藤提供的光源,洞穴里又昏暗不少。巫行云就看著他一言不發(fā)地在那忙活,有些無聊,忍不住開口:“秦疏,你是不是后悔了?我不笑你,你快過來。”

    秦疏不說話,往更遠(yuǎn)一點的地方去,繼續(xù)收割。

    巫行云無聊地揪著天晶藤的蔓條,“知道你臉皮薄,一會兒可以將那些野人挪走,不會有人過來打擾的。”

    巫行云是真的覺得這里很不錯,幽暗、隱蔽,秦疏那個窮講究的家伙應(yīng)該能同意。尤其是這里靈氣四溢,他都能想象得到,當(dāng)運轉(zhuǎn)功法時,靈氣灌體會有多痛快。

    秦疏又將周圍檢查一遍,確保沒有留下一片藤晶,這才回轉(zhuǎn)。

    在路過巫行云時,巫行云一把將人抓住,秦疏反手一扣,便將對方帶到了自己的背上,腳下輕點,人已經(jīng)飄了出去。

    “道侶不配合,他一個人也修煉不起來。”巫行云不無遺憾地想。算了,偶爾他也會照顧一下秦疏的情緒的。

    秦疏雖然看著瘦弱,其實寬肩窄腰,巫行云趴伏在秦疏的肩頭,安然又愜意。

    很快,前面出現(xiàn)了魘鬼宗那群野人的身影,秦疏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喘氣的功夫便已經(jīng)掠過了他們,來到之前他們掉落的地方。

    之后,旱地拔蔥,帶著巫行云迅速上升。

    巫行云湊到他耳邊道:“那些人呢?就這樣放著不管嗎?”

    秦疏疑惑:“你想怎么管?”

    “殺了。”巫行云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十足透著對人命的冷漠。

    這事于修真界本就是常態(tài),秦疏沒有糾正他的想法,只說:“沒有必要。”

    “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

    巫行云冷哼一聲:“杜謙星死于我手,別怪我沒提醒你,以后若是我被人尋仇,你也討不了好。”

    “不會。”秦疏的語氣十分篤定。

    巫行云沒再問了,他對秦疏的人品信得過,這人從來不說空話,雖然他們從結(jié)契到現(xiàn)在也還沒到半年。

    唔~秦疏唯一讓他懷疑的都和床笫有關(guān),他也搞不明白,為什么秦疏在雙修之事上會那么——羞澀,如果不是親身試過,他一定會覺得對方不行。

    雙修多好哇,又舒服,又能提升修為,來一次比之前他辛苦修煉十天半月來的效果都要好,有什么可節(jié)制的?

    頭頂?shù)墓饬寥綦[若現(xiàn),秦疏放出神識,察覺到有人潛伏在附近,對妻子道:“抓緊。”

    “知道。”巫行云在外行走的經(jīng)歷不比秦疏少,地上那么大的裂縫,沒有人過來才奇怪呢!

    就在巫行云以為秦疏會帶著他直上云霄時,對方卻忽然拐了個彎,他這才明白秦疏讓他抓緊是什么意思。

    秦疏帶著他直接進(jìn)了一處風(fēng)洞,風(fēng)洞中的風(fēng)元素十分活躍,刮在人臉上仿佛刀割,如果他們不是修真者,這個時候恐怕已經(jīng)被割成肉片。

    一路蜿蜒曲折,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來到了風(fēng)洞的源頭。比起風(fēng)洞中的危險,這里分外平靜。

    更讓他意外的是,這里竟然還有一張床。

    巫行云看看秦疏,又看看床,應(yīng)該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秦疏用事實證明,他就是。

    天晶藤簇?fù)碓诖查街車被刻意擺了造型,夜明珠高掛,巫行云被壓在床上的時候還有些回不過味兒來。

    他伸手去拉扯秦疏的臉皮,這還是他熟悉的那個秦疏嗎?

    秦疏拉下他作怪的手,輕吻他的指尖,眼睛卻深深地注視著他。

    麻癢順著指尖蔓延,一路躥進(jìn)巫行云的心里,只是這樣純情的動作,卻讓他亂了呼吸,巫行云被他這樣看著,愣愣地沒有說話。

    撫摸,親吻,夜明珠的光暈明明滅滅,在眼前晃蕩,晃得整個人都在眩暈。

    聲音溢出喉間,在洞穴內(nèi)激蕩,很快便連成一片,在耳際環(huán)繞,莫名羞恥。

    只是,這種羞赧也只在心底停留了一瞬,很快就被更激烈的情緒填充,擠走。

    這是一種和以往全然不同的體驗,不像修煉那樣目的明確,也不是對主導(dǎo)權(quán)的角逐,而是摻雜了歡喜、柔情、占有、掌控、珍重、執(zhí)著的一種極為復(fù)雜的感情。

    這種感情強烈又深沉,就像是從虛空傳來,帶著亙古的低吟。巫行云通過秦疏的動作,他的身體,循著契約所指,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巫行云終于從那種極致的滿足中蘇醒,看著躺在身側(cè)的人,他眨了下眼睛,“你怎么改主意了?”聲音是少有的溫柔。

    秦疏:“你想要。”

    巫行云戳了下他的胸膛:“好委屈你啊。”

    秦疏繼續(xù)未完的話:“我就滿足你。”

    巫行云心口發(fā)燙,他急促地呼吸兩下,好似不經(jīng)意地道:“以后,我所有的愿望你都滿足我,好不好?”

    秦疏冷酷拒絕:“不好。”

    巫行云:“……”

    旖旎瞬間不在。

    巫行云垮臉,秦疏將人摟在懷里,補充:“合的才可以。”

    巫行云原本也沒指望他會答應(yīng),不高興的樣子不過是故意裝的而已。

    現(xiàn)在他被秦疏這樣抱著,心里就像是汪著一湖春水。巫行云看著對方輪廓清晰的下頜線,目光一路向上攀爬。其實,秦疏長得真挺好的,就是平時太高冷,才讓人忽略了這一點。

    巫行云心下默念:“看在你長得好的份兒上,暫且原諒你的不解風(fēng)情好了。”

    巫行云想起一事:“你為什么要放過魘鬼宗的人?”

    “你不喜歡他們?”秦疏問。

    巫行云無所謂:“一般吧,四象峰也有鬼修。”

    秦疏將他從遙山那里得知的消息告訴他。

    杜謙星雖然死了,但是對遙山等人反而是一件好事。

    杜謙星性情古怪,他們尊敬,卻也懼怕著杜謙星。遙山之所以如此顯老,一半的原因都得歸咎在杜謙星身上。

    杜謙星因為被困在這里,出去的日子遙遙無期。他一方面想要結(jié)束這種無望的日子,另一方面又不舍得死。

    只是他雖然也修習(xí)魘鬼術(shù),卻不同于其他鬼修,因為修煉的方法異于常人,他的壽命消耗得也遠(yuǎn)比一般修士更快。

    遙山等人與其說是他的徒弟,不如說是他的血庫。

    杜謙星挑選他們,收入門下,教給他們功法,每一步都帶著十足的私心。在遙山之前,還有很多個大師兄,他們無一例外都被杜謙星吸干了。

    巫行云聽他這樣說,問道:“你同情他們?”

    “嗯。”

    “那怎么不把人帶出來?”

    秦疏搖了搖頭,于他而言,放過那些人便已經(jīng)是極大的慈悲,至于其他,就看那些人自己的了。

    如果他們想要重返人間,那便自己想辦法。若是不想,留在地底雖然少了諸多趣味,卻也少了許多麻煩。

    “各人自有天命,我不會插手。”秦疏的回答帶著修者特有的冷酷。畢竟,他的任務(wù)對象只有一個。

    “那我呢?”巫行云的牙齒啃在秦疏的鎖骨上,尖尖的犬齒壓著皮膚,好像隨時能將皮肉戳穿。

    秦疏直接捏住他的下巴,捏成了小雞嘴。

    巫行云去扒拉他的手,聲音含混,雙眼噴火:“秦疏,你是不是捏習(xí)慣了?松手!”

    秦疏不松,低頭親了一下。似乎是覺得滋味不錯,他又連著親了好多下,小雞啄米一樣。

    等到巫行云終于被放開,下巴都酸了。秦疏給他揉著兩頰,巫行云擋著不讓,結(jié)果又沒攔住。

    秦疏的性格有時候真的很難搞,巫行云沒好氣道:“好親嗎?”

    秦疏認(rèn)真想了想:“還行,肉嘟嘟的。”

    巫行云一把捏住秦疏的嘴唇,獰笑:“我還是喜歡你沉默寡言的樣子。”

    秦疏被捏住了嘴也不耽誤說話,傳音道:“你什么樣子我都喜歡。”

    巫行云抖落一身雞皮疙瘩,正要吐槽兩句,對上秦疏的目光,忽然就什么也說不出了。

    秦疏這個表情,好像是在說真的啊,巫行云忽然又高興起來。

    第69章 黑化天驕的劍修老攻14

    外面這個時候正是熱鬧的時候, 兩人干脆待在風(fēng)洞不動了。

    秦疏想要對一個人好,能夠做到極致,他本不是一個心思細(xì)膩的人, 但如何照顧妻子卻幾乎成為他的本能。

    巫行云和他本來就是道侶, 心又不是石頭做的, 兩人和諧起來自然也所當(dāng)然。

    身有傷痛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溫柔以待, 秦疏又是真心對巫行云好, 在這樣一個全無外力干擾的地方,兩人就像是在談一場純粹的戀愛,感情突飛猛進(jìn)。

    秦疏將巫行云的變化都看在心里, 之前他一直都在擔(dān)心,總感覺對方隨時都能爆發(fā),現(xiàn)在卻能感覺得到, 對方心底的戾氣在一點點削減。

    秦疏找對了路子, 對他愈發(fā)溫柔。

    兩人柔情蜜意地消磨了幾天,之后就開始干活。

    這里是風(fēng)洞, 風(fēng)洞中不一定會有風(fēng)靈晶, 但風(fēng)靈晶出現(xiàn)的地方一定會有風(fēng)洞。

    風(fēng)靈晶是異品靈晶的一種,異品靈晶恰恰是一條礦脈的精華所在,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遇到了異品靈晶,那他們就一定挖到了礦脈。

    秦疏雖然不貪財, 卻也無法無視這么大的誘惑。此前他幾乎全靠妻子的嫁妝養(yǎng)活,心里一直過意不去,現(xiàn)在暴富的機會就在眼前,養(yǎng)家成為可能。

    巫行云不知道劍修還會糾結(jié)這個,他心里對劍修一直存在刻板印象, 雖然秦疏和一般的劍修很不一樣。

    他是單純地覺得這樣的機會不能放過,尤其是有秦疏蓄力,他的狀態(tài)前所未有地好。

    甚至還產(chǎn)生過就這樣和秦疏找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生活,做一對神仙眷侶也挺好的想法。

    這想法也不過是在他心底一晃而過,那樣的生活很美好,但絕不是現(xiàn)在。

    秦疏手持赤霄,巫行云拿出小腦斧,兩人如礦工一般,開挖。

    以他們的大床為圓心,洞穴在一點點擴大。這里的巖石格外堅硬,挖起來也就更加辛苦,巫行云挖累了就往床上一躺,等著秦疏給他充電。

    小腦斧發(fā)現(xiàn)巫行云在干什么后,頓時罵罵咧咧,“你竟然敢將老子當(dāng)斧頭用?”

    巫行云覺得有趣:“你不是斧頭嗎?我用斧頭劈點兒東西有什么問題嗎?”

    小腦斧雖然日常口出狂言,作為器靈,其實智商有如幼童,巫行云這一下子就把它給難住了。

    是啊,斧頭就是劈東西的啊。

    小腦斧冥思苦想,終于道:“小爺豈是一般斧頭可比?蠢貨,還不速速放下老子?”

    巫行云聽他一口一個小爺,一口一個老子,十分不爽:“把你的口癖收一收,否則……”

    小腦斧不帶怕的:“你這樣廢物,能把老子怎樣?”

    巫行云被踩住痛腳,恨不能將器靈拖出來摔打。

    小腦斧尤嫌不夠,在他的識海中抱胸抖腿,囂張至極地繼續(xù)嘲諷:“就你這樣的,累了還得和木頭樁子親嘴兒,被他扒了衣服按在床上@#¥%*”

    它可是一個見過“世面”的器靈。只要想到自己被這樣一個弱雞契約了,它就十分郁悶。

    被弱雞契約也就算了,關(guān)鍵是能夠契約它是八百輩子都求不來的福分,這人不僅不珍惜,竟然將它開天斧當(dāng)成普通斧頭來用,實在可惡至極。

    小腦斧覺得自己委屈,巫行云簡直要氣瘋了,他是有多想不開才契約了這樣一個滿嘴跑火車的玩意兒。偏偏還不能和它講道,更舍不得將它丟棄。巫行云化羞憤為力量,揮舞斧頭更起勁了。

    秦疏看他這樣,想了又想,還是開了口:“行云,你為什么不關(guān)它禁閉。”

    巫行云:“……”他能說他氣得忘了嗎?

    巫行云剜了他一眼,將聒噪的器靈屏蔽,世界瞬間清靜了。

    如此敲敲打打,又過了小十天。

    這天,秦疏一劍揮下,就感覺到了不對,那不是普通巖石能有的觸感。

    灰撲撲的墻壁上,透出一點瑩白,兩人對視一眼:挖到了。

    挖到了靈石,接下來就算沒有挖到風(fēng)靈晶,兩人也賺大發(fā)了。

    巫行云直接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個圓盤,將東西遞給秦疏,解釋道:“這是趙師叔送我的結(jié)丹禮,可以用來探查哪里的靈氣更濃郁。”

    巫行云說完才想起一事,問道:“于師伯和趙師叔現(xiàn)在如何了?”

    秦疏搖頭嘆氣,“師尊將趙師叔得罪狠了,我和師兄都沒有這樣的好東西。”

    按來說,天衍宗九峰之間雖各自為政,卻又守望相助,平日里的聯(lián)系并不少。

    體修也有煉丹的,術(shù)修也有使劍的,還有數(shù)法兼修的。就比如主修符箓的幻月峰,峰主閆一帆就是個十分厲害的音修,比之渺音峰的柳夢璃也不差什么。

    每一座峰頭都有自己的優(yōu)勢,修者又不是只修煉一種,各峰弟子找修煉搭子的絕不在少數(shù)。還有做任務(wù)的時候,他們喜歡互相組隊,這樣才能更好的揚長避短。

    各峰主為了小輩的成長,在其他各峰中核心弟子突破之際,總會送上禮物表達(dá)祝賀。

    偏偏于芙弘將天命谷給得罪了。

    那已經(jīng)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當(dāng)時趙天一煉制了一柄天級寶刀,名為炎火。

    剛好于芙弘的本命靈劍名為破炎,然后,她就拿著破炎上門了,說什么都要試試炎火刀的威力。

    再然后,新鮮出爐的炎火就被于芙弘暴力碾壓,直接變成了廢料。把趙天一氣的呀,直接放出話來,以后天命谷不歡迎鑄劍峰的人。

    于芙弘本就是個暴脾氣,聞言直接道:“不來接不來,我們有劍山,用不著你們天命谷的東西。”

    趙天一不低頭,于芙弘也不服軟,就這么僵住了。

    李天南調(diào)解了兩次,結(jié)果這兩個人當(dāng)著他的面就要擼袖子開干,他深感這個宗主當(dāng)?shù)牟皇恰?br />
    后來他看兩峰之間的小輩私下里往來,趙天一和于芙弘對此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李天南看他們這樣也算是讓步,之后也就不管了。

    *

    秦疏將靈力灌入其中,法器上面陰陽魚游動起來,最終停在了正西,秦疏皺眉,“怎么是在驚門。”

    巫行云:“無事,不在死門就行。”

    秦疏想想也是,兩人找對了方向,這次再挖速度就快了很多。

    平日里交易所用的靈石都是切割好的,現(xiàn)在這里卻是完成的礦脈,大塊的靈石被直接丟進(jìn)了儲物袋,裝滿一袋子再丟進(jìn)儲物戒。

    這個時候兩人誰都不覺得無聊了,秦疏揮舞赤霄格外有勁,隨著時間的推移,靈氣愈發(fā)濃郁,修者的本能告訴他:風(fēng)靈晶已經(jīng)快出現(xiàn)了。

    “小心點,別讓它跑了。”巫行云提醒。

    秦疏點頭。

    靈晶是一條礦脈的精華,如果進(jìn)一步演化,過上億萬年便會生出靈識,甚至變化成人。眼下雖然沒有靈識,但對于危險卻也已經(jīng)有了感知,它本能地不想被人類困住。

    兩人雖十分小心,風(fēng)靈晶卻還是在雙方的包圍下逃脫出去,鉆進(jìn)了礦脈更深處。

    秦疏雖然失望,卻也還好,成為修士之后,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更何況他本身就是一個十分有耐心的人。

    至于巫行云,他也只有在有關(guān)仇人的事情上才會變得不智,其他時候,他是一個最合格不過的修者。

    就這樣,雙方上演了一場它逃,他們追的戲碼。

    這個過程中,秦疏甚至還產(chǎn)生過放棄的想法,不是不想要這樣的好東西,只是風(fēng)靈晶給他的感覺實在不像一塊靈石,它明明能夠藏得更明顯,卻好像故意和他們捉迷藏一樣,不時在他們眼前晃上一晃。

    不過,秦疏也只是想想,妻子對風(fēng)靈晶勢在必得,他自然是以對方的為主的。所以,風(fēng)靈晶最后一定要被納入囊中。

    有法寶的指引,他們循著風(fēng)靈晶逃跑的軌跡,挖出了一條隧道,回身望去,秦疏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果將這樣的能力放在基建上,那絕對能夠創(chuàng)造出神跡。

    “秦疏,快!”

    秦疏一秒回神,經(jīng)歷了這么多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驗,靈力織就的羅網(wǎng)密不透風(fēng),劍意凌厲,將風(fēng)靈晶的后路堵死。

    羅網(wǎng)范圍內(nèi),秦疏放出神識,感覺到了風(fēng)靈晶所處的方位。

    這回,巫行云成了挖礦的主力,在秦疏的提示下,他終于挖到了風(fēng)靈晶面前。

    與周圍的大塊靈石不同,風(fēng)靈晶是一個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圓球,也不知是不是跑累了,這次它異常老實。

    巫行云看著在冰晶一般的靈石層中,散發(fā)著異樣光暈的風(fēng)靈晶,動作又快了幾分。

    近了,更近了。

    雖然他很富有,但是靈晶的珍貴正是因為它的可遇不可求,他的私藏里面一塊都沒有,更何況這還是一塊帶有屬性的異品靈晶。

    巫行云伸出手去,秦疏忽然覺得有哪里不對,說道:“有古怪。”同時去拉巫行云的手。

    只是他還是晚了一步,巫行云上前一步,將靈晶抓在手里,回頭笑看著他:“秦疏,我抓到了。”

    就在秦疏以為自己多想了的時候,空間忽然一陣扭曲,秦疏去抓妻子,隨著刺啦一聲,秦疏心里一空,巫行云不見了。

    秦疏站在晶瑩的礦脈中,面沉如水。

    第70章 黑化天驕的劍修老公15

    秦疏站在礦脈蜿蜒的隧道內(nèi), 壓下心頭的憤怒。他不能慌,行云還在等著他。他不敢去想象對方動用靈力的后果。

    靈石如鏡,秦疏看到里面的自己, 蕭索又寂寥, 原來, 他眼里的活人氣兒全是妻子給的。他收回目光, 開始回憶此前的所有細(xì)節(jié)。

    秦疏在地府從一個小小的引渡員到轉(zhuǎn)生使, 后來又到特級轉(zhuǎn)生使,乃至在十大閻羅那里都掛了名,和他做事周全是分不開的。他不是一個善于交際的人, 能有今天全憑實力。

    他們都是第一次遇到風(fēng)靈晶,起初根本就沒有捕捉的經(jīng)驗,那個時候, 風(fēng)靈晶完全可以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遠(yuǎn)到他們再也找不到。

    可是它沒有,反而時隱時現(xiàn), 起初他以為那是它“調(diào)皮”, 現(xiàn)在看來,更像是一只餌, 目的正是為了釣著他們。

    如此看來,行云能夠?qū)⑺阶⊥耆秋L(fēng)靈晶有意為之,至于為什么是這里……

    秦疏站住, 腳下不動,目光一寸寸地在周圍掠過,風(fēng)靈晶故意將他們引到這里,這里一定有古怪。

    陣法?空間縫隙?

    一個人憑空消失,總得有點原因, 秦疏放出神識,只是還是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他向前一步,站在妻子之前站立的位置,將手放在此前他覆蓋的位置,靜待片刻,仍然沒有發(fā)生什么。

    時間不等人,秦疏直接運轉(zhuǎn)功法,開始瘋狂地吸收靈氣,掌心下的靈石瞬間便化為齏粉,并且以一種十分恐怖的速度蔓延,之前需要敲敲打打才能挖開的堅硬靈石在秦疏的掌下如同豆腐一般,輕易就被摧毀。

    這么龐大的靈氣灌體,普通修士絕對會爆體而亡,秦疏卻依然游刃有余,只是眼神愈發(fā)沉寂。

    “我會將這里變成一座廢礦。”秦疏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回蕩在愈發(fā)遼闊的空間內(nèi),無端讓人心驚。

    辛苦積攢的陰壽就這樣不要命地消耗著,幾息之后,礦脈已經(jīng)空了幾百米,秦疏沒有時間一點點地找尋出路,只能圍魏救趙,如果風(fēng)靈晶還在乎它的老巢,就一定不會坐視不。

    秦疏賭對了。

    空間波動,眼前似有水紋漾開,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等到那種眩暈感消失,周圍的情況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秦疏打量了一眼周圍,看著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

    這里是一處天然洞穴,墻壁上還有一些紫褐色的地生植物,看起來半死不活,還沒走出這里,秦疏就感覺到了生機幾盡斷絕的荒蕪。

    行云呢?還有,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秦疏最擔(dān)心的是他被拋到了其他的地方。

    秦疏雙目微闔,感受著靈魂的牽引,詫異、壓抑、憤怒、憎惡,種種負(fù)面情緒在心口激蕩,那種感覺化作一種深沉的悲涼。

    這種情緒不是他自己的,那就只有行云了。

    秦疏踏上赤霄,迅速離開這里。他得快點找到他。

    秦疏腳踏飛劍,目標(biāo)明確。

    廣袤的荒漠上,連風(fēng)都仿佛靜止了,砂礫一動不動,這里是生命的荒漠。

    巫行云身著曳撒,成為天地間唯一的亮色,也成了唯一的孤寂。

    秦疏看到他的身影,驅(qū)使赤霄加快速度,妻子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秦疏心頭蒙上陰云。

    秦疏落在他身前,看到對方眼神的那一刻,只覺心頭一慟。巫行云一直是個野心勃勃的人,遇到再大的打擊眼里也沒有失去過光亮,現(xiàn)在,他的眼神似乎也變成了荒漠,眼里的光竟然消失了。

    秦疏一時竟有些無從下手,好像一個不小心對方就會破碎成砂礫,從他的掌心溜走。

    “秦疏。”巫行云忽然開口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我在。”秦疏聲音很輕,好像生怕驚到他一樣。

    巫行云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探究,還有恨意?

    秦疏以為自己看錯了,想要仔細(xì)分辨,巫行云已經(jīng)轉(zhuǎn)開了目光,指著一處道:“你看到了嗎?”

    “什么?”秦疏向那個方向看去,那里和腳下并無二致,沒有任何不同。

    巫行云從他的臉上找到了答案,原來只有他才能看得見嗎?他忽然呵呵笑了起來,笑聲喑啞,如杜鵑啼血。

    秦疏再顧不得小心,將人抱在懷里,目光再度看向之前的所在,以消耗陰壽為代價,終于看到了讓妻子如此傷慟的原因。

    那是一句讖語:五靈圣體,天道所向,萬物歸宗,天地?zé)o疆。

    這句讖語明示了天道對五靈圣體的眷顧,天道意志將會給予其至高無上的力量,五靈圣體的存在,甚至關(guān)乎著這個世界的運行。

    天道對五靈圣體的認(rèn)可和支持,就是扎在巫行云心尖上的利刃。

    當(dāng)年,蔚清塵從他手里奪走的機緣正是《萬物歸宗訣》。蔚清塵是天道的寵兒,那他是什么,蔚清塵的墊腳石嗎?他就活該給蔚清塵作嫁衣?

    巫行云不服!

    事到如今,所有的困惑全都明白了。為何一向待他不錯的宗主會在師尊給他出氣之前便將蔚清塵關(guān)進(jìn)劍山,為何每尋到一個療傷的法子最后總會差上一點,為何風(fēng)靈晶會將他帶到這里,所有的一切都只因“天道所向”。

    蔚清塵實力不如他,天道眷顧蔚清塵,自然不會讓他繼續(xù)成長,有他這個天靈根做磨刀石,蔚清塵一定會迅速崛起,一鳴驚人!

    巫行云忽然道:“秦疏,你還記得曾經(jīng)殺死了一個殘害同門的外門弟子嗎?”

    秦疏被關(guān)鍵詞觸發(fā)記憶,遲疑片刻,問他:“你說的是哪一個?”

    天衍宗門規(guī)森嚴(yán),可是想要走捷徑的人一直都有。修仙之路,本就充滿殺戮和血腥。

    鑄劍峰住著一群酷愛干架的劍修,被安排進(jìn)了執(zhí)法隊,日常任務(wù)就是巡視有無觸犯門規(guī)的弟子,情節(jié)嚴(yán)重者可直接斬殺,以絕后患。

    死在秦疏手里的修士并不在少數(shù),巫行云給他的范圍太寬泛,他一時根本就想不起來。

    巫行云看他神情不似作偽,只道:“原來是命中注定啊。”他說這句話語氣似乎對秦疏的回答并不意外。

    巫行云垂下眼眸,遮蓋住眼里的情緒,問秦疏:“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秦疏無法說出其中的關(guān)竅,只能干巴巴地解釋:“我想找到你,就來了。”

    “是嗎?你好像做什么都很容易。”巫行云想到自己,他曾經(jīng)也是這樣呢,不管做什么都很順利,只是,那都是從前。

    巫行云看著眼前的一片荒蕪,聲音無波無瀾:“你知道嗎?這里就是曾經(jīng)我受傷的秘境。”

    秦疏將人抱得更緊了,有什么在他看不見的時候發(fā)生了,所以才會讓他的聲音失去活力,而這件事一定和蔚清塵有關(guān)。

    妻子本來和他已經(jīng)有了濃情蜜意的味道,因為蔚清塵的刺激,現(xiàn)在整個人都有些不對。電光石火,他大概猜到為什么對方會問他殺掉的那個外門弟子了,與之相殘那個十有八九就是蔚清塵。

    秦疏猜得不錯。

    巫行云被風(fēng)靈晶帶到這里后,雖然這里已經(jīng)完全變了模樣,可他對這里的印象實在深刻,很快就意識到了他在哪里。

    然后,他就看到天幕出現(xiàn)上出現(xiàn)了留影。

    上面的主角既不是他,也不是秦疏,而是蔚清塵。

    蔚清塵本是凡間的一個普通少年。每隔十年,就有仙長前來招收弟子,蔚清塵對那些仙人之姿十分向往,從懂事起就期待有一天他能夠被招入仙門。

    后來,他果然被仙人選中,來到了一座恢宏的山門前。正在他對未來充滿暢想時,他才知道原來他以為的神仙只是修真者,仙門自然也不是仙門。

    蔚清塵覺得失望,可是很快,他就知道了一件更嚴(yán)酷的事情,他雖有靈根,卻是最差的五靈根,即便在外門弟子中,也是資質(zhì)最差的一批。

    他在外門努力掙扎,想要爭取一個進(jìn)入內(nèi)門的機會,后來在做宗門任務(wù)時,他意外采到了一株極品靈藥。

    和他一起做任務(wù)的師兄想要殺人奪寶,對方實力比他強,正在他以為自己小命休矣的時候,一道劍光閃過,那位師兄被釘在了地上,很快就沒了氣息。

    “同門相殘者,殺無赦!”出手的劍修留下這一句后,便迅速離開,他望著救命恩人的背影,心底生出無限向往。

    靠著那株靈藥,蔚清塵修為突飛猛進(jìn),得到了進(jìn)入內(nèi)門學(xué)習(xí)的資格。進(jìn)入內(nèi)門后,他的運氣似乎忽然變好了,甚至在一眾遠(yuǎn)比他修為高深的弟子中脫穎而出,得到了進(jìn)入秘境歷練的機會。

    巫行云看著這些,只覺得諷刺,因為,當(dāng)年殺死那個外門師兄的人正是恰巧路過的秦疏。

    那人搶奪蔚清塵的機緣被殺死,蔚清塵搶奪他的機緣,害得他境界掉落,卻只是被關(guān)進(jìn)劍山十五年。十五年而已,于修士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

    巫行云看著那四句讖語,眼里有絕望,有瘋狂,牙齒都在打戰(zhàn)。

    秦疏被他這樣駭了一跳,順著他的背,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行云,我在呢,我會一直陪著你。”

    巫行云不知想到什么,伸手回抱住他的腰,力道大到似乎要嵌進(jìn)他的肉里,“你要記著這句話,秦疏,你要記著。”

    秦疏貼著他冰冷的臉頰,許下諾言:“生同衾,死同穴,行云,我此生定不負(fù)你。”

    “天道護(hù)著蔚清塵,可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他死。”巫行云話音一落,虛空中隱約傳來一聲嘯音。

    巫行云根本就不在乎,天命不可違這話從來都是說說而已,否則還修什么仙?既然有了逆天修行的野心,又何懼天道不公?

    秦疏原本對規(guī)則一直存有敬畏之心,此時卻和他是一般想法,天道想要打造一個五靈圣體,為什么要將行云當(dāng)作踏腳石?秦疏這一刻,甚至想要誅天。

    天道也不知搞出多少爛攤子,哪次不是他們地府擦屁股,還真以為地府沒脾氣嗎?

    原本他們地府可沒有現(xiàn)在這么忙,都是天道在搞事情,如果是本源世界也就罷了,天乾地坤,他們陰曹總要矮上半頭,可現(xiàn)在不過是一個小世界,秦疏奉命而來修補漏洞,天道也要退一射之地。

    “你扶貧也不知道擦亮眼睛,蔚清塵不過一豎子耳,爾一意孤行,使之成名,讓天之驕子如何自處?”秦疏用特殊的通道將這句話傳給此世界本源知曉。

    又安慰妻子:“天道何懼?這里成為荒漠,就是天道出錯的證明。”

    巫行云似乎從這句話中汲取了力量,想到留影中秦疏如冰的冷漠,天道一定十分不愿看到秦疏如此吧。

    巫行云被天道惡心得夠嗆,對秦疏道:“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如雙修吧!”

    他也不給秦疏回答的機會,直接去拉扯秦疏的袍帶。

    秦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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