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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忍耐不是美德,生氣才是美德

    宿音手上的, 正是她放在背包里的那串和季悅所擁有的一模一樣的手鏈。

    李子銘的話對了一半。

    宿音抿著柔嫩雙唇,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她不會撒謊,可要說真話, 很難保證不會有人通過這驚人的巧合聯(lián)想到什么, 從而進一步推測出真假千金的真相。

    而她恰恰一點也不想和季家扯上關(guān)系。

    陳思思率先反應(yīng)過來,雙手叉著腰道。

    “李子銘,你確定是同一條手鏈嗎?就在這里瞎說!空口無憑誣賴好人, 能得你!”

    李子銘氣急, 腦門上火, 指著宿音道:“我絕對不可能看錯, 你讓她把手鏈拿出來!上面那顆珠子是極品澳白珍珠,她這種貧民怎么可能會有!”

    “怎么不可能?”陳思思嗆回去,“你一口一個貧民, 怎么不想想你祖上也是貧農(nóng)。哦, 一朝暴富, 連本都忘了?數(shù)典忘祖的狗東西!”

    最后幾個字一出,李子銘臉都綠了。

    他們家是在他爸這輩才富起來擠進帝都的上流圈層的, 他平日里最不能聽的就是暴發(fā)戶三個字。

    總是跟在季悅身后跑也有這個原因——只要拿下季家的這個掌上明珠,還愁家族不能得道升天、更上一層樓?

    被陳思思戳中了痛處, 李子銘表情瞬間猙獰起來。

    突然, 他目光掃過人群,表情一陣變幻:“你們等著!季大小姐來了, 問問就知道這到底是誰的東西了。”

    他說話間, 周圍的人群猶如摩西分海一般讓出一條道。

    季悅提著公主裙, 姿態(tài)優(yōu)雅地走過來, 看向?qū)χ诺娜恕?br />
    “這是怎么了?”

    見了她,李子銘連忙迎上去, 不答反問:“季大小姐,你身上有串從小戴到大的手鏈,用紅繩穿著,上面那顆珠子澳白珍珠,我沒記錯吧?”

    “嗯。”季悅發(fā)出一聲鼻音。

    她一貫不愛搭理李子銘,要不是這人是她使喚過來的,她壓根就不會回應(yīng)對方。

    得到肯定的回答,李子銘頓時眉毛一挑,轉(zhuǎn)回來小人得志般道:“這下,你們沒什么話好說的了吧?陳思思,你這朋友就是個賊,你還護著她當心等會兒警察來了連你一起抓!”

    “啪!”

    話音剛落,一個巴掌應(yīng)聲落到了李子銘臉上。

    宿音高舉著手,嘴唇緊閉,胸口仿佛被勒住,帶來一陣悶痛。

    她可以忍受自己的不作為,卻不能忍受朋友因自己陷入非人境地時自己仍然不作為。

    更何況,忍耐不是美德,生氣才是美德。

    李子銘被打得偏過頭去,蒙了一瞬便轉(zhuǎn)回頭怒吼道:“你敢打我?你竟然又打我?!”

    他雙眼里迸射出滔天怒火,卻在與宿音目光相觸時,“噗”地一聲立馬熄滅了——

    少女琥珀色的眼瞳浸泡在淺淺的水光中,宛如一塊晶瑩剔透的琉璃,明亮而又攝人心魄。

    就……還挺好看的。

    李子銘心尖發(fā)癢,連為自己聲討公道都忘了。

    陳思思也被宿音的舉動驚住了,反應(yīng)過來連忙抓起她的手,心疼道:“音音,你的手不疼嗎?下次說一聲,讓我來。”

    李子銘:???

    被打的是他啊!該疼的也是他啊!

    “不疼。”宿音輕輕搖了搖頭,面向季悅,“季悅同學,我們的手鏈或許相似,但絕不是同一條。”

    季悅聞言,看向了宿音,目光在觸及那身月牙色連衣裙上明顯的污漬時閃了閃,心下不禁微微一松。

    雖然李子銘是個蠢蛋,但交代他的事情還算完成得不錯。

    這樣的少女看上去很不體面,就算之后出現(xiàn)在爸爸媽媽面前,應(yīng)該也不會那么容易就被接受吧?

    心里的念頭一晃而過,表面上季悅?cè)匀槐3至藮|道主應(yīng)有的態(tài)度,再度詢問道:“有人可以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

    這回陳思思搶先開口把剛才的事情復(fù)述了一遍。

    她可信不過李子銘的人品,要是讓這人來說,保不齊怎么添油加醋。

    她剛說完,李子銘便回過神來,落在宿音身上的眼神變了又變,最終定格為憤怒。

    他竟然被一個扇了自己巴掌的貧民女迷了眼,真是奇恥大辱!

    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李子銘直接蓋棺定論:“事情已經(jīng)很清楚了,你們還狡辯什么?沒看到季大小姐手上沒有那串手鏈嗎,她平時可是一直都戴在身上的!”

    眾人齊刷刷看向季悅的手腕上,只見那一截白皙肌膚上的確沒有任何裝飾物。

    宿音的雙眸也輕輕落在了季悅的身上,不愿意錯過任何一絲細節(jié)。

    她之所以會來參加宴會,就是為了驗證之前那個石破天驚的猜測。眼下,對方的回答至關(guān)重要。

    季悅會說什么呢?矢口否認,還是……順著李子銘的話說下去?

    大庭廣眾之下,被所有人注目的季悅一時半會兒沒有開口。

    她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那串手鏈是爸爸媽媽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她平常也確實一直都戴在身上。

    今天卻是個例外,由于和禮服不太搭,在化妝師的建議下,她便將那條手鏈取下來了。

    腦海里閃過先前在后花園里收到后還沒打開的禮物袋,季悅張開了嘴:“我……”

    她才吐露出一個字,眼角余光便撇見了少女手上捏著的紅繩,還有繩上的圓珠子,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識改了口,“我那條手鏈確實是不見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現(xiàn)場頓時一片嘩然。

    陳思思無條件信任宿音,只覺得這里面一定有隱情,但周圍的人顯然已經(jīng)被煽動了。

    她略帶擔憂地看向自家美人室友。

    宿音似有所感,抬頭對她彎了彎眉,報以安慰一笑,示意自己沒事。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團火,但路過的人只看到煙,就如此刻只有宿音知道,自己的心湖正波瀾起伏,跌宕不已。

    她確信自己剛剛沒有看錯,季悅是看到她手上這串象征著季家千金的手鏈后才改口的。

    季悅說完,還嫌火燒得不夠旺似的,補充道:“我還找了好一陣呢,沒想到是被別人撿到了。”

    “撿?分明是偷!”自以為占據(jù)了道德的制高點,李子銘瞬間得意洋洋起來,“聽到了吧?失主都親口承認了!”

    周圍也跟著爆發(fā)出一陣竊竊私語。

    “手鏈竟然真的是偷來的?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看著眉清目秀的,手腳半點不干凈。”

    “看她這身衣服,不像是我們這個圈子里的,怎么能來參加這場宴會?”

    “對啊,季小姐在洛頓上學,就算是她的同學,也不至于這么寒酸吧?”

    “……”

    各種聲音交錯在一起,織成刺耳的魔音。

    宿音便是在這時出聲道:“那就報警吧。”

    她聲音清脆,語氣卻輕飄飄的,仿佛一朵沒有重量的云。

    聽在李子銘耳朵里,卻似驚雷,震得他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居然主動提出報警?”

    話落,他眼珠一轉(zhuǎn),像是所有偵探小說的主角一樣喝道,“我懂了,現(xiàn)在這個手鏈一定是假的!你早就把真的手鏈藏起來了!”

    季悅瞥了李子銘一眼,心生厭煩。

    這人說的是手鏈的真假,卻像在映射她和宿音的身份。

    “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看就算了吧,用不著報警。”

    她擠出一絲笑容,“善解人意”地打圓場。

    “不不不,還是報警吧,這種事情就該報警。”陳思思也反應(yīng)過來,順著宿音的話道。

    破案,警察才是專業(yè)的啊!

    季悅緊了緊手。

    現(xiàn)在這種情況,怎么可能報警?一報警她的謊言不就被拆穿了嗎?

    她只是想讓宿音狼狽一點,在爸爸媽媽面前的初次見面留個壞印象而已,何必多此一舉?

    季悅的遲疑落在周圍人的眼中,頓時多了些別的意味,連議論聲都小了許多。

    宿音眼眸微顫,越發(fā)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季悅撩了撩耳邊的碎發(fā),以掩飾心頭的慌亂不安。

    沒等她想出一個合適的借口阻攔報警的提議,一道如同金石相擊的冷淡嗓音便從幾人身后傳來。

    “用不著報警。”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緩緩踱步走了過來。

    室內(nèi)的燈火輝煌,映襯在來人的身上,恍若天神的榮光。

    “哥哥?”季悅喚道。

    宿音也看向了那邊。根據(jù)季悅的稱呼,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季崇,與她共享一份血脈聯(lián)結(jié)的親哥哥。

    這是宿音第一次見到對方。青年膚色白皙,眉眼和自己有幾分相似,氣質(zhì)冷淡矜貴。

    很難想象,這樣的人在原著里妹控,后期和季悅在一起之后更是寵妻如命。

    聯(lián)想到最后四個字,宿音蹙起眉,不適地眨了眨眼。

    原本的兄妹卻成為了夫妻,真的合適嗎?

    “嗯。”季崇在這時走近,應(yīng)了一聲,算作是對季悅的回應(yīng)。

    而后他看向宿音,神情一如往常,眸光幽深:“家父家母的確在舍妹剛出生時,為她準備了澳白珍珠手鏈,還在底部刻上了小字。不過這條手鏈并非舍妹獨有,這位同學手上拿的是屬于自己的。因為……”

    “她也是季家的女兒。”

    淡淡的嗓音響徹這方天地,本應(yīng)嘈雜喧鬧的宴會仿佛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寂靜一片,針落可聞。

    隔了好一會兒,眾人才緩過神來。

    “什么意思!怎么季家突然又冒出來一個女兒?”

    “該不會是私生女吧?但這私生女都跟正經(jīng)的婚生女年紀差不多了,老季夠可以的啊!”

    “噫,怪說這小姑娘看起來身上沒幾個值錢的東西,卻還能來參加這個宴會,原來是趕著尋親哪!”

    “你們快看,戴口罩的這女孩是不是和季崇長得還挺像的?”

    “你這么一說倒還真是。尤其那對眉眼,兩兄妹沒差了!”

    季崇短短幾句話里蘊含的信息量堪比核彈,一經(jīng)炸開,直接震得方圓十里都蕩魂攝魄。

    而在“核彈”中心,直面沖擊的幾人更是如同魂飛天外。

    陳思思一臉呆愣,木然地轉(zhuǎn)頭看向宿音,嗓音干澀地開口:“音、音音,我聽錯了吧?還是我理解錯了?你怎么會是季家的女兒?”

    宿音抿了抿唇,眼睫猶如蝴蝶的羽翼,不停地顫動著,指尖捏著衣袖來回碾磨。

    她沒有想到,披露出真假千金真相的竟然是季崇,更沒有想到會是現(xiàn)在。

    在原本的劇情里,這件事至少要等到大半年之后才會暴露,那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可宿音并不想做季家的女兒:“我不是……”

    她剛開口,就被季崇打斷了。

    “你就是。你是季家女兒,也是我的妹妹。”

    擲地有聲的話令陳思思臉皺成一團:“我擦!!!”

    不是,她的小可憐美人室友其實是頂級豪門走丟的孩子?!

    這種小說里才有的劇情竟然發(fā)生在了現(xiàn)實世界,果然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挖坑不填的作者誠不欺我!

    陳思思只顧著震驚,壓根沒往私生女那方面想,潛意識里否決了這種可能性。

    因而當聽到李子銘對著宿音怪叫時:“啊?你竟然是季伯伯的私生女?”

    她一下子便踹了對方一腳,罵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東西,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在她看來,私生女三個字簡直就是對美人的侮辱。

    “哎唷!”李子銘弓著身一邊痛呼,一邊堅強地罵回去,“草尼瑪!我又沒說錯!季哥剛才的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說著,他扭頭朝季悅尋求認同,“是吧,季大小姐?”

    季悅勉強地笑了笑,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算沒有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季崇瞥了一眼李子銘,眼神沒什么溫度,說話也不太客氣:“你貧瘠的想象距離真相還有一段距離,請不要隨意揣測,稍后家父會上臺致辭公布具體情況。”

    他看上去像是在對李子銘說,實則音量刻意提高了些許,足夠讓附近一圈的圍觀群眾都聽見。

    “……”圍觀人群啞然片刻,多少有點尷尬。

    早在宿音主動提出報警季悅卻拒絕時,他們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味。

    后面季崇一來,形勢迅速逆轉(zhuǎn),一群常年生活在勾心斗角里的人哪能不知道這里面大有文章。

    現(xiàn)在看夠了熱鬧,主人家也發(fā)了話,一群人沒有再繼續(xù)待下去,打著哈哈各自散開。

    四周很快變得空曠。

    季悅卻并沒有放下懸吊吊的心。

    她看著季崇,說出了自對方過來之后的第一句話。

    “哥哥,你跟爸爸談事情已經(jīng)談好了嗎?”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季崇為什么會突然過來,變相戳破了她手鏈不見的謊言,還親口承認宿音是他的妹妹。

    “嗯,談好了。”季崇隨口答道,不等季悅再說,便看向了宿音。

    嗓音淡淡,像是砸在玻璃杯里的碎冰,“你身上的衣服臟了,我?guī)闳Q一件。”

    正低頭用紙巾擦拭身上污漬的宿音動作一滯,搖了搖頭:“不用了。”

    長這么大頭一次被拒絕的季崇,敏銳地察覺到了少女的抗拒,不禁皺了皺眉。

    切,還好意思皺眉。只說換衣服,怎么不說讓那兩人道歉?

    陳思思撇撇嘴,暗自嘀咕。她原本對身為F4的季崇很是崇拜。但對方的身份一旦換成美人室友突然冒出來的哥哥,她就半點好感也沒了,總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味兒。

    陳思思的嫌棄溢于言表,季崇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看向了季悅。

    “哥哥,你這是讓我道歉?”

    從青年的眼神里接收到這個意思,季悅驚疑不定。

    “既然冤枉了人,道歉也是應(yīng)該的。”

    季崇緩緩說道,態(tài)度十分公允。

    可也正是這份公允,深深刺痛了季悅的心。面前這個人,還是以前那個對自己予取予求的哥哥嗎?

    她心里涌上不忿,睜大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季崇。

    幾息之后,季崇的神色仍然沒有變化,寒意卻漸漸漫上季悅的四肢。

    挫敗、委屈、不堪如同毒汁一樣汩汩涌現(xiàn)。

    僵持許久,她還是敗下陣來,聲音低迷如囈語:“宿音同學,剛才誤會了你,對不起。”

    “有關(guān)系。”

    擦完紅酒在裙身上留下的水漬,宿音抬起頭來,臉上一片認真。

    “謝……”謝你的諒解。

    剩下的字還沒說出口,沉浸在嫉恨里的季悅猛然反應(yīng)過來,對方說的并不是“沒關(guān)系”。

    “他也應(yīng)該道歉。”

    少女的纖纖玉指指向李子銘。

    “我?”李子銘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議地瞪眼。

    “怎么,你不該道歉嗎?”陳思思說著就來氣,“一開始故意找茬,往音音身上潑酒的就是你,后面冤枉人的也是你。”

    李子銘張嘴就想輸出,他還需要道歉嗎?他被打了兩巴掌還沒討回公道呢!

    但喉嚨里的話緊跟著就在季崇看過來的視線中消了音。

    這可是季家的下一任家主,他得罪不起。

    憋著氣,李子銘死命咬著牙根,最終還是對著宿音道:“對不起,是我冤枉了你。”

    聽起來不甘不愿,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心甘情愿的道歉有什么意思?那樣又不能讓他們對受害者感同身受。

    “哦,你的道歉我們收下了,但是不原諒。”

    陳思思報復(fù)性地說出這句話,頓時神清氣爽。

    連帶著看季崇也覺得順眼了不少,主動提起之前的話題勸道,“音音,濕衣服穿著也不舒服,你還是去換一件吧。”

    被打濕的那塊布料貼著肌膚,黏黏的,的確不舒服。

    話已至此,宿音想了想,沒有再推脫:“好。”

    季崇帶著宿音離開。

    陳思思沒有跟上去,沒過一會兒便轉(zhuǎn)身去了別處。

    一時間,現(xiàn)場只剩下了季悅和李子銘二人。

    “季大小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子銘一只手捂著臉,一只手捂著先前摔疼了的屁股,齜牙咧嘴地問道,布滿紅血絲的雙眼里閃爍著陰暗的求知欲。

    “我怎么知道?”季悅臉上不復(fù)明媚,嘴角下拉冷冷道,毫不客氣地推開李子銘。

    “不說就不說唄,脾氣還挺大。”

    李子銘眼里掠過狠意,沖著徑直走開的季悅豎了個中指。

    心里卻在思考,季家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千金,要不要轉(zhuǎn)移目標呢?

    ……

    季悅獨自一人,沒走多遠便在一樓樓梯口的沙發(fā)上坐下。

    墻上的紅棕色掛鐘正在運轉(zhuǎn),指針滴滴嗒嗒地往前走,標示的刻度早就過了八點。

    八點,那本該是致辭的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錯過。

    季悅卻沒有把心思去想這么多,滿腦子都是季崇剛才讓自己道歉時的神情。那么平淡,那么不容違逆。

    虧她之前還自鳴得意,在心里可憐宿音,覺得對方就算回到季家也無立錐之地。

    現(xiàn)在看來,對方根本就不需要她可憐,還沒正式回到季家呢,就已經(jīng)讓哥哥開始搖擺不定了。

    ……這就是血緣的魔力嗎?

    季悅咬著唇,目光無神。

    突然,頭頂上方傳來的一道散漫嗓音,阻止了她繼續(xù)想下去。

    “悅悅,怎么就你一個人在這里?”

    季悅抬起頭,便見一身標志性花襯衫的裴不言站在自己面前,多情的桃花眼里溢滿溫柔。

    這一刻,所有的委屈都猛地涌上心頭,宛如爆發(fā)的活火山,激得她淚眼婆娑,帶著哭腔情不自禁道:“不言哥哥。”

    裴不言渾身激靈,背后一陣惡寒。

    季悅以前可沒這么叫過他,都是直呼其名。這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過,季悅受什么刺激都跟他沒關(guān)系。

    他又不是中央空調(diào),誰都要暖一下。

    “嗚嗚嗚嗚嗚……”季悅壓抑著聲音,哭得很小聲。

    傷心和難過卻是真情實感,涕泗橫流的模樣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呃,這也哭得太丑了。

    裴不言皺著眉在心里嫌棄,擔心對方的眼淚和鼻涕甩到自己身上,連忙從兜里掏出兩張紙巾遞過去。

    “謝謝……”季悅接過紙巾,聲音哽咽地道謝,向上看的眼神多了幾分感動和信賴。

    她以前一直覺得裴不言就是個花花公子,尤其對方總愛用帶著調(diào)侃的嗓音撩撥自己,對他印象很不好。

    沒想到,在她最難過的時候,會是這人贈予她溫暖。

    “你快別哭了。”裴不言擰著眉,不是很理解對方怎么能像個水龍頭一樣,眼淚掉個不停。

    要是之前,他興致上來了還能哄哄。但現(xiàn)在他找對方是有正事,根本沒那個閑情逸致。

    好在,感受到他的“安慰”,季悅很快就止住了哭聲。

    “不言哥哥,你是一個人來的?”她不好意思地擦著淚痕,剛哭過的聲音略帶沙啞。

    裴不言挑了挑眉,會意道:“程禮還沒回來。段星白那家伙上次不知道跟誰打了一架,醫(yī)生讓他躺床上好好休息,他不聽,非要爬起來去上學。結(jié)果從樓梯上摔下來,現(xiàn)在又躺回了床上。”

    “就這樣他還天天鬧著要回學校,真是身殘志堅啊!”

    季悅表情空白了一瞬。段星白做出這么大的犧牲,竟然是為了回學校上課?

    這比太陽從西邊升起來還要讓人不可思議!

    沒等季她深究其中緣由,裴不言便再度開口:“你問完了,就該我問了。你們班有個叫宿音的女生,這次也來參加你的生日宴會了對吧?她現(xiàn)在人在哪兒,你知道嗎?”

    季悅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一緊:“你找她有什么事嗎?”

    “不關(guān)你事,你別管。告訴我她在哪兒就行了。”

    “她……被我哥哥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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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音同學的衣服不小心被弄濕了,哥哥帶她去換衣服了。”季悅沒有,也不想把宿音的真實身份說出來。

    那只會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她只是一個鳩占鵲巢的假貨。

    “呵。”裴不言收斂散漫的神情,發(fā)出一聲冷笑。

    他不知其中內(nèi)情,乍然聽到季悅這么說,便以為季崇也對宿音心懷不軌。

    換衣服?孤男寡女的,還不知道會干些什么呢!季崇倒是會找借口,真是卑鄙無恥下流!

    裴不言只恨自己又來晚了一步。

    連聲招呼也沒打,便揣著焦急的心情疾步離開了。

    第18章 極致的、超越人類想象極限的美麗

    另一邊, 宿音換好了衣服。

    季崇坐在對面看著她,眸中異彩連連:“這件禮服很適合你。”

    一襲簡單又不失設(shè)計感的黑色小短裙,將少女的腰身勾勒得不盈一握, 更襯得她眉目如畫, 肌膚似雪,宛如一只小黑天鵝。

    這是宿音從未嘗試過的風格,聽到對面的夸贊, 她翹了翹腳尖, 略顯不自在地回道:“謝謝。”

    看出少女的防備, 季崇不著痕跡地往前傾了傾身, 借此拉進彼此的距離:“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前面在大廳里說的話都是真的。”

    他凝視著少女的雙眸,竭力用自己的眼神傳達出真誠, “你是我的親妹妹。”

    季崇以為季悅會是自己這輩子唯一的軟肋, 但直到意外看到宿音的照片——僅僅是那一張沒有露全臉的照片, 便讓他心中不可抑制地掀起一股柔情。

    現(xiàn)在見到真人,他的心不免更軟了軟。

    血脈共鳴的感覺是如此清晰, 宛如子彈一般,穿透了他心底堅硬的防護。

    “……”宿音垂下眼, 沒有回應(yīng), 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

    她對自己的身世并不驚訝,這在原著劇情里就已經(jīng)很清楚了。

    唯一讓她感到驚訝的是季崇突然出現(xiàn)并捅破真相。

    先前在大廳里, 季悅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證明她早就知道真假千金一事。那季崇呢?

    宿音的緘默不語, 被季崇當做了震驚的余韻。

    他從身旁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文件袋遞過去, 從善如流道:“這是調(diào)查資料和親緣鑒定結(jié)果, 你可以看一下。”

    話落,他的視線落在少女的臉上。

    之前他讓助理調(diào)查對方, 只查到了淺顯的信息,再想深入?yún)s是不能,仿佛背后有誰在阻撓。

    就連照片,也只有論壇上遮住了半張臉的偷拍照。

    “戴了這么久的口罩,挺悶的吧?你可以暫時取下來。”

    宿音聞言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忘了摘下口罩。

    來參加宴會之前,她擔心自己的長相會被人認出和季家人相似,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比起戳破身份的連鎖反應(yīng),她寧愿做一個戴著口罩的怪胎。

    但現(xiàn)在真相已經(jīng)暴露,這種簡單的偽裝就沒有必要了。

    這樣想著,宿音低頭拿下口罩。

    然后才伸手去接季崇遞過來的文件袋。

    可文件袋卻被捏得死緊,扣在上面的指尖都因過于用力而泛著白,任由宿音怎么努力也扯不出來。

    她不禁略感疑惑地抬頭。

    卻見對面的青年正睜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她,胸腔劇烈地起伏著,像是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東西。

    是發(fā)現(xiàn)自己跟季家人長得太不像了才這么驚訝的嗎?宿音摸了摸自己的臉。

    之所以會這么懷疑,是因為她也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

    單看眉眼,她和季崇確有幾分相似,可結(jié)合下半張臉,總體來看就不太像了。

    “你還好嗎?”宿音蹙著眉尖,伸出手在眼都不眨的青年跟前晃了晃。

    季崇渾身一抖,猛然回過神,握住資料袋的手神經(jīng)質(zhì)地顫抖起來。

    季家的人就沒有丑的,季母人到中年仍風韻猶存,季父年輕時也曾是翩翩少年,他繼承了父母良好的基因,更不必多說。就連身體里沒有流淌著季家血脈的季悅也是個明艷的美人,在學校里被無數(shù)人吹捧。

    因此季崇對宿音的相貌早有預(yù)料,以為對方絕不可能太丑,至多長相平平。

    但他沒想到,那口罩之下的面容,何止不丑,簡直堪稱仙姿玉色!

    只需一眼便令人神魂皆顫!

    從少女掀開口罩露出真容的那一刻起,視野里的一切都變成了慢鏡頭,一幀一幀,組合成永不褪色的影像。

    “我還好……我很好。”季崇聲音低啞,慢慢松開了手。

    宿音這次終于毫無阻礙地拿過了文件袋,翻開起來。

    她看資料的時候,季崇便看著她,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卻目不轉(zhuǎn)睛。

    這是他的妹妹。

    只要一想到這,季崇便覺得欣喜。

    他恍惚想起,在很小的時候,從管家那里得知媽媽懷孕,自己即將新添一個小妹妹時,他也是同樣的欣喜。

    資料簡明扼要,加上早就了解了真相,宿音只大致翻了兩下,就放下了文件。

    “音音,你看完了嗎?”

    似“音音”這樣親昵的稱呼,陳思思喚來正好,但從季崇嘴里吐出來,只讓宿音一陣不適。

    “看完了。”她抿了抿唇瓣,“你還是叫我的名字吧。”

    “……好。”季崇頓了頓,才道,“既然你已經(jīng)看完了資料,那就跟我一起上樓見見爸媽?”

    他的語氣跟以往別無二致,但細細聽來,便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小心翼翼。

    宿音垂下眼,兩縷發(fā)絲從側(cè)邊落下,平添幾分輕愁。

    盡管原著里的一切都還沒來得及發(fā)生,她仍然心存郁結(jié)。

    宿音不想回到季家,不想做季父季母的女兒,更不想做季崇的妹妹。

    “你有什么疑慮都可以說出來。”

    季崇面上鎮(zhèn)定,心臟卻忐忑不安地跳動著。

    “沒有。”宿音搖了搖頭,“只是,我想問一個問題。”

    她對上青年的眼睛,漂亮的小臉上滿是認真,“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是季家人的呢?”

    季崇喉頭一滯,神情驟然空白,沒想到宿音會問出這個問題。

    要說謊嗎?其實是完全可以的。

    說真話的代價太大了,少女很可能會因此心存芥蒂。

    但看著對面那雙琥珀色的杏眸,季崇嘴唇蠕動,到底還是沒能說謊:“一周之前。”

    “那你這一周在做什么呢?”宿音不是質(zhì)問,只是疑惑。

    一周七天,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季崇沉默,臉色漸漸蒼白。

    這一周他在做什么?

    他在想著以何種方式對付自己的親妹妹,好讓她遠走洛頓,從此再也不回來。他在想著什么時候適合揭露真相,讓爸媽欣然接受他和季悅在一起的事實。他在想著怎么做才能維護季悅在季家的地位,安撫她彷徨無措的心……

    他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但都與宿音無關(guān)。

    此時此刻,啞口無言的季崇終于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行為到底有多荒謬多。

    他當初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怎么能那么做?!

    鋪天蓋地的悔意如同翻天的海浪一般打來,幾乎要讓季崇溺斃其中。

    他猛然站起身來,丟下一句:“我先去樓上看看。”

    便落荒而逃,背影狼狽至極。

    看著休息室砰然關(guān)上的房門,宿音一陣恍然。

    看起來,季崇和季悅都是知情人。所以原著劇情里發(fā)生的一切,都是預(yù)謀吧?

    不然怎么會那么巧。真相揭露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什么也改變不了。

    ……

    宛如離魂,季崇漫無目的地游走。

    直到在二樓的書房門前才止住了腳步,想起自己要做的事。

    他推開門,里面的中年一男一女頓時看過來。

    “爸媽,我有事要跟你們商量。”

    “什么事?”季父四十出頭,方正的臉上已然帶上了歲月的刻痕,皺眉時更顯得嚴肅。

    “取消原本的計劃吧,不要在這場宴會上公布真相了。”季崇臉色蒼白。

    頓了幾息,啞著聲繼續(xù)道,“這是一件大事,不如召開一場正式的發(fā)布會。今晚的宴會畢竟是為了慶祝季悅的生日,不合適。”

    季父沒有注意到季崇對季悅不同以往的稱呼,神色緩和:“不錯。你能這么說,證明確實是把悅悅放在了心上的,沒有因為你馬上要來的那個新妹妹厚此薄彼。”

    季崇根本沒有考慮那么多。

    他只是單純地覺得,這場為季悅舉辦的私人宴會配不上宿音而已。

    季母卻是眼睛紅紅地開口:“怎么就你一個人上來,不是說帶那個叫宿音的孩子一起上來?”

    她剛從季父這兒得知真相,收到的沖擊力不亞于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

    “她……”季崇喉頭一哽,嗓音干澀,艱難道,“她好像不愿意回到季家。”

    “為什么?”季母聲音帶顫。

    興許是因為為人母的天性,她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孩子多有期待,乍然聽到這個消息,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心疼得緊。

    比起來,季父則顯得要理性許多:“你不是說她是個孤兒嗎,季家的條件這么好,她都不心動?”

    季崇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悔恨攪得他五臟六腑都生生作痛。

    他才剛想做一個好哥哥,就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失去了資格,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嗎?

    “哼,她不愿意回來就算了,就當我們季家沒有過這個孩子。”季父冷聲道,資本家的狠辣盡顯。

    他本來就不在意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都沒有一起生活過,何來舐犢之情?那些都是虛的。

    “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季母抹著淚,用力錘了一下季父的肩膀,“那孩子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才長這么大……”

    季崇也因為季父的話擰起了眉,狹長的雙眼透出幽幽冷光:“爸,您別把話說得太滿了。”

    季父瞪眼:“你想說什么?”

    “等您見到音音就知道了。”

    沒有人會在見過她之后還不愛她。季崇在心里補上后半句。

    ……

    宿音在休息室里坐了一會兒,仍然沒等到季崇回來,便打算出去。

    誰知,剛要握上門把手,門就從外面推開了。

    突然闖進來的男人穿著一身不倫不類的花襯衫,抹了發(fā)蠟的短發(fā)簇簇分明,唯一出眾的是臉上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透著風流。

    這是誰?

    宿音還沒來得及問,對方也看到了她,桃花眼驟然火熱。

    “總算找到你了!”

    裴不言一邊發(fā)出心滿意足的贊嘆,一邊反手關(guān)上門,視線牢牢鎖定在宿音身上,宛如看到了肉骨頭的惡狼。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美人?冰雪為肌玉為骨,瓌姿艷逸,玉質(zhì)天成!

    只要看過她,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裴不言神魂一蕩,心頭很快鼓噪起來,叫囂著掠奪、謀取。

    連自己來這兒的目的都忘記了。

    “你是誰?”宿音后退兩步,眼睫微顫,面露警惕。

    這個男人看她的眼神實在可怕,簡直令人毛骨悚然。可她根本就不認識對方。

    注意到美人的惶恐,裴不言心尖一顫,什么旖念都沒有了。

    他收起過于露骨的眼神,一邊在房間里逡巡著,意圖找出十惡不赦的“情敵”季崇,一邊嘴上還不忘回答,“我叫裴不言,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宿音一頭霧水。

    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人,裴不言有些失望。他還以為能當面撕破季崇那個偽君子的假面呢。

    不過……背后也不是不行。

    裴不言眉梢微動,信手拈來:“我看到你被季崇帶走了,擔心你出什么意外,就趕過來看看。他這個家伙最是人面獸心,表面上是朵高嶺之花,背地里就愛玩弄別人的感情!不知道多少大著肚子的女生找上季家,都被他用錢打發(fā)走了。”

    半真半假的話聽得宿音微怔。

    眼見少女似乎聽進去了,裴不言正準備再接再厲,房門卻一下被撞開了!

    循聲望去。

    季崇站在門口,眉眼清冷,渾身都散發(fā)著不悅氣息。

    “你剛才說什么?”

    裴不言對上他透著冷厲的眼神,意識到自己這是背后說人家壞話被聽了個全乎。

    所幸他一向沒臉沒皮,壓根沒當回事:“能說什么?我就跟音音聊聊天。”

    慵懶的聲線聽似漫不經(jīng)心,卻帶著隱隱的挑釁。

    季崇握緊了手,手背青筋畢露。

    往常他不會在乎別人編排自己,但這是在宿音面前。

    他本就在她面前落了個極壞的印象,經(jīng)由裴不言一通胡編亂造,豈不是半點人樣也沒有了?

    何況,他都不被允許喊“音音”這么親密的稱呼,裴不言憑什么?

    季崇想到這里,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躁郁,猛地揮出一拳,往裴不言臉上砸去!

    “嘶!”裴不言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個正著。

    他用舌尖頂了頂腮幫子,只覺那一片火辣辣的疼。

    媽的,肯定腫起來了。季崇這狗比玩意終于露出真面目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果然以前那副假正經(jīng)的樣子都是裝的。

    “草!”裴不言罵了一句,不甘示弱地也擼起了袖子。

    兩個身量差不多的青年頓時撕打在一起。

    一開始還只是意氣之爭,后面卻都動了真火。拳拳到肉的聲音聽得人牙酸,如日月同光,分毫不讓。

    看著這混亂的一幕,宿音不由得心驚膽顫。

    不著痕跡地遠離了戰(zhàn)場,漸漸往門邊靠近。

    于是,等到季崇和裴不言雙雙力竭,停下爭斗時,就發(fā)現(xiàn)少女已經(jīng)不在休息室里了。

    “現(xiàn)在好了吧,人丟了!要不是你非要跟我動手,我也不至于發(fā)現(xiàn)不了。”裴不言在自己青腫的臉上捻了一下,冷笑道。

    季崇也不遑多讓,身上板正的西服變得皺巴巴的,左一道灰右一道黑,上衣還掉了顆扣子。

    “下次再讓我看見你纏著我妹妹,我還打。”

    裴不言氣極反笑:“你妹妹?你妹妹不是季悅嗎,我什么時候纏著她了?”

    季崇瞥了他一眼,“我說的是音音。”

    “你憑什么——”

    裴不言聲音戛然而止,倏忽明白了季崇話里的意思。

    追上前面那道往外走的身影,“等等,你剛才的話什么意思?”

    ……

    宿音走出休息室,通過長長的廊道,往金碧輝煌的大廳走去。

    她想找陳思思一起離開這里。

    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就沒有必要再待下去。

    然而,一路上,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xiàn)了。

    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在朝她行注目禮,甚至在她走遠之后再回頭去看,還能看見那些人臉紅脖子粗的模樣。

    走到人聲鼎沸的正廳時,這種情況也沒有好轉(zhuǎn)。

    那些或坐或站,或端著酒杯淺飲慢酌,或相互對望侃侃而談的人,總會在看到她的瞬間失聲,神情也變得癡愣,宛如凝固的雕塑。

    詭異的場景讓宿音以為自己是誤入了什么光怪陸離的異世界。

    她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走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好在沒過一會兒,她就看到了那群熟悉的同學,陳思思也在其中。

    *

    “思思。”

    聽到有人叫自己,陳思思條件反射地看向聲源處。

    便見穿著小黑裙的絕色少女越過擁擠的人流,朝自己走來。

    下意識露出一個燦笑,陳思思興奮地揮起手來:“我在這兒!”

    話落,她后知后覺,周圍怎么突然這么安靜?

    陳思思轉(zhuǎn)回頭。

    剛剛還興致勃勃聊著八卦的同學一個二個臉上一片空白,全都跟傻了似的,有些連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這是……中邪了?

    陳思思咽了口口水。

    但當轉(zhuǎn)頭對上來到自己身側(cè)的宿音,又頓時恍然大悟。

    ——頂級的美貌如同一柄利劍,擁有梟首的能力,只一個照面便能讓人三魂丟了七魄。

    “回神!”陳思思拍了拍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同學。

    心中不無自豪地想著,這些人就不能學學她嗎?看她多有定力,美色當前,坐懷不亂!

    陳思思剛立下flag,一扭頭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張放大的美人臉。

    上面沒有一絲瑕疵,也沒有一個毛孔,每一寸都完美至極,宛如剝了殼的荔枝,吹彈可破。

    好偉大的一張臉嗚嗚嗚嗚!!!

    陳思思面紅耳赤,腦子頓時混沌成一片。

    “他們怎么了?”美人悄聲問詢。

    他們當然被你的美貌迷得神魂顛倒了!

    陳思思很想這么說,卻說不出口。這雖然是事實,但聽起來就很扯淡好嗎!

    好在這時,有人出聲拯救了她。

    “你、你好,請問可以認識一下嗎?”剛被陳思思拍了拍肩膀的男同學走過來,磕磕絆絆地打招呼。

    宿音微愣,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只是取下了口罩,朝夕相處的同學就不認識自己了。

    眨了眨眼,她回道:“我們已經(jīng)認識了呀,我是宿音。”

    “宿音?你是宿音同學!”打招呼的男同學莫名激動起來,那副模樣似乎下一秒就會暈過去。

    隨著這聲驚呼,其余人也漸漸恢復(fù)了神采。

    一時間,這片小小的地界重新熱鬧起來。

    嘈雜的喧嚷聲不絕于耳。

    “啊啊啊啊啊!竟然是宿音同學!那我們以后豈不是天天都能在學校見到大美人了!”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這趟來著了!那些沒來的后悔一輩子吧!”

    “宿音同學,我能握握你的手嗎?你放心,我不是變態(tài)!我真的不是變態(tài)!”

    “宿音同學!過幾天我也要過生日了,你可以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嗎?”

    “還是去我家吧,宿音同學。過幾天我家的狗就滿月了!”

    “我靠!你能不能別擠我,是我先來的,講點道理?”

    “講什么道理?愛情從來不分先來后到。”

    “對!所以我最愛宿音同學,你們都走開!”

    “……”

    被擠出去的陳思思看著眼前宛如群魔亂舞的混亂場景,目瞪口呆:這群人簡直太可怕了!

    但緊跟著,她就發(fā)現(xiàn)了更可怕的事情——

    似乎是因為這邊的轟動,越來越多人聚集過來湊熱鬧。

    正當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掠過她身旁,跟著往里擠。

    是季崇。

    不過他并不是來湊熱鬧的。

    就在幾分鐘之前,他聽說這邊發(fā)生了動亂,聯(lián)想到宿音那張毫無遮掩的姝麗面容,當下顧不得其他,急忙過來查看。

    要知道,人越多的地方越危險。尤其是在狹小的范圍里,很容易發(fā)生踩踏事故。

    然而當季崇破開人群,進入中心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多慮了——

    少女只要蹙一蹙眉,所有人都會順著她的心意而動,根本不會舍得傷害她。

    “我?guī)愠鋈ァ!?br />
    季崇松了口氣,柔聲說完,等看到宿音點了頭,便一馬當先在前面開路。

    或許是迫于他周身沉郁乃至冰冷的氣勢,或許是礙于他季家繼承人的身份,周圍的人群都不自覺讓開,留出一道缺口。

    巧的是,季崇剛帶著宿音走出包圍圈,就撞上了姍姍來遲的季悅和跟在她身后的李子銘。

    “哥哥。”季悅先是喊了季崇一聲,而后視線才掃過他身側(cè)的少女。???!!!

    剎那間,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她瞳孔猛地一縮,渾身觸電般麻木。

    “這是……?”

    季悅嗓音晦澀難言。

    她不知道事主的名字,也不清楚事情的具體經(jīng)過。

    但看清少女容顏的瞬間,她便百分百確定,對方就是引起動亂的源頭。

    這么說可能有些夸張。

    但在極致的、超越了人類想象極限的美麗面前,一切都是那么順理成章。

    第19章 命運的齒輪改變了軌跡

    季悅剛問出這句話, 冷不防就和少女對上了視線。

    那雙琥珀色的水潤杏眸沒由來的熟悉,答案呼之欲出。

    “宿音?!”

    季悅失聲驚叫。

    “是我。”少女輕點螓首。

    “不,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季悅瞬間如遭雷劈, 心仿佛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止不住地嫉妒,一半?yún)s又情不自禁地為這份絕無僅有的美麗沉醉。

    宿音怎么會長這樣?她一直戴著口罩, 難道不是因為那張臉根本見不得光嗎?

    季悅還沒想明白, 身旁倏忽發(fā)出一聲悶響。

    “咚!”

    她看過去, 竟見李子銘膝蓋撞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跪下了。

    跪下了……?!

    “你怎么回事!”季悅壓低了聲音質(zhì)問。

    李子銘卻沒有回答,只是癡癡地看著對面徹底顯露真容的少女。

    好美……

    美到只是多看了一會兒,就讓他雙腿一軟, 站都站不穩(wěn)了。

    等等!她叫宿音……?

    這不是他先前針對過的那個戴口罩的女生嗎?

    李子銘癡迷的神色一滯。

    該死!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當機立斷, 他立刻膝行上前, 在距離少女鞋尖半米處堪堪停下。

    “對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針對你的,都是季悅指使我那么干的!”

    李子銘的舉動驚到了所有人。

    季悅臉上一片漲紅, 宛如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扇了一巴掌,不可置信地低吼:“李子銘你瘋了?你還要不要臉?!”

    臉算什么, 比得上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嗎?

    要是能求得美人的原諒, 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子銘理也沒理,仍是癡癡地看著少女。

    此時, 他的道歉完全發(fā)自肺腑, 真心實意的模樣任誰也不會懷疑。

    季崇擰著眉看向了宿音。他很擔心她會被李子銘現(xiàn)在這副面孔欺騙, 輕易說出原諒。畢竟她看起來就心軟又善良。

    出乎意料的是, 少女根本就沒有猶豫,聲音格外堅定:“我不會原諒你。”

    一下子, 李子銘的臉變得慘白,挺起來的脊背也垮了下去。

    季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掃過不遠處滿目倉皇的季悅,便對著身側(cè)的少女道:“爸媽一直在樓上等著見你,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想回到季家,但見見他們總沒關(guān)系,順便也可以上去休息一會兒。”

    宿音略一思考,就應(yīng)了下來:“好。”

    她對自己的親生父母的確有些好奇。但也只是好奇。

    季崇不知宿音心中所想,見她答應(yīng)松了口氣。

    現(xiàn)在他仍然心存奢望,萬一少女見到爸媽就改變了注意,愿意留在季家了呢?

    *

    二樓書房里,正爆發(fā)激烈的爭吵。

    “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竟然連親生女兒都不想要!”

    “她自己不愿意回來我有什么辦法!難不成還指望我去求她回來?做夢吧!”

    “要不是我們當父母的疏忽,孩子又怎么會被抱錯。反正你是男人,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不心疼!”

    “我再說一次——”

    當季崇推開門時,里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怎么還是你一個人上來?”季母率先往外走了兩步,問道。

    季父冷哼一聲:“怎么,她連見我們一面都不愿意?”

    季崇什么也沒說,只是把門推得更開,退到了一邊。

    如此,被他身形擋住的少女便頃刻顯露出來。

    妍姿艷質(zhì),聘聘婷婷。

    跟先前大廳里的賓客一樣,季父季母不由自主地呆愣了片刻。

    血緣神奇而又玄妙,幾乎不用多想,他們就立即確定了少女的身份!

    季母率先回過神來,顫巍巍地出聲:“你……就是我的女兒?”

    宿音也正在看著她,抿了抿唇道:“你好,季夫人。”

    短短五個字,卻衍生出無限的距離感,仿佛一把尖刀,狠狠插進了季母的胸口。

    為緩解那突兀出現(xiàn)的尖銳疼痛,她不由自主地急促呼吸起來,眼淚也滾滾而落。

    “咳,都是一家人,喊得這么生分做什么。”季父擠出一個和藹的笑容,干巴巴地開口。

    全然忘了不久之前他是多么不情愿認回這個女兒。

    宿音將視線移向他,同樣道:“季先生。”

    生疏的語氣讓房內(nèi)其余三個人的臉色都變得不大好看。

    季父最甚。他身居高位已久,已經(jīng)習慣了別人的討好,驟然遇到一個不順著自己心意的,難免覺得被下了面子。

    “宿音是吧?季崇應(yīng)該給你看過資料了,你是我們季家的女兒沒錯。”

    “但聽他說,你不想回到季家?”

    宿音歪了歪頭,似乎只是好奇般問道:“要是我回來了,你們會讓季悅離開嗎?”

    這是什么問題?

    對于季母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季悅在她身邊長大,她一樣舍不得。

    心下急切,季母連忙開口:“季家養(yǎng)得起你們兩個,用不著誰離開。再說了,她……”

    說到這里,她看了一眼季崇,咬牙道,“她早就跟你哥哥處上了對象,以后會是你嫂子。”

    聞言,季崇擰起眉頭。

    他和季悅的愛情終于被家人認可了。這原本是他從前最期待的情景,現(xiàn)在卻半點提不起興致,反倒覺得厭煩。

    季父也跟著道:“你和悅悅抱錯完全是一場意外,她是無辜的,你們姐妹倆……”

    他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爸,不要再說季悅無辜這種話了。您可能還不知道,她在今天的晚宴上,教唆李子銘故意針對音音。”

    說著,季崇看向姿容絕世的少女,眼里蘊藏著渴盼,還有微弱的乞求。

    “音音,就像媽說的那樣,季悅以后就當你的嫂子,你是季家唯一的女兒,你愿意嗎?”

    腮邊掛著淚的季母也殷殷切切地看向了宿音。

    就連季父也忍不住站得更直。

    如同等待神明的審判,他們等待著少女的回答。

    宿音眼睫微顫,眸光明滅不定。

    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回到季家,會問出那個問題也只是想再確認一下。果然,跟原著一樣,季家父母舍棄不了季悅。

    正是這樣,反倒讓宿音心下一松,徹底釋然。從此以后,她仍然是那個父母早亡的孤兒。

    “抱歉,我不愿意。”

    季父面上剛要綻出的笑容瞬間凝固,如同滑稽的假面。

    他不可置信:“你再說一遍?”

    “我不愿意。”

    少女的聲音清脆又堅定,宛如磐石,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

    季崇冷不丁想起,在樓下拒絕原諒李子銘時,宿音也是這樣堅定。

    這一刻,他終于知道,一切再也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青年一貫挺拔的身姿好似被什么壓倒,無形中頹靡了許多。

    季父也在這時拿出一根煙點燃,狠狠吸了一大口。

    繚繞的煙霧也遮不住他眉宇的焦躁。

    季母則嗚咽出聲,帶著哭腔語無倫次道:“你、你是我的女兒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看著三人各異的神色,宿音眨了眨眼,心底仿佛被澆鑄了鐵水,冷硬得厲害,毫無波瀾。

    幾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房門外,露出了一點淺藍色的裙角。

    *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宴會當然沒能再繼續(xù)下去,原定的精彩致辭也取消了。

    賓客們只能在管家歉意的招待下離開,心中卻都對宴會上的美人戀戀不忘。

    個別走出別墅后還在附近徘徊等待。

    不過一整晚,他們都沒能等到美人出現(xiàn)。

    反而等到了網(wǎng)絡(luò)上的熱門新聞。

    【驚!千億豪門多出一個女兒,究竟是私生子亦或另有隱情?】

    【女子參加宴會,卻與宴會主人發(fā)生爭執(zhí),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

    【富豪找到失蹤多年的女兒卻不認回,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季氏集團因丑聞股價大跌,一夜之間,資產(chǎn)縮水12億!】

    *

    “啪!”季父一巴掌把手頭的晨報拍在桌面上,氣不打一處來,“肯定是昨天的宴會混進了競爭對手安排的人!”

    不然消息怎么可能傳得這么快?昨天晚上的事情,今天早上就在報紙上出現(xiàn)了。

    “這寫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什么叫找到失蹤多年的女兒卻不認回,簡直亂寫!無良媒體!”

    中年男人的怒罵回蕩在客廳,餐桌上的其余三人默不作聲。

    季崇面不改色地喝著魚片粥。

    季悅雙目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手上機械地攪著勺子,碗里的粥一口沒動。

    季母呆坐著一動不動,連筷子都沒有拿起。

    好一會兒,季父終于停止了喝罵。

    季崇正好用完餐,擦了擦嘴,適時開口道:“這件事情的影響不大,要是處理及時,很快就能消停下來。”

    “那你認為應(yīng)該怎么辦?”

    季崇狹長雙眸中有微光一閃而過。

    “召開記者發(fā)布會,說明情況,表明態(tài)度。”

    季父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行,那就按你說的去辦,要盡快。”

    季母在這時回了魂,偏頭看向季崇,問出了一個與現(xiàn)在的話題毫不相干的問題。

    “你送她回去的時候,她有沒有再說什么?”

    這話沒頭沒尾,在場眾人卻都明白——昨天折騰得太晚,季家以夜晚不宜出行為由拒絕派車輛下山,才讓宿音留宿了一夜。

    但這種蹩腳的理由總不可能用一輩子,今早季崇就送她回了學校。

    季母雙眼紅腫,原本保養(yǎng)得宜的臉只一晚就憔悴得不像樣。

    看著這樣的她,季崇只道:“沒有。”

    “我就知道。”貴婦人喃喃念著,眸光黯淡,“她都不愿意留下來吃了早飯再走,我就知道……”

    事實上,季崇沒有說真話。

    在送宿音回學校的路上,他又問了一遍昨晚在書房里問過的那句話。

    不出意外,得到的仍然是拒絕:“我不會回到季家,也請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少女總給人柔軟的印象,季崇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認真到幾近于冷酷的話語。

    微風從車窗外拂過。

    無形中,他仿佛看到嚙合的機械在不停地運轉(zhuǎn)之中改變了軌跡——

    那是命運的齒輪。

    第20章 不愧是大美人,就是這么與眾不同!

    少女決絕的語氣, 讓季崇至今仍心有余悸。

    他當然不會違背她的意愿。但這也意味著,他從此以后再也不能主動去見她。

    想到這里,季崇呼吸一窒, 站起身來。

    “我吃完了, 先去公司了。”

    他一離開,餐桌重新歸于寂靜。

    只剩下季母嗚咽的自語。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青筋一陣直跳,忍了兩息還是沒忍住, 喝罵道。

    “你能不能閉嘴?!一直念念念, 你不嫌煩我還嫌煩!”

    季母幽然轉(zhuǎn)過頭, 雙眼里布滿血絲:“現(xiàn)在公司出事了知道煩了?那我們的女兒不愿意回家, 你在乎過嗎……”

    “你胡說八道什么!我難道不想讓她回家嗎?你們昨晚不是也勸過她了,她就是不愿意我能有什么辦法?!”

    “你哪里沒有辦法?你只是拉不下臉而已。”

    “公司的事這么重要,我怎么脫得開身?!”

    “……”

    坐在邊上的季悅聽著這場爭吵, 默默舀起一勺粥送進嘴里。

    從昨晚開始, 她仿佛就成了這個家里的隱形人。

    哪怕是發(fā)生了那么大的事情, 也沒有人來過問她、安慰她。

    就像今早的餐桌上,她故意挑了一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也沒有任何人留意到她的反常。

    可這些人分明是與她朝夕相處、寵她如珠似寶的家人。

    他們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的,應(yīng)該在意的!

    送進嘴里的粥不知不覺變得苦澀起來, 季悅不想哭, 但咬著牙,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從眼眶里掉落。

    她曾經(jīng)千方百計想要留下來的季家, 此時卻仿佛變成了一座囚籠。

    *

    宿音回到學校的時候正好趕上第一節(jié) 課剛開始。

    這是公選課, 不是專業(yè)課, 但她仍然不想缺席。

    大教室里早就坐滿了人, 當她走進教室的時候,和昨天宴會上一樣吊詭的場面又發(fā)生了。幾乎所有人都側(cè)目, 直愣愣地看著她。

    或許是有了昨天的經(jīng)歷,現(xiàn)在宿音已經(jīng)適應(yīng)良好,掃視一圈,很快就發(fā)現(xiàn)同樣選了這門課的陳思思正在沖她瘋狂揮手。

    “音音,你怎么不戴口罩了?”

    少女一坐下,陳思思立馬悄悄問道。

    以前戴口罩主要是為了隱瞞身份,但現(xiàn)在顯然沒有必要了。去參加宴會的同學那么多,宴會上發(fā)生的一切遲早會傳出來。

    不過這緣由太曲折,宿音不打算說出來,只是彎了彎眼:“戴著太悶了。”

    話落,她蹙蹙眉,說出了自己一直感到奇怪的地方。

    “不過,總感覺不戴口罩的話,大家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陳思思頓時欲言又止。

    原來那些人驚艷的目光在美人眼里竟然是這樣的嗎?

    不愧是大美人,就是這么與眾不同!

    接下來,陳思思用了十分鐘滔滔不絕地描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宿音的感受,力求讓少女深刻明白自己容貌的殺傷力。

    聽到最后,宿音已經(jīng)變得暈暈乎乎的,只能干巴巴地道:“原、原來是這樣嗎?”

    那也太夸張了吧!

    “是啊!”陳思思回答得鏗鏘有力,不止一點不覺得夸張,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

    好在這時,負責這門課的教授走了進來,打斷了陳思思想要繼續(xù)說下去的想法,也讓宿音悄悄松了口氣,專心聽起課來。

    不得不說,作為貴族學院,洛頓的師資力量是普通學校比不上的。

    九十分鐘的課程,在老教授的講解下引人入勝,一晃就過去了。

    上完課,兩個少女便結(jié)伴回了宿舍。

    和離開的時候沒什么兩樣,唯一的區(qū)別在于,宿音發(fā)現(xiàn)自己的桌上多了一個長方體的盒子。

    “哎呀,我想起來了。音音,我先前就想問你來著,你和許森學長怎么認識的呀?”

    陳思思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宿音愣了愣,隨即將自己第一天來到洛頓,許森給自己指路的事情說了一遍:“就是這樣,怎么啦?”

    “喏。”陳思思露出一抹打趣的笑容,指著桌上的長方體盒子,“這個就是許森學長送你的。”

    “昨天的晚宴不是很早就結(jié)束了嗎?我和其他同學一起先回來了。結(jié)果在宿舍樓下遇到了許森學長,他好像不知道我們都去參加季悅的生日宴會了,還問我你在哪兒。”

    “然后就把這個盒子給了我,讓我轉(zhuǎn)交給你,說是送你的禮物。他當時走的時候腿都僵了,差點摔倒。嘖嘖,也不知道在樓下等了多久……”

    耳畔的話令宿音心尖一顫,熱意悄無聲息地爬上雙頰,仿佛透過桌上的盒子看到了一張英氣勃勃的面容。

    不過……許森為什么要送她禮物?

    宿音走到桌前打開盒子。里面是一部手機,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字是手寫的,遒勁有力,矯若游龍。

    【生日快樂。】

    *

    同一時間,洛頓學院的論壇上,一個帖子突然出現(xiàn)。

    【標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意味不明的尖叫讓人誤以為是什么發(fā)瘋文學,很快就有無數(shù)感同身受的學生點了進來,預(yù)備跟著一起發(fā)發(fā)瘋。

    畢竟,大學生哪有不瘋的!

    然而,等看到主樓的內(nèi)容,眾人才發(fā)現(xiàn)自己草率了。

    【1樓(樓主):嗚嗚嗚嗚好漂亮啊啊啊好美啊啊啊好好看[抓狂][抓狂]】

    【2樓:我趣!我以為樓主只是發(fā)發(fā)瘋,沒想到你小子是真瘋啊!】

    【3樓:不好意思,這是我們神經(jīng)科的患者,我是他的主治醫(yī)師,馬上就帶他回去。】

    【4樓(樓主):我沒瘋!我沒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永遠體會不到我的感受!】

    【5樓:我就說該把醫(yī)院大門重新加固一遍吧?唉,現(xiàn)在也只能祝樓主病情早日康復(fù)了】

    【6樓:祝樓主病情早日康復(fù)[玫瑰]X3】

    ……

    【17樓(樓主):都說了我沒病,我只是太興奮了而已。】

    【18樓:!!!我能理解樓主,你一定是看到了那個對不對?】

    【19樓(樓主):你說的是那個嗎?是的話就是,不是的話就不是。】

    【20樓:……你們要不要看看你們到底在說些什么?】

    【21樓:你們說的是那個的話,我也能理解樓主!真的太[贊][贊][贊]】

    ……

    【34樓:一下課就打開論壇,我就猜到肯定會有人忍不住!我也忍不住嗚嗚嗚,終于找到組織了。】

    【35樓:你們說的那個到底是什么?求你們了,告訴我吧QAQ孩子真的很想知道嚶嚶嚶~】

    【36樓:能不能硬氣點?謎語人滾出洛頓!】

    【37樓: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樓主他們說的是什么,不出意外應(yīng)該是今天公選課上看到的驚天動地大美人吧?】

    【38樓:什么?大美人!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39樓:sorry,當時只顧著看了,根本想不起拍照。】

    ……

    【72樓:能有多美?咱們洛頓每一屆校花都是民選出來的,這你們都看不夠?】

    【73樓:我出來說句公道話,這次是真的不一樣。就是那種,非常特別很很很很很好看的那種。】

    【74樓:我也作證,是真的大美人!奈何本人沒文化,一句臥槽行天下。】

    【75樓:無圖無真相,你們說了這么多頂個屁用,反正我不信。】

    【76樓:不信+1】

    【77樓:不信+身份證號】

    ……

    【89樓(樓主):呵呵,本來想一個人私藏的。但既然這樣,是時候祭出這張照片了!】

    【89樓(樓主):[圖片.jpg]】

    ……

    把在教室里不小心拍到的大美人照片發(fā)出去之后,某個男大學生又盯著多看了兩眼,頓時忍不住在床上打起滾來。

    那門公選課真是選得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他以后每次去上課都能看到大美人,嫉妒死那些人!

    這樣想著,他刷新了一下手機界面,卻發(fā)現(xiàn)剛才還熱鬧的帖子卻遲遲沒有新回復(fù)。

    難道是手機卡了?他不信邪地又刷新了幾次,只見頁面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一行小字:404 Not Found。

    靠!論壇竟然崩了!男大學生猛然意識到。

    他繼續(xù)不停地刷新,順便上報給了論壇管理員。

    這么一來,五分鐘之后,論壇就恢復(fù)了正常。

    而他發(fā)布的帖子,在這短短的五分鐘之內(nèi),新增了三百多條回復(fù)。

    【323樓:啊啊啊啊啊啊啊!】

    【324樓:我錯了!樓主!你沒瘋,是我瘋了嗚嗚嗚嗚嗚嗚!】

    【325樓:這真的不是PS的嗎?樓主你說話啊樓主!】

    【326樓:樓主愿意賣圖嗎?我出五萬買斷。】

    【327樓:五萬?瞧不起誰呢!我把我這個月的零花錢都拿出來,我出五十萬!】

    【328樓:樓主就這樣把人家的照片放出來,道德在哪里?底線在哪里?聯(lián)系方式又在哪里?】

    ……

    后面還有許多回復(fù),但男大學生看到這里就停了下來。

    是啊,他發(fā)出照片還沒經(jīng)過大美人的允許,萬一到時候被討厭了怎么辦?!

    想到這里,他瞬間心虛,連忙把發(fā)出照片的那樓層申請刪除。

    但這時顯然已經(jīng)晚了。

    早在他發(fā)出照片的一瞬間,就有無數(shù)人下意識先按了保存。

    更何況,就算是申請刪除,也需要時間。

    因此在所有人都沒有發(fā)覺的時候,宿音的照片已經(jīng)猶如病毒一樣傳播了出去。

    發(fā)出這張照片的帖子更是轉(zhuǎn)瞬就掛上了“hot”的標志,后面的回帖還在源源不斷地增加。

    多是一些無意義的鬼哭狼嚎和關(guān)于照片中的美人究竟姓甚名誰的探究。

    直到一條新的回帖出現(xiàn),將這件事情引向了另一個高潮。

    【792樓:我說,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張照片里的大美人和之前“美神降臨貼”里戴口罩的是同一個人嗎?雖然那個帖子刪了,但是我也偷偷存了圖。剛對比了一下,真的很像。[對比圖.jpg]】

    【793樓:握草!上半張臉完全重合了!樓上是個技術(shù)帝吧?牛逼啊!】

    【794樓:瑪雅,這也正好能解釋為什么洛頓有這樣的大美人,卻從來沒聽人提起過。】

    【795樓:我記得戴口罩的那個同學是人類學的宿音吧?如果她就是大美人,那豈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796樓:宿音~嘿嘿嘿,美人的名字真好聽!決定了,明天就去人類學系蹭課!】

    【797樓:我也去我也去!】

    ……

    【824樓:弱弱說一句,只有我一個人還記得,學校里傳過宿音同學模仿公主的流言嗎?】

    這層樓一出,帖子頓時沉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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