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舒在亮明孤鶩教主這個名號之前,在江湖上可也不是什么無名之輩。
甚至是說,孤鶩教隱匿二十幾年,如今一亮出名號依然還有五分曾經的威勢,正是因為它如今的教主是羅舒,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森羅劍羅舒。
而他之所以被叫做森羅劍,除了因為他的劍法繁雜劍勢綿密,出劍仿若世間森羅萬象鋪面而來,讓人避無可避外,也是因為他一旦出劍,便絕不留人性命,所有讓他拔劍的人最后全都去了森羅殿見閻王爺去了。
羅舒的名聲,是自16歲初入江湖后,一路踩著各方高手的尸骨而來的。
面對如此對手,溫獨劍敢拔出他的劍嗎?
今年二十有三的溫獨劍也算是年少成名,江湖人見到他也都會抱拳恭敬的喊一聲溫少主,劍挑十二寨說來也是很不錯的戰績,每一次羅列江湖天驕,他溫獨劍也都是榜上有名的。
可江湖人提起羅舒,卻絕不會稱呼他為少俠天驕,算年紀他雖只虛長溫獨劍三歲,但在這個江湖沒人會視他為小輩,因為他是已經能觸摸宗師鏡的絕頂劍客。
勇氣和自尊撐著溫獨劍讓他和羅舒在此對峙,但是怯懦和對死亡的恐懼卻又讓他的手久久地握在劍柄之上,卻始終無法把他的手中劍拔出哪怕一寸。
“看來溫少主是有所抉擇了”。羅舒的眼睛停在溫獨劍握著劍柄的手幾息,然后直接轉身離去。
看著羅舒一步一步離去的背影,溫獨劍瞬間感覺自己被一股莫大的羞辱感包圍。雖然羅舒一句嘲諷的言語都沒出口,可他的態度卻已經把輕視體現的明明白白。
就像他說的,他不是來商量的,而溫獨劍只有接受一條路,不然就是死。溫獨劍毫不懷疑若剛才他若拔劍,今夜必然要把命留在這里。
不管是孤鶩教還是羅舒,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他區區溫獨劍,并不在他們眼里。
正是因為明白,這個自小被捧著長大,被無數人夸張天賦絕佳,被無數人用崇拜,愛慕,羨慕甚至是嫉妒澆灌著成長的人,此時才會如此憤恨。
“鏘”一陣劍鳴之聲在這個寂靜深夜響起,溫獨劍終于拔出了他的劍,握劍的右手上青筋暴起,如雪劍刃極緩慢的在他左手手掌緩慢劃過,猩紅的鮮血一滴滴墜落在地,就像他此刻滿被強烈恨意沖紅的眼。
“今日之辱,奪妻之恨,羅舒,他日我必殺你。”劍光隨著溫獨劍壓抑的怒喝在長街亮起,劍氣縱橫間街面石板頃刻間蔓延開裂層層往外翻起。
......
“不知教主和那那溫少主談的如何了。”涼夜暖酒入喉,梅子酒愜意的瞇起眼,小口的品著那醇厚甘冽的滋味,一派的閑適模樣:“沈家酒樓這酒,果然滋味無雙,可惜就是貴了一些。”
而和他對坐飲酒的的高猛喝的卻是燒刀子。廉價夠烈并且隨處可得,酒如其名,一碗下肚就像飲下了一捧燒的的通紅的刀子,熾熱和疼痛交織,像江湖的味道。
當然高猛這樣的粗人是沒有如此細膩感嘆的,他只知道若是老梅不去買那死貴的夢百年,他今晚還能多切幾斤牛肉下酒。
“也不知道那沈家小姐嫁進咱們孤鶩教,那沈老頭會不會多陪嫁些沈家的酒。”高猛根本不屑回答談的如何這個問題,教主都親自出馬了,難道還能把看中的婆娘搞丟了不成?
“還是那三個老頭狡猾,竟然不聲不響跑去隔壁吃香喝辣的去了,臟活累活倒全留給我們了。”想到教內三個長老幾日前那惺惺作態,高猛就不由的翻白眼。
“一個個在教主面前都說自己年老力衰,又說什么多年前的內傷久久無法痊愈,如今風燭殘年就不帶累教內了,隨意找個地方養老算了,去了隔壁又全又擺出絕頂高手的架勢,唬的那位沈三爺恨不得把他們供起來。”真是人老成精。
“那你就說那三位是不是年老?是不是身上留著多年前的內傷,是不是在教內地位尊崇?是不是絕頂高手?”梅子酒知道高猛這怨氣從何而來,卻也不排解,只一個又一個問題砸的他暈頭。
“感情千里奔波的不是你老梅,倒是有心情消遣起我來了。”高猛又灌了一口碗中酒,然后撿了幾顆鹽炒豆,臉上都是無奈。
“雖說這次去帝都的任務,的確是大長老地面更熟悉些,但你又不是不知道,帝都是咱大長老的傷心地,他不愿去那索性避到了沈家去也是能理解的。”梅子酒笑里帶著濃濃的戲謔。
“該,該他老頭丟臉。”高猛瞪眼。
“高猛你暫時不用去帝都了,那邊的安排還要再緩緩。最新得到的消息,唐狂已經帶人往臨州方向來了,這次朝廷必然是下定了決心想要把繡刀門在臨州重新立起來。”羅舒伴著一陣夜風大步走了進來,一邊交代事務,一邊在上首大馬金刀的坐下。
“教主這是哪里得來的消息?我們在帝都的堂口不是已經沒人了?難道是向哪個消息販子買的?”想到這個可能,梅子酒瞬間警惕,這種還未風聞的重要情報可是貴的很。
唉!若不是帝都居大不易,他們也至于對那邊情報空白!
想到這個梅子酒就不由的嘆息,別人家的外圍據點垮塌要么因為被朝廷打擊,要么在其他江湖勢力的傾軋打壓中混不下去。
只有他們孤鶩教在帝都的那堂口,倒也算是在傾軋下混不下去,但卻不是毀于江湖勢力,而是同行食鋪。
沒錯,這正是大長老在帝都的傷心事,偽裝身份的據點在其他的食鋪排擠下年年赤字,一年比一年的經營不善,甚至因為實在是虧損太大,教中無力補貼,到最后不得不關了那間食鋪,取消了孤鶩教在帝都的堂口,此時若別外人知道,簡直是要笑掉大牙。
往事不堪回首,所以這次羅舒剛有遣人去帝都一趟的念頭,本是最合適人選的大長老直接自動請纓去沈家當護衛去了。
聽梅子酒問起他這道信息的來源,羅舒直接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條:“這消息的確是從消息販子處來的,不過這卻是人家免費給的。”
“哦!免費!”梅子酒結果羅舒手中那字條:“相思坊的白無暇遞來的消息?看來她們內部爭斗越是越發不遮掩了。”一看到送信人落款印記,梅子酒這樣的聰明人自然一眼就看出這免費從何而來。
這相思坊雖然在外的名頭是舞樂坊,但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她們在江湖上真正的身份消息販子。這江湖之上雖然消息販子有很多,但是渠道最廣經營最成功的卻只有兩家,相思坊和聽風樓。
相思坊在明。只要能出的起價,那么去到任何一座城照在任何一間相思坊,只要是在江湖上有所流傳的消息,在相思坊內都能買到。
而聽風樓卻不同,聽風樓卻在暗,它聽江湖上四面八方的風聲,自己也像是一陣風,沒人知道它到底在哪?由何人經營?又是怎么收集的情報的,他們賣的不是流傳而出的消息,而是秘密,所有那些在江湖上不能流傳的秘密,只要付得起代價,都能夠在聽風樓買到。
比如......雷家有百年前雷門財富的藏寶圖的這個秘密,最初就是從聽風樓被賣出。
這些暫且不論,如今坐在一起喝酒的三人話題中心還是相思坊。
“相思坊是打算和我們合作?”高門雖然看著五大三粗好像沒什么腦子的樣子,他日常的行事也的確給人一種沒多少腦子的錯覺,可實際上能坐到左護法這個位置,他當然不可能只憑武功。必要的時候,這粗人的腦子也是能動一動的。
相思坊和孤鶩教本就沒有多少交情,她白無暇巴巴的免費給他們送來一條重要情報,還是在他們教主今日還剛打了凌若水的臉,給了她難看之后,白無暇這示好自然是在試探雙方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她們相思坊的爭端暫時與我們無關,看戲就好,但是袖刀門既然已經出動,那咱們收攏臨州教中舊勢力的進度也要加快了。他們怎么說都是正經的官面勢力,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幾分,等他們到了,很多事就不好做的太顯眼了。”羅舒輕敲桌面,向梅子酒問道:“我們在臨州的堂口都整合完成了嗎?”
“大框架倒是都已經搭起來了,就是......這血肉填充就要之后慢慢做了。”梅子酒嘆息著又飲了一小口杯中酒,哎,還是沒錢吶!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這話果然沒錯。
雖然隨著孤鶩山的名頭重新立起來,各方的孝敬也逐漸送了過來,但是隨著各堂口漸漸重新擴出去,用錢的地方也多,到底還是緊巴巴的很。
“盡快,繡刀門一到,新官上任那三把火必然是要燒的,這面子我們也要給唐狂,到時候在繡刀立威的那段時間,各方勢力必然是要蟄伏,所以該搶奪的利益和地盤,最好在唐狂到之前先分配停當。”說著羅舒又從懷里摸出一疊面額不等的銀票,差不多也有五千兩向梅子酒推去。
“這些帝都的大老爺們,推諉拖延的技術是一等一的,他們干什么事情都喜歡再三思量,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唐狂就算已經啟程,速度也必然不會快,等他們這么一路花兩個月到臨州,咱們幾家可是該分的都分了,該吃的都吃到口了......嘿!老梅你打我干嘛!”高猛正說的起勁,猛然被梅子酒的折扇敲了下腦袋。
“咳!要交代的就這些事了,你們慢慢吃。”虛咳了一下,用手掩去了嘴角的笑意,羅舒就當自己沒看見梅子酒又重重的敲了幾下高猛的腦殼,轉身回去自己房間了。
讓他口無遮攔,活該受點痛。
“蠢貨,蠢貨,你這蠢貨會不會說話,”腦殼被梅子酒敲的?響的高猛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還在說那些朝廷中人吃屎都吃不到熱乎的,這會兒自己又說了該吃的都吃到口了,這這這......這豈不是就說自己吃的是屎?
“教主,堂口再急也沒你婚事急,這五千兩老梅我給你放聘禮里去了。”身后忽然傳來梅子酒的高呼,剛走到房門口的羅舒腳下一個輕微的打滑,然后開門飛快的進去了。
進屋之后,羅舒習慣性的往窗口方向望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
.....
“蝶娘,你怎么這么看著我,我身上有哪里不對嗎?”一大早沈如妤已經不止一次感覺到蝶娘的視線在自己身上落下了,而且不是平常看人的那種視線,而是那種驚訝困惑有猶豫夾雜的奇怪眼神。
難道......蝶娘看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