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賈元春得到了粗使宮女的回話,第一時間并沒有懷疑薛寶釵。
畢竟薛寶釵的母親和她的母親可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妹,雖然她并沒有見過薛寶釵,可是也曾從母親嘴里聽過薛寶釵母親的一些話語,薛寶釵的性格若說是十分謹(jǐn)慎的,倒也有些可信。
如今第三輪試選還未開始,選拔還未結(jié)束。雖然只不過是給一些郡主選伴讀,與宮里的娘娘們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可是也有不少人將此事盯著的,薛寶釵此刻不想冒險也是常事。
雖然有些疑惑,薛寶釵怎么已經(jīng)過了第二輪選拔進入第三輪,以她的身份,難道不是在第二輪落選之后出宮才是最好的選擇嗎?
就連她這樣出自國公府的身份,若是不選擇打點一番落選,出去自行婚嫁,留在這宮中也只能從做宮女開始,若是圣上一直沒有開恩的心思,那她便可能真的在宮中蹉跎到二十五歲再出宮。
薛寶釵要是第三輪入了選,但甚至連賈元春這樣能夠讓圣上多看一眼的身份都沒有,可是真的要切切實實的待到二十五歲了。
可惜她入了宮太久,與宮外沒有什么聯(lián)系,不知道是不是薛家有什么變故,但想到薛寶釵的父親早逝,剩下他們孤兒寡母的,若是薛寶釵的哥哥不爭氣,薛寶釵不得不入宮另求它法,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于是賈元春便耐心的在宮內(nèi)等待第三輪選拔結(jié)束。
為郡主選伴讀的速度很快,這與為圣上選秀女卻是不同的,因為這些郡主都不過是宗室們的后輩,左右不了太大的事情,而這些入宮待選的伴讀大多身家清白,倒也不需要考慮太多。
是以第三輪的選拔很快就結(jié)束了,薛寶釵的確被選中了,賈元春一得知消息,立刻又叫了那名粗使宮女,讓她替她向薛寶釵傳遞口信,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宮外的消息了。
薛寶釵則被選中作為福安郡主的伴讀,此次在宮內(nèi)的郡主共有六位,年齡都在10到13歲之間,福安郡主是其中年紀(jì)第二大的一位,她的父親在上一輩排行第七,是圣上的七弟,被人稱為平郡王。
一個平字便能看出這位七弟在圣上心中的印象,也是普普通通,并不如襄親王一般受圣上的重用,但是看在他是圣上親兄弟的份上,圣上也給了他一個郡王的爵位。
而這位福安郡主,不過是平郡王的庶女,平郡王沒有嫡女,福安郡主是平郡王的大女兒,即是一位庶女,也是他的長女。
從圣上賜給名號福安來看,這位郡主雖然不是平郡王的嫡女,但作為平郡王的長女,應(yīng)當(dāng)也頗為受寵。
一名郡主的伴讀有兩名,福安郡主另一位伴讀乃是一名李姓的姑娘,從言談舉止上來看有些內(nèi)秀,薛寶釵本也十分謹(jǐn)慎,看起來也有些安靜,伴讀最終都是郡主自己挑選的,如此一看,這位郡主應(yīng)當(dāng)是一位喜歡文靜的人,倒是好相處的模樣。
選完伴讀之后,宮里的嬤嬤還會對她們再進行一次培訓(xùn),入宮前的培訓(xùn)不過只是簡單的教導(dǎo)了一番宮中的禮儀,因為不許隨意走動,所以很多東西都沒有教導(dǎo)。
如今的這一批,接下來會跟著郡主們都住在宮內(nèi),所以很多規(guī)矩就要提前學(xué)起來了,畢竟要在宮中走動,哪些地方能去不能去,遇見不同等級的妃嬪怎么行禮,還有不同等級的女史怎么行禮,靠服飾和飾品辨認(rèn)人的大概身份地位,這些在宮中都是都是一門學(xué)問。
圣上雖然不說特別重視這些郡主們,但既然有這樣的安排,叫她們進宮進行教導(dǎo),自然也會偶爾關(guān)注,所以宮內(nèi)的人也不敢敷衍了事,這一段學(xué)習(xí)期安排的不算短。
能在這里待到這個時候的姑娘們都不是愚笨的人,所以平日里除了教導(dǎo),倒也松散了一些,給了她們自由活動休息的時間,不過不能走的太遠。
她們所暫住的宮殿不遠便有一處小花園,因這里位置偏僻,沒什么妃嬪會逛到這里來,但是成了宮女們休息時的去處,賈元春便是將薛寶釵約在了此處。
假山中的小路彎彎繞繞,走進深處,一轉(zhuǎn)身一回頭都是看不見人的,若不是有熟悉路徑的人帶路,薛寶釵是找不到這地方的,卻是個講小話的好地方。
賈元春早已等在此處,一見薛寶釵便激動的上前,親切的叫著:“妹妹,你可來了。”
薛寶釵抬眼一瞧著,比起年歲尚小的林黛玉史湘云和三春姐妹不同,賈元春看起來正是十八九歲少女的模樣,青春貌美,著實亮眼。
帶路的宮女對著賈元春道:“賈女史,我將人帶來了,你們先說這話,我去一旁坐一會兒。”
那人竟然是替她們守路去了,無論她們是不是親戚關(guān)系,一個是沖著圣上來的國公府的小姐做了宮中的女史,一個卻是努力進選當(dāng)了郡主的伴讀,這會兒子要是叫人看見她們在一處,多少是不太好的。
這也是薛寶釵之前推脫的原因,誰知賈元春這般心急,竟然就等不及了,一聽到薛寶釵已經(jīng)當(dāng)選了福安郡主的伴讀,就迫不及待的要見她。
賈元春眼里已經(jīng)有了淚意:“妹妹是叫寶釵吧?姨媽可還好?是何時來的京中?”
薛寶釵道:“去年從金陵出發(fā),因待選之事入京,我母親安好,因著寡母孤兒的,得老太太留下,如今正住在國公府里,勞姨娘和姨父看顧了。”
賈元春欣喜道:“一家人住在一起,這正是叫人高興的事。”
她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入宮也已經(jīng)好些年,雖然因著圣上和太上皇關(guān)系一般的緣故,她當(dāng)初也做好了被冷落的準(zhǔn)備,可沒想到這一做宮女便做了這么多年。
即便如今被人叫一聲賈女史,不知道她身份的人巴結(jié)她,知道她身份的人雖然面上不給她難堪,但背地里多少嘲笑和看不起,她也是深知那滋味的。
可是這一切卻沒有辦法和別人訴說,在這深宮里,她甚至不敢與人交心,只剩下對家人無盡的思念之情。
賈元春繼續(xù)問道:“老太太可好?”
薛寶釵回答道:“老太太身子尚好,也惦念著大姑娘。”
薛寶釵不過與林黛玉和三春姐妹偶爾一玩,并不怎么喜歡和賈府的交際太深,哪里會往賈母身邊湊,賈老太太身體康健如今是一定的,只是有沒有總是惦念賈元春她卻是不知道了。
不過這么說話總是沒錯的,薛寶釵進宮前王夫人和賈母并沒有找過她,想來也以為憑她的身份,來待選不過是走個過場,哪里想過她竟然能被選中呢。
賈元春又是落淚了,雖然連忙抬手擦了擦眼睛:“還有我的幼弟寶玉,我進宮時他還小,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薛寶釵又將賈寶玉的事?lián)炝艘恍┱f給她聽,說林黛玉入了府中,同賈寶玉和三春姐妹一起住在碧紗櫥中,一同進學(xué)一同玩耍,當(dāng)然,她并沒有說自己一住進賈府,老太太便叫三春姐妹搬出了碧紗櫥,只留賈寶玉和林黛玉住著這樣的事。
說罷,薛寶釵拿出了一個荷包塞到了賈元春手中:“這里是一些身外之物,大姐姐在宮中呆的久了,也不知道需不需要打點什么,因我入宮之時以為自己并不會入選,是以母親只叫我準(zhǔn)備了這一個荷包,若是有機會見到大姐姐,便給你,有備無患。”
只是這話圓不上先前說的賈母對她甚是惦念的話,要是薛寶釵真心沖著不落選來的,賈母和王夫人怎么都要拜托薛姨媽一番,叫薛寶釵找機會見見賈元春。
只因當(dāng)初薛寶釵和薛姨媽一家表現(xiàn)出并沒有什么的樣子,以薛寶釵皇商的身份,就算她再怎么鉆研也難以入選,所以賈母和王夫人都沒將她入宮待選之事太放在心上,在她們看來,薛寶釵落選才是正常的。
不過這次薛寶釵鐵了心要入選,不僅說動了薛姨媽支持她,讓薛蟠替她打點,還讓薛蟠去走了水二爺?shù)拈T路,雖然水二爺如今并不在京中,但是留下了人聯(lián)絡(luò),薛蟠厚著臉皮求上門去,水二爺不知思考了什么,也沒有拒絕,并且還回了話說會幫忙傳話。
要知道,薛寶釵的身份本不夠格入選第三輪中的,她能到福安郡主身邊,恐怕少不了水二爺?shù)某隽Α?br />
薛寶釵并不想將這些話解釋得太清楚,賈元春即便心中有疑惑,但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所以也沒有辦法問什么。
薛寶釵道:“元春姐姐,不知道那位帶我來的宮女是何人?我怕在這待的時間久了,叫人懷疑。”
那位宮女只出現(xiàn)過兩次,第一次便是第二輪結(jié)束的時候她來替賈元春傳話,而第二次便是這次她帶薛寶釵來見賈元春。
薛寶釵不知道她是何人,總覺得心里不安穩(wěn),賈家終究是要被圣上清算的,這和薛家不同,薛家是商戶,最多有些利益勾聯(lián),可賈府不一樣,那是圣上權(quán)柄的角逐,圣上不可能放過賈府的。
除非賈府也向圣上投誠倒戈,他們做不到,因為不僅有他們自身,還有賈府的姻親和各類關(guān)系,不是說能斷便能斷的,所以也只能以向圣上送妃子的方式。
可一個女人,難道就能左右得了圣上嗎?那是不可能的,那不過是賈府一廂情愿的想法,就如同賈元春被賈府一廂情愿的想法送入了宮,可如今也不過是女官,不是妃嬪,能不能成為妃嬪,也得看圣上的意思。
薛家之后何去何從,不也得看圣上的意思,她又怎么敢和賈元春這個注定要成為圣上和賈府之間的犧牲品走的太近。
賈元春只以為薛寶釵是擔(dān)心她們私下聯(lián)系的事被泄露出去,影響了她在福安郡主身邊伴讀的事,安慰道:“寶釵妹妹不用緊張,那位宮女,乃是當(dāng)初我入宮時同我一起入宮的貼身大丫鬟,名為抱琴。”
“她也不是什么粗使宮女,只是為了替我聯(lián)系你而特地過去的,我在宮中待了這么多年,這點事還是做得到的。”
薛寶釵心頭一跳,下意識露出一個安心的笑來,心里卻有些驚訝。
這點事說得輕松,但到底是向郡主小選伴讀之人的宮殿里換人塞人,沒點手段如何能毫無動靜的就將事情辦成了,看來賈元春也不可小覷。
薛寶釵心里更是警惕:“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第32章
賈元春還想再說什么,旁邊卻有腳步聲傳來。
那位叫抱琴的宮女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好姐姐,快用飯了,這是做什么去?”
一個宮女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回答道:“昨日休息來這出逛了逛,丟了個東西,今日找不見了才想起來,趕緊來找找。”
抱琴大聲道:“喲!在這兒丟了東西可不是好事,姐姐丟了什么東西,我也來幫你找找。”
賈元春聽到有人來了,也不再拉著薛寶釵說話,悄悄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便輕輕的拉著薛寶釵從另一條路繞開了。
直到走到了園子的入口,賈元春瞧著周圍沒人,這才放開了薛寶釵。
賈元春開口道:“宮中規(guī)矩森嚴(yán),雖然我們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到底被人家撞見不好,今日敘舊便先到這里,寶釵妹妹趕緊回去吧。”
薛寶釵巴不得早點走,聽到這話,連忙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這園子她不認(rèn)得,不過這回去的路還好她還記得,薛寶釵淡然的踱著步回去,淡定的就像她只不過是出來散散步罷了。
一路上并沒有引起誰的懷疑,薛寶釵直到走進了房門才松了口氣。
她如今住的地方旁邊便是那位同為福安郡主伴讀的李小姐,這位李小姐性格安靜,只喜歡悶頭看書,薛寶釵出門散步前還假意邀請她一起去,不出所料的被拒絕了。
她們這一批人選的身份應(yīng)該都不算特別高,像賈元春那樣入宮還能帶貼身大丫鬟的待遇可沒有,所以每間屋子也就一個人在住,屋子里有沒有人,有沒有動靜,都會被看的一清二楚。
這位李小姐還真的是待在屋子里沒有踏出去的模樣,雖然了解她的謹(jǐn)慎,在被派來的嬤嬤的教導(dǎo)中有一條是不允許隨意走動,但是也不會真就將她們都關(guān)在這一處宮殿里不許出門,所以周圍幾座宮殿和園子她們都是可以去的。
其他郡主們的伴讀也都暫時住在這里,雖然沒有大家都挨在一起,可是距離也不是很遠,大概可以聽到動靜,她們其他人多少都出過宮殿的門。
好不容易進了皇宮,又是被允許的情況下,誰能抑制住這點兒好奇心呢?
薛寶釵瞧著這位安安靜靜不為所動的李小姐,倒是真有些好奇那位福安郡主選人的心思了,伴讀說的好聽,可因著郡主們到底年紀(jì)還不算大,其實更多的也是玩伴。
福安郡主的年紀(jì)也不是很大,正是愛玩的時候,像林黛玉那樣愛看書的妹妹平日里也少不了同姐妹們一起玩樂,她怎么偏偏選了最安靜的兩個伴讀?
薛寶釵的安靜尚且能說的上一聲成熟穩(wěn)重,畢竟她的心理年紀(jì)在哪里,要讓她陪小姑娘玩,她也不是不行的,在賈府她就陪著林黛玉和賈寶玉她們玩不是嗎?
可這位李小姐是真的說得上悶了。
薛寶釵做自己的事情之余,不由得多關(guān)注了幾分。
學(xué)習(xí)宮規(guī)的日子一晃而過,第二日她們便要被帶到郡主們面前了,郡主們也就之前第三輪選伴讀的時候露過面,只匆匆一眼,薛寶釵看不出那位福安郡主是個什么性子。
不過想到明日便要被帶去福安郡主面前,薛寶釵想了想,到底還是拿出了幾張紙,寫下了一些東西,裝進荷包里面。
商人之女原本是十分低微的身份,即便她是皇商也是如此,不知道那位水二爺?shù)降诪槭裁匆鈳退话眩屗蔀榭ぶ鞯陌樽x,但想來應(yīng)該不會就這樣讓她成為郡主伴讀之后便不管她了。
在這宮中,無依無靠的薛寶釵十分沒有安全感,也很擔(dān)憂會有誰突然出現(xiàn)盤問她一些事情,畢竟她現(xiàn)在在皇宮中,要說離圣上近不近,那也是算近的,既然涉及到了圣上,那自然是什么都要排查清楚。
而她身上偏偏就有解釋不清楚的事情,那些胭脂香皂和香水方子倒也還好說,可是那牛痘之事,薛寶釵心中至今沒有個底。
因為有些擔(dān)憂,直至夜深了,薛寶釵仍沒有睡著,只是吹熄了燭火,靜靜的靠在窗邊思索著。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光落入窗內(nèi)也有些光亮,薛寶釵就這樣在黑暗中靜坐著,也看得清外面的事物。
忽然,一個黑影一晃而過,薛寶釵心里一驚,連忙蹲了下來。
她剛剛坐在窗邊,雖然坐在陰影里,但是她看外面看得十分清楚,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沒有看見她,而在她蹲了下來之后,那人影并沒有向她這邊靠近,薛寶釵便放下了一部分心來。
但是她的心中仍舊十分心驚膽戰(zhàn),因為她看得很清楚,那道黑影是一個年輕的男子,說是男子也不合適,他看起來年紀(jì)也并不是很大,說少年更合適一點。
并且雖然只是一晃而過,可是看他的穿著打扮并不像是太監(jiān)的樣子,即便是太監(jiān)在這個時間跑到這個地方來,也顯得十分奇怪。
更奇怪的是,薛寶釵和李小姐所住的屋子距離其他人都有些距離,所以在那人輕輕敲了敲李小姐的房間門之后,別的屋子是聽不見的,就連薛寶釵也只是因為站在窗邊才聽見了微弱的動靜。
在這一片寂靜中,薛寶釵聽到李小姐一聲驚呼,隨后道:“你怎么會來這里?”
那人似乎也奇怪地守著規(guī)矩,并不進入李小姐的房間,兩人便就站在門口說起話來。
薛寶釵聽見那少年說道:“怕你明日去福安郡主身邊害怕,今晚特地來安撫你,與你說說話,你別擔(dān)心。”
薛寶釵有些莫名,這少年和這位李姓的小姐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說話竟這般親密,更何況這半夜三更的還是在皇宮中,他竟然膽大包天的跑到秀女的屋子外來。
只聽那李小姐罵道:“你別亂來,誰需要你安慰了?你趕緊回去吧,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可就不好了。”
不等那少年說話,李小姐又道:“如今,我成了福安郡主的伴讀,要是我努力的話,說不定之后可以隨著福安郡主一起出宮,她要是嫁人還留著我,我便要陪她一起嫁人,總之,我以后與你并不會有什么聯(lián)系了,你快走吧。”
這話的信息量頗大,驚得薛寶釵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在這個地方撞破一樁少男少女私私相授之事,這便是在宮外的賈府里都難見的。
只因這樣的事十分的不光彩,單憑后期抄檢大觀園的事便看得出來,在這世道私私相受這等事后果是如何的嚴(yán)重?
誰能想到,在這規(guī)矩森嚴(yán)的皇宮,竟然還出現(xiàn)了這樣的事情,并且一個是郡主的伴讀,另一個少年雖然不知道是誰,但他能自由出入這里,應(yīng)當(dāng)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身份。
薛寶釵的呼吸都輕了幾分,生怕自己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她如今的處境本就不好,再卷入這樣的事情里,怕是麻煩更大。
那少年聽了他的話,生氣道:“如何與我沒有聯(lián)系?你以為憑你家的身份,怎么會被點做福安郡主的伴讀?”
李小姐驚訝了一聲:“啊,你是說?難道是你?是你助我成了福安郡主的伴讀,你究竟是誰?你不是皇商之子?”
皇商之子?薛寶釵聽得扯了扯嘴角,什么樣的皇商之子能夠大半夜的出現(xiàn)在皇宮之中,還敢進入秀女們的宮殿,敲郡主伴讀的房門?
李小姐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居然騙我,還騙了我這么久,你究竟有什么目的?算了,我不想聽了,你趕緊走吧,大半夜的在這里,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就不好了。”
那少年冷冷道:“我要是不騙你,你家如何肯對你放手,如何會將你送進宮來?”
“想要使人替代入宮的法子,他們都想得出來,可真是膽大包天,連欺君之罪也敢犯。”
薛寶釵輕輕地捂住嘴,眨了眨眼,這可真是又不小心聽到了一個勁爆的消息,使人替代入宮?欺君之罪?難不成這位李小姐入宮的身份差點被別人給替代了?是什么人竟然膽子這般大。
那李小姐聽那少年講這話,連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拉進了屋子關(guān)上門,隨后便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薛寶釵聽得不真切,想來也是剛才那少年說出的消息,刺激到了那位李小姐,她才敢做出如此大膽之事。
這兩人進了屋子倒是好了,薛寶釵終于敢扒著窗臺站了起來,她方才蹲著,腳都快蹲麻了。
只是一站起來,便瞧見另有一人就站在她的窗邊靠著,因為靠著的那方正是薛寶釵蹲下的那方,她并不知道這里靠了一個人。
起來的那一刻,見到這人,薛寶釵嚇得差點尖叫出聲,還是方才捂嘴的行為先于嗓子行動,一下子便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人卻更是不同了,他是一個男子,并且還十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一位太監(jiān),是一位及了冠的年輕男子。
他比那少年更瀟灑,瞧見薛寶釵了,只淡淡地笑了笑,并不驚慌,伸出手指敲了敲薛寶釵的窗檐,問道:“你都聽到了?”
薛寶釵僵硬著,不敢答話。
那男子便自顧自的道:“那個姓李的小姑娘雖是家中嫡女,可是生母早逝,又有繼母生了家中唯一的男嗣,繼母不慈,不愿好好替她尋一場婚事,而這入宮待選之事的好處更是不愿意讓她得到,便妄圖以家中庶女替代,如此膽大包天的欺君之事,這繼母也做的出來,想來一定是如豺狼虎豹一般的心狠手辣之輩。”
“可憐平郡王世子芳心暗許,背后不知道使了多少力氣,才叫她成功被選到福安郡主身邊,想必此后兩位有情人倒有機會時常見面了。”
那位少年竟然是平郡王的世子?福安郡主的哥哥?
薛寶釵不知這人是何意,但他說出此等事情的語氣卻十分的玩笑,這等嚴(yán)肅的事情說的十分的輕挑,薛寶釵不禁對他又警惕了幾分。
薛寶釵忍不住道:“今日我未曾聽過什么人說話,也未曾見過什么人,還請你速速離去。”
那男子笑了笑:“我都已經(jīng)站在你的窗邊,你覺得你說這些話有用嗎?”
他扣住薛寶釵的窗臺,就要進屋來,薛寶釵連忙伸手推了他一把。
情急之下,她完全忘記了此刻自己這具身體的力量,與一個成年男子的力量有多大的差別,那一推,那人根本就紋絲未動,只是停住了要進屋的模樣。
他笑了笑道:“你如此希望留在宮中,現(xiàn)在還成功成為了福安郡主的伴讀,如今要是被人知道,你夜半與男子私會,你覺得你會有什么下場?”
第33章
薛寶釵攥住了拳頭,有一瞬間的驚惶。
除了她是穿越的這件事,讓她能知道稍微多一些的信息之外,她沒有任何過人的能力,無力面對現(xiàn)在的情形。
這個人說的很對,如果他故意吸引人來這里,隔壁的李小姐和平郡王世子未必會有事。
這里到底是外圍宮殿,無論是距離嬪妃住的地方還是皇上住的地方都遠的很,所以守衛(wèi)也沒有那么嚴(yán)格,平郡王世子既然敢來,自然也不會真的沒腦子到?jīng)]給自己留后手。
何況李小姐是福安郡主的伴讀,只要福安郡主足夠清醒,就知道她應(yīng)該怎么做,雖然她和世子并不是一母同胞,可是她也不會對世子的地位造成威脅,她只是個女兒,她只需要和世子交好,只要福安郡主沒有意見,李小姐的事沒被抓到實證,一點風(fēng)聲吹不動她作為福安郡主伴讀的地位。
可薛寶釵卻未必沒事了,她可沒有像平郡王世子這樣的后臺,何況面前的人明顯是在針對她。
薛寶釵強忍著心情平靜道:“你意欲何為?”
那人笑了笑道:“怕了?”
他并不說威脅薛寶釵的目的,這讓薛寶釵更加警惕。
薛寶釵面色平靜:“驚動了人,我不好,你也未必能得到好處,還有隔壁那對有情人,本可以悄無聲息的處理他們的事情,被你一攪和,怕也會惹上大麻煩。”
“我不可能得罪過你,你又何必找上門來故意威脅我,你有什么目的,直說便是。”
那人打量了薛寶釵一眼,似乎是在評估些什么,隨后突然開口道:“一年前金陵府尹打拐,揪出了一伙人……”
薛寶釵眉頭一跳。
“一月前,清虛觀的觀主上報,在你哥哥薛蟠的府邸發(fā)現(xiàn)了未入籍的修行者……”
薛寶釵沉默不語。
“你自風(fēng)寒中病危,隨后奇跡般好轉(zhuǎn),而后薛家忽然擁有了不知來處的方子,香水……還有牛痘……”
薛寶釵忽然開口道:“原來是牛痘的結(jié)果出來了?”
她抬眼看向窗前的人,問道:“你是誰?是水二爺?shù)娜耍是圣上的人?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這兒,向我打聽這些事情?”
那人挑了挑眉:“打聽?薛小姐,若不是看在牛痘的事是真的的份上,如今就不是我站在這兒打聽,而是你在牢里被審訊了。”
薛寶釵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方才驚慌的心思,甚至有些果然如此的平靜,她道:“正是因為牛痘的事是真的,所以我才問你是圣上的人,還是水二爺?shù)娜恕!?br />
“是圣上的人和水二爺?shù)娜耍y道還有什么區(qū)別嗎?水二爺也不過是替圣上辦事而已。”
薛寶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是水二爺?shù)娜耍幢隳銓徲嵨遥乙仓荒苷f,方子都是真的,我不過替薛家求一條活路罷了。”
那人沉思了一瞬,繼續(xù)問道:“若我是圣上的人呢?”
薛寶釵繼續(xù)回答道:“若你是圣上的人,那我就能說,方子都是真的,我想替薛家求一條活路,但我還有更多的方子,也想替我自己求一條路。”
那人沒有再說話,定定地站在窗前,月光落在他的臉上,薛寶釵清晰的看見了他的容貌,略微皺了皺眉。
這個人……看起來不像是底下辦事的下人。
薛寶釵這樣思忖著,隔壁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薛寶釵只覺得眼前一閃,那人便從窗邊消失了,薛寶釵連忙蹲了下來,繼續(xù)藏在窗下。
隔壁的平郡王世子輕聲地出了房門,不知道他和那位李小姐說了些什么,李小姐也沒有再像方才那樣激動,只靜靜的將他送了出來,便將門關(guān)上了。
隨著平郡王世子輕聲的離開,四周又陷入了寂靜。
薛寶釵輕輕的扶著腿站了起來,在窗邊又定定的站了幾刻鐘,那離開的人卻也再也沒有回來,薛寶釵皺了皺眉。
此時已經(jīng)到夜深了,薛寶釵便也不再等那人,窗戶小聲的關(guān)上,便回去倒頭睡覺了。
總之該說的都說了,反正她也沒有什么別的神通,自己就是一個凡人罷了,只等著男人回去回話,再看他們怎么處置自己吧。
……
……
接下來的日子,薛寶釵過得很平靜。
那天晚上就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她和李小姐順利的被安排到了福安郡主身邊做伴讀,福安郡主也是個十分安靜的人。
大多數(shù)時候,她們只需要在夫子上課的時候陪著福安郡主一起上課,下課后陪著福安郡主一起做功課,其余的時間,福安郡主并不喜歡她們跟在身邊。
旁的伴讀多少要陪著郡主們玩耍,甚至要貼身服侍郡主,但福安郡主不愛外出玩耍,她的玩耍方式都十分文雅,讀書作畫,吟詩下棋,這點事情和薛寶釵之前在賈府中與林黛玉她們一起玩耍時做的事情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而至于要人服侍,福安郡主也不會叫她們服侍,福安郡主更喜歡用自己身邊的丫鬟們服侍,與其說她們是陪伴在福安郡主身邊的玩伴伴讀,她們兩個更像兩個擺設(shè)一樣。
對于這樣的境況,李小姐倒是松了口氣,十分的適應(yīng)這樣的安排,可是薛寶釵卻有些皺眉了。
她努力入宮當(dāng)選伴讀,可不是為了做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shè)的,只是真的沒想到,福安郡主的性子竟然這般特別,她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到辦法讓福安郡主能看重她。
若說被郡主看中有什么好處,那就是她們這些人在宮里是不能隨意走動,甚至向?qū)m外傳遞消息的,可是郡主卻能安排人去別的宮殿送送東西,或者說向?qū)m外傳信,當(dāng)然,這樣的舉動自然都是被圣上允許過的。
若是薛寶釵能得郡主看重,有了這樣的機會,無論是在宮內(nèi)走動,還是與宮外聯(lián)系,都有正當(dāng)?shù)睦碛桑惺乱沧匀环奖阍S多,可惜,福安郡主并不給她這樣的機會。
薛寶釵也不著急,她想著福安郡主這樣的安排,好似有一部分是因為李小姐的緣故,想來是因為那位平郡王世子與福安郡主打過招呼了,這樣舒適的狀態(tài),正是李小姐想要的。
不過福安郡主也是好脾氣,畢竟這伴讀都是圣上為她們安排的擇選的,為了平郡王世子有些荒謬的感情,她竟然也就這樣平靜的接受了。
并且為了不讓李小姐感受到區(qū)別對待,她也一同放棄了薛寶釵這個伴讀,不過本來薛寶釵的身份恐怕也不是很能叫她看得上眼,薛寶釵猜自己能被選上伴讀,背后應(yīng)當(dāng)也有水二爺?shù)脑颉?br />
只是那日那人并未說清自己究竟是圣上的人還是水二爺?shù)娜耍湍菢愉N聲匿跡,并沒有再出現(xiàn),薛寶釵安安靜靜的在福安郡主身邊待了一段日子,就連賈元春也沒有再出現(xiàn)過。
正覺得奇怪之時,那位叫抱琴的宮女又聯(lián)絡(luò)了薛寶釵,說讓薛寶釵去上次的花園相見。
那位叫抱琴的宮女是借著給各位郡主送皇后的賞賜時出現(xiàn)在薛寶釵面前的,因為不能待太久,她匆匆的與薛寶釵說了這句話,便立刻要薛寶釵答復(fù)。
薛寶釵皺了皺眉頭,說道:“皇后娘娘剛賞賜了郡主,福安郡主是個用功的,恐怕這些時日都得叫我們陪著她更努力用功了,我怕是找不到合適的時間出來。”
薛寶釵給了抱琴婉拒的答復(fù),抱琴的樣子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愣神之后點了點頭,隨后說道:“圣上這些時日不太忙,常往后宮走動,尤其是皇后的鳳藻宮,賈女史也只是想請您幫忙給家中傳話,帶些物件罷了。”
薛寶釵皺了皺眉,夾帶物件,沒有如同郡主這般被光明正大允許的,這樣的事宮里私底下其實也恐怕有些門路,不過是賈元春身在皇后的鳳藻宮中,一舉一動,都要更慎重罷了,所以才不敢找那些人的門路。
可是找她也沒用,薛寶釵如今自己本也被別人盯上了,雖然不知道那銷聲匿跡的人究竟還有沒有在關(guān)注她,但薛寶釵還是不想為了賈元春冒險,她本也沒必要這樣做。
她原本就打算只要能順利留在宮中,就想辦法和賈府掰扯開來,雖然因為薛姨媽的關(guān)系,到底和賈家是不能完全劃分清界限的,并且這些年他們互相勾連,實在是有太多的糾纏,可是既然如今打定了主意,要投靠圣上,該有的態(tài)度還是得有。
薛寶釵只好為難的對著抱琴說道:“不是我不想幫賈女史,若是你能在這邊打聽一番,便知福安郡主的性子與其他郡主不太一樣,并不喜好玩樂,也不怎么對外交流,所以我們沒有機會幫郡主給宮外送東西,甚至連出了宮殿走動的時候都少。”
“可能是我們才剛剛?cè)雽m,不得福安郡主信任的緣故,若想要福安郡主敞開心扉,能夠看中我們,指使我們幫忙做一些小事,恐怕還得待上好長一段日子。”
抱琴不知道相信了薛寶釵的話沒有,只是面上的表情似乎是相信的模樣,她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既然薛小姐不方便,那也沒有什么,賈女史不過是太過想念家人罷了。”
“在宮中待了這么些年,與宮外幾乎完全隔絕,平日里也沒有什么渠道能夠得知家中人的消息,好不容易盼到了有親人進宮,免不得勾起了賈女史的一些思念之情。”
抱琴嘆了口氣,對著薛寶釵道:“薛小姐以后在宮中待久了,想必就能理解賈女史的心情了。”
薛寶釵輕輕一笑,滿懷關(guān)切的看著抱琴說道:“姐姐替賈女史傳了這么幾次話,我還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抱琴似乎并不知道賈元春已經(jīng)對薛寶釵介紹過她,聽了薛寶釵的話,笑道:“入宮前叫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如今他們都叫我石姑姑。”
第34章
“石姑姑?”
宮中的宮女,年齡小的姐姐妹妹相稱,年齡大的叫嬤嬤,而快到了出宮的年紀(jì)卻并未出宮的不大不小的宮女,會被其他的人叫做姑姑。
賈元春已入宮多年,她入宮時也不過是個年紀(jì)小的姑娘。那時候作為她的貼身丫鬟入宮,是為了照顧她的,年紀(jì)自然也比賈元春大些,才是合理的。
如今,賈元春已在宮中蹉跎了好些年頭,抱琴比賈元春的年紀(jì)還大,雖然還沒有到二十五歲,但想來宮中的日子也不好過,所以看起來已過了二十,卻也不再有什么青春靚麗的感覺了,被人叫一聲姑姑,倒也是合理的。
只是她不告訴薛寶釵她叫抱琴,而告訴薛寶釵她叫石姑姑,這對主仆,也不知道在這宮里賣的是什么官司。
薛寶釵笑道:“石姑姑只顧著幫賈女史傳話,訴說賈女史的思家之情,那石姑姑自己呢?”
她能作為賈元春的貼身丫鬟一同入宮,應(yīng)當(dāng)也不是什么隨隨便便的普通身份吧,賈府中得用的姑娘家,不是在賈母身邊出來的,就是賈府的家生子,這位抱琴應(yīng)當(dāng)也是有來頭的才是。
只是抱琴似乎并不想提及太多關(guān)于她自己的事,只是對著薛寶釵道:“時候不早了,我不能在這里待太久,便先走了。”
“以后若是有機會再來尋薛小姐說話吧。”
薛寶釵送走了抱琴,收好了賞賜的物件。
皇后娘娘并不吝嗇,既賞賜了郡主們,也賞賜了郡主們的伴讀,所以抱琴才能找到機會來與薛寶釵說這些話。
忽然之間,薛寶釵收拾東西的時候頓了頓,皇后娘娘賞賜了一套陶瓷茶盞,本是賞賜給郡主的,不過郡主年紀(jì)還小,也不愛喝茶,倒是李小姐和薛寶釵有些喝茶的習(xí)性,于是便將茶盞分給了李小姐和薛寶釵。
按理來說,那樣的物件,是皇后娘娘賞賜給郡主的,又是郡主臨時起意,賞賜給她們兩個伴讀的,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人動什么手腳吧。
可是薛寶釵莫名的有些懷疑,這茶盞自然是一套杯底杯身杯蓋,薛寶釵甚至不需要找什么機關(guān),輕輕揭開杯蓋,便看到茶盞中放著一個小紙條。
不知道是什么人這么大膽,薛寶釵狠狠的擰了擰眉頭,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她伸手將茶盞中的紙條拿了起來,上面寫著:今日正午,老地方。
薛寶釵有些莫名其妙,她原本以為這字條是上次那個膽大包天的男人,如今終于想起她來了,于是塞在這茶杯中,讓她看見的。
可是這莫名其妙的七個字,又令薛寶釵十分懷疑了。
“老地方?老地方是指什么地方?”
薛寶釵才來宮中沒有多久,能有什么老地方,若是說能稱得上老地方的,也就那一處,是薛寶釵之前與賈元春見面的地方了。
雖然第一次見面是因為賈元春她才去的,但是去了那次之后,她也察覺到了這個地方的好處。那里是假山之景,有人會去散步,倒也不會引人懷疑,甚至有時候就坐在那里,在兩個假山的夾縫之中,靜靜坐著,只要不是目的地就走到這個地方,人也看不見她,她就坐在那里,還能聽到不少宮中的小消息。
雖然不過都是一些小道消息,真真假假的也未必對她有用,有時候也不過只是一些宮女間的八卦,但有時候也偶爾會透露一些圣上和妃嬪的消息,就連賈元春的小道消息,她也聽到過。
更何況,往這處花園散步并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因為這處花園有些大,但是又離宮內(nèi)重要人物的宮殿太遠,所以都成了他們這些不重要人的小樂園。
不只是這偏遠宮殿的宮女們愛往這處逛,如今這處也算是成了郡主們的伴讀們時不時走兩步的去處。
不過因為其他的人沒有被宮女們帶領(lǐng)過往假山深處鉆,她們走的都是花園亭臺的路,并不知道還有假山之間的小道這般可以聽到一些小道消息的地方,到是方便了薛寶釵。
若是有什么老地方,也只有這處算得上了。
為什么薛寶釵沒有懷疑這個字條是賈元春留給她的?因為這字條上的字跡筆力遒勁,很明顯是一個男人的手筆。
這紙條又在皇后娘娘賞賜給福安郡主的茶杯之中,能將手伸到這般深的,除了圣上和似乎是為圣上辦事的水二爺?shù)娜耍坪跻矝]有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在皇后賞賜的東西中加些東西了。
雖然薛寶釵沒有任何的證據(jù),只不過是直覺,但這直覺也令她有七分的肯定。
只是讓她莫名的是這今日中午四個字。
“今日正午?”
皇后娘娘剛因為各郡主的學(xué)習(xí)進度令人欣喜,這才在一大早派人過來賞賜了各位郡主,并且放了她們一日的假,今日便不用進學(xué)了。
若是其他的郡主得知了這樣的消息,倒有可能帶著伴讀們?nèi)ネ妫蛘哒f自己玩,直接放伴讀們的假,可福安郡主卻不是這樣的性子。
得到了皇后的賞賜,福安郡主只會更加安靜,更加努力,不會因為這一日突如其來的假期而放松自己的要求。
而她和李小姐往往也會在這個時候繼續(xù)陪著郡主在屋中學(xué)習(xí),怕是只等郡主那邊清點完皇后的賞賜,會將她們叫到屋中去了,哪里有可能會放她們假呢,等到正午時分,恐怕還會將她們留下來一起用膳,薛寶釵根本就沒有出去的時候。
可這樣一來,若說這個字條是她猜測的那人放的消息,倒是有些奇怪了,他連平郡王世子的性子都摸得那般清楚,怎么會不知道福安郡主的性子呢?
其實那日過后,薛寶釵便已經(jīng)猜到那個人不是特地來找她,并且威脅她的,不然怎么會有人威脅到一半便消失得了無蹤跡了呢?
恐怕那日他是為了平郡王世子而來,平郡王世子不是個傻子,卻有能力進入到當(dāng)時待選秀女的住處,所以說薛寶釵猜測他是使了些什么手段,可他也不過是一個少年,能有多大的權(quán)利來做下擅闖皇宮之事。
除非有人猜到了他會做這樣的事,并且對他這樣的行動給予了默認(rèn),這個人會不會是圣上?薛寶釵不知道,畢竟她是真的不了解如今的這位圣上究竟是個什么性子。
但事后一想,便知道當(dāng)日站在那窗前威脅她的這個人,恐怕就是特地來看顧平郡王世子,怕他鬧出什么動靜的,雖然默認(rèn)了他做出這等魯莽之事,但還是不放心安排了人來看著他。
不然這偌大的皇宮,哪能真由得一個男子想進便進,想出便出,即便那平郡王世子還沒有及冠也是如此。
想不明白,薛寶釵便也不想了,只默默將這字條撕碎了,隨后泡在茶杯里。
來了郡主的身邊之后,雖然有服侍的人,但卻并不是貼身服侍她們的,那位李小姐不喜歡旁人隨便進她的屋子,讓服侍的人也不過每日早晚來打掃一番,其余的時候便在外間候著,沒有李小姐的吩咐,便不會進去。
薛寶釵也不喜歡自己不信任的人老在自己身邊,便也跟著那位李小姐有樣學(xué)樣。所以她將這紙條泡在茶杯里,污了字跡,暫時是安全的,反正這會兒不會有人進來打掃,等到晚上她能回來了,屋內(nèi)可以點燃燭火,那時候再將字條撈出來,放干再燒掉便好了。
“李姑娘,薛姑娘,郡主請兩位過去。”
不出薛寶釵所料,福安郡主的房中果然有人請她們過去了。
薛寶釵一直保持低調(diào),她的身份本也不如李小姐這般家中有些官職的,便事事以李小姐為頭,見李小姐出了門,她也跟著一起出了門,一起往福安郡主的地方走去。
福安郡主見了她們,卻說道:“因為我性子喜靜,好似這些時日,你們都沒有好好出去逛過,今日便設(shè)宴在小花園處的亭臺內(nèi),我們一起去用過膳后,各自散散步吧。”
薛寶釵心里驚訝,面上卻沒有露出什么表情來,她抬眼看了一眼福安郡主,不知道福安郡主是否是故意的,還是說這是巧合。
福安郡主也看著薛寶釵,兩人事先對上了眼,可福安郡主依舊是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似乎提議去花園的亭臺中用膳,不過是一件臨時起意的小事罷了,并沒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但就是這般平靜的模樣,才更叫人覺得不尋常,薛寶釵覺得,福安郡主應(yīng)當(dāng)是知道那紙條的事情的,只是如今福安郡主什么都沒有說,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薛寶釵也只好一起當(dāng)個不知情的人。
李小姐并不知道福安郡主和薛寶釵的眉眼官司,聽到這話,也只溫順的回答道:“是,多謝郡主。”
薛寶釵也跟著回答道:“多謝郡主。”
福安郡主笑了笑:“不必謝,既然要去花園里用膳,那你們先回去收拾一番吧。”
這不是郡主們第一次在花園里用膳,宮中規(guī)矩森嚴(yán),但卻不會在這種地方森嚴(yán),在花園里用膳也是一種意趣。
只是一般這樣的事情都是別的郡主來做的,福安郡主卻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不過借著皇后賞賜的這次機會,做這樣的事情也并不突兀。
薛寶釵重新回了房間,換了一身適宜在花園里走動的衣裳,想了想,又將裝在小匣子里的白紙疊了起來,塞在了袖子里。
重新關(guān)上了小匣子,并且上了鎖,將鑰匙帶在身上。薛寶釵呼出一口氣,不知道那人會以什么樣的方式出現(xiàn)。
“但是想來,應(yīng)該距離我有機會見圣上的時候不遠了。”
第35章
福安郡主命人將午膳擺在亭臺之中,如今天氣正好,不冷不熱,只有些許的微風(fēng)。
一行人用過膳后,福安郡主說道:“我這個人性子喜靜,不愛出來走動,倒是讓你們也拘在屋子中。”
“今日得空,我難得來逛逛這花園,你們也一起逛逛吧。”
但福安郡主并不是叫李小姐和薛寶釵陪她逛:“我喜歡一個人走動走動,剛用過膳,你們倆也自行去散散步吧,今日便算你們放假,你們好好看看這花園的景色如何?”
李小姐和薛寶釵應(yīng)聲的:“多謝福安郡主。”
這花園中有山有水有花圃,福安郡主直接往水亭邊走去了,李小姐瞧了瞧,便只身往花圃中走去了。
走之前還問了問薛寶釵:“薛小姐,可要與我一同去看看花?”
薛寶釵淡淡的笑道:“你不常走動,我卻是個愛出門的,那些花我已都看過了,難得又出來,我打算去假山那邊瞧瞧,就不打擾你賞花的雅興了。”
李小姐見薛寶釵拒絕了她,也沒有強求,她本身就喜歡一個人,并且她的性子與薛寶釵的性子到底是有些不同的,她隱約能感覺得到,所以她平日里與薛寶釵的關(guān)系只是保持禮貌,并不怎么親近。
待福安郡主和李小姐都走之后,身旁只剩下薛寶釵和跟著薛寶釵服侍的宮女。
薛寶釵于是道:“剛用過膳,我去散散步便回,你們在這里歇息著等我就行。”
懷著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心情,薛寶釵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她的老地方。
事實上,這個所謂的老地方,她也只來過兩三次而已,第一次是因為賈元春,第二次則是她想來找找路,因為當(dāng)時覺得這個地方說些私密的話很合適,結(jié)果當(dāng)時便聽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于是第三次她便有意識地往這處來,也得到了一些小消息。
只是后來跟著福安郡主能夠出來的時間少了,她也就沒有再特意往這出來,不過如今再來這里,她也還記得這里的路。
假山內(nèi)的小路彎彎繞繞,薛寶釵一轉(zhuǎn)身,便走到了所謂的老地方,那個男人果然就站在那里,只是這次他穿著太監(jiān)的衣服。
看見薛寶釵如期而至,那人笑了笑:“你倒也真是大膽。”
薛寶釵眼神閃了閃道:“你不過是個太監(jiān),我怕什么?”
這話當(dāng)然是故意諷刺他的,這個人一看就不像是個太監(jiān),只是他如今穿著太監(jiān)的衣服。
那人也并不覺得生氣,而是問道:“上次你說你還有別的方子,是什么方子?”
薛寶釵還未說話,他便繼續(xù)道:“你哥哥宅中的那妖道和那到處裝搖撞騙的一僧一道已被清虛觀收服,世上雖有怪力亂神之事,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既然行走在這人間,無論什么妖孽,都得在皇權(quán)管轄之下,你說呢?這位不知從何處來的小姐?”
薛寶釵并不驚訝這人已經(jīng)猜到她不是原本的薛寶釵的事了,所以即便面前的人這樣問話,她也沒有露出什么驚訝的表情。
那人見薛寶釵表情淡然的樣子,繼續(xù)說道:“圣上也并非毫無憐憫之心,要將一切非我族類趕盡殺絕,上天有好生之德,有些事物既然存在,必定合理,給一條生路也是無妨,只看這些事物對世人是有益還是有害?”
“若是有害之物,自當(dāng)除之而后快,若是有益之物,放她一條生路,由她在人間修行。”
“你混入皇宮之中,究竟是抱著什么目的呢?”
那人也不與薛寶釵彎彎繞繞了,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柫顺鰜怼?br />
薛寶釵挑了挑眉頭道:“你以為我是妖物?”
那人不置可否,也不回答薛寶釵的話,只是盯著她,防備著她是否會突然有什么舉動。
薛寶釵攤了攤手:“我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女子罷了。”
當(dāng)然,薛寶釵說這樣的話并不能令他相信。
于是薛寶釵繼續(xù)道:“大人既然將話說的這么肯定,想必已經(jīng)查探了我很久了,請問我是否有過害人之舉呢?我是否做過對我附身之家有害之事呢?”
“光我自己說我無害,那不可信,大人應(yīng)當(dāng)也已經(jīng)查過我了,我問大人,我是否做過這些事呢?”
那人嘴唇微動:“目前看來,并無。”
薛寶釵微微笑道:“至于說我為什么要躲進皇宮之中,有什么目的,那便是冤枉我了。”
“大人也收拾了那妖道和那一僧一道,這說明他們有神通是真的,大人應(yīng)當(dāng)也查探過我,我沒有什么超出凡人的手段,那也是真的。”
“可我呢,替薛家測算命運,令他們擺脫抄家滅族的局面,卻沒有旁的手段,那妖道是不是沖著我來的,我并不清楚,但是那一僧一道,恐怕是沖著我來的,所以我不得已只能躲入皇宮之中,借龍氣庇佑我自身,我并無冒犯圣上之意。”
既然這人如今站在她面前,戳破了她的身份,想必之后也會對薛姨媽和薛蟠進行試探,若只是悄悄試探也就罷了,若是他們挑明了,她不是真正的薛寶釵的話,薛蟠和薛姨媽恐怕也會懷疑她的身份,若到時候他們將她之前所托辭的做夢之事告訴這人,恐怕也不能取信他們。
畢竟她所知道的信息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夢境,便可以解釋的清楚的,他們這樣的人查探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對于這等事也就越多疑,也不會輕易相信薛蟠和薛姨媽的說辭。
倒是如今,薛寶釵編造的自己能測算命運的手段,更能令他們深信不疑。
“何況我如今不過是一凡人之軀,就算能測算命運,又能測算的了多少呢?我并沒有剩下多少修為,我著實是無害的。”
“我不過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占據(jù)了這位姑娘的尸體,并沒有主動加害于她,還為了還清占據(jù)薛家軀體的恩情,我也替他們求了一條生路,如今我也不過是想在圣上面前,為自己求一條路罷了。”
那人不知道是信了薛寶釵的話,還是沒有信,只是略一思考,隨后道:“你要求路是要想走什么路?是修行之路?還是普通的凡人之路?”
若是修行之路,那人怎么敢保證薛寶釵不會像那妖道和一僧一道一樣,在修行出了神通之后,便妄想插手凡間之事,據(jù)他們所知,這一僧一道已經(jīng)插手到了林如海的后輩和賈府的后輩身上,一個是累世侯爵,一個是國公府邸,誰知道他們究竟是想做什么?
而普普通通的凡人之路,難道就這樣放任薛寶釵如同一個普通女子一樣出嫁生子?可是他們不知道薛寶釵的手中到底還有多少方子,那些方子又是真的無害,還是有別的作用的?
能拿出牛痘防治天花這樣的方子,是不是能拿出別的什么方子震動天下呢?
薛寶釵是一個不可控的人,若要讓他們就這樣放任她,別說圣上會不會同意,其他的人就算是為了圣上和天下安穩(wěn),都不會隨便同意的。
薛寶釵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這點,對著他道:“我既不想走修行之路,也不想走普通的凡人之路,我說過我附身這具姑娘的尸體之上,不過是意外之舉,我并沒有占據(jù)他人身體的想法,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我也無法從這具凡人之軀上脫身,進入皇宮,除了想求得龍氣庇佑之外,另想的一條路,便是想要圣上請賜我奉命修行。”
“修行并非是修道者的修行,如同天下許多普通的信者一般,不嫁娶不生子,不與旁人牽扯,不沾染凡俗是非,也亦不會卷入其他的事情之中,圣上可否應(yīng)允?”
不嫁娶不生子,就擺脫了將那所謂的方子留給旁人的嫌疑,不與旁人牽扯,正中了薛寶釵的意,她并不想與這世道的其他人有什么社交,不沾染凡俗是非,不卷入其他的事情之中,其實不過是暗指賈史王薛這些現(xiàn)在有牽扯的家族之勢中,能放薛家一條生路,已經(jīng)是圣上開恩,圣上想必不會再想有其他的事情有變故了。
那人沉吟半晌,沒有回答薛寶釵的話,而是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向圣上稟告一番,至于你說的方子……”
薛寶釵抬手便將之前藏入手中的紙張拿了出來:“我自然不是空口無憑的,大人過目。”
這人能夠這般自由地出入皇宮之中,借著皇后的賞賜,從福安郡主手中將消息傳遞給她,薛寶釵已經(jīng)認(rèn)定,他不可能會是水二爺?shù)娜耍粋健全的男人能夠在宮中行動,必然是經(jīng)過了圣上的應(yīng)允,他只有可能會是圣上的人,所以這些東西交給他,薛寶釵并不擔(dān)憂給錯了人。
紙張密密麻麻,寫滿了東西,那人只一展開,快速的瞟了幾眼,臉上的表情微變,隨后立馬收起了手中的紙張,說道:“你交來的東西,恐怕還得再試驗一番,等到結(jié)果出來,我便會將圣上的答復(fù)一起帶給你。”
“這些時日,你便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安安心心的待在福安郡主身邊,做好一個伴讀該做的事就可以了。”
薛寶釵揚了揚眉,問道:“福安郡主是否是知情人?”
那人搖了搖頭:“福安郡主知道我與你傳遞消息,但她是個聰明人,并不會多問為什么,所以你也不要多嘴說些什么。”
薛寶釵又問道:“我是想安安心心做好一個伴讀該做的事,若是又有人找我?guī)兔ψ鍪裁词碌脑挕?br />
那人淡淡的道:“那位賈女史的事,我想你自己應(yīng)當(dāng)就能處理的很好,又何必問我呢?”
第36章
薛寶釵到:“我只是怕我擅自行動,給大人們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那人輕笑一聲:“你便如之前一般對待她就行了。”
“時間不早了,你在這里待的也夠久了,還請快回去吧,再久一點旁人就要懷疑了。”
那人說了這句話,一閃身便消失在了假山之間,薛寶釵站在原地頓了頓,隨后也轉(zhuǎn)身離開。
這人并不肯給她一句肯定的答復(fù),雖說她一直提出要給薛家求一條活路,但是究竟會不會放過薛家,直到現(xiàn)在,那人也并沒有正面的回復(fù)過。
方才薛寶釵說與賈元春接觸的事也不過是試探他的態(tài)度。
若是他說以后都拒絕賈元春的請求,那便是圣上已經(jīng)準(zhǔn)許了,放過薛家,給薛家一條生路,并且允許薛家戴罪立功。
若是他說賈元春有什么請求,都先答應(yīng),不要驚動他,那便是圣上還沒有考慮好要怎么處置薛家,但是已經(jīng)考慮好了要將她的價值利用到底,她自己的活路倒是保住了。
不過可惜這人聰明的很,他似乎是看出了薛寶釵的試探,所以并未給薛寶釵任何可以揣測的答復(fù),不過,薛寶釵并不著急。
來日方長,等他試驗過那方子的真假之后,想必?zé)o論是薛家的活路還是她的活路都有著落了。
……
……
半夢半醒之中,薛寶釵覺得自己似乎來到了一處奇異之地。
她的意識似乎脫離了軀體,懵懵懂懂,視線也十分模糊。
忽然之間,她似乎看到了賈寶玉,雖然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跟相熟的人在一起似乎會更有一些安全感,薛寶釵連忙向著賈寶玉靠近。
只是,賈寶玉似乎并沒有看見她,薛寶釵靠近不了他,真真的瞧著他走了,被困在了原地。
在原地靜靜的待了一會兒,薛寶釵覺得自己的神智似乎越來越清醒,遠處傳來女子的聲音。
眼前是一片朱紅色的圍欄,還有白色的山石,似乎是什么人的隱居之所,掩映在茂密的樹林和清澈見底的溪水之間,看上去十分清幽,人跡罕至,空氣清新潔凈。
遠處傳來一陣陣歌聲,歌詞聽不太真切,依稀聽出唱著什么春夢,什么飛花。
薛寶釵忽然間能夠走動了,神志也回歸,她站在遠處,忽然了悟,這里似乎就是太虛幻境。
但薛寶釵想要躲開這里都來不及,本想見到賈寶玉,看見熟悉的人便跟隨他一同而去,但是想到賈寶玉就是在這里遇到警幻仙姑,并且初試云雨,不免皺了皺眉,瞧了瞧周圍的環(huán)境,她自去選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著。
來到這里,她似乎覺得自己渾身都十分輕盈,伸出手掌,在掌心中浮動著點點光斑,薛寶釵輕輕一握,那些光斑又如同活物一般飛走了。
薛寶釵站著未動,周圍的景色卻忽然開始變動,再一定神,她就站在了一條河岸邊,邊上的小草青翠欲滴,看來十分的生機勃勃。
不遠處一株挺立的綠草尤為明顯,薛寶釵忍不住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這種綠草似乎不是普通的綠草,她的身邊還放著一塊寶玉。
薛寶釵伸手觸碰了一下這塊寶玉,這玉很快便消失了,薛寶釵心里一驚,一定神,這塊寶玉又出現(xiàn)在她的掌心。
莫名的,薛寶釵覺得這塊玉有些奇特,掌心再次握成拳頭,放松手指,那塊寶玉又消失了,薛寶釵覺得這塊寶玉似乎也是活物,隱蔽在了她的身體里。
身旁的小草搖曳的擺了擺,好像是故意在吸引薛寶釵的注意力,薛寶釵遲疑了一瞬,對這株小草并沒有什么不好的感覺,便伸出方才捏了寶玉的那只手,放在小草的草葉上。
只微微一眨眼,那株小草也跟著不見了,薛寶釵預(yù)感自己似乎多出了什么東西,像是一個空間一樣,在自己的腦海之中,空間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那株小草在空間中搖曳著身子,似乎十分開心的模樣。
薛寶釵還欲再試探一番,忽然之間,身邊的場景又變了,此時她躲在了山石之間。
耳邊聽見賈寶玉不知為何在大聲的呼喊著救命,隨后又叫了一聲可卿。
薛寶釵忍不住探出頭去,看見賈寶玉忽然在眼前消失了,眨眼一瞬,一位似仙子般打扮的模樣的女子,一下子便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從何而來的孽鬼,竟然闖入我的地盤?”
說著便要伸手去抓薛寶釵,薛寶釵心里一驚,剛剛一抬手,方才那株小草便突然冒了出來,草尖對著那女子,那女子躲閃不及,一手便抓在了草尖上,被刺得叫了一聲。
乘著那女子吃痛后退的瞬間,薛寶釵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一下子便醒了過來。
再次睜眼,她如今是在皇宮之中。
“原來方才都是一場夢境嗎?”
可是應(yīng)當(dāng)也不僅僅是一個夢境吧。
薛寶釵盯著自己的左手掌心,上面多了一個紅痣,薛寶釵瞧著這個紅痣,目光一閃,一株綠草便出現(xiàn)在了眼前,那塊玉卻是不見了。
小草在薛寶釵的目光中旁若無人地立了起來,晃了晃身子,似乎是在邀功。
薛寶釵小心翼翼的道:“謝謝你方才救了我。”
那小草擺了擺,似乎在是在說不必在意。
薛寶釵繼續(xù)小心翼翼的問道:“剛才那個女子是不是就是警幻仙子?”
小草彎了彎腰,似乎是在點頭,隨后又?jǐn)[動了幾下,像是在解釋些什么,可是薛寶釵領(lǐng)會不了它的意思,小草又開不了口,十分著急的模樣,在薛寶釵手掌心轉(zhuǎn)了好幾圈,最后只能無奈的搭攏下來。
薛寶釵著實不能理解它的意思,只好開口道:“你是不是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小草一下直起了身,猛猛的點頭。
薛寶釵有些疑惑,但繼續(xù)問道:“既然這樣的話,說明你應(yīng)當(dāng)是可以說話的,現(xiàn)在說不出來是發(fā)生了什么嗎?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讓你重新可以說話?”
小草急得猛甩頭,但是混亂的身軀語言,團團轉(zhuǎn)著,這并不能讓薛寶釵明白它想要說什么,小草只好又趴在了薛寶釵的掌心上。
忽然之間,它噌的一下坐了起來,對著薛寶釵蹦噠了兩下,畫了一個圈的模樣。
薛寶釵突然福至心靈問道:“那塊玉?那塊玉不見了。”
小草突然興奮地蹦噠了起來,跳了好幾下。
薛寶釵繼續(xù)道:“那塊玉找回來你就可以說話了,是嗎?”
小草連連點頭。
終于明白它在說什么了,那塊玉究竟去了哪里呢?
薛寶釵想了想,方才的場景,如此靈性的草,薛寶釵只能想到紅樓里所說的絳珠仙草,可是絳珠仙子不是林黛玉嗎?難道這株小草和林黛玉是同源的?
如此一來,那塊寶玉會不會就是賈寶玉的那塊玉?
方才在幻境中,賈寶玉出現(xiàn)在了幻境,所以那塊玉也在幻境里出現(xiàn)了,如今薛寶釵離開了幻境,賈寶玉應(yīng)當(dāng)也已經(jīng)離開了幻境,那塊玉,如今很有可能就在賈寶玉的身上,寶玉不是號稱銜玉而生嗎?想來應(yīng)該就是那塊玉了。
可是那塊玉一府子人把它當(dāng)賈寶玉的半條命一樣的看著,薛寶釵想了想,不知道究竟要用什么辦法才能拿到那塊玉。
于是薛寶釵只好對著那株小草道:“我如今身在皇宮之中,恐怕沒有辦法幫到你,只有先等等,看看之后有沒有合適的時機,我?guī)湍惆涯菈K玉拿回來。”
話音剛落,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薛寶釵問道:“有何事?”
門外的人回答道:“學(xué)薛小姐,福安郡主得了皇后娘娘夸獎,皇后娘娘又賞賜了東西,并且讓李小姐和您一同到鳳藻宮中謝恩。”
到鳳藻宮中謝恩?
皇后娘娘日理萬機,獎賞福安郡主也就罷了,怎么還有空見她們兩個小伴讀?
薛寶釵直覺這事不同尋常,但也立刻回復(fù)道:“我立刻收拾,稍等片刻。”
那人站在門外:“薛小姐,不急,皇后娘娘吩咐晚些時候再帶兩位過去,奴婢只是奉命先來向薛小姐稟告一聲。”
薛寶釵起了身,重新?lián)Q了套衣服,又收拾了一番,那株小草掛在薛寶釵的手腕上,若隱若現(xiàn),并不能再回到之前薛寶釵感覺到的空間里。
薛寶釵小聲的道:“你是不是不能隱藏自己了?要不然你就先待在這房間里罷了。”
小草奄奄的起了身,緩慢地從薛寶釵手腕里爬了下來,哼哧哼哧的跑到薛寶釵書桌上擺的一株水仙花的盆栽里,將自己的根插了下去,偽裝成了水仙花旁邊的一棵小草。
但是這宮里的花盆都是有專人打理的,水仙花的花盆里不可能放任它長出一株雜草來。
不過這些打理的人也是偶爾才會定時過來查看,不會日日都前來,而這是在薛寶釵的房間里,薛寶釵不在房間,應(yīng)該也沒有人會擅自闖進來。
薛寶釵于是對著它道:“那你便先在這里呆著,小心一些,我不敢保證會不會有人過來。”
小草點了點頭,靜靜地靠在了水仙花旁邊。
薛寶釵這才穩(wěn)了穩(wěn)心出了門。
李小姐和薛寶釵一同在福安郡主處等待了一會,看著時辰差不多了,福安郡主想著皇后娘娘大概已經(jīng)忙過了,這才起身,帶著兩位伴讀一起往皇后的鳳藻宮中走去。
這倒是薛寶釵入宮這么久以來,第一次走進宮內(nèi)這么深處的地方,這也是第一次到皇后的鳳藻宮中來。
進入宮門的時候,她竟然瞧見了賈元春就站在不遠處候著,賈元春也看見了她,臉上的表情并沒有什么意外,只是淡淡的,兩人對視了一眼,便默契的轉(zhuǎn)過了頭。
“薛小姐,皇后娘娘請您過去。”
第37章
皇后娘娘是一位一位召見的,那位李小姐先行進去了一刻鐘,出來的時候神色有些激動。
薛寶釵有些疑惑,這位李小姐平日里都是一副淡漠的樣子,也不怎么巴結(jié)福安郡主,這會兒只不過是見了皇后,怎么會激動成這個樣子?連面上的表情都穩(wěn)不住了。
未曾多想,皇后便吩咐人叫薛寶釵進去。薛寶釵整理了下衣服,便低著頭恭敬地走了進去。
雖然是低著頭的,可是她也用余光瞟到,原來宮殿里不只有皇后娘娘,還有一位中年男子在。
只是在這皇后的宮殿之中,坐在皇后身邊的中年男子還能有誰?可不就是圣上。
薛寶釵連忙請安。
皇后娘娘站在一旁并未開口,圣上開了口,對著薛寶釵說道:“你交來的東西已經(jīng)試驗過了,放薛家一條生路,只要他們識趣,未嘗不可,而你在福安郡主出嫁過后,便到皇后娘娘身邊來做個女使吧。”
“待時機成熟之后,你便作為皇后娘娘的替身于觀中修行,如此,可還有什么別的要求?”
薛寶釵連忙低頭道:“不敢有什么別的要求,多謝圣上,多謝皇后娘娘。”
只想到被她從太虛幻境帶出來的那枚絳珠仙草的模樣,她猶豫了一瞬。
立刻被圣上看了出來,圣上繼續(xù)問道:“還有什么要說的?”
薛寶釵猶豫了一下,說道:“賈府的公子,賈寶玉身上有一塊玉,那不是一塊凡玉,但若是圣上有用,清虛觀觀主看過之后留下便是,若是圣上無用,可否將那塊玉給我?”
圣上似乎有些好奇的問道:“一塊有些靈氣的玉石,我這宮內(nèi)也并不是沒有,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要這塊玉有何用?”
薛寶釵只好道:“我有一位好姐妹,這塊玉是她的,與她如同半生一般,如今她失了這塊玉口不能言,我只能將這塊玉想辦法拿回來。”
“不過不拿回來也沒有什么,等賈寶玉這一世結(jié)束,玉自當(dāng)會回到她的身邊。”
當(dāng)然,這話半真半假,尤其后面這一段,完全就是胡扯的,不過既然圣上他們認(rèn)為她不是人,而是別的什么東西,那扯這個話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她想著那查探她的人提起清虛觀觀主的樣子,想來這等修道神通之事,也在皇家的掌控之中,清虛觀觀主便是皇室出面處理這些事的人,應(yīng)當(dāng)十分受圣上的信任,也與皇室關(guān)系匪淺。
既然那位清虛觀觀主,也只是查探出她不是原本的薛寶釵,但是更多的他卻是不知道的,相比這塊玉,他應(yīng)當(dāng)也查不出太多的東西,能通過圣上的渠道拿到自然是最好的,薛寶釵自己可沒有什么好的辦法,能夠拿到這塊玉。
圣上不知道信了薛寶釵的話沒有。當(dāng)初賈寶玉降生傳出銜玉而生這樣的話,這樣祥瑞的事皇室都沒有出現(xiàn),憑什么出現(xiàn)在一個國公府內(nèi)?這樣的流言已經(jīng)傳了這么多年,皇室也未曾出面處理過,想必應(yīng)該已經(jīng)查探過,那這塊玉最多是有些靈氣而已,不會有什么大的作用。
這樣一來,圣上應(yīng)當(dāng)不會吝嗇這一塊玉,薛寶釵提供的方子可是真正的對如今的圣上十分有用的。
圣上果然也沒有再質(zhì)疑她,只是道:“如此,一塊玉罷了,便賞給你吧。”
薛寶釵連忙道:“多謝圣上賞賜。”
“皇上公務(wù)繁忙,其余的事便交給臣妾處理吧。”
皇后娘娘送走了皇上,對著薛寶釵笑道:“既然之后你會到我這處來服侍,倒也不必這么拘謹(jǐn),平日里若是我宮中的宮女找你走動,你也可以多了解一番。”
薛寶釵知道皇后娘娘這句話指的是賈元春不,知道賈元春又做了什么,讓皇后娘娘這樣敲打她。
眼看著時間過了好一會兒了,皇后娘娘說了這句話,便吩咐讓她們謝恩之后便回去吧。
薛寶釵和李小姐叩謝之后便跟著福安郡主一起回去了。
回到房間,薛寶釵立刻去查找那株仙草還在不在,小草怏怏的趴在水仙花的花盆里,看起來不是很精神的樣子。
薛寶釵有些擔(dān)心的問道:“怎么這么沒有精神?要不要給你澆一點水?”
小草像是被嚇了一跳,一下子直起身,猛地晃著身體,搖頭的模樣。
最后拔出了自己的草根,在書桌一旁的紙上擦了擦,然后跳到了薛寶釵的手腕上裹著。
薛寶釵笑了笑道:“既然你不喜歡澆水,那便算了。”
“我方才已經(jīng)趁機向圣上提了索要寶玉的請求,這比我之前預(yù)想的要順利得多,不出我所料,等到賈元春封妃之前,我們便能拿到那塊玉了。”
不知道聽懂她說什么沒,小草晃動著葉子撓了撓薛寶釵的手心。
薛寶釵直覺這是在向她問解釋的意思。
薛寶釵便對著它分析道:“那塊寶玉如今在賈寶玉身上,說來也有些靈氣。”
后期賈政的小妾趙姨娘算計賈寶玉,賈寶玉的玉污了,他也因此一病不起,這事兒說起來倒像是覺著這玉似乎與賈寶玉的命相連著,賈府十分看重。
但此時細究起來,也未必就是表面看上去那樣。
污了寶玉是什么說法,難道就是說趙姨娘伙同賈寶玉的干娘一起算計他詛咒他嗎?
可是她們詛咒的是賈寶玉本身,并不是那塊玉,什么污不污的?不單單說賈寶玉那干娘本身也有些道行,所以她的詛咒見效了,因此賈寶玉才一病不起,那不也是正常的嗎?
他們處置那詛咒的手段粗糙的很,那賈寶玉的干娘到底是有些道行的,他們找出了原因之后,竟然沒有請相同的有道行的人來解決這件事,而是自己處置了,如此一來不起作用,難道不是也正常嗎?
所以說那后來的一僧一道非說這寶玉污了,所以賈寶玉才變成這樣,不免有些牽強附會吧。
不過若是這玉有些特別,有些靈氣,倒是說得過去的。
“若是旁的人想要拿走這樣一塊玉,怕是要多費一些口舌,或者說十分的有難度,因為賈府中的人將這塊玉看得十分重,并不肯輕易相信旁人的話。”
“但要是說這句話的是圣上的人,那他們就要多加斟酌了。本身這塊玉的出現(xiàn),就是對皇室的挑釁,這么多的皇子龍孫都沒有什么銜玉而生的祥瑞之事,怎么偏生你一個手握重兵的國公府的后輩卻有了呢?”
“之前皇室并沒有計較這件事,賈府也將此事當(dāng)做祥瑞口口相傳,自然沒有什么人不識趣的去挑明說這件事不妥,如果是皇室要計較這件事,那他們就要好好考慮一番了。”
這事兒說到底,最初流傳出來就是賈府的不對,若他們沒有別的心思,那這樣的流言就是皇室收拾他們的把柄,若是他們有別的心思,雖然有這種可能,實在是微乎其微,可是皇室若是真的要針對這件事情,要收拾他們,那不也是顯而易見的把柄嗎?
所以薛寶釵篤定,只要圣上開了口,無論這枚玉對賈寶玉究竟有多么重要,想來賈府一定會十分識趣的將這塊玉送到皇宮之中,以表明他們府中人的無辜和無心之舉。
“之所以說是會發(fā)生在賈元春封妃之前,那也是因為這件事說是小事,如果沒有別人彈劾,倒也真算一件小事,但要是這樣的事發(fā)生在一位妃子的弟弟身上,圣上免不了就要考慮更多了。”
“賈府送賈元春進宮的目的,可不就是為了封妃嗎?如今親眼看著圣上松了口,距離封妃就一步之遙,但是因為賈寶玉銜玉而生的事,對此尚有猶疑,賈寶玉和賈元春之間,他們會舍棄誰而成就誰呢?恐怕應(yīng)當(dāng)是距離圣上更近的賈元春是他們的選擇吧。”
“如此一來,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面,只要皇后娘娘稍一暗示此事,賈元春自己便能識趣的示意家中將賈寶玉的玉奉上,只要此事已達成,離圣上為賈元春封妃也不遠了。”
薛寶釵送上的方子不是旁的什么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一樣便是無數(shù)穿越者都認(rèn)為十分重要的□□。
一切的止足不前都來自于火力不足,圣上怕貿(mào)然動四大家族,貿(mào)然動老舊貴勛,造成軍權(quán)不穩(wěn),造成朝堂不穩(wěn),但是在□□的震懾下,圣上自己的新軍一定能穩(wěn)穩(wěn)壓制住老貴貴勛的舊軍,這樣還能不穩(wěn)倒像是笑話了。
何況,充足的火力帶來的好處可不僅僅只是這一點,但這些都與薛寶釵沒有更多的關(guān)系了。
“圣上掌握了□□,能夠用自己的新軍壓制老貴勛們的舊軍,不怕軍權(quán)不穩(wěn),不怕軍中動蕩,有了足夠的底氣,可不就是正式收拾那些根深蒂固的老家族們的時刻了。”
預(yù)想使其亡,必先使其狂。給賈元春封妃,便是收拾賈家的訊號,如紅樓原文中后期那樣,即便賈元春有預(yù)感,又能如何呢?
事情沒有發(fā)生之前,她就算有預(yù)感,但是也不敢肯定,圣上竟然就真的那么果斷,這樣將幾個家族一同抬手收拾了。
而封妃的路就在眼前,她為了達成這件事,小小年紀(jì)入宮,在宮中蹉跎這么多年,難道因為這一點猶豫變止步不前嗎?
要知道,將適合的女子送入宮中的,可并不只有賈府一家人,圣上露了這個口風(fēng),若是薛寶釵止足不前,有的人是想往這位子上撲的,她努力了這么久,也不可能平白將這位子拱手讓人。
薛寶釵嘆了口氣:“皇位更迭,這本是固定的結(jié)局。”
第38章
幾年之后,福安郡主出嫁,伴讀李小姐進了平郡王府,薛寶釵被皇后娘娘看中,調(diào)入宮中做女史。
隨后,薛寶釵替皇后娘娘入道觀修行做替身修士,薛家得到圣上賞賜,這潑天的榮耀,他們終于是接住了,薛蟠帶著薛姨媽搬離了賈府。
而后,賈元春封賢德貴妃,圣上開始了他的行動。
“薛修士,這是你要的玉。”
來人正是多年前薛寶釵見過的那位,可能是想著他們熟悉,所以送玉的人便是他。
薛寶釵接過寶玉,手腕上的仙草便激動的當(dāng)著那人的面卷在了寶玉身上。
那人目光有些驚異地瞥過這株草,不過因為這只是一株小草的模樣,看上去外表十分無害,是以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薛寶釵對著他道了謝:“多謝大人了。”
那人對著薛寶釵說道:“修士給的東西有大價值,圣上叫我一問,可還有什么想要的?”
薛寶釵只是道:“到底我在賈府住了一場,若是府中有人并未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乃是無辜之人,我想請薛家派人將她們都接走。”
那人笑了笑:“這倒是無所謂的,畢竟圣上本也并不會牽連無辜之人。”
只是墻倒眾人推,就算賈府中有人是無辜的,可是等賈府倒了之后,趁著賈府失勢混亂之中下手的人也不少。
薛寶釵有心救他們,就跟當(dāng)初救香菱一樣,只是這時她怕自己出手太敏感,所以也順便對著面前這人剖白一番。
“除此,我便別無所求了。”
薛寶釵淡淡道:“能給的東西我都已經(jīng)給了,大人可還有什么事嗎?”
自從替皇后娘娘在關(guān)中修行,她也本也不是真的修行需要抄寫什么經(jīng)書,所以這些日子都用來回想能夠起到作用的東西了,其中最多的便是醫(yī)術(shù)。
或許是因為薛寶釵這具身體本身就格外聰明的緣故,回想起前世看過的書籍,竟也好似歷歷在目,在以前,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自己竟然能把所有看過的書全部都一字不差的默寫下來。
只是她穿越這事本就難以解釋了,再有這樣的神奇的事情發(fā)生,她也沒有再探究的意思。
那人聽到薛寶釵的問話,回答道:“我來并不是為了逼迫姑娘什么,而是想問問修士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是從她這里拿的東西多了,圣上要處置的事情也處置完了,這些年倒變得十分心寬,想要將薛寶釵拘在一處的想法,如今似乎也起了些變化。
但是薛寶釵并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只是搖了搖頭道:“早就說過,我本來無意占據(jù)薛家姑娘的身體,也沒有想過要在這世間行走,如今這樣對我,倒是正好,只待時機到了,我便脫離這具身體,往我自己的來處歸去。”
那人目光閃了閃,不知道有沒有相信薛寶釵的話:“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擾修士了,若還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觀中的人向我們傳話。”
薛寶釵客氣道:“謝謝大人。”
那人就這樣離開了,并沒有再打擾薛寶釵,薛寶釵這才連忙看向小草。
小草緊緊地纏著那枚寶玉,那玉似乎變得有些小了,像是被吸收了一樣。
薛寶釵小心翼翼的問道:“如何了?”
小草抬起了頭,聲音細細的,軟軟的,小聲的道:“好好吃。”
薛寶釵一怔,臉上不免帶起了笑容:“你的聲音好可愛啊。”
小草有些害羞的往她袖子里鉆了鉆,小聲的說道:“等我把它吃完,我們就可以離開這里。”
薛寶釵一愣:“離開這里,你是說……”
那小草并沒有聽出薛寶釵的詫異,小聲的解釋著:“這一處小世界并不完整,所以才惹得那警幻仙姑將這處當(dāng)成了自己的試煉場,若是旁的完整的小世界,可不能容得她就這樣隨意的插手人世間的事。”
“你既然要歷世修行,這樣被占據(jù)的小世界對你并沒有什么好處,不如早早脫離,免得被那警幻仙姑給盯上,我如今還沒有恢復(fù),我打不過她。”
歷世修行?
難道這小草以為她這種穿越,是轉(zhuǎn)世為人歷世修行所為?
薛寶釵頓了頓,說道:“我在歷世修行嗎?我并不知道,那我應(yīng)該做什么?”
那小草擺了擺手:“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要是知道了,算什么修行呢?等我恢復(fù)過來,趁著此處有龍氣庇佑,那警幻仙姑并未打算找過來,我們就趕緊離開這里。”
“至于你需要做什么?萬千大道,各人有各的道,我也不知道你歷世修行是為了什么,如此,順其自然便好。”
“如今你為凡人身,恐怕之后的世界你也會是凡人之身,你得有一些自保的能力,我并不能陪伴你太久,這塊寶玉等我吸收完它的靈氣之后,它自身也不是凡物,你可以將它當(dāng)做介子空間,我會將它存于你的識海之中,無人可以奪取,若你轉(zhuǎn)世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空間內(nèi)就可以存儲一些保命之物。”
薛寶釵感動道:“多謝你。”
小草叉著腰道:“不必謝我,我是還你在那幻境中帶走我的因果罷了。”
薛寶釵有心問它與那絳珠仙草林黛玉的關(guān)系,但想了想,她并不會在此間停留太久,倒也收起了多余的好奇心。
幾日后,圣上終于對舊臣勢力下了手,一時之間京中風(fēng)聲鶴唳,薛家得以保全,又得薛寶釵的消息,及時帶走了抄家后無罪釋放的女眷們。
那日,小草也終于吸收完了寶玉的靈氣,薛寶釵接到薛蟠傳來的女眷皆平安無事的消息,忽然心中一動,掌心突然出現(xiàn)了一本冊子,上面寫著金陵十二釵幾個字。
薛寶釵翻開這冊子,里面畫著各個女子的模樣,還有一些字跡,但是薛寶釵卻看不懂這字跡。
正翻看之時,忽然察覺這冊子產(chǎn)生了變化,厚度似乎不太一樣了。薛寶釵將冊子合上,發(fā)現(xiàn)冊子的封面已經(jīng)變成了記憶之書四個字。
再往后翻,十二釵正副冊的人物畫像之后,出現(xiàn)的乃是一個男子的畫像,旁邊仍然有字跡,薛寶釵看不懂。正欲從這男子畫像的衣物中識別他的身份時,忽然從天而降一道明光,穿透了屋頂,照亮了室內(nèi)。
小草發(fā)著光芒,在她眼前浮起,說道:“是時候該送你走了,你需要再留幾日,與你想要的人道別嗎?”
薛寶釵微微一愣,隨后道:“不需要了,多謝你。”
那小草促狹一笑:“今日過后,大家都以為你飛升了。”
薛寶釵也笑了笑,迎著明亮的光柱消失在了匆匆來人的眼前。
……
……
好悶,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令人喘不過氣來。
薛姚混沌的神智逐漸恢復(fù),一睜眼,眼前卻是一片漆黑。
她想撐著身子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動似乎有些受限,薛姚先行抬起了右手,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都是泥土,這才有功夫看著自己現(xiàn)在的情形。
她竟然整個身子都被埋進了土里,面前有掙扎的痕跡,她的頭至少是露出來的,但胸口仍被泥土壓著,所以才會感覺到一陣窒息。
一邊接受這具身體的記憶,薛姚一邊掙扎著從泥土里爬了出來。
“咳咳。”就連鼻息間也盡數(shù)是泥土與沙塵,薛姚猛烈的咳嗽起來。
因為腦海中的記憶,她猛地捂住嘴唇,她現(xiàn)在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
“我是叫……上官丹鳳?”
感謝薛姚看過的雜書夠多,借薛寶釵身體帶來的超強記憶,她清晰的記得這個名字是出現(xiàn)在哪部小說里面。
“竟然是陸小鳳傳奇……”
好不容易從坑里爬出來,薛姚實在是太累了,連忙坐在一旁,神念一動,便出現(xiàn)了那本記憶之書,再次翻開,在之前瞧見的那個男子的畫像之后,又出現(xiàn)了一個男子的畫像,那是一個胡子像眉毛一樣,穿著一件大紅披風(fēng)的英俊男子。
“這就是陸小鳳了?前面這個男人是誰?”
薛姚有些疑惑,但這個男子身上并沒有特別明顯的特征,沒有帶著劍,沒有穿著特定的服飾,只是手上拿著一把折扇,看起來像是公子哥一樣。
不明白,薛姚也就不想了,她開始翻找起那小草留給她的寶玉空間的東西來。
現(xiàn)在的薛姚渾身狼狽,但她竟然從寶玉空間里翻出了一把鏟子,還有衣服。
薛姚先拿出鏟子,將她爬起來的土坑填平,又踩了踩,隨后又拿出一件披風(fēng)披在身上擋住了自己狼狽的模樣。
這才有功夫打量四周的情況,她像是被埋在了一個富貴人家的后花園處,之所以是富貴人家,乃是這旁邊種著不少的樹,看起來郁郁蔥蔥,十分茂盛,倒像是山林一般了。
可是不遠處又是假山造景,還有水池,若說是山林,恐怕山林間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自然景色吧,這樣的造景也就只有人力而為了。
并且薛姚就站在這里,竟然望著那假山望不到房屋,說明這處園子十分的寬闊,薛姚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腳下這塊被鏟平的地面。
因為旁邊就是進入小樹林的路,樹根從地下鉆起,蜿蜒曲折的盤在地面,顯得這處不是十分的顯眼了,只需要一場雨,便能將這些痕跡都沖刷完。
“滴答滴答。”
正想著只需要一場雨,滴答滴答的雨點便落了下來,薛姚連忙從空間里拿出一把雨傘,這雨便如同正在等她一般,等她一打開雨傘,這雨便傾盆而下。
在暴雨的沖刷之下,薛姚爬出來的土坑再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痕跡了。
薛姚深深吐了一口氣:“我似乎沒有武功啊……”
第39章
上官丹鳳是誰?
感謝薛姚的記憶和這具身體的記憶,薛姚確認(rèn)了此上官丹鳳就是陸小鳳傳奇中的上官丹鳳,只是現(xiàn)實的情形和書中的依舊有所不同。
在這具身體的記憶中,她是金鵬王朝的公主,但金鵬王朝已經(jīng)滅國,她跟隨父親隱居在此,父親雖然已經(jīng)不是一個國家的掌權(quán)者,卻依舊保留著奢靡的愛好,導(dǎo)致他們?nèi)缃裆畈⒉蝗绫砻嫔夏前愎怩r。
因為上官丹鳳十分貌美,但卻不會武功,于是便安排了她的堂妹上官飛燕跟在她身邊,這世道只有貌美卻沒有武功,只會是禍害。
正因為如此,明明兩人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姐妹,地位卻天差地別,她那表妹日益嫉妒她,于是終有一天將上官丹鳳殘忍殺害。
上官飛燕還妄圖將上官丹鳳的臉剝下來,做人皮面具,只是在施行之時,被她們的妹妹上官雪兒差點撞見,所以只好放棄了這件事,匆匆將上官丹鳳掩埋。
既然已經(jīng)掩埋了,想來尸體腐爛的很快,上官飛燕應(yīng)該不會在挖開她的埋葬之地再來取她的人皮了,所以她暫時是安全的。
薛姚又觀察了一下四周,確認(rèn)了這處埋藏之地,沒有被做什么標(biāo)記,大雨一沖刷,再過些時日,便不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塊兒土地,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但是她現(xiàn)在不能回去,上官飛燕想殺她易如反掌,她不能再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但這個世界會武的人太多,憑上官丹鳳的美貌,她若是沒有靠山,只能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
想了一圈,薛姚決定去碰瓷,至于碰瓷的人選,那當(dāng)然是天底下最心善的花滿樓了。
……
……
這段時日進入雨季,花滿樓正在他的小樓里飲酒,當(dāng)然,不只是他一個人,還有他的好朋友陸小鳳。
窗外的雨聲滴滴答答,雨下個不停,煩人的很。陸小鳳出現(xiàn)在花滿樓小樓里的頻率都高了不少,因為雨天,人們都不喜歡在外晃悠。
忽然之間,陸小鳳的眉毛動了動,眼尾一挑,陸小鳳對著花滿樓道:“你這地方可真是夠熱鬧的,什么時候來都能碰上有趣的事。”
說這話自然是有原因的,花滿樓的小樓大門常打開,是為那些尋求幫助的人敞開大門,時常有人上門求助花滿樓。
這條街上的人都是曾被花滿樓幫助過的人,所以即便他有時候不在這里,也有人照看他樓中的花花草草,這也是花家人放心他一個人獨自住在這小樓的原因之一。
往日里來求助的人都有人引導(dǎo)著上門來,如今這般喧嘩的倒是稀奇事。
花滿樓自然也聽到了動靜,有些無奈的對著陸小鳳道:“你請自便,我先去看看。”
陸小鳳自然不會就這樣坐著,湊熱鬧也是他的習(xí)性,于是陸小鳳起身慢了一步,輕功飛了出去,誰知下一秒,花滿樓便察覺陸小鳳身旁的氣息一滯,似乎是突然之間頓住了腳步。
這倒是有些稀奇了,是什么人能讓陸小鳳湊熱鬧的腳步都停了下來?
花滿樓緩緩的走了出去,風(fēng)中帶來了一陣淡淡的清香,似乎來人是一位女子,聽周圍的動靜,還是一位貌美的女子。
花滿樓還未說話,那女子便幽幽的嘆道:“你便是花滿樓嗎?”
聲音略帶些疲憊的沙啞,可是仍舊不損耗那嗓音的柔軟動聽,只單單聽到這聲音,便能想象這女子是一位如何溫柔又絕色的女子。
被她念著的名字,便好似是世上最動聽的樂器碰撞而響起的音節(jié),惹得人心中動搖。
不等花滿樓回答,那女子便又嘆道:“看來,我確實是求不得公道了。”
這話聽得人滿心疑惑,花滿樓溫柔的問道:“這位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難事,需要求什么公道?”
陸小鳳連忙回神接話道:“姑娘的公道又與花滿樓有什么關(guān)系?怎么就求不得公道了?”
這女子正是如今頂著上官丹鳳的臉的薛姚,頂著上官丹鳳絕色的臉,薛姚即便帶了面紗行走在路上,也十分的不安全,還好小草在空間里給她塞了夠多的迷藥,普通有內(nèi)力的人隨隨便便就能放倒,薛姚靠著這些迷藥才能安全的摸到了鏢局。
雖然不知道這個鏢局是什么鏢局,但薛姚偷偷的觀察了半日,這鏢局的生意不錯,門面也很大,應(yīng)當(dāng)是值得信任的。
只是鏢局押鏢有自己的規(guī)矩,薛姚想了想,也沒有拿出什么真正的值錢物品給人押送,掏了一個骨灰盒出來,找上鏢局,編了個故事,請他們將自己送到花滿樓的小樓處。
誰知這鏢局竟然也是花家的產(chǎn)業(yè)。
薛姚說,自己被一名男子誘騙私奔,這等事對于女兒家乃是一樁丑事,所以她被逐出家門,如今無依無靠,只得拜托鏢局去尋花滿樓,但是為什么尋花滿樓,乃是因為這位男子謊稱自己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花滿樓。
如今的花滿樓還沒有跟著陸小鳳一起享譽天下,旁人自然也不知道太多關(guān)于他的信息,薛姚編造的故事一下子就引起了這鏢局的注意,薛姚也知道多說多錯的道理,在編造故事的時候并沒有說這名男子還是失明的人,因此,這鏢局便以為是一男子偽裝花家七公子的身份招搖撞騙。
跟薛姚了解一番后,還是答應(yīng)將薛姚護送到花滿樓的小樓中,這等顯而易見的騙局,想必這位姑娘一見到花家七公子,便能明白她是被騙了。
薛姚在得知這鏢局與花家有關(guān)系時,心中也是十分詫異,慶幸自己沒有編造太多花滿樓的特征,不過她也只是為了碰瓷撞上花滿樓,因為接下來上官飛燕也會找到他們,不解決上官飛燕,她根本無法作為上官丹鳳生存下去。
而她也無法隱姓埋名,因為上官丹鳳這張臉,注定她無法就這樣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女子生活下去。
陸小鳳是個浪子,行蹤難定,而花滿樓卻有固定的地方,他是一個善良又溫柔的人,如果薛姚坦誠自己的麻煩,花滿樓是一定會無條件的幫助她的。
不過現(xiàn)在兩人竟然在一塊兒地方,那正合了薛姚的意。
聽到花滿樓和陸小鳳的話,薛姚只默默低下頭,流下了眼淚。
美人垂淚,在風(fēng)雨中單薄的身姿搖曳著,任誰看了都得說一句心疼。
護送薛姚的鏢師不等薛姚再說話,便主動上前輕輕解釋了這一切。
等到那鏢師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跟花滿樓和陸小鳳說明白了,薛姚這才擦了擦眼角,輕聲道:“雖然來之前我已經(jīng)明白是那賊人冒名頂替花公子的身份招搖撞騙,可是我心中仍有一絲期待,現(xiàn)在見了花公子,我便知道那賊人果然是冒充的,他那樣的人如何能比得上花公子這般風(fēng)光霽月呢?”
溫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的柔弱女子,總是會惹人憐惜的,陸小鳳也忍不住柔了聲問道:“姑娘說因那賊子你如今已被逐出家門,這之后可怎么辦呢?”
“恕我多嘴,我瞧姑娘似乎手無縛雞之力,可姑娘又生的實在是天姿國色,若是孤身一人在外,恐怕會招惹來不少小小的覬覦。”
聽了這話,薛姚慘淡的一笑:“公子是好意,我自然是知道的,事實上,若不是托了鏢局,我恐怕也無法平安的走到這里來。”
薛姚的眼中露出茫然和脆弱:“天下之大,我也不知道何處是我的容身之處。”
瞧著這姑娘的模樣,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既然狠心能將她逐出家門,恐怕也不會輕易的原諒她。
如花滿樓這般家世的人更是明白,越不是普通的人家一旦做下了決定,越是難以更改,于是將這位姑娘逐出家門的舉動,怕是就算外人上門解釋也難以改變這樣的結(jié)局。
花滿樓聽到陸小鳳的話,也是明白這位姑娘不但沒有武力,十分柔弱,更是長得極其貌美,陸小鳳的紅顏何其之多,他都說出這位姑娘天姿國色的形容來,恐怕這位姑娘是真的長得十分出色,如此一來,她若是孤身一人沒有庇佑,恐怕真的不太安全。
花滿樓于是輕聲道:“姑娘既然來尋我求公道,那人冒充了我的身份騙了姑娘,我自然也該擔(dān)一份責(zé)任,不如姑娘先留在這里,待我找到那賊人為姑娘找回公道如何?”
直接邀請這位姑娘,在這里沒有理由確實不太合適,但要說以為她討回公道,讓她暫住倒也是可以的。
薛姚有些猶豫,那鏢師勸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姑娘在這里住,既安全又沒有人會多嘴說些什么。”
這一處都是熟悉花滿樓的人,自然對花滿樓的人品十分的信任,小樓里住進了一位漂亮姑娘,大家也不會多嚼什么舌頭根,說些什么難聽的話。
何況花滿樓想要幫的人,花家怎么能干看著不搭把手呢。
薛姚猶豫了一瞬:“公子多慮了,我并不是擔(dān)憂別的什么,既然敢走出家門,自然也不會在意那些流言蜚語,我只是怕麻煩了您。”
“那人本就是招搖撞騙之輩,已經(jīng)壞了公子的名聲,叫我誤會找上門來,怎么能是公子的責(zé)任呢?”
“若是公子能幫我討回公道,那自然是最好的。”
說著,薛姚頓了頓,從袖子中掏出一個拳頭般大小的寶珠,上前幾步輕輕拉住花滿樓的袖子。
花滿樓尚在怔愣之中,他還以為這位姑娘是什么書香人家的女子這才會因為這點事情被逐出家門,誰知這姑娘的行為舉止十分大膽,叫他一時之間有些愣住了,直到手掌心傳來冰涼的觸感,他才回過神來。
“姑娘,你這是……”
第40章
掌心中的觸感告訴他,這是一枚價值連城的寶珠,花滿樓一時之間對她的身份產(chǎn)生了疑惑,但體貼的并沒有在此刻問出來。
薛姚將寶珠塞在了花滿樓的掌心中,對著花滿樓道:“我身無長物,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感謝花公子,這物件便當(dāng)作給花公子的謝禮吧。”
陸小鳳在一旁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這寶珠怕是價值連城,姑娘還能說自己身無長物?”
薛姚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寶珠雖然珍貴,于花公子來說,怕是沒什么太大的用處吧。”
花滿樓這才反應(yīng)過來:“姑娘不必如此,既然說了此事有我的一份責(zé)任,我定然會幫姑娘到底,姑娘并不需要給我這等報酬。”
薛姚輕輕的笑了一聲,如同潔白的絨毛一樣撫得人心癢癢的:“我給出去的東西便不會再收回來了,若公子覺得這不是報酬,那便是我住在公子這里的伙食費吧。”
花滿樓還想再說些什么拒絕,陸小鳳卻瞧出了薛姚神色的堅決,連忙抓著花滿樓的手,大聲道:“哎呀,大男人唧唧歪歪的做什么?既然這位姑娘說了是伙食費,那你便好好照顧姑娘就是了,這伙食費怕是供一輩子都給夠的。”
這姑娘看起來財大氣粗,不像是缺這黃白之物的,花滿樓自身也不缺,兩個人何必為這東西爭來爭去的。
陸小鳳對著那一旁的鏢師說道:“既然人已經(jīng)送到了,我們會好好照顧這位姑娘的,你們便先走吧。”
薛姚在進來之前已經(jīng)將鏢師的錢財付過了,這會兒聽到陸小鳳的話,也轉(zhuǎn)頭對著鏢師道:“多謝各位鏢師護送了我一路。”
那鏢師抬手便告辭著:“既然人已經(jīng)送到,那我們就先離開了。”
那鏢師轉(zhuǎn)頭對著花滿樓告辭道:“七公子安好,我們便先回去了。”
花滿樓點了點頭:“各位慢走。”
將旁的人打發(fā)走了,陸小鳳這才上前圍著薛姚轉(zhuǎn)了一圈,像一只開屏的公雞一般仰著頭,問道:“還沒有請教姑娘的名字?”
薛姚笑了笑,回答道:“我知道你是花公子的好朋友陸小鳳,在路上的時候,花家的鏢師與我說過一些,在下薛姚,今后便多麻煩花公子了。”
花滿樓回答道:“薛姑娘客氣了。”
陸小鳳連忙也回答道:“不麻煩,不麻煩。”
“對了,薛姑娘既然要找那個騙子,那他可有什么比較明顯的標(biāo)志之處?”
薛姚頓了頓,隨后道:“他……會武功,一表人才,性格孤傲,寫的一手好字,若說有什么特殊之處……我著實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每一項都可以稱得上特別。”
這樣的描述倒教人有些出乎意料了,之前說他用花滿樓的身份招搖撞騙,原本陸小鳳和花滿樓還以為那是一個類似于書生樣子的花言巧語的人,才能騙到薛姚這樣的似乎是書香人家的閨閣小姐,但是從她的描述之中來看,似乎并不是如此。
陸小鳳有些疑惑的問道:“薛姑娘是如何知道他會武功的?平日里對會武功的人也有接觸過嗎?”
薛姚頓了頓道:“我家并非是什么書香門第,我們常年隱居,家族中也有人習(xí)武,我的堂妹便會劍術(shù),那人也會劍術(shù)。”
“所以我并非對武功一無所知,只是族中規(guī)矩,我并不需要習(xí)武,而家父也不愿意讓我習(xí)武,所以我才沒有武功,但是我卻是知道的。”
“那人的武功應(yīng)當(dāng)不算差,不是什么三腳貓的功夫,不然我也不會輕易的被他給騙到,只是我們家族常年隱居,對外面的情況,我自己知曉的并不多,并不知道他說自己是江南花家七公子的身份,乃是假冒的。”
“我也著實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假冒,因為他無論是什么身份,對我來說都沒有什么區(qū)別,我看中的只是他這個人而已。”
花滿樓忽然問道:“你的堂妹修習(xí)劍術(shù),那那人與你堂妹相比,如何?”
薛姚想了想,隨后回答道:“他的武功應(yīng)該在我堂妹之上,他們曾經(jīng)比試過。”
陸小鳳不禁皺了皺眉,問道:“說他帶你私奔,以薛姑娘的家庭關(guān)系,應(yīng)當(dāng)不會光明正大的出現(xiàn)在薛姑娘家里才是,怎么還會見過薛姑娘的堂妹呢?”
薛姚啞然,臨時編造的謊言經(jīng)不起推敲,她的本來目的也不是為了讓他們?nèi)プ粉櫮莻男人。
當(dāng)然,那個男人也是真實存在的,她見過上官飛燕的身邊出現(xiàn)過一個男人,她們還一起切磋,比試劍術(shù)。
正因為有這樣一個人存在,所以薛姚才選擇了這樣一個謊言來編造,畢竟謊言要半真半假,有這樣一個真正的人物依據(jù)來支撐,才能顯得故事靠譜。
薛姚并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畢竟拜倒在上官飛燕的裙下的男人實在太多,又太過容易,上官丹鳳并不會去過問這些。
薛姚只得裝作沉思的樣子,隨后皺了皺眉頭道:“我之前以為我和我的堂妹關(guān)系還不錯,所以這件事并未隱瞞她,但現(xiàn)在想來,他們比試之時,似乎對于對方的招式有些熟悉。”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先認(rèn)識那個男人,還是那個男人本就和我堂妹先認(rèn)識,隨后才認(rèn)識的我,只是若他和我堂妹先認(rèn)識,為什么在我面前裝作不認(rèn)識呢?”
陸小鳳道:“薛姑娘,恕我直言,您隨手便能拿出這樣一枚寶珠,想必家底殷實,應(yīng)當(dāng)是巨富之家,那這樣的財富是屬于您的父親,還是您的父親和兄弟共有呢?”
薛姚并不遲疑的回答:“因為我家族的傳承習(xí)俗,家中一切自然都是屬于我父親的。”
“這樣便說得通了。”
陸小鳳嘆了口氣,他行走江湖的時間不算長但也不會短,遇到的事也多如牛毛。
“薛姑娘應(yīng)該還有別的事隱瞞我們吧?”
不然她一個弱女子,即便家族隱居,被逐出家門,怎么會連一個幫她和保護她安全的人都沒有,薛姑娘身上的財物并不少,一瞧著便不是私自攜帶能帶出來的,既然如此,那只能是趕她出家門的人,并不在乎她帶走了多少財物。
既然連這個也不在乎,那么他們趕她出家門,只是對她的唯一處置,讓她不再是他們家族的人,如此一來,怎么會沒有長輩和兄弟姐妹再幫她一把,以至于讓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貌女子獨自行走在外?以這位薛姑娘表現(xiàn)出來的性子,她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與家人的關(guān)系太差才是。
何況她之前帶著面紗還能說是為了自身安全著想,可是既然找到了鏢局,有鏢師護送,她也依舊藏著自己的容貌,可是美人的身段是藏不住的,說明她真正要藏的,并不是自己的美貌,而是她的這張臉。
“薛姑娘為什么要隱藏面容呢?是因為怕熟悉的人看見嗎?”
薛姚幽幽的嘆了口氣,輕輕解下了面紗,花滿樓清晰的聽到陸小鳳輕吸了一口氣,接著,薛姚悠悠的彎了彎腿,行了個在上個世界中,薛寶釵在宮中學(xué)的禮。
這個儀態(tài)是十分唬人的,至少,陸小鳳輕輕的嘶了一聲,似乎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
薛姚微微一笑:“既然花公子已經(jīng)承諾幫我,想來陸公子應(yīng)該也不會半路拋下我不管了吧。”
陸小鳳哀嘆一聲拍了拍花滿樓的肩膀:“你做的好事,可是給我們倆找了一個大麻煩呀。”
這樣一位美人,身家豐厚,儀態(tài)高貴,如今卻孤身一人,找上了他們,陸小鳳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她遇見的不會是什么輕而易舉便能解決的小事。
只是花滿樓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的事,即便是被這位姑娘動了心眼算計來的,可是她需要幫助也是真的,因為她現(xiàn)在展現(xiàn)出來的柔弱,沒有武功,空有財富,這些對她孤身一人來說只能算危險的外在都是真的,那花滿樓就絕不會反悔自己做下的承諾。
那作為花滿樓最好的朋友,陸小鳳也一樣,他并不會因為這位姑娘之前編造的謊言而拒絕她的求助,因為她現(xiàn)在的無助是真實的。
所以陸小鳳也只是說了這一句話,接著便繼續(xù)問道:“薛姑娘既然相信我們,不如坦誠一些,將事情都告訴我們,這樣我們也好幫助薛姑娘。”
陸小鳳和花滿樓的人品,即便這里不是書籍而是現(xiàn)實,但薛姚覺得,自己還是信得過的。
可是要完全坦誠,卻又有很多東西不好解釋,比如上官丹鳳完全不會接觸到的消息、人或者事。
何況她要怎么在現(xiàn)在的朝廷之下,對眼前的人說,她是金鵬王朝的公主,請他們?yōu)榱私瘗i王朝家族內(nèi)部的事插手,雖然金鵬王朝已經(jīng)滅國,但是異國之事,畢竟是敏感的話題。
當(dāng)初書中的上官飛燕讓他們牽扯其中,也是使了手段,并且先扯上江湖之事,才將人綁住的。
要知道,上官飛燕找上陸小鳳的時候,陸小鳳的第一反應(yīng)可是想跑路的。
薛姚沉默了半晌,最后開口道:“我并非有意隱瞞……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薛姚想,撒謊總會被識破,那株仙草認(rèn)為她是在歷劫紅塵,想來是看到了什么才會這樣認(rèn)為。
這不是她帶著記憶穿越的第一個世界,應(yīng)該也不會是最后一個,至少,她應(yīng)該在每個世界有所收獲,有所成長,這里是武俠世界,人命如草芥,手無縛雞之力便如同待宰的羔羊,沒有足夠強的力量,就要有足夠強的心智。
換言之,要夠狠。
要讓謊言不被戳破,上官飛燕總歸是要死的,不如讓她來動手。
“事實上……那名故意出現(xiàn)在我身邊的男子,是我的堂妹上官飛燕故意安排在我身邊的,為的是騙取我的信任,隨后拿到能夠掌控我們家族財富的鑰匙。”
“這其中牽扯到了好幾位江湖名宿,若是傳出風(fēng)聲,怕又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