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身形一頓，不含任何情緒地回頭瞥了她一眼。
看來人還活著。阿卡莎下了結論。
局外人跟在后面，掛著禮貌性的微笑，提醒了一句：“現在很晚了，你該休息了，阿卡莎小姐。”
阿卡莎聳聳肩。
她繞過像個冰柱子一樣杵在原地的夜梟，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傷心，孩子大了，總該離家的。”
如果她能收斂一下幸災樂禍的語氣，或許夜梟會更感動一些。
“事實上，我對此沒有任何感覺，”夜梟低頭，冷靜地和她對視，“比起這個，我想你也許更應該關注一下自己的處境。”
阿卡莎露出一副茫然無知的表情：“什么？我很好，也很安全，謝謝你的關心。”
夜梟干脆腳步一轉，拎著她往地下室走。
阿卡莎努力掙扎了幾下，未果。
“你不是已經準備上樓了嗎？”她勉強調整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意外和局外人投來的冷冰冰的目光對上，語氣一頓，又繼續說，“現在帶著我去地下室干什么？”
“讓你提前觀察一下未來的工作環境，”夜梟隨口編了個理由，“同時為了感謝你慷慨的幫助，我決定免費給你做個全身體檢。”
阿卡莎在細枝末節處耐心糾正道：“不，不是幫助。我們那叫交易，各取所需。”
理查德撿回了一條小命，小丑俠同樣撿回了一條小命，夜梟沒收到利爪禮盒，正聯同伴獲得了自由……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夜梟哼笑一聲。
他像拎貓一樣攥著阿卡莎的兜帽把人帶下了樓梯。
真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
阿卡莎暗自腹誹。
沒過多久，她視線一暗，腳下一沉，夜梟把她放了下來。
打開燈后，她環顧四周。
這里的格局和蝙蝠洞類似。左邊是工作臺，上面堆著許多零零散散的半成品；居中掛著一塊巨大的屏幕，下方的桌子上安置了一排電腦；右側，角落里擺著張手術臺和一應器械，從它的使用程度來看，夜梟受傷的機會應該不太多。
所有設備都很正常，也沒有研究時空技術的痕跡——她還是忘不了這個。
雖然上一次嘗試以失敗告終，還不幸被丟到了這個鬼地方，但阿卡莎仍舊認為這是一條充滿希望的捷徑。
……不過想來，夜梟應該也不會隨便把這種技術暴露給她看。
阿卡莎眼神四處亂轉，不自覺地在城市間的監控畫面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你想找什么？”
夜梟的聲音像鬼一樣突兀地響起，
阿卡莎把目光移開，鎮定自若地回答：“沒什么，只是想看看這里的哥譚和我印象中的有什么差別。”
夜梟歪著頭，走到電腦前，似乎提起了一點興趣：“你印象里的哥譚是什么樣子？”
“混亂、黑暗、罪惡，”阿卡莎毫不猶豫地回答，“像個吞噬一切的漩渦，幾乎看不見一絲希望。”
“幾乎？”
阿卡莎自來熟地找了把椅子坐下，面對湊在電腦前開始忙碌的夜梟，理所當然地開口：“這不是還有蝙蝠俠嗎。”
夜梟因為這個陌生的代號偏頭多看了她一眼。
他思索片刻，語氣平淡地得出結論：“是布魯斯。平行宇宙的他，是個超級英雄。”
阿卡莎打了個響指，肯定道：“沒錯！”
“當然啦，也不只有他一個人，”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的家庭成員，含蓄道，“布魯斯還挺喜歡養孩子的。所以一般來說，哥譚的夜晚總有不少義警在城市里晃蕩。”
夜梟隨口問了句：“孩子？他養了多少個？”
“你是說正式收養的，還是連學生也一起算上去的？”
夜梟頓了頓：“只算正式收養的？”
阿卡莎在心底數了數：“八個。”*
比種葫蘆娃的爺爺還多養一個。
夜梟思考了一會兒，得出結論：“他可真有閑心。”
對他來說，養一個利爪就夠費勁了，而那位蝙蝠俠卻一口氣將八個孩子攬在羽翼下，不得不說，這實在是件魄力十足的舉動。
身為布魯斯發“閑心”中的一員，阿卡莎對此不置可否。
“好了，機器調整完畢，”夜梟靠在椅背上，微微揚起下巴，示意阿卡莎站到規定的位置，“來，該體檢了。”
阿卡莎站直了，伸了個懶腰。
“當然，我很樂意。”她非常識時務地表示。
雙方心知肚明，與其說是夜梟大發善心開始真心實意地關注阿卡莎的身體健康，不如說他只是掌控欲作祟，試圖將她所有的基本信息收集齊全。
嗡——
機器運轉的轟鳴音響起，阿卡莎像個木頭一樣直愣愣地待在原地，任由x光或是其他什么亂七八糟的儀器將她從頭掃到尾。
良久。
夜梟捏著結果單，摸了摸下巴，神色間帶著點意料之外的驚異。
“你這是什么反應？”阿卡莎坐回了原本的椅子，納悶道，“我以為我很健康。怎么，難不成我的身體真有什么問題嗎？”
“報告顯示你曾全身多處骨折，包括頸部受損，”夜梟抖了抖幾張疊在一起的單子，紙張劃破空氣，簌簌作響，“真意外，你居然還能好好地站在這里。”
“區區致命傷＊，”阿卡莎對此嗤之以鼻，“超級英雄的家常便飯而已，我以為你很了解……畢竟說起來，你這份職業的危險程度也和超級英雄差不多。”
夜梟嗤笑一聲，反駁道：“不，我不了解，因為幾乎沒有人能傷到我。”
“啊，對，除了終極人、超女王甚至小丑俠……”阿卡莎故意拆臺，“的確沒人能對付得了你。”
夜梟將目光定在她身上，低低地笑了兩聲，渾身不自覺地散發出一點居高臨下的傲慢意味，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也像是在嘲笑她提到的這些人。
然而有些人是經不起念叨的。
滴——
隱藏在貓頭鷹制服里的通訊器亮了亮，發出了清脆的一聲提示音。
是來自辛迪加成員的信號。
阿卡莎連忙探頭。
夜梟瞥了她一眼，隨手接響了通訊器。
“三十分鐘后準備開會。”終極人言簡意賅道。
“我現在很忙。”
“忙？夜梟，快點把你的事情解決干凈，”終極人比最嚴格的鐵血獨裁者更冷酷，他絲毫不講情面地警告，“記得不要遲到。”
“……”
“嘖，終極人。”
夜梟面無表情地掛斷通訊。
阿卡莎咂咂嘴，感慨了一句：“你和同伴的關系可真不怎么樣。”
“我們不是同伴，我們只是因利益相合而結成同盟的一群罪犯，”夜梟站起身，語氣中帶著點漫不經心，“別拿你和正義聯盟之間那套來揣測我們的關系。”
阿卡莎當即改口：“好吧，不是同伴，是同伙。”
夜梟活動了一下手腕，直接推著她上樓，叫出了神出鬼沒的局外人。
“你該睡覺了。”他說。
阿卡莎剛想點頭，就見他將手懸在腰間，刻意比了比她的身高——阿卡莎堅信這家伙絕對把手放低了，而后勾起嘴角，嘲笑了一句——
“真擔心你長不高了，小矮子。”
阿卡莎：“……”
她瞪著對方一甩披風瀟灑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混蛋貓頭鷹！我以后絕對比你高！”
被徹底無視的局外人咳嗽了一聲。
阿卡莎轉過頭，對上他刻意保持的微笑和暗含警惕的眼神，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恨不得直接宰了我，”她收起剛才外露的情緒，壓著眉毛，直接挑破了窗戶紙，“但既然你頂頭老板執意讓我們待在一塊兒，那么還是麻煩你稍微收斂一下自己的殺意，好嗎？我對這個有點敏感，很容易產生些應激反應。”
阿卡莎很清楚，即便她先前通風報信救下了理查德，局外人的態度也不會有絲毫軟化。如果說夜梟和她之間還有點塑料親情，那么局外人就是恨不得她當場變成一具死尸了。
不過沒關系，阿卡莎完全不介意他的態度——只要他裝得夠好就行。
聞言，局外人瞇起眼睛，嘴角的弧度略微加深：“如你所愿，小姐。”
翌日。
阿卡莎盤腿靠在沙發上，啃著吐司，興致勃勃地盯著電視屏幕。
里邊正在播報辛迪加與正義聯盟的最新戰況。
她看著伙伴們張牙舞爪的模樣，很是滿意夜梟的說話算數，對他的好感也從負一百急劇躥升到了負九十九。
就連手里平平無奇的吐司似乎也變得香甜可口了起來。
唯一遺憾的就是，雖然她很想說辛迪加在正義聯盟的攻勢下疲態盡顯……但很可惜，場面完全相反。
正義聯盟基本招架不住辛迪加猛烈的攻擊，沒打多久，就當機立斷逃離了戰場。
意料之中的事。
果然，平行宇宙第一定律誠不欺我——黑化超英永遠比邪惡大反派更可怕。
阿卡莎在心底嘆了口氣。
局外人也在旁邊坐著，不帶任何情感地看著她不斷調換其他頻道。
“近日，天文學家史密斯教授……”
無聊的東西。阿卡莎按下遙控器的按鈕。
“盧瑟集團公開宣稱將對正義聯盟于戰斗中所造成的民眾財產損失負責，其名下基金會即將……”
沒什么好看的，下一個。
“針對辛迪加組織近期的活動，總統斯萊德·威爾遜表示……”*
這個也沒什么……
等等。
阿卡莎調回了剛才的頻道。
她盯著屏幕里那張熟悉的面孔，再配上旁邊明晃晃的“現任總統”這個稱呼，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喪鐘！
你怎么棄殺從政了——
雇傭兵的日子就這么不好混嗎！
她在心底無聲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