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豪門棄子的樹精老攻29
陽光透過巨大榕樹那茂密的枝葉, 灑下星星點點的金色光斑,宛如夢幻的碎金鋪滿了整個第九區(qū)。
曾經(jīng)荒蕪的原野,如今已成為一座鋪滿新綠的森林公園, 而秦疏和許讓的婚禮, 就在這一片生機勃勃中舉行。
賓客將兩人圍在正中, 或站或坐。間或互相交談兩句。
從前在中央星, 許讓就是最亮眼的那一波, 后來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外人不是很清楚,但關于他精神力喪失的消息卻不脛而走。
許讓離開中央星, 在別人看來就是失意者獨自逃開舔舐傷口,甚至帶著自暴自棄的意思,所以才會跑到一顆F級星球做星主。
等到他們接到請柬前來, 才發(fā)覺雷暴星已經(jīng)今非昔比, 雖然空氣中的電荷太過活躍,某些區(qū)域的輻射強度依然不適合人類活動, 但通過這幾天對雷暴星的了解, 這里已經(jīng)是一顆準D級星球了,如果基礎建設跟上, 那再升一級也有可能。
何粲與東橋等人在人群中穿梭,看到腕上沒戴防護手環(huán)的就上前分派。
外來人口過多,很多人習慣用精神力, 未免發(fā)生意外,許讓大手筆地給每位來賓都準備了手環(huán)。
這種手環(huán)帶有電凝膠涂層,可以有效隔絕電流對精神海的刺激。
相信今天過后,雷暴星會迎來一大波訂單。
上午十點,在眾人的注視下, 秦疏與許讓攜手而來。
很多人是第一次見到秦疏,出色的外形讓人天然生出好感。
有今天剛到的人詢問其他來賓:“這位是什么來頭?”
“聽說是個植物學家。”
詢問的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看來,雷暴星的綠化跟許讓這位新婚伴侶脫不了干系了,難怪。
人群中央,秦疏的目光注視著許讓,眼底仿若燃著兩簇熾熱的火苗,要將眼前人灼燒進靈魂里。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聚焦在兩人身上,靜謐得只剩下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秦疏在司儀的提示下說著誓詞:
“在遇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變成了一棵會開花的樹,開始為你神魂顛倒,你是命運賜予我的禮物,獨一無二,無可替代。余生我會敬你愛你,直至霜發(fā)滿頭,步履蹣跚,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秦疏的聲音溫柔堅定,一字一句仿若從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流出。
許讓聽著對方情真意切的誓言,眼眶發(fā)燙,酸澀之意直逼鼻尖,他忙不迭地深吸一口氣,試圖借此眼底的濕意,嘴角微微上揚,佯裝嗔怪道:“你把話一股腦全都說了,這下可好,讓我說什么?”
“你不需要說。”秦疏嘴角噙著一抹寵溺至極的笑,上前一步,將許讓的手握在掌心,微微俯身,額頭輕抵著許讓的額頭,語氣認真,“只需要看著我做。”
許讓微微仰頭,靠近秦疏,一句“我信你”消失在兩人的唇間。
一陣輕柔的微風吹過,身后的大榕樹像是心有靈犀般,一朵朵淡雅的小花次第開放,一直向遠處延伸,開遍榕樹的每一條分支。花苞的顏色由淺及深,從淡雅的米黃逐漸過渡到浪漫的粉紅,如同被陽光吻過。
看到這一幕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真的是花嗎?怎么做到的?
可是那花瓣層層疊疊,細膩如絲絹,在風中輕輕搖曳,散發(fā)著清新而迷人的芬芳。無聲地訴說著真實。
又是一陣微風拂過,漫天花瓣隨風飄落,像是下了一場如夢如幻的花雨,落在眾人的肩頭、發(fā)間,為這浪漫的時刻更添幾分詩意與唯美。
眾人皆被這突如其來卻又美到極致的景象所震撼,驚嘆聲此起彼伏,現(xiàn)場的氣氛瞬間被推向了高潮,一瞬間,人聲鼎沸。
許讓也被這一幕震撼,看著秦疏,眼中滿是驚喜。
下一刻,周圍的氣根緩緩聚攏,環(huán)繞在秦疏與許讓身側(cè),像是天然的帷幕,隔開了周圍的視線。
秦疏傾身,去吻他的愛人。
許政燁透過垂落的氣根,看到自己的兒子跟人吻得難舍難分。臉色實在說不上好看,再看身側(cè),喬寧一臉的羨慕,至于小兒子……
許卓翼那臭小子哪兒去了?
許卓翼此時正沿著既定的軌跡,晃晃悠悠,等著兔子自己撞上來。
*
婁家原本的計劃是解決許政燁和許讓,接管許家的財富,這本來就是許家欠他們的。只是許讓出事后,許政燁察覺了什么,他們不好再動手。
婁成威為人謹慎,在許讓離開中央星后,也沒有放松對他的關注。
后來,通過蛛絲馬跡,他推測出秦疏是一位隱藏的精神力者,且天然對植物親和,那棵大榕樹應該就是他研究出來的,后來收集的資料也佐證了這一點。
這樣的人才,如果能夠招攬到麾下,對婁家有利無弊。為此,他特意前來雷暴星,只是過來才得知,秦疏早就已經(jīng)被許讓籠絡住。
他特意接近對方,卻收獲不大,而且,秦疏和許讓兩人婚禮在即,正是感情深厚的時候,原本的計劃也就行不通了。
婁成威退而求其次,想要在他們的婚禮上制造混亂。
今天觀禮的賓客中不少都家世顯赫,如果能夠讓他們與許家交惡,許家的生意勢必會受到影響,他們大可以渾水摸魚,如此也算不虛此行。
婁成威躲在暗處,伺機而動,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人身上,想要做些什么并不難。
雷暴星本來就是一個流放犯和盜賊聚集的星球,他有信心不會讓人懷疑到自己的身上。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片森林一家獨大,那些看似普通的氣根,其實都是某人的“眼線”。
婁成威剛將空氣彈拿出來,周圍的氣根仿佛受到了召喚一般,迅速從四面八方涌出,瞬間將他緊緊纏住,高高吊起在半空之中。
婁成威被這突然的變故一驚,努力想要掙脫氣根的束縛,只是他是被吊住了雙腳,大頭朝下,再怎么掙扎卻也無濟于事。
情急之下,他用上了精神力,幾乎是下一刻,精神海便是電擊一般的疼痛,整個人如死魚一般打起了擺子。
過了不知多久,他的意識才緩慢恢復。
精神海有如針扎,他的精神力不會受到影響吧。婁成威心下驚懼,卻又不敢再動用精神力查探。
他既然來到這里,自然知道雷暴星的與眾不同,可有些事沒有親身經(jīng)歷,很難感同身受。
之前他就是心存僥幸才會動用精神力,知曉了其中的厲害,他怕自己再輕舉妄動直接被電成智障。
正在他想著要如何脫困的時候,看到了一道身影向這邊走來。
等看清來人時,婁成威眉頭先是蹙起,只是很快又舒展開。
是許卓翼那個草包。
婁成威覺得有些奇怪,許家人向來在乎顏面,許讓正在舉行婚禮,許卓翼怎么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了。
他心下雖有疑慮,卻并沒有打草驚蛇。
許卓翼也許是走累了,隨便找了一根粗大的氣根靠著,并沒有注意到附近還吊著一個人。
從婁成威的視角,能看清他的每一個表情。
起初,許卓翼只是發(fā)呆,過了幾分鐘,他的表情忽然生動起來,似乎是因為什么而糾結(jié),憤怒、委屈、不甘,表情過于豐富,就是錯認都不可能。
如果換一個人,婁成威肯定會懷疑。可現(xiàn)在下面的這個是許卓翼,那個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那個他們連算計都不屑的許家二兒子。
婁成威開始謀劃起來,要如何取信對方。就在這時,許卓翼開始碎碎念,無外乎星幣、飛船之類的話。
婁成威心下輕視,按來說,許卓翼也是A級精神力者,A級雖然比不上S級,可也是高階精神力者了,隨便上進一些也不至于張手跟家里人要這要那。
可草包就是草包,即便S級,也只會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廢物。
婁成威大腦開始充血,決定不再忍耐,他晃動了幾下手腳,引起對方注意。
許卓翼聽到動靜,被嚇了一跳,整個人瞬間彈跳起來,像只受驚的兔子,他瞪大了雙眼,慌亂地掃視四周,待瞧見倒掛在半空的人時,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他下意識往后連退幾步,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個跟頭,手指哆哆嗦嗦地指著婁成威,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怎么在這兒?”
婁成威心下又是一聲“蠢貨”,臉上卻是擠出一絲和善的笑,只是他不知道,大頭朝下的姿勢讓這笑容顯得格外詭異:“許二少,快救救我!我今兒個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霉,莫名其妙就被這些鬼東西給吊了起來。”說著,還象征性地掙扎了幾下,氣根隨之晃蕩,仿佛隨時都會不堪重負地斷開。
許卓翼雖然早有預料,看到氣根他還是手腳發(fā)軟,只是想到某人的可怕,他也只能死撐了。
而且,看到婁成威這樣,還有些暗爽,只要被纏起來的不是他,這場景還挺有意思的。
心里是這樣想的,許卓翼卻是冷哼一聲,用一副我早就看透了你的口氣道:“少在這兒裝可憐,誰知道你背地里搞什么名堂,說不定就是圖謀不軌才落得這下場。”
婁成威心下暗罵,說出口的話卻依然溫和:“你誤會了,我也是聽說許讓結(jié)婚,這才特意趕了過來,哪承想這些東西這么邪門。”
許卓翼嘲諷:“拉倒吧,如果當初不是你在背后搞鬼,我媽就不會做下錯事,我媽要不做下錯事,許讓就不會來到雷暴星,許讓要不來雷暴星,我的飛船就還是我的。”
婁成威沒想到許家已經(jīng)查到了他,不過現(xiàn)在也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了,他連忙打斷許卓翼的碎碎念,語氣蠱惑:“可是,如果沒有我,你爸永遠也不會考慮讓你做繼承人。”
“許讓精神力都恢復了,現(xiàn)在也輪不到我了。”許卓翼話一出口才驚覺失言,瞬間閉嘴。
婁成威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失聲道:“你說什么?”
第282章 豪門棄子的樹精老攻30
許卓翼臉色驟變, 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他抬手捂住嘴,仿佛這樣就能把剛剛脫口而出的話給塞回去。
見婁成威一臉了然, 他只能強裝鎮(zhèn)定, 支支吾吾地試圖補救:“我……我什么都沒說, 你聽錯了!”
婁成威怎會輕易放過這關鍵信息, “原來是這樣嗎?我就說, 精神海被廢,怎么可能會恢復嘛。”
許卓翼見對方被說服,瞬間松了一口氣。
婁成威把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看來事情是真的了。
婁成威一顆心怦怦直跳,壓抑著激動,與許卓翼說些閑話, 趁著對方不備, 忽然道:“許讓的精神力恢復跟秦疏有關吧。”
“可不,好事都讓他碰上了。”許卓翼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再度失言, 他二話不說, 抬腿就要走人。
婁成威哪肯罷休,下意識掙扎, 頓時又是一陣頭暈目眩,心急如焚地說道:“許二少,別走, 先放我下來,我必有重謝。”
許卓翼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心里瞬間打起了小算盤,他別的不行,要錢最是拿手了。
于是佯裝不耐煩地擺擺手, 冷哼道:“哼,重謝?你能拿出什么好東西?”
婁成威見許卓翼有所松動,忙不迭地拋出誘餌:“許二少,只要你放我下來,我手上有幾架最新款的飛行器,任你挑一個。”
許卓翼瞪大了眼睛,佯裝被這豐厚條件打動,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可轉(zhuǎn)瞬之間,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又迅速將那抹意動壓了下去,換上一副猶猶豫豫、瞻前顧后的神情,吞吞吐吐道:“這……雖說你開出的條件是挺誘人,可你跑到這里來,恐怕沒安好心吧,要是讓我爸他們知道,我就完了。”
婁成威:“你放心!只要你我嘴巴都閉嚴實了,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我婁成威最是懂得守口如瓶的道,你就把心妥妥地放進肚子里。”
許卓翼雙手抱胸,歪著頭,冷哼一聲道:“空頭支票誰不會開啊?動動嘴皮子的事兒,簡單得很。這會兒你說得好聽,指不定回頭一落地,就翻臉不認人了。”
婁成威看著許卓翼那副貪婪又難纏的模樣,心底不禁泛起一陣厭惡,暗暗啐了一口:真是個見錢眼開的草包!
可眼下形勢逼人,自己還指望著從他嘴里套出話來,無奈之下,只能強壓下心頭的不快,咬著牙道:“這樣,我給你一筆豐厚的星幣做報酬,即刻到賬,絕不拖延,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許卓翼仍不滿足,得寸進尺地開始提要求:“再擬一份飛行器轉(zhuǎn)讓協(xié)議。”
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可事已至此,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婁成威咬咬牙,“好,我答應你。”
不多時,許卓翼收到了電子協(xié)議和轉(zhuǎn)賬信息,查探無誤后,他閉上雙眼,調(diào)動起體內(nèi)的精神力。
婁成威見狀,先是一驚,下一刻腳上一松,直直地落在地上。他顧不得此時的狼狽,質(zhì)問道:“你怎么能使用精神力的?”
許卓翼揚了揚手腕,得意道:“我有電阻環(huán)啊。”
“電阻環(huán)?”
“每一位被邀請來的賓客都有……”許卓翼有些不耐煩地給他解釋了一遍。
婁成威簡直想要嘔血,為什么他早不知道有這個東西。現(xiàn)在他的精神海依然十分不舒服,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的情況,便道:“你還有多余的嗎?”
許卓翼面色猶豫,婁成威一看有戲,“我跟你買。”
“很貴。”許卓翼說。
在又付出了一大筆星幣后,婁成威終于拿到了電阻環(huán)。他立刻查探起精神力,隨即心下便是一沉。
他的精神海受損了!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飛行器。”許卓翼留下這句話,轉(zhuǎn)身便要走。
婁成威哪里肯讓,他連忙將人攔住,“許讓的精神力到底是怎么恢復的。”
許卓翼眼神警惕。
婁成威:“只要你告訴我,我絕對不會虧待你。你把內(nèi)情告訴我,回頭我動用家里的人脈給你在政府謀個差使,讓你徹底擺脫許家的束縛,自立門戶。你想想,以后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自己當家做主,多威風!”
許卓翼有片刻的心動,可他爸耳提面命,讓他離婁家人遠點兒,當下道:“我不要差事,你給我弄輛飛船。”
婁成威一方面覺得許卓翼沒出息,同時暗恨對方的貪婪,最便宜的飛船也要十幾億星幣,婁家如果有錢,也就不用惦記著搞許家了。
“一個消息不值這個價,想要飛船,你得拿出更有價值的東西來。”
許卓翼對飛船和星幣向來沒什么抵抗力,猶豫再三,像是下了極大決心,上前幾步湊近婁成威,壓低聲音道:“行,我就信你這一回。不過你可得記住你說的話,要是敢反悔,我跟你沒完!”
說罷,他還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確定沒人后才繼續(xù)說道:“許讓能恢復精神力,全靠他身邊那個秦疏,具體怎么做到的,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說秦疏有一手操控植物的詭異本事,說不定就是用那些邪門植物調(diào)配出什么藥劑,給許讓治好了。”
婁成威聽得心頭一震:操控植物?那可就不是簡單的植物親和了,這秦疏究竟什么來頭,竟有這般奇特手段。
還沒等他再多琢磨一會兒,許卓翼又接著說:“還有啊,秦疏平日里神出鬼沒的,連我爸都摸不透他。這次婚禮,要不是看在他幫許讓恢復了精神力,我爸都差點攪黃了。”
婁成威追問道:“許讓恢復精神力后,實力怎么樣?”
“誰知道呢,應該有S級了吧。”許讓撇嘴,想裝作不在意,語氣里的酸意簡直都能聞到味兒了。
婁成威倒吸一口涼氣,“怎么可能?你可不要拿假話誆我。”
許卓翼翻了個白眼,不情不愿道:“我是A級,他能輕易將我壓制,你說呢?”
婁成威已經(jīng)信了他的話,同時心里充滿了嫉妒,嫉妒許讓,更嫉妒許家。這財運未免也太好了吧,能夠恢復精神力的藥劑,一旦面世,絕對會引起轟動。
而且,這種藥劑說不定還有提升等級的作用,這背后代表的東西可太多了,如果能夠拿到配方……
婁成威心頭火熱,他仿佛看到自己憑借這神奇的藥劑配方,在星際間呼風喚雨,那些家中有精神損傷患者的家族,恭恭敬敬地奉上資源,求他勻出幾滴珍貴藥劑。各路權(quán)貴紛紛巴結(jié)討好,自己名下的產(chǎn)業(yè)更是會如滾雪球般瘋狂擴張,再不用仰仗叔叔一家,徹底擺脫如今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
這是上天賜予他的機會,他一定要牢牢地把握住。
至于許卓翼,哼哼,等到事成之后,沒了利用價值,他一定要讓對方為自己的貪心付出代價。
婁成威眼珠一轉(zhuǎn),“秦疏平日里跟哪些人來往密切?”
許卓翼雙手抱胸,裝作回憶的樣子,緩緩說道:“秦疏這人平時跟個狗皮膏藥似的,見天黏著許讓。硬要說來往密切的,也就是跟研究所里的那幾個走得近些。”
婁成威若有所思:研究所嗎?
……
另一邊,婚禮儀式已經(jīng)結(jié)束。
許讓有意將這場婚禮打造成一場大型的交流宣傳會,所以在布置的時候下了很多力氣,賓客們徜徉于林間,欣賞著雷暴星的山川風物。
許讓拉著秦疏與人交談,尋求更多的合作者,秦疏欣賞著伴侶事業(yè)心爆棚的魅力,不一會兒就開始心猿意馬,手指在對方腰間摩挲。
許讓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動手動腳。秦疏湊到他耳邊,親昵地抱怨:“寶寶,你都冷落我好久了,自打宴會開始,我都快成透明人了。”
許讓也知道冷落了他,小聲安撫:“你正經(jīng)點,機會難得,不要搗亂。”
“我哪敢搗亂呀,”秦疏手臂收緊,攬住許讓的腰,將他往懷里帶了帶,姿態(tài)親昵得好似連體嬰,“你今天明明應該是我一個人的。”
有人過來打招呼,正看到這一幕,露出揶揄的笑意,許讓又羞又惱,臉頰染上一抹薄紅,用手肘輕輕撞了秦疏一下,壓低嗓音斥道:“松開,這么多人看著呢。”
秦疏佯裝吃痛,卻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嘴唇在他的臉側(cè)耳際流連,像是輕柔的羽毛來回輕拂,很快,許讓的耳朵也被熏紅了。
他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小聲許諾:“你聽話,等回去我都聽你的。”
秦疏低笑出聲,笑聲悶在喉間,聽起來竟有幾分魅惑之意,“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不許反悔。”
說著,在他唇邊偷親一口,而后迅速恢復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仿若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許讓渾身一緊,這家伙又要搞什么名堂?
來人笑著打趣:“真是恩愛啊,許讓,恭喜。真該讓我家小子過來看看,他比你還大些呢,催了多少次都不結(jié)婚。”
這人是星際知名的能源商,也是此次許讓的目標之一,當下臉上揚起得體的微笑,同對方寒暄起來。
秦疏這次沒再搗亂,跟在許讓身后,不過目光始終黏在自家伴侶身上,任誰都能看出他有多喜歡許讓。
等到能源商離開,初步意向已然達成,許讓長舒一口氣,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
秦疏適時遞上一杯無花果汁:“寶寶,辛苦啦,喝點水潤潤喉。”
許讓接過,輕抿一口,抬眸看向秦疏,小聲嘟囔:“幸好你沒再繼續(xù)胡鬧,否則我的計劃就泡湯了。”說罷,還輕輕白了秦疏一眼,只是他的眼里是帶著笑的。
秦疏立馬伏低做小:“都是我的錯,差點壞了您的事,回去罰我好好伺候星主大人,好不好?”
許讓:“……”
第283章 豪門棄子的樹精老攻31
天色將晚, 褪去了白日的喧囂。
剛進臥室,秦疏便掩上門,輕微的一聲咔嗒, 是落鎖的聲音。許讓耳尖的聽到了這聲輕響, 腳步微微一頓, 卻沒有回頭。
一條手臂從身后環(huán)了上來, 稍微一用力, 后背就貼上了一個寬闊的胸膛,隨即,耳畔落下熱吻。
溫熱的吐息從耳側(cè)一路蜿蜒至后頸, 那里傳來輕微的刺痛,帶著微弱的電流,又麻又癢。
許讓身子前傾, 想要逃開, 卻忽然被人扳住了下巴,動作很輕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他只能順著對方的力道轉(zhuǎn)頭。
一片陰影從頭頂落下, 秦疏的唇精準無誤地覆上了許讓的,這個吻來勢洶洶, 帶著白日隱忍積攢下的熾熱與渴望,舌尖強勢地撬開許讓的牙關,長驅(qū)直入, 肆意翻攪,掠奪著他口中的每一寸空氣。
呼吸難耐,不知何時兩人已經(jīng)變成了面對面的姿勢,許讓雙手下意識地揪住秦疏胸前的衣襟,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許久, 唇分,一絲晶瑩的津液自兩人唇角牽出,秦疏眸色幽深,舌尖一挑,銀絲斷裂,這一幕說不出的澀.情,許讓看得雙頰滾燙,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燒著了。
秦疏凝視著眼前滿臉緋紅的許讓,聲音低啞:“寶寶,我會給你一個終身難忘的新婚夜。”
許讓被他盯得頭皮發(fā)麻,他想象不出兩人之間還能有多難忘,只能想辦法拖延時間,轉(zhuǎn)身往浴室走去:“折騰一天,累死了,我先去洗澡。”
秦疏哪肯放過這機會,快走幾步上前,大手已經(jīng)抵上了許讓的后背,說:“寶寶累了啊,那我來幫你洗好了。”說罷,不等許讓回應,便半拉半拽地將人帶到了洗漱臺前。
許讓看著鏡中的自己,眉目含春,紅著臉道:“其實……也沒那么累,我自己可以的。”
秦疏手腳麻利地擰開水龍頭,調(diào)試水溫,手上動作不停,抬眸看向鏡子里的許讓,嘴角勾起一抹壞笑:“那可不成,說好要好好伺候你,哪能敷衍了事。”
許讓知道,自己是逃不過了。索性心一橫,他倒要看看,這個妖精還能玩出什么新花樣來。
修長的指尖輕輕挑開許讓領口的扣子,一顆又一顆,慢條斯。浴室中漸有水汽彌漫,氤氳了視野,他看向秦疏,那汪深潭也似起了霧,讓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秦疏手上動作不停,一件件繁瑣的禮服被褪去,衣物落地,發(fā)出輕微的簌簌聲。
秦疏目光在愛人身上寸寸掃過,像是在欣賞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許讓閉上了眼睛,不自然地呼喚秦疏的名字,“秦-秦疏—”
秦疏:“噓,不要說話。”
溫熱的水流打在身上,還有更溫熱的東西沿著鎖骨落下,那是秦疏的親吻,先是輕柔地吮吻,引得許讓渾身輕顫,緊接著,牙齒輕咬,留下一個個淺淡卻灼人的紅印,仿若一朵朵紅梅綻于雪肌之上。
許讓身子發(fā)軟,若不是秦疏及時攬住他的腰,怕是要直接癱倒在地。
許讓服軟討?zhàn)垼澳_軟,站不住了。”這個姿勢太艱難了,他不想要。
秦疏低笑出聲,笑聲悶在喉間,愈發(fā)顯得性感撩人,他微微直起身,雙手卻仍緊緊環(huán)著許讓的腰,額頭輕抵著他的額頭,鼻尖相觸,輕聲道:“放心,不會把你摔到的。”
粗糲的觸感順著小腿向上攀爬,意識到那是什么后,許讓渾身一顫,抖著聲音道:“秦……秦疏,你悠著點。”
“我心里有數(shù)。”秦疏頂開他的雙腿,“寶寶,睜眼看看,你多美。”
許讓抬手想要遮擋,卻被某種存在牽住手腕,拉至頭頂上方,許讓更不敢看了,死死閉上雙眼,拒絕道:“我不要。”
“好,都依你,那就不要看。”話落,下一刻,許讓聞到淺淡的花香,之后雙眼就被什么軟嫩的東西覆蓋住。
許讓急了,聲音帶著惱怒:“秦疏!要做就快點兒,別玩了。”
秦疏沒有說話。
視覺被剝奪,身體的觸感更加敏銳,許讓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愛人的手沿著他光潔的手臂緩緩上滑,撫過肩胛,開始下滑,直至停留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指尖在某處打著轉(zhuǎn),惹得許讓弓起身子,難耐地扭動起來。“別——”許讓嗚咽出聲,卻無處可逃。
秦疏仿若未聞,俯身品嘗獨屬于他的盛宴,舌尖柔軟濕熱,氣根粗礪濕冷,雙重的刺激下,許讓只覺雙腿發(fā)軟,口中溢出破碎的聲音。
細密的水霧持續(xù)不斷地噴灑,掩蓋了某些更細微的聲音。
一朵嬌花在耐心的侍弄下羞答答的綻放,花瓣一點點地舒展,逐漸變得溫軟,毫無防備,之后便是直擊靈魂的沖擊。
剎那間,兩人皆倒吸一口涼氣,秦疏極力克制著體內(nèi)翻涌的沖動,俯身貼近許讓,尋到那已經(jīng)紅腫的雙唇,舌尖與他的輕觸、糾纏,送上一個繾綣至極的深吻。
待許讓緊繃的身子稍稍放松,秦疏才開始動作。
湖面光滑如鏡,只有微風拂過,才漾起漣漪,靜水微瀾。
有人泛舟而行,這種靜謐隨之被打破。
水波持續(xù)蕩漾開來,化作層層疊疊的細浪,一次次溫柔又堅定地拍打著岸邊。
秦疏埋首在許讓頸間,落下細碎的親吻,唇舌偶爾輕吮那敏感的肌膚,留下濡濕的痕跡,很快又被飛濺的水花湮沒。
許讓脖頸控制不住地后仰,雙手仍是不得自由,只能抓緊粗糲的氣根,燈光下,樹根纏繞著手臂,黑白分明。
小舟加足了馬力,乘風破浪,水波化作激蕩的浪濤,直至很久之后,這汪湖水才終于恢復平靜。
只是,今夜,注定無眠。
夜深人靜,臥室的大床不堪重負地搖晃,吱吱呀呀,此起彼伏,在這私密的空間里,暈染出一種極致的繾綣。
光影朦朧,慌亂地在墻壁上晃蕩跳躍,似也在羞怯地閃躲,見證著這一場人間歡愉。
窗外,微風輕拂;遠處,星河璀璨。
直至破曉時分,晨曦悄悄探入屋內(nèi),這場甜蜜盛宴才緩緩落下帷幕。
這真是一個再完美不過的夜晚。
第二天,秦疏下樓,客廳里的幾人聽到動靜看了過來,發(fā)現(xiàn)是他之后,又齊齊看向他身后,那里當然什么人都沒有。
秦疏面色坦然地跟他們打招呼,“早啊。”
喬寧自然不會回答,許政燁不想答。
許卓翼看了一眼外面高高掛起的太陽,違心道:“是挺早。”引來父母疑惑的目光。
秦疏施施然走到廚房,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端著一個托盤從里面出來,轉(zhuǎn)身上樓,還不忘禮貌地對許政燁道:“爸,我去給小讓送飯,你們要是想吃,廚房里還有。”
等到人影消失在門后,許卓翼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爸的臉色,覺得在這坐了一早晨的他們實在是有些傻,隨便找了個借口溜了出去。
今天的星城熱度不減,依然十分熱鬧,他晃晃悠悠,走到了研究所的后巷,正想要離開,忽然身后傳來一陣嘈雜,回頭一看,剛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里面飛奔而出。
嚯!真夠有行動力的。
婁成威的身后,一大團氣根如靈活的觸手,從那道窄門奔涌而出。
許卓翼現(xiàn)在看到長線條的玩意兒就本能地畏懼,當下腦子里也沒別的念頭,拔腿就跑。
隱隱約約,他似乎聽到了身后的一聲哀嚎,間或夾雜著幾聲求救聲,許卓翼頓時跑得更快了。
就這樣一直跑了幾條街,看到街上的人來人往,才終于停下了腳步。
他雙手撐著膝蓋,弓著身子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真是太可怕了。幸好他跑得快。
許卓翼拍了拍有些發(fā)麻的雙腿,準備尋個地方躲清閑,同時又有些好奇事情的進展。
第二天,他就得知了婁成威的結(jié)局。
那是星署發(fā)布的一則公告:
“昨日,星署嚴肅查處一起嚴重違法闖入事件。不法分子婁成威,心懷不軌,趁研究所安保人員換崗間隙,秘密潛入我雷暴星核心研究區(qū)域,竊取重要研究成果。”
“犯人在被發(fā)現(xiàn)后,不僅沒有及時終止犯罪行為,反而在工作人員的警告下私自注射,導致其精神海出現(xiàn)了不可逆的損傷。”
“依據(jù)雷暴星現(xiàn)行法規(guī),婁成威此次違法犯罪情節(jié)惡劣,除需承擔巨額罰金用以彌補科研損失外,判處監(jiān)禁三十年。望廣大民眾以此為戒,嚴守法律,莫要重蹈覆轍。”
許卓翼看完這公告,不禁咋舌,婁成威這是廢了嗎?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秦疏脅迫他的真正用意。
想到還留在星主府的母親,許卓翼有些慌,匆匆忙忙地趕了回去。
看到喬寧,他連忙將人拉到了樓梯間,“媽,咱們趕緊離開這里吧。”
喬寧拍開兒子的手,“你以為我不想早點兒走嗎?還不是你爸。”
“那就先別管爸了,咱們先走。”他爸可是他大哥的親爹,誰出事,親爹也不可能出事。
喬寧終于意識到兒子不對勁了,問:“你這是怎么了?”
許卓翼知道他媽腦子不太清楚,壓低了聲音道:“婁成威廢了,秦疏干的。”
“你怎么知道的?”喬寧終于回過味兒來,瞪圓了眼睛,“為了許讓?”
許卓翼狠狠點頭,他還被當成工具人兒來著。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說話聲,母子倆頓時都閉了嘴。
許卓翼將耳朵趴在門板上,想要聽聽外面的動靜,奈何這房間隔音做得實在太好,努力半天也就只聽到外面是有人說話罷了。
喬寧看兒子一驚一乍的,有些無語,她本來就是個心大的,并不覺得這事會影響到自己。
而且,對于秦疏那個年輕人,她的印象十分不錯,還暗自可惜那么出色的人物竟然看上了許讓那個小狐貍。
客廳里,許讓開口問道:“這會兒四下無人了,你可不能再打馬虎眼了,快說,你是怎么讓婁成威上當?shù)模俊?br />
秦疏慵懶地靠在沙發(fā)背上,修長的手指在自己臉上點了點。
許讓瞪了他一眼,看他一副穩(wěn)坐釣魚臺的模樣,有心想要治治他,卻又實在抵不過心里的好奇,敷衍地在他臉上親了下:“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
秦疏輕描淡寫道:“也沒什么,我不過就是讓人透露了一個消息出去,哪成想那婁成威貪心不足、利欲熏心,還沒等我進行下一步計劃,他就迫不及待地咬鉤了。”
秦疏還挺遺憾的,總覺得這樣太便宜了婁成威。
許讓聯(lián)想到之前,說:“透露消息的這個人不會是許卓翼吧。”
“星主大人真是聰明至極。”秦疏笑著夸獎,“他可沒白干,這次也撈了不少好處。”
許讓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輕哼道:“少來這套油嘴滑舌的,夸我也沒用,快說重點。我可不信單單透露個消息就能讓婁成威栽這么大跟頭,中間肯定還有不少彎彎繞繞,別想敷衍過去。”
秦疏這才將整件事和盤托出,“最開始是婁成威主動接觸的我,他想要我做他的眼線,被我搪塞過去了。回頭我就找了你弟弟,授意他故意透露給婁成威一些模棱兩可的信息,說你的精神力恢復全靠某種神秘藥劑,勾起他的貪欲。”
“婁成威精神海受損,一心想著偷取藥劑配方,按捺不住就跑去研究所偷藥劑了。我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他竟然會當場注射。”
許讓身體前傾,“他注射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秦疏神秘一笑,“電凝膠的副產(chǎn)品。”
許讓震驚了,他雖然不是搞研究的,可對于研究院的研究項目一直都十分關注。
“可真有你的啊。”
什么是精神力,說白了就是一種生物電,現(xiàn)在婁成威注射了藥劑,就相當于在自己體內(nèi)加了一道“防火墻”,外界的電流傷害不到他,可是他體內(nèi)的精神力也別想再鉆出去。
許讓看向秦疏,眼里閃爍著星光,“原本我還擔心婁家哪天派人過來接洽,再把他治好怎么辦,現(xiàn)在看來,我是不用擔心了。”
“也不看看是誰出的手。”
秦疏被愛人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志得意滿,就湊了過去,許讓接到暗示,知道秦疏是又想吻他了,這次他沒有躲,他迫切地想要用相濡以沫的方式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快樂。
被愛人保護著的快樂。
房間里,許卓翼聽到外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了,以為兩人已經(jīng)離開,便打開房門準備溜回自己的房間,結(jié)果一開門,就看到沙發(fā)上的兩人吻得難舍難分。
許卓翼:“……汪。”
第284章 豪門棄子的樹精老攻32
婁成威因為盜取重要藥劑被地方星球判刑的消息傳回中央星后, 對手抓住這一點大做文章,間接影響了他叔叔的競選。
后來又不知從哪里傳來的消息,說婁成威用錯了藥, 使用的是阻斷凝縮劑, 他真正想要偷竊的藥劑能夠修復精神海損傷, 而這種藥劑正是雷暴星星主許讓的伴侶為他專門研制。
消息一出, 原本還在考慮什么時候?qū)⑷藦睦妆┬菗瞥鰜淼膴浼彝耆幱诒粍泳置妗?br />
彼時, 距離婚禮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月,好事者從相關賓客口中挖出了更多的細節(jié),種種跡象表明, 許讓的精神損傷真的在修復,只是不知道恢復到什么程度。
后來,有人將主意打到了許卓翼身上。
許卓翼發(fā)現(xiàn), 最近自己簡直是左右逢源, 每天邀約不斷。這對他來說,簡直是老鼠掉進了米缸里, 直叫人樂不思蜀。
過了一段紙醉金迷的快活日子, 他也回過味兒來了,這些人是想套他的話。
有關雷暴星的遭遇還歷歷在目, 雖然兩個星球之間距離足有一個月的飛行日,可瀕死的感覺太過深刻,秦疏實在太過陰險, 他還是少出去好了。
回到家,就聽到他媽在嘟嘟囔囔。
他問在一旁的父親,“爸,我媽在說啥呢?”
許政燁無奈道:“還能說什么。”
許卓翼明白了,他媽這又是在數(shù)落他爸和許讓的不是了。
當初去雷暴星他媽就不想去, 只是他爸堅持,這才去的。
在雷暴星的那段日子,許讓并沒有要報復她的意思,喬寧還以為是丈夫說了什么,只是等到飛船回程,她就開始爛臉。
先是紅腫,之后就開始爆痘,流出組織液。
用了藥后也沒什么效果,反反復復,她現(xiàn)在每天都窩在家里,門都不敢出。
就連在家里,她都要將臉蒙上才會走出房間。
至于誰會想到用這樣的法子整她,除了許讓不作他想。
她打電話過去質(zhì)問,許讓連一句辯解都沒有,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還讓她每天對著鏡子懺悔,等到哪天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說不定臉就好了。
喬寧氣得將通訊器踩個稀巴爛。
她讓丈夫幫忙說項,許政燁竟然說她既然沒長腦子,就讓她長個記性。
喬寧簡直要瘋了。她的美貌在整個中央星都是獨樹一幟的,這是她引以為傲的資本。毀了她的容貌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許卓翼看她像頭暴躁的獅子,又開始說許讓的不好,就說了一句公道話:“媽,這事兒十有八九是秦疏干的。”
喬寧壓根不信,這次過去,秦疏得知她與繼子關系不好,還特意給她準備了小禮物,是一支花露,味道特別好聞,她都沒怎么舍得用。
許卓翼隨口道:“搞不好就是花露有問題。”
“花露沒問題。”事關自己的容貌,喬寧也多了個心眼,面部受損后特意做了檢測。
“而且,那么有禮貌的年輕人,是做不出來這么捅心窩子的事情的。”
許卓翼知道他媽認死,就是現(xiàn)在她也不相信是秦疏算計了婁成威。
他有心想將秦疏威脅他的事說出來,只是當初他屁滾尿流的樣子實在丟臉,幾次想要開口,最后想想還是算了。
他們許家人沒別的毛病,就是太好面子,所以只勸了一句:“媽,醫(yī)生都說了,心平氣和才有利于恢復,你還想不想要臉了。”
“閉嘴,不會說話就別說,”喬寧眼神噴火,“你們姓許的沒一個好東西。”
許卓翼默默地閉上了嘴。
許卓翼是個嘴上沒把門的,自覺減少了外出的次數(shù),再有人邀約,能拒絕的一律拒絕。
那些原本還對許讓是否恢復持懷疑態(tài)度的人,這回反倒更傾向于相信那是真的。
就連高層都坐不住了。
星總署在連線許讓,得到肯定回答后,第一時間派人前往雷暴星,隨行的還有很多專家學者。
秦疏作為主要研發(fā)者,可以預見會十分忙碌。他可不想與那些人虛與委蛇,有那個時間,他寧愿陪伴親親愛人,便讓趙博士做發(fā)言人。
趙博士搓手:“那怎么好意思,您才是恢復藥劑的第一研發(fā)者。”
秦疏可不想哄老頭,說話十分的不客氣:“你如果不想露臉,那就換人。”
“我想!”趙博士好大聲。他年紀已經(jīng)不小,這次的機會絕對是他此生的高光時刻,他可不想錯過。
三個月后,修復藥劑正式問世。只是原材料難得,會優(yōu)先提供給本土居民。
那些原本想要獲取藥劑的病患及家屬立時提出抗議,都是星際公民,不能這么區(qū)別對待,他們可以加錢。為此,他們甚至在星網(wǎng)上開辟了專門的版塊,想要借此讓星總署施壓。
雷暴星面臨多方壓力,公布了一組實驗數(shù)據(jù)。實驗表明,這種藥劑有環(huán)境加持。
舉個例子,在雷暴星生活的時間越長,修復效果越想,且有極小概率可提升精神力等級,這部分人所占比例幾乎為零,卻直接引爆星際。
原本只有精神海有損傷的那一撥人關注此事,現(xiàn)在哪怕身康體健的人也想要獲取修復藥劑了。
為了藥劑,他們可以移民。
什么?一個F級星球移民還有門檻?以前不都是隨便去的嗎?
行,藥劑在你們手里,你們說了算。他們愿意為了雷暴星的發(fā)展買單,努力發(fā)光發(fā)熱,奉獻余生。
一時間,來自各地的飛船齊齊向雷暴星進發(fā)。
和那些想方設法取得移民資格的人相比,某C級星球的公民只覺得被巨大的餡餅砸中。
感謝小行星,讓人生重煥生機。
隨著各地飛船如潮水般朝雷暴星涌來,許讓忙到腳不沾地。
星主府內(nèi),燈火通明。
許讓埋首于堆積如山的文件中,間或與左右低語幾句。雖然他預想過消息傳出后,會有不少人移民,或前來暫居,只是他還是低估了星際公民對修復藥劑的熱情。
之前制定的發(fā)展規(guī)劃需要推翻重來,還有眼下亟須解決的問題:移民的接納、安置,藥劑的分配準則等。隨著人口的大批涌入,糧食生產(chǎn)也需提上日程,需要他解決的問題太多太多了。
“星主,您該休息了。”何粲在一旁提醒。
許讓正在批注一份計劃書,聞言頭也沒抬,書寫的動作又快了幾分,說:“他到了再叫我。”
不等何粲答話,一道聲音在門口響起:“我已經(jīng)到了哦。”
許讓抬頭,正看到秦疏對著他做了一個口型,那分明是“寶寶”。
許讓給了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總算沒再當著下屬的面叫他寶寶。
秦疏邁步走進辦公室,衣角微微拂動,裹挾著一路的清風。
他靠坐在辦公桌上,順勢牽起許讓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緩緩摩挲。
一旁的何粲見狀,識趣地輕咳一聲,開口說道:“星主、秦先生,要是沒別的吩咐,我先退下了。”
許讓微微點頭,揮手示意他離開。待門在何粲身后悄然合上。
秦疏傾身向前,拉近與許讓的距離,鼻尖輕觸他的臉頰,低語道:“寶寶,你都冷落我好久了。”
許讓抬手抵著他的臉,微微用力,拉開兩人的距離,羞惱地瞪了秦疏一眼:“明明……,你還想我怎么熱情?”
秦疏眸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明明什么?”
許讓不想說話了,秦疏繼續(xù)道:“明明是我對你熱情,你現(xiàn)在連動都不愿意動了。”
許讓霍然起身,這是他工作的地方,如果再讓秦疏說下去,他以后就沒法在這兒安心辦公了。
秦疏眼神中有流光一閃而過,用愉悅的腔調(diào)說:“要回去了嗎?”
許讓看向桌面,嘆了口氣,手頭的計劃書還差最后兩頁,依他的性子,是一定要看完的,可是秦疏來了,他只能作罷。匆匆掃了最后兩眼,做好標記,當先向門外走去。
秦疏緊隨其后,長臂一伸,攬住許讓的細腰。
許讓掙了一下,無果,也就隨秦疏去了。只是想到回房會發(fā)生的事,就讓他心肝亂顫。
其實,他有想過將人榨干,不過幾次嘗試全都以失敗告終。秦疏不僅沒消停,反而更支棱了,反倒是他,累得如同一條死魚。
后來,他也就不再同自己為難。他是人,要解物種的多樣性,才不和不是人的家伙計較。
至于熱情,抱歉,他的熱情已欠費。
當夜,與之前的夜晚并沒有太大的不同。許讓就當自己是鍋里的魚,注定被人煎來煎去,只是油溫太高,實在燙得受不住了,這才撲騰兩下。
秦疏完成今日份的澆灌,看到愛人已經(jīng)迷迷糊糊,實在可愛,就又在紅潤的唇上香了兩口,輕聲道:“寶寶,一定要長命百歲啊。”
許讓哼哼兩聲,“不要了,想睡覺。”
秦疏無聲地笑了一下,將人往懷里一摟,“睡吧。”
*
雷暴星的移民安置工作有條不紊地推進。新建的居民區(qū)拔地而起,配套設施一應俱全;學校、醫(yī)院紛紛開張,招攬星際頂尖人才入駐;星際港口持續(xù)擴建,每日迎來送往,商貿(mào)往來愈發(fā)頻繁。
雷暴星從昔日那個流放犯與盜賊扎堆的荒蠻之地,搖身一變,成了星際間炙手可熱的新星。這里的電磁暴依然頻繁,只是再不會影響人們的生活。
晨曦初破,暖金色的光輝輕柔地灑在雷暴星嶄新的移民城區(qū),喚醒了這座活力滿溢的星際都市。
街道兩旁,風格各異的建筑錯落有致,既有保留著移民們母星特色的尖頂小屋,又有融合雷暴星本土特色、線條流暢的建筑。
歷經(jīng)數(shù)年,如今的雷暴星蔥郁的森林與現(xiàn)代化都市完美融合,當年那場因修復藥劑引發(fā)的移民潮,不僅沒讓雷暴星陷入混亂,反而借助各方人才與資源實現(xiàn)了騰飛。
許讓和秦疏攜手漫步在街頭,周圍民眾看到,會自覺地停下腳步,垂首致意。
走過熟悉的街景,兩人前往星港,坐上一艘私人飛船。
飛船離港,雷暴星在他們的視野中漸漸縮小,化作一顆璀璨星辰。許讓透過舷窗,目光久久凝視著那個鋪滿綠色的圓球,眼中波光涌動,有眷戀,更有感慨。
雷暴星在第五年就已經(jīng)達到了評估標準,回想起來,許讓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曾經(jīng),他以為這里是他人生的終點。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可他遇到了秦疏,他永遠都記得那天的情形,在第九區(qū),大榕樹送給了他一朵小黃花,獨屬于他一人。從此,他的人生走上了另一條全新的軌道。
秦疏悄然靠近,從身后環(huán)住許讓,手臂落在他的腰間,將下巴輕抵在他肩頭,順著他的目光一同望向雷暴星,輕聲開口:“舍不得?”聲線壓低,帶著幾分誘哄般的輕柔,溫熱的呼吸順著他的脖頸,繾綣而下。
許讓目光仍膠著在窗外,星芒點點映入他的眼底,聽聞秦疏的問詢,嘴角浮起一抹淺笑,“有點兒,沒有它,就沒有我的今天。”
秦疏手臂收緊,將許讓牢牢攬入懷中,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骨血,下巴輕蹭著他的頭頂,不屑地道,“一個破球,有什么功勞。”
許讓笑了,靠在秦疏肩頭,是全然放松的姿態(tài)。
窗外,浩渺宇宙仿若一塊無垠的黑色綢緞,深邃而寂靜,其間繁星閃爍,卻又似縹緲虛幻的浮沫,唯有身旁這人觸手可及,真真切切的存在。
許讓回首,在秦疏唇角輕吻一下:“可你在那里啊。”
秦疏眸光驟亮,顯然對這個答案極為滿意,傾身向前,追著他的唇加深了這個吻。
良久,唇分,彼此眼眸中氤氳著未散盡的情愫。
恰在此時,飛船猛地一個震顫,躍入星際航道,超光速引擎啟動,四周光影飛速掠過,如夢幻星河倒卷。
第285章 豪門棄子的樹精老攻33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 度過了終于能夠離開雷暴星的興奮期,星際旅途其實是十分無聊的。
窗外的景色千篇一律,無盡的黑暗中偶爾閃爍著幾點冰冷的星光, 那些遙遠的星辰看似觸手可及, 實則相隔數(shù)不清的光年, 無論飛船航行多久, 它們仿佛永遠固定在那里, 一動不動。
虛空會加深人的孤寂,許讓想,幸而有秦疏陪在身邊, 讓旅程多了很多新鮮感。
這天,他們看到了星耀。
星耀是一顆星球隕落時發(fā)出的最后光斑,如煙火絢爛, 只是絢爛過后, 卻是永遠的沉寂。
當最后一抹光亮消失,許讓忽然嘆了一口氣, “永恒如星辰, 也有隕落的那一天啊。”
秦疏將人抱在懷里,揶揄道:“怎么忽然多愁善感起來了?”
許讓心頭的那點失落剛剛升起, 就又消散了。
過了幾天,秦疏忽然捧著一個禮物盒過來,“送給你, 永恒的星耀花。”
許讓雙手接過,在秦疏期待的目光下將絲帶抽開。等看到里面的東西,他有些感動,又有些哭笑不得。
那時一盆小盆栽,也不知秦疏是怎么培育的, 花莖上一片葉子都沒有,團團簇簇開滿了小花,花瓣是優(yōu)雅的紫藍漸變色,上面還能看到不時閃爍的電弧,彼此碰撞,碎裂成片片火花。
許讓伸手在上面小心觸碰,酥酥麻麻,“這樣的禮物,換個人肯定欣賞不來。”
“寶寶,你這樣是在表白嗎?”
許讓抬首,撞上他含笑的眼睛,故意道:“你要是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秦疏上前一把將人撈到肩上,扛起就走。
許讓忙將花盆握緊,“你做什么?”
“明知故問,當然是行使伴侶的權(quán)力。”秦疏抱著許讓大步踏入休息室,用腳輕輕一踢,門便在身后緩緩合上。順便關住了一室旖旎。
*
這是兩人離開雷暴星后的第一次旅行,整整用了十年的時間,其間,遇到有趣的星球他們會停下來暫住。
只是不管那里的環(huán)境有多好,卻依然比不上雷暴星。
那顆暴躁的星球,承載了太多的故事,將一樹一人緊緊地纏繞在一起,成為兩人生命中難以割舍的一部分。
等到兩人回去,秦疏在雷暴星大榕樹所在的那座小山上種滿了星耀花,漫山遍野,明滅閃爍。
許讓看著花海,心想,也只有秦疏才能給他這樣的浪漫。
很多很多年后,許讓已經(jīng)垂垂老矣。
這天,兩人再次來到第九區(qū),兩人迎著夕陽漫步,余暉將他們的身影拉長,腳下的星耀花輕輕搖曳,仿佛在低聲訴說著溫柔的情話。
微風拂過,花瓣紛紛揚揚飄落,像是一場絢爛的花雨,許讓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讓細膩的觸感在指尖散開。
秦疏牽起許讓的手,將他帶到一處花叢簇擁的空地,拉著許讓一同坐下。
“寶寶,你還記得我們的初見嗎?”秦疏輕聲問道。
許讓偏頭,“你說的是夢里,還是現(xiàn)實中?”
不再清澈的眼睛依然帶著狡黠,是秦疏喜歡的樣子。
秦疏眼底含笑,卻故作生氣道:“都不是,你都不記得了啊,有些難過呢。”
“少來。”許讓這樣說,卻也跟著笑起來,眼角都是歲月的紋路。
“變回你原來的樣子吧,我想看。”他看向秦疏,眼中滿是深情與眷戀,還有藏不住的傷感。
秦疏心口忽然一陣鈍痛,無論多少次,最難承受的依然是離別。這種心情并不會因為下一世的相見有絲毫衰減。
秦疏握緊他的手,壓下心底的酸澀,說:“好啊。”
許讓看到面前的愛人逐漸變化,皮膚光滑緊致,眉目宛然,一如從前,眼中的溫柔仿佛能將他溺斃。
他伸手撫上他的臉,描摹著他的輪廓: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輕輕呢喃:“真好啊。”
秦疏偏頭,親吻他的手指,然后將許讓手上的戒指取下,戴在自己手上;又取下自己的,緩緩戴在許讓的手指上。
許讓看著他動作,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開口詢問:“你這是在做什么?”
秦疏:“給你做個標記,帶著我的戒指,你的靈魂就被我套牢了,知道嗎?”
許讓張開手指,看著手上的戒指,眼角忽然有些濕潤。
有些話,他一直想問,卻一直無法問出口,秦疏對他已經(jīng)很好很好了,他不能太貪心。
如今,卻仿佛有了答案。
許讓靠向愛人年輕的胸膛,秦疏自然地將人攬進懷里,幫他調(diào)整成最舒服的姿勢。
大榕樹下,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花海中,看著天邊被染成一片火紅,看著夕陽漸漸落下,看著黑夜降臨。
暗夜里,一聲低啞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再見啊,寶寶。”
*
又是熟悉的房間,秦疏回到了地府,形如一尊雕塑,久久沒有回神。
消化著再次失去愛人的傷感,他開始審視自己。過去的這一世,真的是太瘋狂了,現(xiàn)在剝離了榕樹對他的影響,他對自己的行為有些無法直視。
那不是他,卻又偏偏是他。
甚至某些細節(jié),如今想來依然令他回味。心神激蕩之下,秦疏的身形有些飄忽。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查看自己的積分結(jié)算情況。
陰魂:秦疏
部門:陰律司
職務:特級轉(zhuǎn)生使
兼職崗位:陽間行走(公派)
崗位工資:58097(稅后)+1052w
崗位津貼:2570
任務獎勵:2000
附加獎勵:10000
積分累計:10592667
秦疏看到這個數(shù)字,挑了下眉,這次任務,有他在一旁監(jiān)督,許讓十分長壽,兩人活到了169歲,因此崗位工資也就十分可觀。
這次的附加獎勵是歷次任務最高的一次,應該與修復液的問世有關。修復液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了很多人的命運。
積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秦疏關注的重點了,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翻過了任務卡,“以愛渡生死”幾個字光華流轉(zhuǎn)、熠熠生輝,秦疏摩挲著卡片表面,眸光深邃。
就在這時,有使者前來傳喚,“崔府君命大人前往陰律司述職。”
秦疏收回思緒,離開住處。
一路上,秦疏明顯察覺到此次與前番的不同,混亂的喧囂不再,來往的鬼魂明顯減少,整個地府死氣沉沉,鬼氣森森。
他拉住一名小吏,問:“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又安靜下來了?”
小吏恭敬道:“有的鬼魂揮霍無度,積分清零,也有的苦等投胎無果,自暴自棄,鬼魂少了,剩下的不是膽小怕死的,就是心有成算的,如此自然也就鬧騰不起來了。”
身為轉(zhuǎn)生使,秦疏一直知道投胎名額緊缺,太多的鬼魂聚集,地府不堪重負,歷經(jīng)多次改革,卻依然沒有解決問題。所以,就“創(chuàng)造機會”讓某些的靈魂自取滅亡嗎?
秦疏目光掃過一張張鬼臉,眉頭緊鎖,之前他就覺得積分制很沒有必要,現(xiàn)在看來,還是他想得太簡單了啊。
原來,這就是地府的目的嗎?
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了嗎?
奈何橋頭,依然擠擠挨挨,其中不乏很多年輕的靈魂,秦疏見此,心情有些沉重。
*
到了陰律司,秦疏想到什么,腳下一轉(zhuǎn),到了另一間辦公室,開始調(diào)取檔案。
很快,檢索結(jié)束,界面一片空白。
秦疏了然,這種情況并不是第一次了,放在自己愛人身上還能解,愛人三魂七魄不全,投胎的方式自然與眾不同,可為什么他也是這樣呢?
如果他也是魂魄有損,為什么還能搞出那么多的事情來?
秦疏帶著滿腹疑云,移步崔府君處。他這里查不到,只能說明他的權(quán)限還不夠,不代表別人也查不到。
秦疏進去的時候,崔府君正拿著手機在屏幕上來回戳,秦疏就站在墻角的陰影處,并沒有出言打擾。
過了足足五分鐘,崔玨才將手機放下,說:“什么時候過來的,正在忙,都沒注意。來,過來坐。”
秦疏沒出聲,在他對面坐了,瞥向他的手機界面,上面赫然是靈魂消消樂。
崔玨這才發(fā)現(xiàn)他剛才不小心誤觸,又將界面打開了,他也不在意,只道:“我偶爾也是需要休息消遣一下的嘛。”
秦疏垂眸不語,對于上司上班摸魚的行為并不在意。
崔玨將人上下打量一番,發(fā)現(xiàn)自己這位下屬相較于從前,那張死人臉上似乎多了些什么,讓人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說說你上次任務結(jié)束后發(fā)生的事情,怎么沒有直接回歸地府?”崔玨開口問道。
秦疏這次直接跟地府斷了聯(lián)系,他只能判斷對方的靈魂健在,其他的一無所知。
秦疏:“當時任務結(jié)束,我準備回歸地府時,忽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之后就進入了另一個時空,靈魂被困在了一棵樹里。”
崔玨面色嚴肅起來,追問道:“然后呢?”
秦疏:“我利用在修真界學到的東西,借助天雷的力量,修煉成了人,然后完成任務。”
崔玨無語:“……你可真會講故事。”
秦疏保持沉默。
崔玨覺得他的狀態(tài)不太對,兩人共事幾百年,在被公派之前,秦疏其實一直都是這副死樣子,可談了戀愛的人是不一樣的,就拿第一次任務來說,他的好下屬都學會違規(guī)操作了。
后來在他的敲打下雖然有所收斂,可每次完成任務,前來匯報工作時也能看出是在極力掩飾。
崔玨閱人無數(shù),一眼就能看出來。只是他身為陰律司府君,更看重結(jié)果,不說破罷了。
現(xiàn)在,秦疏又變成了最初的模樣,問題很大啊。
崔玨身體前傾,手肘置于桌面,十指交叉,擺出一副知心長者的模樣,問:“是任務不順利嗎?”
秦疏的眼神有一瞬的古怪,下意識舔唇,只是很快又恢復如初,一板一眼道:“很順利。”
崔玨心下懷疑更重。秦疏明顯有事情瞞他,果然人不能放出去,越來越不老實了啊。
府君眼神太利,秦疏開始反客為主,“府君,我想調(diào)閱蘇從南的投胎資料。”
崔玨眼神銳利地看向他:“你想知道什么?”
“有些懷疑,需要印證。”
秦疏說出了自己的懷疑:“我跟蘇從南根本不熟,可自從我接受任務以來,他在我面前出現(xiàn)的頻率明顯增加,而且?guī)状稳蝿斩加兴挠白樱覒岩伤谌蝿罩袚v鬼。”
崔玨雙手抱胸,微微皺眉,目光緊緊鎖住秦疏,似乎在考量他話語的可信度。
片刻后,他轉(zhuǎn)身走向身后的書架,手指在書架上輕輕滑過,所經(jīng)之處,幽藍的光芒閃爍而起,像是古老的符文被喚醒。
最終,他在一處停下,抬手取下一本散發(fā)著幽光的典籍,書頁翻動間,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仿佛是歷史的低語。
“蘇從南的投胎資料在此。”崔玨將典籍置于桌上,緩緩推到秦疏面前,“不過,這其中涉及諸多機密,你且仔細查看,莫要泄露半分。”
秦疏微微點頭,目光急切地落在典籍之上,隨著他的閱讀,眉頭越皺越緊。
資料顯示,蘇從南的投胎軌跡看似尋常,卻又隱隱透著一絲不尋常的規(guī)整。
如他從前所推測的那般,蘇從南每一世都是早逝,且隨著投胎次數(shù)的增多,他越來越短命,最近的一次,就是在恒城私立高中走廊相遇的那天。
難怪他后來沒有在學校見過這個人,原本以為對方是憑借某種特殊手段偷渡過去的,沒想到當天就出了意外。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秦疏遲疑片刻,開口道:“我能知道他是誰嗎?”
崔玨眉梢輕挑:“哪個他?”
秦疏抿唇,眼神卻依舊執(zhí)著地定在崔玨身上。
崔玨見狀,不由哼笑一聲,“這會怎么不裝了?”
秦疏還是看著他,目光透著不自知的殷切。
崔玨神色冷峻,沒有絲毫松動之意,吐出的兩個字簡短而冰冷:“不能。”
秦疏心中雖早有預感,可真正聽到拒絕時,還是忍不住泛起一陣失落。他迅速調(diào)整心緒,退而求其次,提出了另一個請求:“那接下來的這次任務,我申請不服用孟婆湯。”
崔玨面上波瀾不驚,不辨喜怒:“給我個由。”
秦疏挺直了腰桿,鎮(zhèn)定自若地說道:“依我的推斷,這大概率會是我的最后一次任務。蘇從南定會再次從中作梗,您肯定也不愿看到我任務失敗,不是嗎?若我?guī)е暗挠洃洠隳芨玫貞獙ΨN種變數(shù),增加任務成功的把握。”
崔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要將他整個人看穿。良久,才緩緩開口:“那么,祝你任務順利。”
秦疏微微垂首,避開他如炬的視線,告辭離開。
清矍的背影在幽長的地府廊道中漸行漸遠,直至隱沒于黑暗。
第286章 厭世美強慘的廚神老公1
在繁華的興慶城,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此時的廣和樓正是熱鬧的時候。
只因今日是榮春班的開臺戲, 榮春班的當家花旦霜華影定是要登臺獻唱的。
又是一陣鑼鼓經(jīng), 一群武生粉墨登場, 當先就是幾個串翻, 引得臺下看客連連叫好。
茶座里, 有堂倌在人群中靈活地走動,向主顧兜售著托盤里的商品。那堂倌不過十來歲模樣,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嘴里熟練地吆喝著:“香煙瓜子嘞,香脆可口的瓜子,上好的香煙咯!”
他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 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買東西的客人。一位穿著綢緞長衫的中年男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那堂倌便知趣地走向下一位。
在角落的一張桌子旁,一位穿長衫的老者正和身旁的年輕人閑談, 堂倌趕忙湊上前去, 還未開口,老者便從懷中掏出一枚銅圓, 要了包瓜子,小堂倌忙不迭地道謝。
正準備離開,卻又被與老者同坐的年輕人叫住, 堂倌抬眼一看,只見那年輕人眉如墨畫,目似寒星,鼻梁高挺,唇若點櫻。一襲月白色長衫更襯得他身姿挺拔, 氣質(zhì)儒雅中透著幾分清冷,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下凡。
堂倌一時竟失了神,直到年輕人微微皺眉,輕咳一聲,他才如夢初醒,忙不迭地躬身問道:“少爺,您還有何吩咐?”
年輕人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壺,聲音清冷如雪山上的清泉:“著人添些熱水來。”
堂倌忙不迭地應下,轉(zhuǎn)身匆匆去尋茶房取熱水,一路上腦海里還不斷浮現(xiàn)那年輕人的模樣,想他常年混跡在戲樓茶館,見過的男女老少不知凡幾,竟鮮少有能與這位比肩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竟有如此風姿。
只若說真是哪家公子,又為何偏偏坐在散座里,真是奇怪也哉。
后臺,霜華影靜靜地坐在化妝臺前,拿著毛筆熟練地勾臉,他今日要唱的是《貴妃醉酒》,這出戲?qū)λ麃碚f駕輕就熟,但心中的壓力卻絲毫未減。
他們初來乍到,能否站穩(wěn)腳跟,全看今日。
旁邊的小丫鬟阿翠正細心地幫他戲服的褶皺,嘴里念叨著:“霜大哥,您今日肯定能唱個滿堂彩。”
霜華影微微淺笑,并未言語。
宋應生透過縫隙,看著臺下的諸位看客連聲叫好,臉上露出滿意,回身,他去了化妝間。下一場就是《貴妃醉酒》了,他還是得囑咐華影幾句才放心。
宋應生輕步走進化妝間,站在霜華影身后,看著他穩(wěn)穩(wěn)地勾勒唇型,涂上牡丹紅,真真好一個富貴雍容的美人兒。見此,他原本尚有些不安定的心頓時穩(wěn)了。
他接過小翠手里的東西,親自替霜華影貼片子,戴頭面,直至完成最后的裝扮,這才開口:“華影啊,咱們榮春班今日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霜華影微微點頭,恭敬地回應:“班主放心,我自會全力以赴。”
此時,外面?zhèn)鱽硪魂囪尮穆暎鞘乔耙粓鰬蚣磳⒙淠坏男盘枴K螒牧伺乃A影的肩膀:“好,等會兒登臺,只需如往常那般,將你的本事盡情施展,我在后臺為你坐鎮(zhèn)。”
霜華影深吸一口氣,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姿,阿翠趕忙上前為他披上華麗的霞帔,好云肩。霜華影對著鏡子,再次審視自己的妝容,那精致的眉眼,嬌艷的紅唇,無一處不彰顯著楊貴妃的神韻。
霜華影起身,此時,他不再是他。
他蓮步輕移,身姿婀娜,行至臺側(cè),靜靜等待著。
此時,臺上的武生表演已接近尾聲,最后一個旋子落地,博得滿堂喝彩。
臺上的武生們已魚貫而下,琴師們的手指輕輕搭在琴弦上,只待那一聲令下。
而臺下的觀眾們,也在短暫的停歇后,重新將目光聚焦于舞臺之上,翹首以盼霜老板的登場。
緊接著,琴師和鼓師們調(diào)試好了樂器,悠揚的胡琴音緩緩響起,似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霜華影緩緩登上舞臺。只見他水袖輕揚,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暢,只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瞬間便將觀眾帶入了那華美的宮廷情境之中。
霜華影啟唇輕唱:“海島冰輪初轉(zhuǎn)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那嗓音婉轉(zhuǎn)悠揚,似夜鶯啼鳴,清脆悅耳又飽含深情,每一個音符都仿佛在空氣中凝結(jié)成了絲絲哀怨與惆悵。
隨著唱詞,他的身姿婀娜搖曳,眼神顧盼生輝,將楊貴妃獨酌自飲、借酒消愁的醉態(tài)與孤寂演繹得淋漓盡致。
他時而輕蹙蛾眉,似在嗔怪君王的爽約;時而微露笑顏,仿若回憶起往昔的恩愛甜蜜。
臺下的觀眾們俱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舞臺,仿佛置身于大唐的宮廷盛宴之中。
他們隨著霜華影的表演或喜或悲,情緒被緊緊地牽動著。原本喧鬧的戲園子此時安靜得只剩下胡琴的伴奏聲和霜華影那動人心弦的唱腔。
臺下的一角,老者已是顧不得與身旁的年輕人攀談,他的手掌輕輕地打著拍子,嘴巴開合,無聲地念著唱詞,一副陶然沉醉模樣。
而他身側(cè)的年輕人,此時哪里還有初來時的清冷,一雙眼只定定地看著臺上的人,那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如同磁石一般吸引著他。
這就是他的愛人啊。
霜華影早就習慣了別人的矚目,只是今日只覺得有一雙眼格外熾熱,借著旋身的當兒,他看向了某個方向。
四目相對,他微微一怔,但很快又憑借著多年的舞臺經(jīng)驗穩(wěn)住了心神,繼續(xù)著表演的動作與唱詞,只是那眼神深處,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真真是個俊俏郎君呢。
臺下這個年輕人正是秦疏,見自己引起了愛人的注意,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中的喜悅幾乎要滿溢出來。
這輩子,有他守護,他定要護他一世,順遂平安。
老者似乎察覺到了秦疏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似乎明白了幾分。
他輕輕拍了拍秦疏的肩膀,感慨道:“這霜老板的表演果真是入木三分,今日過后,怕是這興慶城中又有不少戲迷要為之傾倒啊。”
秦疏知道他意在提醒,卻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目光卻未曾從霜華影身上移開分毫。
老者嘆了口氣,秦疏祖上確實留下了不少家底兒,可捧角兒這事兒,耗費錢財不說,還容易惹出些閑言碎語。
這些年,多少富家子弟因沉迷捧角而荒廢家業(yè),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這秦疏平日里看著沉穩(wěn)冷靜,不想今日只一個照面就被霜老板勾了魂去。
“年輕人,你可莫要失了分寸。這戲園子里的水,深著呢。”老者語重心長地勸道。
秦疏微微皺了下眉,為了他話中隱含的意思不悅,轉(zhuǎn)頭看向老者,神色間帶著一絲堅定:“世伯放心,我并非那等只知玩樂、肆意揮霍之人。”
盧元義沒再說話,他與秦家的這個孩子本就不熟,況且現(xiàn)今秦疏的父親已然離世,即便尚有老一輩留存的些許香火情分,他至多也就略微點撥,確實不宜過多干涉。
此時,一陣急促的樂曲驟然奏響,舞臺上的表演已然推進至高潮部分,兩人齊齊看向臺上。
霜華影一個優(yōu)美的臥魚動作,裙擺如花朵般綻放在舞臺之上,仿若一朵嬌艷欲滴、絢爛盛開的花朵,驚嘆聲與喝彩聲此起彼伏,響徹整個戲園子。
霜華影卻絲毫未受影響,依舊沉浸在角色的情感世界里,繼續(xù)著那醉意朦朧又情深意切的表演。
隨著最后一句唱詞落下,他緩緩起身,施施然行禮,臺下頓時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與叫好聲,經(jīng)久不息。
樓上樓下,拋灑的鮮花盈臺,仿佛要將人湮沒。
秦疏隨手將買來的花枝折短,手上用上巧勁兒,那朵嬌艷的紅牡丹便向臺上飛去,秦疏吹了聲婉轉(zhuǎn)的口哨,霜華影聞聲望了過來,這一動作,那朵花不偏不倚,剛好插在他的鬢角。
霜華影纖長的手指撫上鬢邊,嫣然一笑,這一笑,比之貴妃的雍容,又多了幾分嬌俏。
眾人見了,又是一陣喝彩叫好。
盧元義在一邊卻是暗暗咋舌,就這一手功夫,也不知道是多少金銀堆砌出來的,聽說秦掌柜的這個兒子之前在留洋,實在本領學了多少尚未可知,這紈绔子弟的做派卻是練就了十成十。
兩位檢場開始拿著托盤穿梭于觀眾席間收集賞錢,名角兒的效應果然不一般,這一場的打賞格外厚些。
尤其是池座的這幾位爺,出手更是闊綽,收集完了正廳的賞錢,兩人開始繞場。
他們熟悉觀眾的座次分布和不同觀眾的打賞習慣,知道哪些觀眾可能會慷慨解囊,哪些可能只是欣賞而不打賞。
尤其是到了偏臺的角落,一般就是走個過場,仨瓜兩棗的,真不值當什么。
噸~托盤一重,檢場看到上面的東西眼睛險些脫眶——算盤,金的?
如果不是當著主顧的面兒,他定要拿起來咬上一咬。
盧元義看秦疏這么大手筆,頓時一驚,檢場不確定算盤真假,他卻是認得的。
這把金算盤正是秦掌柜生前的心愛之物,他還曾與自己玩笑說:“用這金算盤,定然是要日進斗金的。”
如今,只看這位的揮霍勁兒,明顯不似個擅經(jīng)營的,且秦掌柜一去,他再無家人管束,味饗居未來如何可就不好說了啊。
盧元義到底不忍心看秦家敗落,就又多嘴勸了一句:“霜華影是唱花旦的,送個玉墜子之類才相當,世侄不妨在身上尋一尋,可還有更合適的物件兒?”
“侄兒謝世伯提點,不過不必了,他會喜歡這個的。”秦疏語氣篤定,他老婆天生愛搞錢,沒有什么比算盤更合適的了。
檢場也怕主顧將東西收回去,連忙道謝:“敢問這位爺如何稱呼?”
“上秦下疏,味饗居的東家便是我了。”秦疏又囑咐一句,“你且要記得說與霜老板知曉。”
“您放心,小人定將秦東家的話帶到。”
*
后臺,宋應生聽到這如雷般的掌聲與叫好聲,臉上的笑再也壓不住。
開臺戲成功了,榮春班在這興慶城算是邁出了第一步。他心中暗自盤算著接下來的安排,如何借著這股勢頭進一步打響榮春班的名號。
此時,霜華影在眾人的贊賞聲中回到后臺,阿翠趕忙迎上去,遞上茶水。
霜華影小口地啜飲著,耳畔縈繞著師兄弟姐妹們的溢美之辭,面上笑意盈盈,恰似春日盛開的繁花,明艷動人。
片刻后,檢場的伙計滿臉堆笑地送來打賞。只見那托盤之中,各類賞物琳瑯滿目,而其中最為奪目的,當屬置于頂端的那把金算盤。
金算盤在燭光映照下閃爍著耀眼光芒,瞬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引得周圍一陣好奇詢問聲。
“這是味饗居的秦東家送給霜老板的,秦東家說了,霜老板定會喜歡。”
霜華影拿起金算盤,算盤只有巴掌大小,然質(zhì)地卻是十足的純金,沉甸甸地壓手,他修長的指尖撥弄著上面的珠子,問道:“這位秦東家可是坐在東南角那位著月白長衫的?”
檢場伙計直面霜華影的美貌沖擊,哪怕知道這身裝扮下是個男子,卻依然有些臉紅心跳,聽到對方詢問,忙不迭地應道,“正是。”
霜華影撫上鬢邊,問:“他可說了姓名?”
檢場忙道:“說了的,上秦下疏便是。”
霜華影略作沉吟,說:“勞煩你辛苦跑一趟,告知秦東家,就說我想請他來后臺一敘。”
第287章 厭世美強慘的廚神老公2
此時剛剛散了戲, 觀眾們還沉浸在剛才精彩的表演余韻中,議論之聲不絕于耳。
檢場伙計腳步匆匆,穿過人聲鼎沸, 就向秦東家所處的方向走去。
秦疏本就存著與對方相見的心思, 此時看到伙計直奔自己而來, 眼中閃過一絲不加掩飾的欣喜。
等聽到伙計傳話, 便起身, 整了整長衫的褶皺,與盧元義道:“世伯,侄兒這邊有事, 就先走一步了。”說著便穩(wěn)步朝著后臺走去。
盧元義:“……”
秦疏跟在伙計后面,轉(zhuǎn)過兩道門,忽然前面的伙計腳步一頓, 嘀咕了一句什么。
秦疏看向前面, 只見他們正前方十幾米處,有一個穿著灰布衣衫的男子, 看方向也是去后臺, 便問:“小哥兒,你說那人是誰?”
伙計這才發(fā)現(xiàn)秦東家聽到了, 他落后兩步,低聲與秦疏道:“那是大帥府家三公子的跟班。”
擔心秦東家不明白,還特意又解釋了一句:“這位三公子是戲園子里的常客, 說不得也是來請霜老板的。”
秦疏眼神微微一黯,“這位三公子可是叫陸克白?”
“您知道啊。”伙計笑笑,見他不僅沒有要回轉(zhuǎn)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腳步,心下暗自感嘆了兩句。
看來, 興慶城又要有熱鬧看了。
此時,秦疏已經(jīng)將伙計丟在身后,幾步追上了那個跟班,將將在門口將人攔下。
跟班正忙著給少爺辦事兒,被人攔下有些不悅,抬頭就對上一雙幽深的眼,心里的那點兒火氣頓時有如水澆。
像他們這樣的人最是會看人,攔著他的這位打眼兒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他開口也就帶上了幾分客氣:“敢問這位爺可是有什么吩咐?”
秦疏直言:“小兄弟腳步匆匆,可是為了今日臺上那位?”
聽話聽音兒,跟班大概明白這位為何要攔著他了,當下腰桿兒便直了幾分:“您說的不錯,正是為我家三少請霜老板上樓一敘。”
秦疏裝作一副驚喜模樣:“巧了,我留洋時便有幸目睹三少風采,回來之后竟然還能遇上,也真是有緣。不瞞你說,我今日對霜老板……,勞你跑一趟,今日便與我這故人行個方便吧,改日我定登門道謝。”
這個跟班并不知道自家少爺與這人關系如何,只是他從未見人登門過,料想也不過是點頭之交,心中有了思量,說:“這,我家少爺有吩咐,讓我務必請霜老板上樓一敘,您可別為難小人了。”
秦疏手在腰間一摸,摸出兩枚銀元,借著長袖的掩飾,塞到他手里,“回頭味饗居重新開業(yè),我給陸兄專門留個包廂。”
跟班手上一掂,就知道銀元,正好夠小妹兩個月的學費。
又聽他變了稱呼,也許自己猜錯了亦未可知,便道:“原來竟是味饗居的東家,失敬失敬,小人這便去三少身邊回個話。”
秦疏將人打發(fā)走,看著眼前的這扇門,有片刻失神。
愛人每一世的命格都非富即貴,卻又命里帶衰,性情乖張陰郁,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早逝,所以才要秦疏來完成任務。
這次任務,他亦以為如此。
看到資料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霜華影,他這輩子的愛人,自幼流落街頭,沿街乞討足有一年的時間。
那年的冬天特別冷,小小的人兒衣衫破爛單薄,差點兒凍死在街頭,恰巧被過路的榮春班老班主看見,老班主看他可憐,便收留了他。
彼時,他才只有五歲。
后來,老班主看他伶俐可愛,眉眼俊秀,就起了培養(yǎng)的心思。
若是個可造之材,那也是他們二者的運道,若是一般,當個龍?zhí)住⑾滟闹愐膊凰惆尊B(yǎng)他一回。
霜華影這個名字,還是他開嗓后取的。
榮春班原來是在康義城討生活的,也是當?shù)睾苡忻囊粋戲班,只是后來因為某些事情,不得不離開。
之后輾轉(zhuǎn)多地,最后才在興慶城落腳扎根。
只是,興慶城于榮春班來說是崛起的轉(zhuǎn)機,對霜華影而言卻是噩夢。
導火索便在今日。
原來,如今正是變革之際,各路人馬角逐不休。
興慶城中,有兩家是惹不得的。一是手握十萬大軍的陸大帥府,還有一家便是警政司司長孫家。
陸三少平時事忙,唯一的消遣就是看戲,是個十足的戲迷,今日榮春班開臺戲,他便過來捧場。
霜華影在一眾名角兒里面也是有天賦的,這天之后,他便成了霜華影的戲迷。
孫家有個二世祖,向來與陸三少不對付。
他在陸三少那里碰了壁,便想在其他的地方找補回來,便盯上了霜華影。
就如盧元義所言,梨園水深,此時興慶城還有唱堂會的習慣,過府之后,再想順順當當?shù)某鰜恚y!
陸三少捧著霜華影,孫二少存心惡心人,便要人過去唱堂會。
榮春班之所以在康義城待不下去,就是因為老班主有所堅持,從不接堂會的活兒。
可是時局動蕩,現(xiàn)在上路可比之前要危險得多,且宋應生有心在這里一直經(jīng)營下去,見拒絕不得,態(tài)度就有些曖昧起來。
霜華影被老班主收養(yǎng),心里把他當父親一樣看待,又從小在榮春班長大,對榮春班是有感情的,聽到班主訴說難處,雖心有不愿,卻又存了一絲僥幸,一咬牙,答應了下來。
到了地方,他就后悔了。他雖然一心撲在戲上,卻自小看人臉色過活,真聽戲還是假聽戲,只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在堂前唱,周遭人對著他指指點點,品頭論足,這一場唱了什么全憑本能,最后連如何唱下來的都不知道,只一心想著脫身之計。
只是進了這門,卻是由不得他了。
最后,他便從司長家的樓上一躍而下,三層樓,幸運的是,沒摔死,只是卻摔斷了腿,白骨戳出了皮肉,鮮血汩汩涌出,不過幾息便染紅了地面。
孫二少見此情形,只覺得晦氣,便命手下將人扔到了街上,并且還揚言,誰若是膽敢救治,便是公然與他作對。
那天下了入冬以來最厚的一場雪,霜華影趴伏在雪地上,起初傷口還在突突地跳,后來漸漸便沒了知覺,恍惚間好似又回到了多年前。
四歲行乞,十四歲登臺,登臺至今不過四年,卻好似把一生都斷送了,直到此時才真正認識人心險惡。只是,這還只是個開始。
……
房門忽然從里面打開,秦疏回神,看到了坐在妝臺前卸妝的人。
阿翠看著眼前的公子,開口詢問:“可是秦東家?”
“正是在下。”
阿翠側(cè)身讓了一讓,說:“您請進,霜大哥正等著您呢。”
霜華影聽到動靜,循聲望來。
一雙桃花眼帶著清凌凌的光,綴滿霜華。秦疏微微頷首,走了進去,阿翠便守在了門外。
秦疏步入房中,屋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脂粉香氣與一絲卸妝油的溫潤氣息。霜華影已卸去大半妝容,卻仍難掩那與生俱來的俊美神韻,膚色瑩潤,眉眼如畫。
霜華影手上動作不停,“秦東家,勞您大駕前來。”聲音是尚帶著少年人的清冽。
秦疏忙拱手道:“今日有幸目睹霜老板臺上風采,實乃人生一大快事,這才冒昧打擾,還望霜老板莫要見怪。”
霜華影這才看清他的模樣,原來這人竟是這般年輕。
霜華影的眼睛在他身上迅速轉(zhuǎn)了一圈,然后請他坐了,“秦東家客氣了,您來捧場,便是對我們榮春班最大的支持,哪里有什么冒昧的。”
他從一旁取過金算盤,推到秦疏那邊,說:“只是這金算盤,還是太過貴重了,華影受之有愧。”
秦疏目光始終在霜華影身上打轉(zhuǎn),對算盤看也不看,霜華影之前在別處也遇到過這樣的“有心人”,只是不知怎地,從前只覺厭煩,今天胸腔里卻像是裝了只兔子,完全不聽自己使喚。
霜華影向來能說會道,今日卻是訥口拙舌,只拿了帕子卸臉上的油彩,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專注的異乎尋常。
秦疏的目光有如實質(zhì),看得他手都有些不聽使喚,竟是不小心將帕子掉在了地上。
秦疏彎腰,替人將帕子撿起,遞到對方面前。
霜華影伸手去接,一時竟沒拽過來,他看向秦東家,手上用了點力氣,帕子一點一點地從秦疏的手上被抽了出去。
霜華影攥緊帕子,后知后覺剛才的動作有些曖昧了,空氣一時有些凝滯,秦疏見他耳根已現(xiàn)了薄紅,終于移開目光,捻了下手指。
抬手又將那被推到面前的金算盤推了回去,輕輕一笑,說道:“霜老板,這金算盤于我而言,不過尋常,既然送了出去,就斷沒有收回的道。”
霜華影微微垂首,他其實也很喜歡這算盤,只是剛剛試探,這位秦東家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旦收下這禮物,以后再想撕扯開怕是不容易了。
且他初來乍到,正應愛惜羽毛,唯恐被旁人傳出些閑言碎語,便道:“秦東家,無功不受祿,華影怕?lián)黄鹑绱撕駩邸!?br />
秦疏凝望著他,霜華影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一時竟有些緊張。
人和人之間的氣場可真是奇怪,他在旁人面前從來沒有這般無措過。
然后就聽秦疏道:“既然如此,便——先寄放在你這里好了。”
霜華影微微一愣,這與送他有何區(qū)別?霜華影張了張嘴,欲再言語,可對著這樣一張臉,拒絕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秦疏似是察覺到他的糾結(jié),微微一笑,岔開了話題:“霜老板,我觀你今日這出戲,有幾處唱腔婉轉(zhuǎn)之處甚是獨特,不知是師從哪位名家?”
霜華影順著他的話,回道:“哪里有什么名家,不過是耳濡目染,自己又琢磨著融入了一些新的發(fā)聲技巧罷了。”
秦疏點頭稱贊:“霜老板果然聰慧,我雖不懂其中門道,今日卻好似聞得天籟。”
霜華影被他夸贊,臉上泛起一絲紅暈,“秦東家謬贊了,不過是討生活的手段而已。”
“霜老板實在不該妄自菲薄,” 秦疏目光誠摯,語氣中滿是認真,“你在臺上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能牽動人心,這般精湛技藝,豈是尋常‘討生活的手段’可以概括?”
秦疏不是會討好人的,但對如何揣度愛人的心思,卻是爐火純青。
他本身就精通音律,又有豐富的閱歷,投其所好,霜華影發(fā)現(xiàn)秦疏并不只是泛泛而談,而是頗有見地,心中對他的好感也漸漸增加。兩人相談甚歡。
兩人正說著,阿翠推門而入,端來兩杯熱茗,放在桌上后又悄然退下。
茶香裊裊升騰,霜華影垂眸,隨后端起茶杯,輕吹去表面的熱氣,淺飲一口。
端茶送客。
原來,不知不覺,天色漸晚,這是在提醒他呢。
秦疏起身告辭:“難得與人這般投契,改日若有機會,定再來拜訪,還請華影不要將我置之門外啊。”
霜華影如今也不過才十八歲,被他逗笑,起身相送:“秦東家慢走。”
“怎么還這般見外,叫我名字就行。”秦疏打蛇隨棍上。
秦疏的心意明晃晃,不加掩飾,霜華影又哪里看不出來,于是拒絕道:“那怎么好意思。”
“華影所率甚是,”秦疏附和點頭,“既然如此,就叫我秦大哥吧。”
霜華影:“……”
待秦疏離去后,霜華影坐在椅子上,看著那金算盤,有些出神。
這位秦東家,好像有些賊啊。
阿翠走進來,看到他的樣子,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打趣道:“霜大哥,秦東家人都走了,想什么呢?”
阿翠正值妙齡,少女懷春,最近又看了許多才子佳人故事,說話便開始口無遮攔起來。
霜華影將她的手打開:“別胡說,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心哪天被人騙了還幫人數(shù)錢呢。”
阿翠嘟嘴:“是是是,我不說了還不成嘛。”
霜華影不再會她,繼續(xù)想自己的心事。
第288章 厭世美強慘的廚神老公3
秦疏踏著月色歸家, 守門的一直聽著動靜,見他回來,連忙過來開門。
這是他們家的長工, 名字很有時代特色, 就叫福貴。
算上他, 家里一共有六個長工。原本是有八個的, 只是之前秦掌柜去世, 其中兩個起了不好的心思,家里的姨太太就將人打發(fā)了。
福貴跟在東家身邊忙前忙后,捎帶腳將今日的事情說了。
“姨太太家的人又過來了, 說是擔心姨太太和小姐,想要接他們回去小住,若是不成, 過來陪著住上一段時間也成, 我按您的吩咐,將人打發(fā)走了, 只是看他們的樣子, 很不甘心。”
“嗯,做得不錯, 以后他們?nèi)羰窃僬疑祥T,直接派人去警察署找何探長,我打過招呼了。趙家算不得正經(jīng)親戚, 不必忌諱。”說話間,秦疏已經(jīng)穿過了月亮門,就看到一大一小母女倆站在樹下,明顯是在這等著他。
秦疏微微皺眉,“妹妹還小, 都這個時辰了,趙姨也不怕她吹了風。”
秦佳女聽到兄長這般說,擔心姨娘被怪罪,忙道:“是佳佳自己要跟著過來的。”
秦疏對她笑了一下,然后對兩人道:“在這等我是有事兒?要不去書房說吧。”
秦家是三進的院子,如今秦疏住在前院,后邊依舊留給趙姨太母女。
趙姨太連連擺手:“不必不必,就兩句話。”
秦疏聞言,便站住了腳,等她下文。
趙姨娘抿了抿唇:“我聽貴喜說,我娘家哥哥今兒個又過來了。”
秦疏點頭。
趙姨娘絞著帕子,說:“不是我讓他來的。”聲音有些艱澀,也不知是怕秦疏,還是覺得娘家人那般太過丟臉。
老爺當初沒了的時候,大少爺還沒回來,她娘家得了消息,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當時趙姨娘正是心下惶惶的時候,有親人的安慰,心里不是不感動。
只是沒過多久,她就得知娘家此番前來的真正用意。
彼時,老爺還沒過頭七,她守靈的空檔不小心聽到了她娘和哥哥的對話,說是要將她們母女接回去,再挑個人家把她嫁了。還說她如今剛過雙十年華,模樣娟秀,正是好生養(yǎng)的年紀,肯定有很多人愿意娶。
趙姨太聽到這話,只覺得一瓢冷水兜頭而下,當即被澆了個透心兒涼。
她想起了從前,當初她被家里賣給了有錢人家做丫鬟,后來身條漸漸長開,又被那家送給了秦掌柜。
從此,就一直被老爺養(yǎng)在后院。老爺雖然年紀大了,后院卻十分干凈。前頭太太早些年就沒了,兩人和尋常夫妻也沒甚區(qū)別,趙姨太對這樣的生活十分滿意。
有一天,老爺忽然說,若是她娘家人找來,不許她見。
當時她隨口應下,并沒有多想,如今看來,定是他們做了什么惹了老爺厭煩。
娘家人今日如此,就是仗著秦家沒有旁的親戚,他們將自己打發(fā)了,養(yǎng)著佳佳,自然可以接手秦家的家業(yè)錢財。且佳佳只有五歲,真落到他們手里,說不定哪天就沒了。
原本因親人陪伴的心安頓時破碎,老爺去的急,很多事情沒有交代,她身邊連個討主意的都沒有。
思來想去,她想到了味饗居的安大師傅,他與老爺相識的時間比她進門的時間還要久,應該不會忍心看著東家的女眷受欺負吧。
趙姨太拿言語試探安大師傅,安大師傅雖未一口應承下來,但聽口風,明顯是有意幫她們母女撐腰的,只是看著她的眼神實在說不上良善。
趙姨太不想才出虎穴,又入狼窩,終于明白求人不如求己。
趙姨太平生第一次硬氣,就是將娘家人趕走。
后來,趙家人又來過幾次,起初還好言相勸,想要博得她的信任,后來發(fā)現(xiàn)沒用,就直接鬧了起來,還差點兒將佳佳搶走。
直到這時,她才真正意識到,那已經(jīng)不再是她的親人了。
好在家里的長工還算得用,在她擺明了態(tài)度后,會將人攔在外面,只是每日里他們都在門外叫嚷,讓人煩不勝煩。
直到有一天,大少爺回來了,一回來就將每日前來鬧事的人打發(fā)了。趙姨太整個人都輕松起來,只是,她的心中還有些不可說的隱憂。
當年她進門的時候,大少爺已經(jīng)留洋去了,不過老爺時常會提起這個兒子,念叨著他怎么沒了音信,話里話外十分擔憂,她心里已經(jīng)默認大少爺是沒了,且總覺得眼前這位與老爺嘴里提到的那個不大相類。
其實,趙姨太的猜測是對的。
秦疏是個冒牌貨,并不是秦掌柜的親兒子。至于正主,早就已經(jīng)魂斷國外。因此,秦疏頂了秦掌柜兒子的身份毫無負擔。
就算被挑破了身份他也不在乎,他既然選了這個身份,就有十足的把握入主秦家。
如果沒有他,她們孤兒寡女也守不住家業(yè),說不得還要被人欺負。或者說,在這個世道,家里沒有頂門立戶的男人,那就是既定的結(jié)局。
他知道趙姨太特意過來解釋一句,是在擔心他遂了趙家的意。便說:“趙姨多慮了。我爹雖沒了,還有我在,總不會少了你們一碗飯吃。”
趙姨太得了準話,稍稍放心,便領著女兒回了后院。
秦疏目送母女離開,他如今這個身份什么都好,唯一不足的就是便宜爹留下了一個比他還小幾歲的姨太太。
回到房間,秦疏開了電燈,按著記憶開始謄寫菜譜。
秦家祖上出過御廚,借著這個名頭,味饗居的生意一直都很不錯。
只是秦掌柜本身對廚藝鉆研不精,味饗居傳到他手里時,被對手壓得日漸寥落。
他也有決斷,發(fā)現(xiàn)形勢不好,便果斷將酒樓兌現(xiàn),拿著錢財來到興慶城重起爐灶,這次,他不再自己掌勺,而是高薪聘來了安大師傅。
秦疏去味饗居視察,發(fā)現(xiàn)那位大師傅想要拿捏他,他便借機將人辭了。
安大師傅很不服氣,還說酒樓落在他手里,早晚得倒閉。
秦疏也不與他分辯,他有滿肚子的食譜,哪天安大師傅倒了,味饗居也不會倒。
味饗居掛了牌子,暫且關門歇業(yè)。趁這個時間,他正好也將味饗居重新裝修一下,同時規(guī)劃一下之后的發(fā)展。
秦疏連寫帶畫,忙了兩個小時,這才撂下筆。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手腕,活動了一下肩頸,收拾收拾上床。
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秦疏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卻絲毫沒有睡意。今天,他見了愛人,阻止了第一場危機,只是以后呢?
他阻止不了陸克白成為華影的戲迷,也阻止不了孫老三和陸克白作對。而孫老三與陸克白之間的矛盾一旦激化,屆時華影極有可能被卷入其中,遭受無妄之災。
那樣的事情,絕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必須得好好想想,想想兩人今后的路。
秦家在興慶城算得上是富裕人家,可這點家財在有權(quán)人眼里分分鐘能換個主人,他得未雨綢繆,想辦法在這個波譎云詭的世道中撐起家業(yè),護住華影免受風雨侵襲。
秦疏翻了個身,下意識留出一半的位置,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秦疏輕嘆——習慣真可怕。
書房的床不大,于他而言卻有些空蕩蕩的,也不知此時華影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經(jīng)睡了,有沒有想到他。
霜華影確實已經(jīng)睡了,他每天早晨都要吊嗓子,睡覺時間雷打不動。
只是,今夜他做了個格外美好的夢,開頭很美好的夢。
夢中,他正在打算盤,手中的算盤十分神奇,只要扒拉算盤珠子,就會有一個又一個的金元寶飛出來。
霜華影滿眼金光燦燦,高興勁兒就甭提了,手指頭都舞出了殘影,扒拉腫了也不肯歇上一歇。
這可真是個寶貝,有了這把金算盤,他還唱什么戲?每天躺在金子堆里,不知道有多快活。
正當他沉浸在這無盡的喜悅中時,突然,算盤珠子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卡住,再也撥不動分毫。
霜華影心中一急,用力去掰,卻見那算盤竟像是要熔化了一樣,開始變形,金元寶也不再涌現(xiàn)。
他驚恐地瞪大雙眼,想要阻止,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金算盤越來越長,那形狀分明是個人影。
隨著算盤的變化,周圍的金子堆卻開始崩塌,人形的輪廓越來越清晰,金元寶反而化作一縷縷金沙飄散。
“不!”霜華影大喊一聲,撲向消散的金元寶。
這一動,他直接從夢中驚醒。他猛地坐起,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這只是一場夢。
霜華影長舒一口氣,手指撫向床邊靜靜放置的那把金算盤,暗道:真是見鬼了,做了這么個稀奇古怪的夢。
阿翠聽到動靜,匆匆走進來,依稀看到他一副悵然若失的表情,“霜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霜華影搖搖頭,“沒事,你去睡吧。”
阿翠輕手輕腳地將燭臺點燃,昏黃的燭光搖曳閃爍,驅(qū)散了黑暗。
她隨后端來一杯水,遞給霜華影,“霜大哥,那你喝杯水緩緩,喝完了就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早起練功呢。”
霜華影接過水杯,將水飲盡。吹滅了火燭,屋內(nèi)瞬間被黑暗所籠罩,僅有幾縷微弱的月光從窗欞的縫隙間悄悄探入。
片刻之后,靜謐的黑暗中隱隱傳來抽屜被推拉的細微聲響。緊接著,一聲稍顯沉悶的“哐當”聲響起。
夜已深濃,萬籟俱寂之中,唯有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斷斷續(xù)續(xù),似在訴說著這夜的悠長。
金算盤靜靜地躺在抽屜里,不見天日,委實可憐。
第289章 厭世美強慘的廚神老公4
榮春班初來乍到, 為了穩(wěn)住客源,宋應生在廣和樓安排了連續(xù)三天的大戲。
大戲都是從下午三四點鐘開始,霜華影作為當家臺柱子, 每天都是在晚上七八點以后登場, 此時觀眾最多, 氣氛也最熱烈。
秦疏了解到這一點, 每天都卡著時間過去。
與第一日的低調(diào)不同, 之后的兩天他都是坐在正中央的池座,出手亦是十分的闊綽,長眼睛的都能看出這位對霜老板的追捧。
雖然秦疏經(jīng)歷了很多的世界, 可他一直有個樸素的家庭觀念,男人是不是在乎一個人,不要看嘴上說了什么, 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他的做法很簡單, 就是砸錢。
他得給這個圈子里的人,尤其是喜歡捧角兒的那些人灌輸一個先入為主的意識, 那就是他不僅喜歡霜老板的戲, 更十分欣賞他這個人。
興慶城說大不大,東西四街住著的人家, 掌握了整座城90%的財富,互相之間就算不相熟,至少也聽到過名號。
意氣之爭有, 可類似于秦疏這種,表現(xiàn)出異常的狂熱,大多數(shù)人都會給他個面子,不與他爭鋒。
陸克白昨天出城剿匪,今早才回來, 睡了大半天,就想著來廣和樓聽戲松散。
剛進廣和樓,長和就在他耳邊小聲說:“三少,池座穿白西裝的那位,就是前天攔住我的秦東家。”
陸克白的位置,只能看到秦疏的側(cè)臉,不過只是一個側(cè)臉也已經(jīng)足夠了。陸克白挑挑眉,原本他是想要去樓上包廂的,現(xiàn)在腳下一轉(zhuǎn),往秦疏所在的方向走去,還示意長和不要跟上來。
身旁的椅子被拉開,秦疏看了過去。
陸克白坐下,同時將秦東家的容貌看了個一清二楚,這一身西裝,配著這張臉,有些過于出色了,而且是與戲園子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出色。
陸克白確定,這人他絕對沒見過。
這就有意思了。
陸克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施施然坐下,開口道:“認識我嗎?”
陸克白話落,就見剛剛和一臉平靜的人,眼睛一亮:“原來是陸三少,好久不見啊。”語氣是乍見故人的驚喜
秦疏翻過一只茶碗,提壺倒水,升騰的熱氣氤氳了他的眉眼,也遮擋了陸克白的視線。
茶水悠悠,凝成一道水線,緩緩將茶碗注滿,秦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這才繼續(xù)道:“昨天我就想著登門道謝的,只是聽說您去剿匪了,原本想著改日再去拜訪,沒想到竟然在這里遇到了。”
陸克白見他如此鎮(zhèn)定,倒有些恍惚了,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漫不經(jīng)心道:“你在哪里讀書的?”
秦疏說了一所學校,那也是歐洲很有名的學校,只是和陸克白就讀的不是同一所,甚至不在同一個國家。
不等他發(fā)問,秦疏就繼續(xù)道:“當初在費恩女大公的舞會上,有幸一睹三少風采,不知三少還有沒有印象。”
秦疏說這話時,眼里帶著殷切的期盼,陸克白沉默了,費恩女大公的舞會他記得,那位女士風流成性,奢侈無度,幾乎每周都會舉行舞會,他也參加過幾次。只是對秦疏,他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似乎看出了他的陌生,秦疏有些失落,試圖喚醒他的記憶,“沒印象嗎?咱們還說了好幾句話呢?我那個時候面相還沒長開,挺瘦的。”
秦疏聳聳肩,“三少知道的,那邊吃喝都不合口味。”
陸克白順著他的思路,似乎還真有了那么點兒印象。
秦疏眼神微閃,加重言語的暗示:“當時舞會過半,有幾位同胞過去跟您打招呼,幾人里面穿著黑色繡銀線的燕尾服,戴貓頭鷹胸針的那個就是我。對了,我當時頭發(fā)比現(xiàn)在長,還燙了螺旋卷。”秦疏在自己肩膀的位置比劃了一下。
留洋的學生燙發(fā),參加當?shù)氐纳缃换顒印⑽钑蛘邔W校的聚會在那邊很常見,一方面是對時尚的追求,同時這也是以新的發(fā)型展現(xiàn)自己融入當?shù)匚幕囊环N手段。
兩人雖然不在一處留學,但兩個國家相鄰。而且,在那邊,留學生周游列國的情況十分常見,只要有錢。
秦疏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陸克白就這樣被他忽悠住了。
也不能說他防備心弱,陸克白已經(jīng)十分警覺了,只是他遇到了秦疏。
秦疏有外掛,有關陸克白的資料,他記得比他本人都熟,就是為了應付眼下這種情況。
兩人一邊聽戲,一邊閑談,說些留洋時發(fā)生的事,氣氛逐漸輕松起來。
秦疏投其所好,很容易獲得人的好感,他又言之有物,倒是讓陸克白對他多了幾分贊賞。
看來,這人的身份沒問題,真是他想多了。
片刻后,霜華影身姿婀娜地走上舞臺,還沒開嗓,臺下就爆發(fā)出喝彩聲。
陸克白就看到剛才還十分沉穩(wěn)的年輕人跟上頭了一樣,伸手叫住花童,一口氣將她籃子里的鮮花包圓了。
隨手抓了一把,然后一個天女散花,那些花枝便像是被安排好了的一樣,在霜華影身前一米處圍了一個半弧形。
前排的看客見此,又是一陣喝彩。
霜華影向他們這邊看了一眼,眼波流轉(zhuǎn),然后陸克白就發(fā)現(xiàn)身邊的這位跟打了雞血一樣,眼神瞬間變得熾熱,激動得手指發(fā)顫,茶水將衣服打濕都沒有發(fā)現(xiàn)。
之后整場戲下來,秦疏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霜華影,毫不夸張。
他全神貫注地凝視著臺上之人,隨著霜華影的一舉手一投足,或微微皺眉,或輕輕淺笑,那模樣仿佛已經(jīng)被勾走了魂兒。
陸克白則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秦疏的反應,那樣的眼神看得陸克白一陣惡寒,真正的戲迷才不是他這個做派。
他在國外也接觸過偏執(zhí)型人格,這位秦東家對霜華影的癡迷很不正常,看起來很像啊。他看向臺上那位風姿綽約的美人,被這樣的人看上,也不知是福是禍。
所以等到檢場伙計討賞的時候,出于對霜老板的同情,他給的賞錢也格外重些。
秦疏原本已經(jīng)在托盤上放了一枚水頭兒極好的翡翠扳指,見此,又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大把銀元,一股腦地全都放在了托盤里。
陸克白嘴角抽了抽,大可不必,沒人要跟你搶。
霜華影是壓軸出場,看到他退場,秦疏眼睛也跟著追去了后臺,等到完全看不到人影,這才回神。
轉(zhuǎn)頭就對上陸克白揶揄的笑,秦疏這才意識到他剛剛的失禮,輕咳一聲:“三少也是愛戲之人,應該能解我這種心情的吧。”
陸克白擺擺手,“我家有愛妻,與秦君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三少竟然已經(jīng)娶妻了啊,我才回國,還不知道,恭喜恭喜。”秦疏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十足的羨慕和向往。
男人到了年紀,想要成親很正常,可陸克白莫名覺得,這位羨慕的可不是普羅意義上的成親。
看來,他之前對這人的評價還是太武斷了。
秦疏心都已經(jīng)飛了的模樣,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個,我這邊有點兒急事,最后一場我就不看了。”
陸克白示意他隨意,不要在意自己。
秦疏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這幾天我研究了幾個新菜色,改天試菜,不知您有沒有時間過來品鑒一二?”
這人一時像個變態(tài)紈绔,一時又似個奮進青年,陸克白有些摸不透他的路數(shù)。出于禮貌和好奇,他還是答應了下來:“秦君盛情相邀,克白若有閑暇,自當前往。”
秦疏得到答復,臉上露出一絲欣喜,匆匆衣衫,便快步離去。看那方向,除了私會“佳人”,不作他想。
*
秦疏來到后臺時,阿翠已經(jīng)在門外等著了。見他過來,直接將門打開。等到人進去,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這不像戲迷見面,倒有些像……
阿翠捂住嘴,她之前打趣霜大哥是開玩笑的呀,不會真讓她說中了吧。
宋應生正好有事跟霜華影說,看到阿翠守在門外,奇怪道:“你怎么不進去幫忙卸妝,杵在這里干什么?”作勢便要開門。
阿翠連忙將人攔住。
宋應生眼神狐疑,“里面還有別人?”
阿翠畢竟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喜怒哀樂皆形于色,此刻被班主這般銳利的眼神審視,心中不禁慌亂起來,在宋應生的灼灼注視下,囁嚅著說道:“秦東家正在里面。”
宋應生收回手,“在里邊又如何,怎么你是這個反應?”
阿翠支支吾吾,半晌才小聲說道:“班主,沒什么,就……,霜大哥跟人說話,我……,我就守在這里啊。嗯,就是這樣。”
宋應生卻是免不了多想,霜華影如今在興慶城的名聲漸起,自然會有一票戲迷追捧,他這兩天一直關注著外面的人對榮春班的態(tài)度,自然也知道那位秦東家出手格外闊綽。
只是,眼下看來,這種闊綽怕是對人不對戲,這可就不好辦了。
里面的若是陸家或?qū)O家的子弟,對他們來說自然只有好處,可那位秦東家不過是個商戶,家里又沒長輩支應,說不得哪天味饗居就倒了,與這樣的人過從甚密,對華影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宋應生沉思片刻,對阿翠說道:“你且在這兒守著,我先去處些其他事情,等秦東家出來后,你讓華影過來找我。”
阿翠連忙點頭應下。宋應生轉(zhuǎn)身離開,腳步卻略顯沉重。
華影還是年輕,思慮不周,說不得還得他這個做師兄的敲打敲打。
化妝間里,秦疏看著霜華影一點點將裝扮卸掉,恢復本來的面容。
“還是這樣清爽。”
霜華影活動了一下肩頸,附和一句:“沒辦法,為了吃飯嘛。”
秦疏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罐子,打開螺旋,里面是淡黃色的膏體。
霜華影好奇:“這是什么?”
“護膚的東西,油彩用多了傷臉,以后你再化妝的時候,先涂上一層,很好用的。”秦疏用手指挑了點,拉過他的手,就往他手背上涂。
霜華影掙了一下,秦疏不僅沒松手,手指還一圈圈兒地在他皮膚上打轉(zhuǎn),直至完全吸收。
抬眼一看,霜華影耳根子都紅了,秦疏淺淺地反思了一下,他剛剛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不過,這也沒什么不好,他就是要讓華影知道,他喜歡他。
而且,看華影的反應,對他也不是沒有感覺,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得寸進尺的。
這樣想著,秦疏不僅沒松手,反而還將另一只手也伸了出來,牽著他的手,低頭在上面親了一下。
秦疏的動作并不快,只是霜華影被這個走向驚住,半晌才回神。反應過來后,快速地將手抽了回來,這次沒有遇到絲毫阻礙。
他將手背到身后,只是那上面的觸感卻愈發(fā)清晰,就像燃著一把小火苗,火燒火燎,讓他渾身滾燙。
霜華影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有些羞,有些無措,本能地別過臉去,只是很快,他又轉(zhuǎn)了回來,直視著秦疏幽深的目光,質(zhì)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秦疏暗道,華影雖然演繹的多是多愁善感的角色,本人卻是絲毫不拖泥帶水呢。
秦疏向他逼近,說:“想跟你相好的意思。”聲音蠱惑撩人。
霜華影看著近在咫尺的黑眸,心中猶如小鹿亂撞,他當然知道這人想與他相好,可聽到對方就這么承認,思緒還是不受控制地變得混亂。
他伸手抵著秦疏的胸口:“你,你別離我這么近。”
秦疏聽話地拉開距離,只不過是從只能看到眉眼變成能夠看到整張臉的距離。
“我還沒跟你說過我家里的情況吧,我爹沒了,留下了味饗居,現(xiàn)在正在整改,下個月就能重新開業(yè)。
我廚藝還不錯,這些天一直在研究新菜式,哪天你有空,可以來家里,嘗嘗我的手藝。
家里如今還有一個姨娘和她生的妹妹。妹妹還小,如果懂事,我就留她在家里,坐產(chǎn)招婿;若是個養(yǎng)不熟的,那就準備一副嫁妝,尋個合適的人家嫁了。只是你我到時膝下會空虛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霜華影開始還聽得很認真,聽到最后,急忙叫停:“等等,什么叫你我膝下空虛,我不要介意?”
秦疏有些苦惱:“如果你有看中孩子,收養(yǎng)一個兩個也成,再多就算了,人多了太鬧騰也不好,你覺得呢?”
霜華影一巴掌將人推開,氣惱道:“你這人真是,怎么自說自話起來了。”
秦疏蹙眉,隨即妥協(xié)道:“當然,到底如何都看你的意思,只要你跟我好,我什么都依你。”
霜華影算是看出來了,這人根本就是在故意,故意的胡攪蠻纏。
這是覺得他年輕不知事,哄著他玩兒呢?
霜華影有些生氣:“不跟你好你就不聽我的了?”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差點兒把舌頭咬掉。
秦疏暗笑不已,嘴上卻是不滿抱怨:“不跟我好,那你要跟誰好?算了,你只要不跟別人好,我都聽你的。”
霜華影:“……”您還在這兒裝起委屈來了。
秦疏看他沒反應,試探道:“現(xiàn)在咱倆是相好了吧。”
霜華影啐了一口,“誰跟你是相好。”
霜華影在梨園摸爬滾打,見多了風月,只是他本人到底年輕,第一次被人這么熱烈的追求,難免有些應接不暇。剛剛在秦疏的言語攻勢下,差點兒被繞進去。
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覺得這人太賊了,現(xiàn)在看來,果然如此。
他們?nèi)缃癫贿^才見了三面而已,聽聽這人說了什么?真是沒白瞎了這副皮相,就知道花言巧語地騙人。
秦疏卻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十分認真道:“你如果不相信,就看以后。反正我心底是認定你了的。”
霜華影被他看得心跳紊亂,明知道不應該相信,可心里卻一直有個聲音蠱惑著他,讓他想要相信。
外面,阿翠自打班主離開,就控制不住地多想,總覺得她剛剛的表現(xiàn)給霜大哥惹事了。
阿翠的命是霜華影救的,那時霜華影也不過才十歲年紀,一日出去,就發(fā)現(xiàn)了被遺棄在路邊,發(fā)著高熱的阿翠。
霜華影便將人帶去了醫(yī)館,后來又將人帶回了戲班,阿翠的花用都由他來負擔,這是老班主的要求。
所以阿翠名義上是他的丫鬟,其實跟妹妹也差不多。
在她心里,霜華影自然比榮春班要重要,所以在意識到自己言語不當,可能給霜華影惹了麻煩后,糾結(jié)半晌,還是決定趕緊將情況跟霜大哥說一聲,看看怎么補救。
阿翠在門外輕輕地呼喚:“霜大哥?”
門內(nèi),霜華影像是被驚醒一般,連忙應道:“阿翠,何事?”
阿翠說道:“班主說有事情找你商量,讓你方便的時候過去一下。”
霜華影忙道:“好,我這就來。”
秦疏有些遺憾,嘴上卻道:“改天你得閑,來嘗嘗我的手藝,咱們說定了啊。”
說著,也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狗追兔子似的跑了。
霜華影:“……”誰和你說定了啊。
霜華影有些無語,唇角卻不自覺地勾起。
第290章 厭世美強慘的廚神老公5
“班主, 你找我?”
宋應生指著對面的位置,“坐。”
霜華影坐了。
宋應生一時沒有說話,霜華影也不急, 兩人就跟較勁兒一樣, 空氣一時有些沉默。
宋應生看著對面的年輕人, 擱他們這個行當來看, 霜華影現(xiàn)在臉頰有些微豐, 他忍不住開口:“華影,不是我說你,你是唱花旦的, 飲食上還是要注意一些。”
霜華影不軟不硬地回道:“班主,練功是個體力活,我若是吃不飽, 哪天暈倒在臺上, 到時候丟的可是整個榮春班的臉面。”
宋應生有些不悅,盡量心平氣和道:“咱們端了這碗飯, 就得小心維持著, 不要砸了飯碗。”
霜華影不以為然,他雖然唱的是花旦, 可他又不可能一輩子都唱花旦。現(xiàn)在他十八歲了,個頭距離一米七還差截手指呢,他怕再不多吃點, 到老的那天也是個小矮子。
他撣了下衣袖:“您盡管放心,一頓飽和頓頓飽我還是分得清的。”
這就是宋應生不喜歡霜華影的地方,主意太正,若不是他長了一副好嗓子,其他幾個又不爭氣, 如何也不能讓他做這個臺柱子。
“行,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這本來也不是他今天將人叫過來的目的,宋應生沉吟片刻,說,“你與味饗居的東家走得是不是太近了些。”
來了!
霜華影打點好精神,“秦東家出手闊綽,不是您說的嗎,讓我對這樣的主顧客氣些。”
宋應生凝眉:“錦繡閣的少東家和賭坊的宋四爺出手亦是不凡,怎么不見你將人請到化妝間?你不會是看那位秦東家格外俊俏,所以才另眼相待,想要人做你的入幕之賓吧。”說到最后,口氣中難免帶上嘲諷。
霜華影勾起一邊唇角,“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看他長得俊俏,怎么了?”
他對宋應生的尊重,是源于老班主的恩情,老班主給了他活命的機會,榮春班教給了他安身立命的本領,他宋應生給了他什么?若是想要仗著班主的身份拿捏他,那可就錯了。
莫說他與秦疏如今還沒什么,就是真有什么,宋應生也攔不住!
宋應生猜測成真,更不喜他的態(tài)度,早忘了兩年前他爹臨終前對他的叮囑的話——華影是個順毛驢,吃軟不吃硬,口不擇言道:“你莫不是天天唱著女戲,就真將自己當女人了?那姓秦地找上你,不過是圖新鮮,玩玩罷了。”
話說出口,他就覺得要遭。
霜華影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原本清凌的目光此刻猶如刀鋒,有不被尊重的憤怒,還有被戳破隱憂的屈辱。因為實在太生氣,嘴唇顫了又顫,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宋應生,你說話別太過分!”
宋應生原本還有些后悔,現(xiàn)在看他這樣執(zhí)迷不悟,又忍不住要多刺他幾句:“是我過分嗎?世情如此,不說別處,只咱們榮春班,前有玉白,后有小香蘭,他們哪一刻當初不是信誓旦旦,結(jié)果呢,不過是錯把虛情當真愛,誰又落著好了?”
霜華影本人就沒有這樣的顧慮嗎?他在感情上青澀,可他生活的處境注定了他的復雜,可他又實在是太年輕,年輕就意味著沖動。
他就是對秦疏有好感,這種好感不只是感官上的欣賞,還有一種他本人也難以言明的特殊情愫,只是看著對方,甚至知道兩個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就心生歡喜。
如果今天沒有宋應生,他在經(jīng)過了黑夜的冷卻后,依然會繼續(xù)保持著似近實遠的距離,可是宋應生的阻攔反而推著原本徘徊不定的他做出了選擇。既然別人不看好,那他就偏要與秦疏在一起。
“好教你知道,我已經(jīng)答應他,與他相好了。”霜華影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平靜,甚至帶著些塵埃落定的釋然。
宋應生霍然起身:“你認真的?”
霜華影反問:“這樣的事情,難道還能做得了假?”
宋應生微微瞇眼,看他是真的認了真,心里頓時涼了半截,也沒了意氣之爭,只想勸人回頭。
“小香蘭被那玩筆桿子的騙財騙色,香消玉殞。玉白如今雖未殞命,卻也是形容枯槁。他們當初難道沒有認真嗎?只是世間男子多薄情,卻偏偏要說戲子無義,你怎么還看不明白,偏生要往那火坑里跳。”
“世間男子多薄情,可我也不是女子。”霜華影說到這里,眉眼微冷,“如果秦疏敢騙我,哼~干脆兩個人都別活了。”
話落,拂袖而去。
宋應生氣憤不已,揚聲道:“倔驢一個,有你后悔的那天。”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一個,又開始思量起來,霜華影性子太烈,便是這遭吃了教訓,以后難保不會重蹈覆轍,為了榮春班,他還是得早作打算。
霜華影腳步匆匆,面色不悅,阿翠見此,一聲不敢吭,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榮春班在羊角胡同租了個院子,兩人離了廣和樓就往那邊去。
此時,街道上只有朦朧的燈光,霜華影心中的郁氣倒是消散不少,腳步也慢了下來。
到了十字路口處,他忽然停住腳步,阿翠不明所以,卻也跟著停了下來。
“阿翠,我四處走走,你先回吧。”
霜華影說這話時,是背對著阿翠的,所以她也看不清霜大哥的表情。
此時已經(jīng)過了八點,雖是夏日,卻也入了夜。阿翠有心想勸上兩句,只是嘴巴張張合合,最后只道:“那霜大哥,你早些回來啊。”
“嗯。”
霜華影給她叫了一輛黃包車,吩咐車把式將人送到羊角胡同,這才離開。
阿翠坐上車,回望霜大哥的背影,是東茂街的方向,城里做生意的大多住在東茂街和東華街,阿翠想到這里,心下泛起了嘀咕。
走了這一路,霜華影其實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但他也不想就這么不上不下的,索性做個惡客,不告而登門,若是秦疏態(tài)度有一點兒的不悅,也趁早死了這顆心,繼續(xù)安心地唱戲。
他一口氣走進了東茂街,然后傻眼了,他不知道秦疏家的位置。
正在他猶豫著要不要離開時,一道聲音忽然從身后響起:“華影?”
霜華影回首望去,兩邊的建筑擋住了月光,胡同被陰影籠罩,他卻清晰地看到對方眼里的亮光,那一刻,真的有種被命運擊中的感覺。
他來尋他,尋不到,他想要離開,他卻偏偏出現(xiàn)了,不早不晚,一切都是那么剛剛好。
秦疏幾步走到他的面前,有些不可置信:“華影,你怎么來了?”
“怎么,不高興看到我?”霜華影反問。
秦疏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不對,明顯勁兒勁兒的,就知道定是有人惹了他的不痛快,當即道:“怎么可能?幸福來得太突然,我都沒做好準備。”
霜華影看他急于剖白的模樣,笑了,有些狡黠:“不是你說要請我嘗嘗手藝嗎?我剛好餓了,想著擇日不如撞日,就不請自來了,秦東家不會介意吧。”
秦疏佯裝不悅道:“怎么還叫我秦東家,這般見外。”
“那,秦~大哥。”
霜華影的兩頰有些微微發(fā)燙,幸好巷子里黑,對面的人看不見。
說來也怪,這個稱呼他之前也在秦疏的要求下叫過,卻不知怎的,今日格外不同些。
秦疏臉上這才現(xiàn)出了笑模樣,“哪里會介意,我巴不得日日與你同桌而食。”
秦疏是真高興,他再沒想過,華影會主動過來找他。幸好他離開廣和樓先去味饗居看了一眼,否則今晚能不能再見到人都兩說。
秦疏怕人跑了,圈著他的手腕,帶著人往前去:“走吧,咱們家就在前面,右邊最里面的那個院子就是。”
咱們家,多么美妙的字眼啊。他將老班主看作父親,可他知道,那不是父。他把榮春班當作家,那里也終歸不會是自己的家。
霜華影目光落在手腕上,順著那處一路向上,看著前面高大的背影。霜華影懷疑這人又在故意,可偏偏又愿意被這樣樸實的話語誆騙。
兩人在月色下緩緩前行,秦疏腳步輕盈,仿佛腳下的路都鋪滿了幸福。
他時不時側(cè)頭看向霜華影,目光中是溺死人的溫柔,那眼神似能將人融化在這靜謐的夜色中。
霜華影雖仍有些無措,心中卻也泛起絲絲暖意。他感受著秦疏手心傳來的溫度,那溫熱順著手臂傳遍全身,驅(qū)散了他的不安。
他不知道將來自己會不會后悔,卻知道此刻,他不想掙脫秦疏的牽引,只想隨著他的腳步,一步步踏入那未知的溫柔鄉(xiāng)。
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了秦家院子前。秦疏推開那扇朱漆大門,門軸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似在歡迎他們的歸來。
福貴聽到動靜,忙提著馬燈從門房里出來,“東家,您回來了。”
燈光之下,東家身側(cè)還站著一個年輕人,他連忙叫人:“貴客好。”
秦疏對霜華影道:“這是福貴”,又叮囑福貴,“這位是我的摯友,以后,他就是咱們府上二爺了,你叫他霜二爺便是。”
福貴一聽姓霜,心下難免多想,腳下便慢了下來,回話也難免遲疑,然后就對上了東家銳利的目光,頓時激靈靈打個寒戰(zhàn),忙道:“霜二爺好。”
秦疏這才滿意,問他:“廚下可有什么能用的食材?”
“有的有的,今日高媽采買的時候,剛好遇到一戶殺驢,買了五斤回來,都在井里吊著呢。”
秦疏一聽有驢肉,頓時有了主意,他問霜華影:“你有什么忌口的嗎?芹菜能吃嗎?”
霜華影搖頭,又點頭。他當年吃飽飯都艱難,吃起東西來百無禁忌,哪有挑剔的份兒。
秦疏便吩咐福貴道:“你現(xiàn)在就讓高媽去和面,再看有沒有芹菜,有就摘了葉子,沒有就去菜窖選棵白菜回來。”
福貴得了吩咐,小跑著去了。秦疏這才對霜華影說:“今日天色已晚,咱們就先吃頓餃子對付一口,趕明兒我再做上一桌,讓你看看我的手藝。”
霜華影:“餃子已經(jīng)很好了。”
其實,看到秦大哥待他如此上心,霜華影都后悔過來叨擾了。大抵人就是如此,越是沒有什么,當真正得到的時候就越是小心翼翼,唯恐將難得擁有的東西作沒了。
秦疏卻不知他此時的心思,將人帶到了前院的書房,推著人就往床上帶,說:“累了吧,你先在這歪一會兒,我去廚房,一會兒飯好了叫你。”
霜華影胡亂應了兩句,“你去吧。”
等到人走了,他才用手拍了拍滾燙的臉,剛剛被推上床,還以為……
秦大哥待他一片真心,他可真是,凈把人往齷齪了想。
幸好他剛剛沒有多說什么,否則讓秦大哥知道了,那可就丟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