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外甥?!”
“滅您滿門???”
廿六不可置信。
他外甥明明乖巧聽話,超討人喜歡的!
怎么到了這老農(nóng)口里,就成了看上他家外孫女后強搶民女不成,于是先奸后殺再把人曝尸荒野,之后為防他家人上告,還給他們?nèi)蚁露卷槺銑Z了他家良田的孽畜了?!
這等荒唐事,怎么可能是他外甥干的???
然后,老農(nóng)就掏出了如山鐵證。
然后,趕來的他外甥就笑嘻嘻求舅舅饒他一命,保證自己今后會乖乖的,也一定會料理好這老農(nóng),不讓他污了元帥府的名聲。
廿六:“……”
這進退維谷的一幕,天蓬元帥見了,都不覺嘆氣。
廿六這場試煉的全程直播看到此處,他雖還在嘴硬,卻也不禁暗暗佩服這人族小伙子,哦,不,小丫頭。
可這一關(guān),他看廿六是難過了。
廿六的家人都被妖族害了,現(xiàn)在除了他兒子,就剩下這么個他二姐的遺腹子,還是他親手給帶大的。
這等血脈親情,廿六當(dāng)真能大義滅親?
而要是他為親者隱,那將來就不配為鎮(zhèn)壓三界妖魔的天將!
這場考試,他算是功虧一簣了!
這個道理,天蓬自認自己是最懂得,否則,他也不必總是為天兵中某些愛和下界來往的妖族暗中遮掩了。
意識到了這一關(guān)的艱難,天蓬冷笑一聲,對主持著大典的嫦娥嘲諷道:“這一關(guān)好生歹毒!就不知,是哪位大才設(shè)下的?”
“是龍吉大公主設(shè)下的,”嫦娥淡然應(yīng)答,“陛下和娘娘當(dāng)日能大義滅親下旨懲處云華長公主,天庭眾神自然也應(yīng)緊隨其后,有為公無私之心!”
她輕飄飄掃了眼天蓬,譏諷道:“怎么,天蓬元帥有什么不解嗎?”
天蓬、天蓬狼狽別過臉。
要是別的神仙,他還能嘲諷對方自己是否能做到大義滅親。但玉帝和王母當(dāng)日已然是當(dāng)真下旨懲戒了云華,更是險些派出天猷去滅其滿門。
做到這種地步,自己哪還有能摘指的!
御座之上,豎起耳朵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來回觀察考生的玉帝,也順帶聽到了這話,登時滿意頷首。
沒錯,朕都能大義滅親了,爾等又憑什么例外?
不錯,又是成為天庭模范的一天!
考場里,廿六的外甥還在嬉皮笑臉:“舅舅,您就放心吧,我肯定處理得神不知鬼不覺!”
廿六靜靜聽他說了半晌,見旁座上老農(nóng)神色愈發(fā)忐忑驚慌,遂溫言對老農(nóng)道:“您且安心。”
再瞥了眼怔然的外甥,他轉(zhuǎn)頭問歸來等候的親衛(wèi):“可都查清楚了?”
親衛(wèi)看也不看怔然的元帥外甥,奉上數(shù)張按著血手印的紙,恭敬道:“俱已查明。”
接著,就開始對廿六一一稟報他外甥這些年犯下的惡事——
最初,他還只是試探性地調(diào)戲街上豆腐西施、在將軍府賬房多支取銀兩。
等廿六成為元帥后,發(fā)覺無人敢得罪他這個“皇親國戚”,又開始玷污了良家婦女后強納她們?yōu)樾℃敢插手元帥府給老兵們的撫恤金。
這兩年養(yǎng)著一大家子小妾入不敷出了,于是進一步強取豪奪老百姓們的田產(chǎn)……
親衛(wèi)一樁樁一件件回稟給廿六,樁樁證據(jù)確鑿,件件觸目驚心,老農(nóng)聽得淚如雨下,外甥聽得啞然惶恐,廿六聽得臉色卻愈發(fā)平靜。
他轉(zhuǎn)過頭,平靜地問外甥:“你可有要辯駁的?”
“這,我,”外甥囁喏不語,顯然也知道就算舅舅能容忍其中一件事,這么多事一下子涌出來,也太聳人聽聞了些。
廿六又問親衛(wèi):“為何這么些年,這些事竟都沒傳到我耳朵里?”
他語氣平淡,親衛(wèi)卻不敢輕忽。元帥耳目被堵塞,他們這些親衛(wèi)難辭其咎,元帥這是在問他的罪啊!
他連忙跪下,叩頭請罪:“是屬下無能,未能及時察覺。”
不過,該為自己分辯還是要分辯的:“這些年,府中密探盡數(shù)而出,為剿滅妖族做準(zhǔn)備。而府中事宜,您交由了親眷打理。”
“前些年都由前夫人打理,但她乃是妖族,自然巴不得為我軍添亂。而近些年,打理府中的,是……”
聽到這里,廿六明白了。
當(dāng)年為了讓那母狼妖掉以輕心,他是當(dāng)真將后院之事托付給了她。
再之后,公主嫁過來不久就擔(dān)起了安撫百姓的要務(wù),時常不在府中。這兩年打理全府上下的,乃是自己的好大兒啊。
“爹!您就寬恕了表哥吧!”
巧得很,得到消息的廿大郎也到了。
他人還未到聲先至,語氣中充滿了對親人的擔(dān)憂之情:“他是咱們唯一的親人了,就算犯了再大的錯,也請您看在血脈至親的份上,寬恕了他吧!”
廿六掀起眼皮,待他進了廳,一個眼神,左右親衛(wèi)就按住了自家少爺。
廿大郎驚慌喊道:“爹!這是為何?!”
廿六把一疊紙洋洋灑灑撒到他面前,平靜道:“別急著叫爹,你先回答我,你表哥干的事,你知道多少?”
廿大郎被親衛(wèi)壓著一張張看過去,不知是因頭朝下臉貼地的姿勢太過恥辱,還是被紙上的字字血淚所刺痛,他臉色漲紅,眼眶里出現(xiàn)了與自家表哥相似的驚恐。
廿六等他看完了外甥的罪狀,一磕茶杯:“說!你知道多少?”
茶杯磕在桌上的聲音不大,座下幾人的身子卻都不由一抖。
廿大郎強笑道:“爹,我只知表哥闖禍了,真不知他闖了這么多大禍啊!”
“還算聰明,”廿六聞言,嗤笑一聲,“比你表哥強,知道這罪不能認。”
而就在廿大郎微微松了一口氣時,獰笑一聲,吩咐左右親衛(wèi):“按住他,取我鞭子來!”
就在廿大郎不可置信企圖掙扎之時,廿六一鞭子抽到他臉上:“你以為這么說,就能給自己脫罪嗎?!”
“我常年征戰(zhàn)不在府中,你卻不是!你表哥納了這么多小妾,插手老兵撫恤,你就真的不知?!”
“就算你不知,”廿六冷笑一聲,又是一鞭子,將其兩頰抽出了對稱血痕,對廿大郎失望道,“我將府中內(nèi)務(wù)托付給你,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今日連這點小事都約束不好你表哥,你要我怎么相信,來日你有能耐,能撐得起你老子我的家業(yè)?!”
這話一出,涉及繼承權(quán),廿大郎頓時慌了,躲也不躲鞭子了,連連叩首:“孩兒知錯了!請爹責(zé)罰!請爹責(zé)罰!”
自然,不必他說,廿六也饒不了他,“噼里啪啦”又是十幾鞭子下去。
隨手將抽斷的兩截鞭子丟在一旁,廿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語氣淡漠吩咐親衛(wèi)道:“把他帶回府里,傳下去,少爺受了風(fēng)寒,半年之內(nèi)都得臥床養(yǎng)病。”
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去給公主傳個話,這府里的內(nèi)務(wù),就先辛苦她了。”
料理完了幫兇,他的視線,轉(zhuǎn)移到了主犯身上。
而主犯,他的親外甥,早已嚇得抖如篩糠,面如土色了!
連自己親兒子都能這般懲戒,那自己這個區(qū)區(qū)外甥……
目光中溢滿絕望之色,他連連叩首:“舅舅!求您了!我知道錯了!我愿意受罰!您饒了我性命吧!”
說著,他還屁滾尿流爬過去撿起鞭子,呈到廿六身前:“您打我吧!打我吧!求您了舅舅!”
不同于廿六長年征戰(zhàn)沙場磨礪出的黑臉糙皮,他外甥雖也學(xué)武,但自小養(yǎng)在他府里,卻是養(yǎng)出了一張又白又嫩的臉皮。
此刻他“咣咣咣”往地上砸腦袋,沒一會兒就砸出了滿臉血色,映在他嫩白的臉皮上,顯得格外慘烈。
廿六伸腳,以長靴尖輕抬起外甥顫抖不止的下巴,淡漠道:“你知道錯了?那你說,你錯哪了?”
在外甥支支吾吾說“不該恃強凌弱、有辱門楣”之后,他驀地笑了,猛然將外甥一腳掀翻在地。
轉(zhuǎn)身坐在堂上,廿六獰笑道:“我來告訴你,你錯在哪兒了!”
“你說你有辱門楣,你有辱了什么門楣?!”
“你以為你是誰!天王老子的兒子?還是皇帝老兒的親孫子?”他目光嘲諷,“你就是個村夫之子!你的爹!你的娘!你的爺爺奶奶!姥爺姥姥!全都是農(nóng)民!”
“怎么?你從農(nóng)家搶奪人家閨女、農(nóng)田的時候,很得意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元帥府的少爺,很威風(fēng)是不是?!”
“我告訴你,”廿六一拍桌子,嚇得外甥大驚失色,“你忘了本!”
長嘆一聲,他無比失望地搖頭:“你不愛習(xí)武,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也就算了。我憐惜你自幼體弱,又不似我因妖族而家破人亡,故而索性任你去了。”
“可我沒想到,你竟然成了這等紈绔!”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的紈绔,也是我最痛恨之輩?!”想到恨處,廿六鷹目泛起晶瑩水色,“你以為,我的親爹親娘——你的姥姥姥爺,為何會居住在那么容易被妖侵襲的山下?”
“就是因為,當(dāng)初就是你這樣的紈绔,要強奪你姥爺?shù)奶铮獜娬寄憷牙训娜税。 ?br />
他眼底猩紅,看向外甥的眼神再也沒有了絲毫溫情,嗤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竟變成了這樣的惡徒!”
搖了搖頭,廿六神情淡漠,徑直走過外甥身邊,負手離開了此地。
而他背后,心知自己會是什么下場的青年,面無血色,委頓在地。
第二日,城中菜市口,百姓投了一筐又一筐的爛菜葉子,混合著千刀萬剮后的血肉和骨頭架子,被埋進了廿六姐夫家的祖墳。
三日后,正因當(dāng)眾自罰受鞭而養(yǎng)傷的廿六,迎來了匆匆趕回城的公主。
廿六趴在床上,輕聲寬慰她:“無事,不過幾鞭子,我還受得住。他犯了錯,我有不察之過,受罰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
公主仰起頭咕嘟咕嘟灌完一壺茶,看也沒看他的傷口,肅容道:“皇帝病重,宮中有異!”
“什么?”廿六一個激靈從床上蹦起來,披上件衣服就走,“還有這等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廿六:大義滅親!不愧是我!
第72章
一夜廝殺后,皇宮里彌漫著血氣,熏得人惡心。
老皇帝躺在床上,雙目直勾勾望著房梁,胸口艱難起伏著。
“吱呀——”殿門被推開,徐徐露出門外的天光,和一道緩緩而來的提刀人影。
老皇帝下意識瞇了瞇眼后,側(cè)頭看去,見那人不是自己期待的人選,不由顫栗了起來:“你,你這亂臣賊子!”
刀鋒劃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音,廿六沒有出聲。
他側(cè)走一步,讓出了背后的公主。
老皇帝眼中冒出驚喜的光:“好,好孩子,原來是你——”
“哎,”公主抬起不染纖塵的長袖,掩唇一笑,“父皇,別高興得太早,不然驚喜落空,你可就是死不瞑目了。”
老皇帝驚疑地望著她,強自鎮(zhèn)定道:“你不要忘了,你是皇室公主!”
公主沒理他,左右看了看,終于有殿內(nèi)機靈的小太監(jiān)快步搬來了把椅子。
恣意坐在椅子上,她才慢悠悠道:“那父皇以為,我該如何做呢?”
“是妄圖以一人之力對抗他幾十萬大軍,最后不自量力被亂刀砍死?”
“還是披上公主儀制,從城頭一躍而下,讓他今后縱然坐擁這萬里江山,也只能獨自懷念再也見不到的我,終生孤寂蕭瑟,肝腸寸斷?”
公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們男人嘛?”
“當(dāng)初先皇后過世時,你口口聲聲說和她伉儷情深,一副恨不能隨她而去的模樣。可不到十一個月,李嬪就誕下了二十八弟。”
公主“嘖嘖”兩聲,玩味道:“算了算,你的深情,也不過就半個月而已嘛。”
“再之后,這為你誕下龍子的李嬪,就在伴你出游時不幸被妖族一同擄走,還被你主動送給妖族去行了什么牽羊禮。”
“可笑的是,”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悲哀與感同身受,公主輕聲道,“妖族沒有殺她,可在你們被老元帥救回后,她竟然死在了你手上。”
“而原因是——你嫌她臟!”
“多可笑啊,你沒嫌送妻女給妖族淫樂的自己臟,沒嫌害十萬護駕大軍枉死的自己臟,沒嫌致千萬百姓民不聊生的自己臟,竟然嫌一個被自家良人送人的弱女子臟……”
羽睫輕顫,公主出神地望著幽幽燃燒的燭火,喃喃道:“幸好啊,我那時也不過幾歲,母妃又不受寵,被皇宮上下都遺忘了,才逃過一劫。”
“不然,幾年前,你怕是就連要找個公主來拉攏老廿,都找不到了。”
“那可怎么辦呢?我的好父皇,你還不得憂慮地連夜夜,御,十女,以安撫你那顆脆弱的心吶。”
被翻出了黑歷史,老皇帝急得連嗆幾口,緩了許久后,才漲著臉呵斥她:“放肆!目無尊上!你放肆!”
“是啊,我放肆,”公主驀的站起身,走到床邊,看著老皇帝隱露驚恐的臉色,含笑道,“難得能在父皇面前放肆一回,你就懂點兒事,忍了吧。”
“畢竟,這么多年了,我忍你刻薄寡恩枉為人父,嬪妃們?nèi)棠慊囊鶡o度枉為人夫,臣民們?nèi)棠惚╈鍤埮巴鳛槿司痰脡蚓昧恕!?br />
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老皇帝又青又白的臉皮,旋即抽身而去:“也該你忍一忍了。”
“哦,對了,”她止住腳步,側(cè)過臉,低聲問,“父皇,為什么你都這么惱怒了,還不呵斥我的名字呢?”
老皇帝怔住了。
他艱難地舉目望去,老眼昏花的模糊視線中里,幽暗不明的搖曳燈火下,女兒的輪廓更加看不清了。
公主輕輕一笑,眉梢掛著嘲弄:“因為,你根本就沒想起給我賜名啊。”
“就連當(dāng)初出嫁時,我的封號,都只是欽天監(jiān)匆忙之下,隨隨便便擬了個字,你就允了的。”
“大抵,你都沒正眼瞧過吧。”
繡著龍紋的赤紅裙擺搖曳過地面,公主昂首挺胸,走過黑暗,向著殿外的天光大步而去。
在她身后,廿六默默執(zhí)起了刀。
“當(dāng)日,你為將自己從妖族換回,縱容妖族侵擾百姓,致我滿門皆亡的仇,也該報了。”
“陛下,上路吧。”
“陛下!”靈霄寶殿上,天蓬看到此處,不同于其他仙家的欣慰頷首,他猛然出列,向玉帝拱手,義正言辭道,“設(shè)置這一關(guān)卡之仙,實在是居心叵測啊!”
“竟敢讓這些考生弒君!若這些考生日后入了靈霄殿,哪還會有忠君之心!”
他慷慨激昂地指點江山:“此等奸佞,理應(yīng)上天罰臺,以儆效尤!”
“胡說!”迎接他的不是人族女仙的驚慌辯駁,而是螭潤六公主的怒喝,“天蓬元帥!你這是何意?!”
“這人族老皇帝自己昏庸無能、荒淫無度,才有此一劫,實屬活該!”
“我父皇圣明英武、克己為民,三界之中誰不敬服?!”
“你將他與我父皇相提并論,是何居心?!”
“就他,也配?!”
說到這里,她又對著天蓬不屑一笑:“我告訴你,你可是小看了我父皇!”
“當(dāng)日擬出這一關(guān),本宮就請父皇過目了!”
“父皇氣度萬千,未曾介意過一星半點!”
說罷,她手上還持續(xù)地給自己負責(zé)的考場輸著法力,目光已孺慕敬佩地望向了上首的玉帝。
玉帝:“……”
玉帝微笑頷首,矜持道:“朕統(tǒng)御三界,也算兢兢業(yè)業(yè),自然不會憂慮此事。”
自然,他是不會承認,當(dāng)初是被自家女兒上來一通天花亂墜的恭維迷暈了腦袋,兼之天道不知道怎么想的使勁戳他腰間軟肉催促,才無奈同意的。
再者說……
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玉帝玩味地想:自己說著是三界之主,可上面還有兩尊大佬呢。就算招了一批反骨仔進來,該擔(dān)心的,那也不是自己啊。
他手指扣在御座扶手上,若有所思。
說不得,自己還能順道渾水摸個魚呢。
考場里,廿六已經(jīng)料理完了老皇帝,走出殿門,就見公主正站在高臺上,眺望飛檐上的天光。
見他走近,公主淡淡一笑:“老廿,我要給自己取個名字。”
她目光凝視著那縷朝陽的光,感慨道:“我自小不受寵,沒讀過幾天書,取不出什么有深意的名字。只希望,今后的日子,我都能看到這樣好的朝陽。”
“我就叫‘朝’,你覺得如何?”
“很好啊,”廿六聳聳肩,“你知道的,我以前只顧著看兵法和治國的書,也沒讀過什么詩賦嘛。”
“那等之后給你封王,就也叫‘朝王’吧,聽著不錯。”
公主側(cè)頭看他,目光里有難辨的情緒。
廿六再次聳肩:“辛苦你這些年陪我這老頭兒裝樣子了,答應(yīng)了會保你后半生富貴榮華,自然不會毀約。”
“只是,”他黑黢黢的臉上泛出笑意,眼神促狹,“這么好用的臣子丟掉不用,我心里刺撓得慌啊!”
“朝王爺,今后的朝政,可就辛苦你啦!”
是年,廿六稱帝,力排眾議,封前朝公主朝為異姓王。
自公主怒斥老皇帝時,就開始關(guān)注這考場的王母和斗姆元君見了,不由眼中異彩連連。
只是很快,她們就遮掩了神色,目光平淡地移向了別的考生。
至少,至少此時,她們還不能暴露這一顆野心。
而廿六所在的考場里,還是熟悉的宮內(nèi)廝殺,只是這一次,走進殿門的,卻是廿大郎。
提著染血長刀,他志得意滿地望向坐在龍椅上的廿六:“父皇,沒想到,你還有今日吧?”
已然蒼老的廿六平靜地看著自己正值壯年的兒子:“朕自問,待你還算恩厚。”
“恩厚?哈哈哈哈哈,”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廿大郎憤怒道,“你逼我殺我親娘,明明是親戚卻鞭笞我,登基后還不封我這唯一的孩子做太子……”
“你管這叫恩厚?!”
“這叫什么恩厚?!”
俯視著暴跳如雷的兒子,廿六嘆了口氣道:“你娘是妖,若你不表明立場殺了她,縱使朕有心護你,你也逃不出邊軍的怒火。”
“你表哥做了那么多錯事,你卻為其再三遮掩,朕身為你的父親,不該教育你嗎?”
“至于這皇位……”廿六看著廿大郎,搖頭道,“德不配位,必遭災(zāi)殃,朕怎么能害你?”
“德不配位?”廿大郎冷冷一笑,“又是這樣!你又是這樣!貶低我!看不起我!”
他提起長槍,望著皇位的目光充滿了野望:“今日,不必你給我了。這皇位,我自己來取!”
“殿下還是考慮清楚為妙,”忽而,一道披甲的身影從帷幕后轉(zhuǎn)出,正是朝王。
隨之而來的,是悄然無聲出現(xiàn)在殿中的幾十名御前侍衛(wèi)。
而殿外的廝殺聲,也瞬間消逝了。
廿六望著驚慌的廿大郎,神色失望,搖了搖頭:“朝王甚至都沒控制呼吸聲,你竟都沒發(fā)現(xiàn)。”
“買通宮門守衛(wèi)異常順利,你的幕僚還專門提醒了你,你竟也不覺得有詐。”
“就你這打獵都打不過大鵝的花拳繡腿,能在廝殺里不受傷分毫,你竟半點沒感到奇怪。”
他嗤笑一聲:“這么多疑點,朕的好兒子,你怎么都沒發(fā)現(xiàn)呢?”
廿大郎、廿大郎死命扭動著身體,企圖抵抗御前侍衛(wèi)的壓制。可就如多年前被廿六親衛(wèi)壓著看他表哥罪狀之時,他也不過是徒勞反抗罷了。
終于,他放棄了掙扎,擺爛一般坐到了地上,仰頭望向他的父親,這個帝國的君王:“那你,打算怎么懲治我呢?”
唇角微勾,泄出有恃無恐的笑,廿大郎朗聲道:“我可是你唯一的子嗣啊!”
廿六亦是淡淡一笑:“你高興得太早了。”
廿大郎變了臉色:“難道,你還有別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廿大郎:說好的獨生子女呢?!
第73章
“別的孩子?”
廿六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朕只有你娘一人。”
可就當(dāng)廿大郎長舒一口氣后,他又無奈一笑:“誰說,朕的皇位,就一定會傳給朕的子嗣了?”
對著兒子不可置信的目光,廿六站起身子,目光越過他,望向大開殿門外的天光。
“朕這一生,唯有一愿——天下百姓,再不受妖族之亂!”
“朕投軍,是為了親手殺盡惡妖。”
“朕篡位,是為了江山穩(wěn)固,能支撐起教化妖族之力。”
他回過頭,對上廿大郎的迷茫雙眼,堅定道:“朕傳位,也必然是要傳給能促進人妖兩族融合的英才!”
廿大郎:“……”
廿大郎跟看瘋子一樣看他,嚷嚷道:“你瘋了?!皇位不傳給自己兒子,傳給外人?!”
廿六平靜道:“天下百姓,皆為朕之子女。”
“而朕的繼承人,該繼承的,不是朕的血脈,而是朕的意志!”
“哈哈哈哈,”廿大郎抹著眼淚,放聲大笑,“不可能,你不可能成功!”
“普天之下,哪有這樣的先例?!”
“皇位父傳子傳了千百年,你憑什么忽然要傳給外人?”
聞言,一個中年文官從御前侍衛(wèi)身后走出,拜伏在地:“陛下有堯舜之德,實為千古圣君!”
廿大郎怔住了,那是和自己暗示說會中立的左丞相。
又一個老年文官拜伏在地:“陛下有堯舜之德,實為千古圣君!”
廿大郎又是一怔,那是跟自己一起“打進宮”的右丞相。
接著,御前侍衛(wèi)讓出位置,越來越多的文武百官衣冠整齊,從容列隊魚貫而入,一如往日早朝的模樣:“陛下有堯舜之德,實為千古圣君!”
“陛下有堯舜之德,實為千古圣君!”
廿大郎:“……”
他算看明白了——合著,小丑就他一個人唄?!
你們一群大佬要玩高端局就去玩高端局,在這兒溜傻子吶?!
沒再舍給自家傻兒子一個眼神,廿六拍拍站回百官列首的朝王,欣慰道:“做得很好。”
旋即,他就摘下自己頭頂?shù)幕使冢龑Τ醵ⅰ?br />
“這江山給你,朕放心。”
朝王神情堅毅,單膝下跪,拳頭抵在心口處,俯首謝恩:“必不負陛下所托!”
廿六將皇冠放在她頭頂擺正,蒼老的臉上流露出慈祥的笑意:“不負百姓,便是不負朕。”
也就在此時,皇宮大殿上異象突起。
一股月桂花的馥郁香氣襲來,眼前的世界逐漸蕩起水波,隨著陣陣漣漪,種種景象如潮汐般退去,四周恢復(fù)了仙宮的模樣。
廿六怔忪低頭,看到自己身上只能圍住隱秘部位的樹葉,和仍舊瘦骨嶙峋的手臂,才意識到,一切不過大夢一場。
自己并非是屠盡惡妖帶領(lǐng)人族走向安寧的一代英主,而只是一個還要憂慮什么時候就會被豺狼妖煎炸蒸炒烤的人牲罷了。
然而,還不待她感慨悵然,一道爽朗的大笑,響徹在了原本只有她一人的仙宮之中。
“廿六,恭喜你,通過公務(wù)員考試,評級為上上等。”
玄的一縷神識化作人形出現(xiàn)在廿六面前,她滿目欣賞地平視著面前的女子:“待整場考試完成,玉皇陛下和王母娘娘會宣讀爾等考生的未來職位。”
“屆時,你可以選擇是立刻上天為神,還是先度過人間余生再入天庭。”
通過考試?可以成神!
隨著玄的話,廿六也逐漸想起了自己是在接受天庭的試煉。
只是再次敏銳抓住玄話中的重點后,她卻沒有如試煉前一般喜怒皆見于色。這場貫穿一生的試煉,帶給她的不僅是成神名額,亦是無與倫比的飛速成長。
她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拱手道:“見過仙子,不知如何稱呼?”
“我名為玄,”想起了些什么,玄眼中閃過一絲促狹,“你在試煉之中,應(yīng)當(dāng)見過我的名。”
“玄……”廿六微微垂眸,思忖片刻,才恍悟道,“是《獵妖玄槍》的開創(chuàng)者——玄軍神?”
“咳咳,”玄輕咳兩聲,有些不好意思,“是這槍法的開創(chuàng)者不假,但什么軍神……就別這么叫了。”
啊!
小娥到底為啥要給她捏個這么社死的名頭?!
還非說名頭越大,考生越愿意學(xué)……
雖然確實很多考生愿意學(xué)吧,但也太社死了啊!!!
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她對面的廿六卻是一臉敬佩與感激,抱拳下拜:“多謝您的槍法,若無這門絕妙武學(xué)和其中記載的種種妖族死穴,我們絕無法以那般小的傷亡覆滅妖族!”
“哎哎,”被她炙熱態(tài)度燙得不好意思,玄一邊連忙扶起她,一邊趕緊轉(zhuǎn)移被夸對象,“我只是傳下一套槍法而已,像你后來學(xué)的《圍妖火陣》《牧妖圖》什么的,也都是其他人族女仙傳下的。”
“人族女仙?”廿六面上仍是一臉敬佩與感激,眸中卻閃過一絲極輕的異色,她狀似不經(jīng)意地含笑問道,“這么說來,當(dāng)今天庭,多有我族女仙擔(dān)任神職?”
“這倒不是,”玄誠實地搖了搖頭,“若非嫦娥搞出這次的考試大典,我們都還在媧皇宮呢。”
見廿六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玄想著離大典結(jié)束還有段時間,索性招呼廿六和她席地而坐,給她講起了天庭如今的情況和這次考試大典的由來。
反正這些事新神們上了天遲早也要知道,早講晚講都是講嘛!
魂魄在外面撐著山河社稷圖已經(jīng)很無聊了,正好找人聊聊天~
何況……
玄覷了眼廿六看似只是覺得這些事有趣的單純模樣,微微勾唇。
人族后輩自己有上進心,她又何必不成人之美呢?
她摸出顆麥在媧皇宮時種的仙果,丟給廿六后對她爽朗一笑。
同族之間,本為一體阿。
而就在玄與廿六你有心我有意暢聊之際,山河社稷圖里,仍舊有許多試煉正在進行與開始。
因武職試煉涉及打斗,可能會影響考生神魂,故而嫦娥將其設(shè)為最先開始的考場。這樣武試結(jié)束后,考生們還可在山河社稷圖中修養(yǎng)片刻。
而此時,隨著武試考生們斷斷續(xù)續(xù)結(jié)束了試煉,文試也逐漸拉開了帷幕。
牛花是一只牛妖。
只是在北俱蘆洲修煉多年,在妖精堆里它卻總是格格不入。
首先,它是一只公牛妖,可卻有“花”為名。于是,自小就被嘴欠的小牛犢子們奚落它為“花~花~~”。
其次,它是一只奶牛妖,可它又是一只公牛。于是,比起其它能夠產(chǎn)奶上供給大妖部落的母奶牛妖們,它一只徒有蠻力的公牛,在奶牛妖部落里就顯得廢物了許多。
再次,它是一只奶牛妖,可奶牛妖部落混居在整個牛妖部落里。于是,在別的牛妖大多都是純色,就它們身上黑一塊白一塊的情況下,可憐的它那是成天被沒文化的街頭牛犢子們侮辱是“雜種牛”啊。
最后,它是一只吃草的牛精,可北俱蘆洲大部分妖族都是吃肉的豺狼虎豹。于是,它不僅從小要承受精神侮辱,還要時時刻刻擔(dān)心自己小命不保,別哪天出去溜達一圈兒就變成了醬牛肉、烤牛腿、煎牛排、炒牛柳……
總而言之,自小經(jīng)歷了眾多磨難的牛花,早早就看破了世俗紛擾,一心只有大道長生。
故此,不同于在北俱蘆洲混得無法無天看不上天庭神位的小熊妖,在聽嫦娥仙子說只要通過天庭這啥考試大典,就能免除三災(zāi)利害,不用再經(jīng)那一千五百年里可怖的幾番雷、火、風(fēng)災(zāi),可以保送直通天庭做個長生真神后,牛花登時就樂了。
這家伙,真省事兒啊!
摩擦了摩擦厚實的牛蹄子,牛花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迫不及待的喜色——
來吧,仙子,來烤我!來煉我!
為了能長生不老,這點火咱還是受得住的!
然后,山河社稷圖里,就出現(xiàn)了一只豐臀肥乳、腰細腿長的小母奶牛精。
坐等這一看就很健碩的公妖振奮妖族士氣的月合老人和天蓬:“……”
月合老人皺起眉頭:“嫦娥仙子?”
嫦娥頭都沒轉(zhuǎn):“嗯?”
月合老人耐著性子:“為何這牛妖變成了母的?”
嫦娥頭還是沒轉(zhuǎn):“啊?”
月合老人忍不住了,直言詰問:“既然這牛妖已通過檢驗身無孽果入了考場,你為何要如此折辱于它?!”
嫦娥轉(zhuǎn)過了頭,一臉疑惑:“啊?你在說啥呢???”
月合老人看她裝聾作啞,冷笑道:“它一只大好公牛妖,就這么被你弄成了小母牛妖,這不是折辱是什么???”
嫦娥不懂了,真誠發(fā)問:“這如何是折辱?”
手上在給陣法輸送仙力,她就用下巴示意月合老人看別的考場:“這不每個考場里,考生都轉(zhuǎn)變了性別嗎?”
“你看,這母犬變成了公犬,公狐貍變成了母狐貍,還有這這這……”
“這些考生今后要入職天庭運轉(zhuǎn)三界,理應(yīng)懂得蒼生苦悲。故此,我們不僅讓他們在試煉中經(jīng)歷從少到老的過程,還讓他們?nèi)ンw會另一種性別的不易。”
嫦娥直視月合老人的雙眼,一臉疑惑地反問道:“怎么,這有什么問題嗎?”
月合老人冷笑一聲:“胡攪蠻纏!母變公,那是給它們行了便利!公變母,其中羞辱意味,如何可同日而語?!”
天蓬、卷簾、奎木狼等神仙也附和道:“是啊,這哪里是同一回事呢!”
“太過分了!”
嫦娥卻絲毫不怵,也冷笑一聲,朗聲道:“有何不同?”
“剛才我就尋思奇了怪了,怎么那么多母妖和女人在試煉中變?yōu)楣湍腥藭r,你們一個個不說話,現(xiàn)在卻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原來是瞧不起我們吶!”
“怎么?莫非你們覺得,”她目光逡巡過這些公/男神仙的臉,慢條斯理問道,“這大殿之上的女神仙,都不配和你們同殿為臣?!”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想問下姐妹們,在廿六的故事里,發(fā)現(xiàn)她轉(zhuǎn)變?yōu)榱四袃荷頃r,你們有疑惑嗎?
——為什么原本的人族女兒,變成了男性……
我這些年也是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敏感了,以前很多不以為奇的“正常”現(xiàn)象,都會開始逐漸質(zhì)疑是否是正確的。
但有時候,我寧愿自己想多了,也怕自己想少了。
嗯,畢竟多用腦子,好像不容易老年癡呆(捂臉)
第74章
細雨連綿打斜芭蕉,清風(fēng)送涼吹皺茶面。
軒窗內(nèi),牛花放下竹簡,吃一口點心,再吃一口點心,無比愜意。
“你這小饞牛!”一句看似嗔怪實則寵溺的話從對面?zhèn)鱽恚瑓s是個大著肚子的美婦人,正含笑給她倒茶,“喝點水順順,被噎著了!”
牛花撒嬌道:“我這么饞,不還是您慣出來的?”
“你呀!”美婦人無奈地點點自家女兒的額頭,啜了一口茶,“就你這樣子,等你弟弟妹妹出生了,可怎么給他們做榜樣呀!”
牛花驕傲道:“跟著我,他們一個個,肯定都吃成最壯實的小牛犢子!”
“唉呀你呀,可真是——”美婦人正笑著,忽而肚中一陣抽痛,抱著肚子驚慌道,“肚子!我的肚子!”
接著,才不到十歲的小牛花,就看到她的親娘尖叫著倒在軟榻上,身下流出了一股又一股的血。
年幼的她不懂為什么會這樣,可也知道流血會很痛,于是小手抓著娘的大手,想給她傳遞一些力量。
但很快,娘的手就沒有了力氣,冰冷得像冬天的雪。
爹說,娘是誤食了茶點,不僅自己沒了,還害得已經(jīng)成型的弟弟也沒了。
于是,為了讓自己趕緊再有個弟弟,不到三個月,這屋子里,就張燈結(jié)彩迎進了新人。
原本全家的小公主牛花,也悄然無聲地,被安置到了牛府最角落的院子。
奶娘抱著自家從夫人離開時就不再言語了的小姐,撲簇簇流下淚來:“我可憐的小姐啊,你今后可怎么辦吶!”
“要是夫人還在……”
這句話好像什么開關(guān),小牛花終于有了反應(yīng),她張著大眼睛,怔怔地問:“是不是,如果我懂得醫(yī)術(shù),娘就還會在了?”
她記得,娘倒下后,奶娘就立刻大喊要叫大夫過來。可不知道為什么,好久好久,大夫都沒來。
聽著小姐單純的問題,奶娘再也忍不住,抱著她放聲大哭。
自那日問出了問題后,此前一蹶不振的小牛花好似重新有了條命,她不理會親爹和祖母的漠視,不在意后宅姨娘和妖奴們的嘲弄,堅定地修習(xí)醫(yī)術(shù)。
幸好,后娘或許是單純的善心,或許是為了不被說刻薄,又或許是她不學(xué)女紅反學(xué)醫(yī)術(shù)正中了對方下懷,總之在這件事,倒還算支持她。
十年過去,牛花的醫(yī)術(shù)越發(fā)精湛,雖因公母有別沒有治過公妖,但遠近幾個城的母妖們,上至尊貴的母老虎王,下至貧瘠的母螳螂,都曾接受過她的診治。她的名氣愈發(fā)大,她的家族也由此獲取了諸多利益,逐漸成為了城中大族。
這日,牛花正讀著醫(yī)術(shù),就聽到了后娘匆匆而來的腳步聲。
可推開門后,后娘卻先屏退了大部分妖奴,只留下二妖的幾個心腹后,才低聲道:“狼族皇子蒞臨城中,你爹打算迎其下榻,將你獻給他!”
牛花眸光微微一動,垂眸不語。
“她也配?!”靈霄寶殿上,被美婦人吸引而來的奎木狼一拍大腿,嫌棄道,“這牛花真是沒繼承她娘半點兒美貌!就這粗蟲眉、大豬鼻、厚猩唇,還配侍奉狼族皇子?!”
“也不怕害得人家吐出來!”
“你配!”這話聽得太刺耳,根本就是娥姐說過的“人身攻擊”“容貌歧視”,就連最好脾氣的康樂七公主也忍不住反駁道,“奎木星君倒是細眉、秀鼻、櫻桃口,巧的是也是狼族的,要不你去?!”
螭潤六公主先是驚異地看了眼忽然開大的妹妹,然后目光轉(zhuǎn)向被堵得面紅耳赤的奎木狼,旋即“噗嗤”一笑。
她分明什么都沒說,但那不屑的眼神,卻無疑讓奎木狼更為羞惱了。
他嘟嘟囔囔道:“本來嘛,她一個牛族,要是能侍奉我們狼族,那不得樂瘋了!”
螭潤慢條斯理道:“按這話來說,那你這只狼要是能侍奉龍族,你不也得樂瘋了?”
在奎木狼訥訥無言的神色下,她微微一笑:“你要是贊同,那我朝會結(jié)束就去給你牽線啊。”
“聽說四海龍族可是有很多位龍?zhí)幽兀 ?br />
這時,牛花也抬起了眸,只見她唇角微勾,平靜道:“真是給他臉了。”
然后,她一揮手,一箱鷹妖就撲騰著飛向了四面八方。
然后,她爹正盤算著怎么把女兒賣出高價呢,虎族、豹族等等周圍城池的四五十家妖族家主就一股腦地給他致函。
然后,正喜滋滋以為自己被很多大佬賞識的牛家主,張開竹簡就發(fā)現(xiàn)所有大佬都在客氣但不容拒絕地表示——老牛你年老變笨該頤養(yǎng)天年了,牛族可以早點換個家主了,我看你女兒就不錯。
嗯,抱歉,咱是妖族,書讀得少,文采一般,直抒胸臆,話說的糙,但你一定能理解并且認同并且乖乖聽話吧?!
牛家主:“……”
不是!我這大族之長的位子還沒坐穩(wěn)呢,咋就要給我掀下來啦?
再者說……
“牛花不就會點兒醫(yī)術(shù)嘛?!!!”
“哎呦,”聽到自己親爹這冒著傻泡泡的疑問,牛花和跟在身后的后娘相視一笑,然后睜大眼奇怪地問,“爹啊,你不會沒上過城里的義務(wù)教育課吧?”
她用竹簡拍拍牛家主的厚臉皮,憐憫道:“孺子牛一族的大賢都說了,學(xué)醫(yī)救不了全妖族,但可以交好貴族妖啊!”
“是、是嗎?”雖然不懂女兒說的是什么意思,但牛家主還是很快抓住了盲點,“不對啊,城里啥時候有義務(wù)教育課的?”
“哦?你不知道嗎?”牛花漫不經(jīng)心道,“是我給人診治掙了靈石后,在城里建的學(xué)堂啊,專教文盲妖,普及基礎(chǔ)醫(yī)理。”
“哦,也是,以你的腦子,還進不去那等地方。”
揮揮手,她示意妖奴抓住牛家主:“正好,送我爹去衙門。大抵是混跡后宅混傻了,他竟不知不覺犯下了這么多駭人聽聞的罪過,嘖嘖,真是有辱我牛族清名啊。”
把寫滿了罪名和證據(jù)的竹簡放到妖奴手中,她眨眨碩大的牛眼,對牛家主誠懇道:“爹,我這也是為了家族發(fā)展,我族名譽不容玷污,你一定明白的吧。”
牛家主:驚恐爾康手.GIF
我不明白啊!!!
不就是想把你獻給人家玩一玩嘛?你有本事用后宅的手段給我一哭二鬧三上吊啊!
上來就把我送進大牢是什么鬼啊?!!!
輕描淡寫就料理了薄情又無能的渣爹,牛花伸了伸懶腰,對驚疑又驚喜的后娘頷首:“這些年辛苦您了。要是還想留在家里,我會奉養(yǎng)您頤養(yǎng)天年。要是想回家,我也會為您送上一筆程儀,算是謝禮。”
后娘連忙道:“留下來!我留下來!”
她又不像牛家主一樣傻,有這么個厲害的女兒不知道依靠,反而想自己闖。這不,把自己闖得頭破血流了吧!
再者說了,以前老想著離開,是因為發(fā)覺她前一位牛夫人也就是牛花她親娘的死,和牛家主、后院姨娘等妖有著脫不開的關(guān)系。她又不是上趕著找死,哪愿意留在這吃妖的地方,這些年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茍著的。
現(xiàn)在的牛家嘛,牛花支棱起來了,這孩子她看著長大的,知道她的秉性,有什么不敢留的!
確定了后娘的去留,牛花點點頭,順手就把這些年所有暗害過她娘和她的妖都送去了衙門。
她娘是死于骯臟的后宅手段,但她可不是她爹和后院那些妖一樣見不得光的下三濫,有仇,她就堂堂正正地報!
“不錯!”考場外,文曲星官看到牛花的手段,不由拊掌贊道,“此身生于泥沼,卻出淤泥而不染,妙啊!妙啊!”
月合老人見狀亦是不由暗自感懷自身——蟄伏多年,一朝致命,當(dāng)真是謀定而后動吶!
考場里,牛花上任家主后,一面勵精圖治發(fā)展家中產(chǎn)業(yè),一面鉆研醫(yī)術(shù)提升自身技能,可謂是兩手抓,兩手硬。
但樹大招風(fēng),她的優(yōu)秀不止引來了許多因她能治隱疾而賞識的貴人,也引來了很多嫉恨。有恨她打擊將醫(yī)術(shù)用于后宅陰私交易的,有恨她一帖子把大佬妖治好了害自己丟長久飯碗的,還有恨她到處義診害自己沒法坑貧民妖賣地買藥的……
總之,正在村里義診的牛花,迎來了一次追殺……
幸好,她福大命大,撒蹄子跑到山里跳下妖族有名的“只要跳了就絕對活不下來”懸崖后,遇到了命中注定的老爺爺。
老爺爺一臉慈祥:“所以,如果你學(xué)了這門功法,就可以神功蓋世,再也不怕被人追殺啦。”
牛花若有所思:“但必須吃人肉、喝人血?”
老爺爺不以為意:“唉,就是一些小事嘛,哪個妖族不吃人肉、喝人血的?”
牛花謙虛道:“不好意思,我本牛族,自小清修,最愛吃草,偶爾吃豆。”
老爺爺睜大了眼:“嘎?!”
牛花認真請教:“什么人肉和人血都可以嗎?”
老爺爺松了口氣,連忙點頭:“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人肉和人血就都可以!”
牛花再次確認:“頻率呢?量呢?有要求嗎?”
老爺爺想了想,鄭重道:“每日一次,多多益善。”
牛花沉重地點點頭:“我明白了,真是艱巨的修行啊。”
老爺爺一臉欣慰。
文曲星官一臉痛惜:“唉,好好一個人才,就要這樣走上邪路了啊!”
“看你牛蹄子倒得飛快,練個牛蹄功也成嘛!非得練這邪功干嘛?!”
“吃人肉、喝人血,這是生怕自己身上沒孽果啊!”
然后,他就看到,考場里一個月后,人族幾座城池里,新開了許多掛著牛頭旗的醫(yī)館。
他“啪”得捂住臉:“這孩子,做壞事,也這么光明正大地嘛?!”
作者有話要說:
牛花:山崖下的老爺爺未必都是金手指!
第75章
然后,文曲星君就聽到了二哥紫薇大帝的嘆息聲:“你先看看這醫(yī)館外的布告。”
文曲星君連忙睜大眼去看,登時就繃不住了:“免費割瘤子,高價收經(jīng)、經(jīng)血?!”
他臉皮微微一抽,啞然道:“這、這也算?!”
紫薇大帝則是忍不住失笑:“是啊,怎么不算呢?”
“人身上的肉瘤子,那也有人肉啊。女人的經(jīng)血,那也是人血啊!”
“是、是,”文曲星吶吶,不由下意識抬起袖子擦擦額間根本不存在的汗,“這、這可真是,巧妙啊。”
“是啊,”紫薇大帝也不禁扶額,“誰能想到,一臉憨厚的牛妖,能想出這等……這等奇招呢。”
“嘿嘿,”一臉憨厚的牛花扶著奶娘去看樓下客如云來的醫(yī)館,得意道,“這下子,學(xué)醫(yī)、修煉、掙錢三不誤!”
多年過去,修為低下的奶娘早就蒼老了,努力瞇起昏花的眼,有些擔(dān)憂地問:“你用人肉、人血修煉,當(dāng)真不會誤了修行?”
“您就放心吧,”牛花卻沒敷衍她,擺事實講道理,“我先找了十幾個的人族實驗,發(fā)現(xiàn)只要能給他們治了瘤子病,不但沒有孽果,還會有更多治病救人的善果。同樣的,我高價買下許多女子無用的經(jīng)血后,亦有讓她們生活不再那般貧瘠的善果。”
“這一進一出,我不僅修煉速度提升了,就連人族高僧見了我,都以為我是什么功德無量的神仙呢!”
“你這孩子!”奶娘卻急了,一巴掌拍在她的牛腦袋上,“還敢湊到高僧面前去?你不怕他收了你啊!”
“哎呀,”牛花縮縮脖子,對著氣得要抓拐杖的奶娘,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一年之后,牛花回到了那個山崖下。
老爺爺還在山洞里,等待著下一個有緣妖。
見了牛花,他瞇起眼打量片刻,雙眼一亮,驚喜道:“你都修煉到第九重了?!”
牛花矜持地點點頭:“是,多虧了您的功法,我現(xiàn)在下鄉(xiāng)義診再不怕被追殺了。”
“為了感謝您,我特意來帶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說著,她掏出了一個透明玻璃瓶:“為了保護您的殘魂,還請您進入這法器中。這是我特意弄來的法寶,除非是大羅金仙中的強者,否則絕無可能繞過多層防護傷害到您。”
老爺爺捋捋白胡子,滿意地進了瓶子,迫不及待地道:“走吧,我很期待看到外面的世界!”
他的眼中充斥著毫不掩飾的興奮與殘忍,這小牛犢子能把他的功法修煉到第九重,那人間還不得被屠殺得血流成河啊!
然后,他就看到了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臉。
老爺爺:“嘎?!”
他激烈地用殘魂撞擊瓶子,質(zhì)問牛花:“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人類能這么開心?!
他們不怕被生吞嗎?不怕被吸干嗎?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臉輕松從醫(yī)館里走出來的凡人,一臉欣喜拿著散發(fā)著血味兒的壇子走進醫(yī)館的女子,和醫(yī)館門口迎風(fēng)招展的布告。
老爺爺:“……”
他沉默了,許久后,才問牛花:“這,就是你收集人血和人肉的辦法?!”
牛花一臉驕傲:“是啊!怎么樣,是不是很機智?!”
機智你祖宗個腿!
老爺爺忍不住想爆粗口。
他在懸崖底下沒日沒夜琢磨出來的屠滅人族的絕世功法,就是讓你這么用噠?!
你知不知道懸崖底下有多黑多涼,他有多不容易,有多勵志!
眼前一黑,心頭一涼,老爺爺?shù)菚r就怒了,大瓶子里的魂體怒發(fā)沖冠,白胡子都隨之豎起。
“桀桀桀桀桀桀!”老爺爺獰笑著,眼底泛紅,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暴虐氣息,“既然你這小娃娃不懂事,那這滿城的血肉,就由本尊親自取吧!”
“啪!”一道符咒被手疾眼快貼上了瓶身。
“嘎?嘎嘎嘎?”老爺爺?shù)芍墼谄孔永锾_,不斷用小扁嘴啄堅硬不可破的瓶身,炸毛的小黃鴨原形看上去可愛無比。
醫(yī)館里走出來的中年道人透過透明玻璃瓶觀察了它片刻,感慨著對牛花道:“真沒想到,這五百年前屠殺十城的大妖,原形竟是一只鴨子。”
他敬佩地對牛花拱手道:“牛族長大義,以身誘魔,沒讓這魔頭肆虐人間。若妖族皆如您這般心懷蒼生,何妨人妖兩族不能友好相處、攜手共進。”
“此間事我會立即稟報上天庭,為您申請嘉獎!”
牛花謙遜拱手:“多謝城隍老爺,有勞您了。我也生活在凡間,自然不能眼睜睜看無辜凡人受難,不過是應(yīng)盡之義罷了。”
她又有些惆悵地看向仍在跳腳的小黃鴨版老爺爺:“他畢竟贈與了我這門功法,也算是我半個師傅。”
“若天庭判下了他的去處,還請您通知我一聲。每年清明給他燒個紙,也算不負這場師徒緣分了!”
城隍老爺欣賞地注視她,頷首道:“您放心。”
瓶子里的老爺爺:“……”
喂!
你們兩個!
說的就是你們!
我還在這兒呢!
別以為我聽不見啊喂!
小黃鴨氣得簡直要噴火,他歇斯底里罵著牛花:“你這個#……%&*(你是妖族的叛徒!你不配學(xué)老子的功法!”城隍老爺皺眉看它:“你這妖孽!還不悔改?!”
小黃鴨氣死了:“我有什么錯?!人族還吃麻辣鴨血、果木烤鴨呢!我反過來吃人族血肉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原形為人族的城隍老爺愕然不語,倒是牛花,慢悠悠道:“您就別忽悠人家了,身為一個妖族,我還不知道嗎?”
“在妖族里頭,鴨子也是很多族群的主菜啊,狐貍、黃鼬、老虎、狼……”
她俯下身對上怔住的小黃鴨,目光嘲諷:“怎么您就不敢報復(fù)他們呢?怎么您就只敢針對人族呢?怎么您就只藏在陰暗處算計不會仙法的凡人呢?”
直起身子,牛花嗤笑一聲:“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
“真是只善妖啊!”御座之上,王母看完了牛花處理妖孽的全程,不由慨嘆,玉帝亦是欣賞頷首。
若是所有妖族都如此主動配合天庭捉拿妖孽,何愁三界不寧啊!
而殿上兩側(cè)的很大一批人族神仙,聽到了牛花最后那番話后,不禁若有所思。
自巫妖量劫后,人族一躍為氣運之族,他們也得以躋身神位。
可面對許多妖族質(zhì)疑不公時的詰問,他們卻往往也會陷入反思和愧疚之中。
——是啊,憑什么呢?憑什么只許人吃獸,不許妖吃人?
最后,他們也只能強壓著心虛,扯出氣運之族的大旗令自己信念不要動搖。
可直至今日聽到牛花這個妖族所言,他們才意識到——從來不是只有人吃獸,而是世間各族,本就相生相克啊!
妖族里的各族,也是以互相為食啊!
驟然間,靈霄寶殿上,一陣浩然仙氣震蕩而開,旋即就是許多神仙不約而同的暢然大笑。
——這道心結(jié),今日解啦!
一些狀況外的妖族神仙尋聲看去,就見不知道怎么回事,這些人族之神竟然修為大增,一副頓悟了的模樣!
咋地,看個考試,還能領(lǐng)悟啥仙法?
就在許多神仙摸不著頭腦之時,一陣金光落在玉帝、王母、殿中人族女仙和牛花所在考場之中。
月合老人震驚呼出了聲:“功德金光!”
不錯,濃郁不摻水的功德金光“唰唰唰”落在眾神身上,嫦娥一邊輸出仙力穩(wěn)住考場不受影響,一邊在金光中明悟:以牛花為妖族楷模,以其所言助人仙破障,有功于三界!
她唇角微翹,好耶,又是莫名其妙躺平卻天降大餅的一天!
山河社稷圖中,自己那份功德金光被暫時寄存在考場里的牛花卻不知道自己還未成神,就已經(jīng)在許多神仙心中留下了姓名。
料理完了定時炸彈老爺爺,神功大成的她更敢下鄉(xiāng)義診了。且義診范圍,也逐漸從妖族擴展到了人族地界。
只是不知怎么的,自她偶然救了一只被人族小孩追著騎的小狗后,就好像觸發(fā)了什么開關(guān)一樣,之后一個接一個地救了一連串兒人,什么第一殺手、文壇領(lǐng)袖、首富之子、人族王爺、佛宗圣子、仙門天驕……
咱也不知道,這些在凡間按理說都該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物,咋就一股腦往山村里鉆呢?
還一個個都遭了難,躺在垃圾堆里一副“大夫你再不治我我就要嘎了”的衰仔模樣。
牛花:“就……”
講點衛(wèi)生吧朋友!
本大夫負責(zé)任地科普:躺垃圾堆里傷是好不了了啊!!!
無語地吃了口點心,牛花低頭點點懷里小狗的鼻子,笑道:“你要再是個妖族啥皇子啊的,那我可真是各族各業(yè)都湊齊了啊。”
小狗看似懵懂地凝視她片刻后,默默低下了頭。
這時,寢室的門被人一把推開了。
被貿(mào)然打擾的牛花不悅抬眸,就對上了第一殺手的、的腦袋頂?
第一殺手垂著腦袋,渾身散發(fā)著“生人勿進”的酷哥氣質(zhì),在門外低聲道:“你救了我,我會歸隱江湖,從此留在你身邊。”
文壇領(lǐng)袖繞過他,看向牛花的眼神溫潤如玉:“牛姑娘,不若你隨我去江南?你我吟詩唱和,從此不問世事煩憂……”
首富之子一把推開他,不見外地跨進門:“花兒姑娘,跟我走吧!我給你打個金屋,從此以后,你再不用面對那些臟兮兮的病人了!”
人族王爺一腳踹開他,搖著折扇:“牛氏,隨本王進京。你雖身世卑微,但本王會帶你入府,給你就連王妃和側(cè)妃都沒有的寵愛!”
佛宗圣子默默釋放氣勢撥開凡人們:“牛施主,同我歸寺。你雖佛性淺薄,但只要虔誠侍奉,我佛慈悲,也會叫你明心見性不再愚鈍。”
仙門天驕輕飄飄抬眼,門口堵著的所有人都被移出了門外:“凡人,跟我走。你雖根骨不佳,但入我門下做個灑掃弟子,也算有幾分造化。”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之所以老爺爺是小黃鴨,一是因為昨天打他口頭禪打的“嘎”,后來一想這不是鴨子的叫聲嘛哈哈哈;二是昨天和姐妹吃南京大牌檔的鴨血和烤鴨,想起來鴨子就是又吃血又吃肉,和老爺爺要人血、人肉的行為對上了,這不正好嘛哈哈哈哈。
姐妹們,咱就是說,碰見了這種反社會壞蛋,不要自己和對方硬拼,還是要像牛花一樣聯(lián)手官方。這樣既能保證自己安全,又能有官方兜底確保對方的傷害最小化,免得一個弄不好自己和無辜群眾都受傷了,不值得啊,因為一個壞蛋!
第76章
靈霄寶殿里,清清自這一串男人出現(xiàn),就深覺眼花繚亂,那是怎么看都看不過來呀。
神秘冷峻的第一殺手、溫潤如玉的文壇領(lǐng)袖、華貴驕矜的首富之子、桀驁邪魅的人族王爺、圣潔無暇的佛宗圣子,還有清冷如玉的仙門天驕……
她不禁緩緩張大了櫻口。
天吶!
這牛花也太幸福了吧!
她一個丑陋牛妖,竟能惹來這么多天之驕子的愛慕,對她那是又溫柔又霸道的!
再聽聽他們說的話,一個個的,都想和她長相廝守,甚至放下男人的驕傲,主動和她表白!
憤憤掃了眼那吊住她幾千年的天蓬,清清又是羨慕又有點嫉妒地等待著牛花的反應(yīng)。
——她一定幸福到難以取舍了吧!
參與了這一關(guān)設(shè)計的康樂七公主察覺了她的情緒,神色古怪地轉(zhuǎn)過了臉。
山河社稷圖里,牛花不懂,但牛花大為震驚。
她瞪大了一雙牛眼:“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把從邊上掏出本賬冊,她“啪”得拍在桌子上:“你們先把賬結(jié)清楚了再說!”
然后就開始拿起算盤“噼里啪啦”算他們的診治費、藥費、住院費、伙食費……
第一殺手在最外圍,冷峻憂郁地道:“我一人一劍走江湖,身無長物。”
文壇領(lǐng)袖嘆了口氣,眼神遺憾失望:“牛姑娘,沒想到,你竟在乎這些銅臭之物。”
首富之子干咳一聲,神情痛心疾首:“花兒姑娘,原來你也是為了錢才接近我!”
人族王爺抬起下巴,滿目不屑一顧:“牛氏,眼中不要只有蠅頭小利!待本王登基,自有你的好處。”
佛宗圣子掏出個缽,一臉虔誠圣潔:“牛施主,阿彌陀佛,我等信徒應(yīng)將一切供奉佛祖。你收完了錢,記得與我回寺為我佛修金身。”
仙門天驕沉下了臉,語氣惱怒憤懣:“凡人,你放肆!如此不敬尊上,速與我回山受罰!”
牛花不懂,但牛花大為震驚。
她誠懇地問:“你們這是打算賴賬了嗎?!”
接著,面前這群男人就跟被捅了菊花一樣,一個個破防跳腳——
第一殺手拿起了劍:“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文壇領(lǐng)袖睜大眼睛:“牛姑娘,你怎么這樣憑空污人清白……”
首富之子漲紅了臉:“花兒姑娘,一家人不能算賴……這叫投資!生意人的事,能算賴么?”
人族王爺青筋綻出:“牛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待本王登基……”
佛宗圣子雙手合十:“牛施主,阿彌陀佛,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吶。”
仙門天驕目光冷冽:“凡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牛花一拍桌子,騰的站了起來,比他們還激動:“好哇,你們果真是要賴賬!”
她一把將第一殺手拔劍的手按了回去,牢牢按著不信邪還要拔劍的男人,一個大逼斗就扇了上去:“怎么?!我救你還救出仇了?你這是想殺老娘?!呸!見不得光的玩意兒!”
“還想跟在老娘身邊?你是生怕不把仇家引過來害我啊!”
漫不經(jīng)心轉(zhuǎn)著第一殺手的劍,無視地上他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牛花獰笑:“別急,廢武功只是開胃小菜,你不如再想想該怎么保命吧。”
“這些年接任務(wù)殺了不少人吧?碰見無辜路人也沒少滅口吧?衙門和受害者家屬可是懸賞了不少銀兩呢,夠補上你藥費了!”
見驚駭想逃的第一殺手被侍從提溜肉雞一樣提溜走了,對著駭然的文壇領(lǐng)袖,她又是一個大逼斗甩了過去:“怎么?!幾首詩就想騙老娘走?!泛舟湖上你有船嗎你?還不是想吃老娘軟飯!”
“還文壇領(lǐng)袖呢,成天對著我寫柳葉眉、櫻桃口,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你寫的是老娘嗎?!”
蒲扇般的大掌拍拍文壇領(lǐng)袖的小白臉,見他縮著脖子向后躲,牛花獰笑:“放心吧,你在背后挑撥朝堂黨爭、煽動百姓鬧事的證據(jù)已經(jīng)送往京城了。”
“想必上奏朝廷后,那些被你害得險些流放的能臣們,會不介意在抄你家前讓你先給我交藥費的。”
見一臉灰敗的文壇領(lǐng)袖被侍從拖走了,她嫌棄地繞過他留在地上的一灘不明液體,走向面色逐漸驚恐的首富之子:“還想打個金屋忽悠老娘自愿被你囚禁?呸!什么玩意兒!”
“嫌棄老娘病人臟兮兮?!臟你祖宗!要不是有個好爹你能被下人們伺候得這么干凈?這些天挑三揀四忍你很久了知道嗎!投個好胎就能看不起窮人了是嗎?!”
一把拽住首富之子的領(lǐng)口,將被扇成豬頭的他騰空拎了起來,牛花獰笑:“等著吧,你串通關(guān)系私自販鹽、販糖、販鐵的罪證已經(jīng)送給御史了,真是好大一筆政績啊。”
“多年私自販賣這么大量的違禁品,你就盼著你爹能用錢偷偷把你救出來吧,不然車裂還是砍腦袋都說不準(zhǔn)呢。不過別擔(dān)心,你欠的賬,等你弟繼承你爹家產(chǎn)后,應(yīng)該會歡天喜地幫你還了。”
踹開目眥欲裂的首富之子,她理理衣服,含笑看向一臉警惕的人族王爺:“王爺好大方啊,王妃之位就算了,連個側(cè)妃都不給,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沒打算讓我當(dāng)外室啊?!”
“嫌棄老娘身世卑微?!還堂堂王爺呢,找小妾之前連老娘身份都沒打探清楚,這情報能力、警惕之心,你要能登基才有鬼了!”
一爪子抓過折扇敲在他頭上,牛蹄子把他踹了個連滾三圈兒,牛花獰笑:“身為藩王私自出京,嘴里還口口聲聲‘等你登基’,你挺張揚啊?是一點不覺得自己會惹圣上不愉,令宗室受牽連嗎?”
“放心,押解你的欽差已經(jīng)在路上了。膽子不小啊,暗中制龍袍、囤武器、養(yǎng)私兵……你還是想想怎么和圣上解釋吧!相信少了個對手的王爺們,會不吝嗇幫你補交藥費的。”
掏掏耳朵甩掉破防開始大罵的人族王爺,她目光轉(zhuǎn)向了臉色倒還算鎮(zhèn)定的佛宗圣子,大掌“啪”得拍到他反光的禿頂上:“怎么,想讓老娘侍奉你廟里的佛祖?那是不是我還得掏空家底買香火,好給你修一座金寺吶?!”
“還嫌老娘愚鈍?那又出錢又出力給你在佛祖面前漲業(yè)績就不愚鈍了是嗎?!”
從他懷里搶出那缽,掂量了幾下,“咣咣咣”砸在他光頭上直到砸破鉑露出了其中金色,牛花獰笑:“這金缽還是實心的啊?圣子這么有錢,還好意思到處要飯?!趁有力氣趕緊再討口飯吃吧!”
“你廟里僧人為侵占附近農(nóng)戶田地逼死百姓、忽悠病人不看病吃藥光買香火活活熬死之事,已經(jīng)擺上了玉帝和皇帝的案上。我倒要看看,就算凡間管不了你們佛宗,天庭難道還管不了嗎?!舉報妖孽的功勞我就笑納了,那點藥錢就算老娘賞你的了!”
一拳把瘋了一樣要沖上來自討苦吃的佛宗圣子打暈,她靜靜瞧了強撐著的仙門天驕半晌,才冷笑道:“自以為是仙人很了不起?覺得自己就是好根骨了?!都沒看出來老娘也修仙,你這修為才哪兒到哪兒啊?!”
“還跟你回山做灑掃弟子?!是你傻還是我傻,這不就是打算讓自己救命恩人當(dāng)仆役嘛?!看著仙氣飄飄的,算盤打得夠精的啊!怎么,現(xiàn)在修行都不講究因果報應(yīng),講怎么恩將仇報了是嗎?還算老娘有造化?這造化給你,你要不要啊?!”
拽過他的長劍就對著他嘴一頓抽,直把人抽得再無還手之力瑟縮躲到了角落,牛花獰笑:“仙門弟子就可以看不起凡人?你以為你比凡人強在哪里?等著吧,待宣判下來了,你能投胎成凡人都算造化了!”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因你門派四處強擄兒童為弟子致其自幼與爹娘失散、指清修善妖為妖孽將其誅滅煉為仙器之事,天庭已派天兵天將下凡滅魔了。你這滿身孽果,還不知要在地府待上幾百年呢!舉報妖孽的功德,老娘就當(dāng)你藥費了昂~”
一劍抽得仙門天驕屁滾尿流想往外逃,牛花撈起似乎被嚇呆了的小狗抱在懷里,施施然喝了口茶:“說了這么多話,累死老娘了。哞~一幫弱雞,想占便宜也先不打聽打聽老娘發(fā)家史?!”
看著門外等候吩咐的侍從們,她揚起下巴:“行了,別裝了,想樂就樂吧。”
登時,望著地上癱作一團的六個男人,眾人都哄笑起來,醫(yī)館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山河社稷圖外,清清:“……”
這、這怎么回事嘛?!
這幾個看著有顏、有錢、有地位、有性格、更有驕傲的男人,竟然都打著白嫖藥費的主意,還一個個都這么垃圾?!
清清大受震撼,連忙揉了揉眼睛——感覺自己原本裝滿清澈河水的腦子里,繼天蓬之后,又進了臟東西啊!
康樂七公主覷了她一眼,暗暗嘆了口氣。
這世上,到底還有沒有個真正完美的男人啊?
就算有,自己長年在天庭,還有緣邂逅嗎?
嫦娥將目光從牛花到清清再轉(zhuǎn)到康樂身上,眸光微動。
最懂男人的終究是男人,就算在幻境之中,化為女身的牛花也能一眼看破那些人的詭計。就是不知道,前世這兩位為愛百死而不悔的女神,有牛花這樣清醒的人為示范,又是否能堪破情愛呢?
眼神暗暗逡巡過殿上的女神們,嫦娥垂眸。但愿天庭,不會再有戀愛腦了吧。
而不知不覺成了天庭女神心中“渣男殺手”的牛花,幾年之后,似乎也終于迎來了自己的良緣。
她一直抱在懷中悉心照顧的小狗狗,竟在某一日,化為了俊朗陽光的人形男子。
不知是早有期盼還是養(yǎng)出了感情,牛花欣然接納他留在自己身邊,還信任地把自己的一部分產(chǎn)業(yè)交于他負責(zé)。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吐槽一整章,好爽!感覺每個男人都可以單獨寫個文吐槽哈哈哈哈,回頭有精力沒準(zhǔn)能寫個快穿哈哈哈哈。
但姐妹們不要不相信愛情哈,就算在本文,也是有好男人出現(xiàn)的,比如楊家人等等~
這一關(guān)之所以都是渣男,是因為考場里的人除了考生,都是嫦娥她們?yōu)榱嗽嚐拰iT設(shè)計出來的NPC~
只是建議姐妹們擦亮雙眼保持理智,要談戀愛的話就努力找到真的好男人,自己也不要戀愛腦丟失了自我~
第77章
然而,好景不長。
牛花才過了安穩(wěn)日子沒幾天,天花病忽而在人間漫延開來。
頓時,牛花也顧不上什么談情說愛了。幸好,這些年義務(wù)教育學(xué)堂培養(yǎng)出了一屆又一屆畢業(yè)生,其中許多妖和人輔佐她管理產(chǎn)業(yè)和治病救人多年,都是可堪托付的良才。
于是,將自家產(chǎn)業(yè)托付給狐貍等管事和狗妖少年,她自己則帶著兔妖等擅于搗藥的畢業(yè)生,一同走入了疾病爆發(fā)的人族城池。經(jīng)過眾妖不懈的努力,終于,大家發(fā)現(xiàn)牛痘可以治療天花。
這日,牛花正帶著兔妖為城中百姓免費接種牛痘,取藥的隊伍里卻爆發(fā)出了激烈的爭吵。
拜修行所賜,妖怪們都有副好耳力,不必湊近,就聽清楚了爭吵的緣由。
只聽一男子嘟囔道:“讓我們這些大丈夫一個個把胳膊撩起來給她們看,這女妖到底是要治病,還是在發(fā)什么騷?”
一旁的女人連忙道:“你還等著人治病呢,就閉上嘴吧!”
“切,她們自己出來拋頭露面,還怕我說了?”男子嗤笑一聲,語氣中充滿高高在上的意味,“也就是她們出身妖族長得怪模怪樣的,尤其是帶頭那個牛妖看著就嚇人,不然早不知道被占過多少便宜,當(dāng)了幾次破鞋了!”
“哎呀!”見他說的這么過分,女人焦急道,“別說了,人家好心為我們治病,你還編排人家?”
“好心?”誰知,一聽這話,男人氣焰更甚了,口氣里甚至帶上了火氣,“誰知道她們是不是心虛在贖罪?你沒看見,她們是從小牛犢身上拿東西抹在人胳膊上!”
“我看啊,說不得,這病就是她們牛妖傳給我們?nèi)俗宓模〔蝗唬趺磁I砩系臇|西,就那么剛好能治我們的病?!”
“我就說了,不能讓妖怪隨便進城!”
“哈?!”越聽越氣,接種完面前的小姑娘,牛花就大步行來,冷笑道,“見過事后恩將仇報的,還真沒見過自己還病著,就上趕著得罪大夫的!”
在男人梗著脖子要反駁之時,她轉(zhuǎn)身對著人群搶先道:“人族諸位,我牛花雖然是妖族,但自問多年以來與人族情誼深厚,此次天花爆發(fā),更是不辭辛勞親自進城為各位診治。”
“可聽這位的話,卻是不愿讓我們治療,”目光逡巡過還在排隊的人們,牛花揚聲道,“還有多少人和他有一樣的想法?我們妖族也不是愛熱臉貼冷屁股的,你們吭一聲,我們這就撤!”
登時,原本喧囂的街道立刻安靜下來,簡直是落針可聞。
掃過大氣不敢喘的人們,牛花視線又轉(zhuǎn)移回了男人身上:“你說天花是我們妖族帶來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長腿一伸站上高臺,俯視著臺下眾人,坦蕩道:“我不妨直言,在我們妖族眼中,人族得天花,乃是自作自受!”
“為治病,我們已查清天花的來源了,就是你們?nèi)祟愶曫B(yǎng)的家畜傳給你們的!”
不顧人群騷動,一把將男子提溜上臺,牛花對著他呵斥道:“我們妖族可從沒讓你們蓄養(yǎng)家畜!想把這鍋推給妖族?我告訴你,這病從來就傳染不到我們這些妖的身上,我們本可以不管此事!我們不欠你的!”
“放心,為了不讓其他無辜百姓被你連累傳染,我還是會給你接種牛痘。但你記著,若人族不懲罰你這挑撥兩族關(guān)系的居心叵測之徒,我牛族醫(yī)館,就將全面退出人族!”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尤其是還未接種牛痘的病人,一個個看向男子的目光都帶著濃濃的埋怨。
本來嘛,無論你怎么想的,都還有這么多人等著人妖族治病呢,你現(xiàn)在得罪人家,那不是斷了大家的生路嘛?!
幸好人家大度不和你計較,但要是因為你這張破嘴讓牛族醫(yī)館走了,那我們今后去哪免費摘瘤子,去哪兒高價賣經(jīng)血?要是因為你損失了治病賣血的錢,你賠我們?!
而高臺上,牛花硬生生掰下男子遮臉的手,按著他的腦袋給人群展示,嗤笑道:“就你這樣,還嫌我們妖族姑娘丑?來啊,給大家看看你有多美,夠不夠讓你上街就被占夠了便宜,當(dāng)你說的什么破鞋!”
話頭轉(zhuǎn)到這里,街上的氣氛稍顯緩和,因她的話而心中沉重又憂慮的人們似乎也有了發(fā)泄之處,又或許是為了不讓大夫們被氣跑害自己無處治病,所有人都爭先恐后地討伐起男子:“這什么丑八怪!真是丟我們?nèi)说哪槪 ?br />
“我們可沒他這么臉大,我們都知道妖族姑娘人美心善!”
接著,剛接完牛痘,男子就被匆匆趕來的衙役押走了,原本正四處安撫百姓的知府也向牛花連連致歉。
“呵,虛偽!”山河社稷圖下,天蓬冷笑地看著考場中人類虛情假意的模樣,“不過是為了讓牛花給他們治病罷了!”
同在武將隊伍里的九天玄女聽到了他的嘲諷,側(cè)目望去,正對上他陰鷙偏執(zhí)的目光,不由微微一嘆。
考場里,牛花終于為所有人接完了牛痘,正沉著臉打算離開,就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呼喚:“大姐姐。”
她低頭一看,一朵小花被遞到了眼前。
之前被她接種過的人族小姑娘,羞澀地將花塞到她手里,睜著大眼睛,糯糯地道:“大姐姐不要傷心,在花兒眼里,大姐姐最漂亮了!身上還香香的,有花兒最喜歡的花香!”
小姑娘的眼神清澈而明亮,牛花嘴角上揚,眸中卻忽然間落下淚珠。
不賭氣就此離開人族,不過是因自己這些年已擔(dān)負起了兩族聯(lián)系之責(zé),為大局不能任性罷了。
但費心費力診治與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的人族,結(jié)果卻被反過來侮辱,她怎么會不委屈呢?
游歷了這么久,好多人看似在維護她的話,她又怎么會聽不出其中的虛偽呢?
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又怎么不會感到痛,怎么不會覺得自己被辜負了呢?
但所有的失望,都在這一刻被治愈了。
輕輕拿起那朵花,在鼻尖嗅了嗅,牛花珍惜地插在耳邊:“謝謝你,你也叫花嗎?”
花兒小姑娘點點頭:“是呀,娘說了,這世上每天都有花兒開,所以花兒會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牛花摸摸小姑娘的腦袋,目光與不遠處她娘親的眼神對上。那眼神中,同樣充滿了純澈的感激與羞澀。
她抹了抹眼角的淚,微笑道:“是,花會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姐姐,你不要不開心了!”等幾日后牛花攜眾回到醫(yī)館用過膳,狗妖少年依偎在她身旁,嘟著嘴道,“那些人類可真沒良心!要我說,咱們就該回妖族,再也不管他們了!”
“唉,”牛花卻早已放下了此事,聽他為自己打抱不平,不由笑道,“真是孩子氣,不提咱們修煉還需人血和人肉,單單說這人族有千萬之眾,好竹里面出一根歹筍,也是正常的。”
想到那花兒小姑娘,她目光柔軟:“還是有很多人族,很可愛的。”
“我看沒幾個好的!”狗妖少年目光中快速閃過一絲狠厲,嘴上卻還是一口天真語氣,“還是咱們妖族好,姐姐,咱們回去吧,那里可不會有人嫌咱們是妖!”
“不說這個了,”牛花拿起狐貍管事送上來的賬本,問道,“這幾個月我沒在,族中產(chǎn)業(yè)如何了?”
“姐姐放心吧,我都看著呢!”狗妖少年眸光微閃,眼珠微微一轉(zhuǎn),邊給她遞上杯茶,邊好似很羨慕地說,“狐貍管事可厲害呢!”
“我看好多管事都聽她的,有什么事也都去請示她呢!”
牛花摸了摸狗妖少年細軟的長發(fā),溫聲道:“放心,你多歷練歷練,也會很快成長,像她這么厲害的。”
狗妖少年從她的懷抱抽離出來,反手攬住了她,俯身壓下身子,嗓音有些喑啞:“可我不想離開姐姐身邊。”
牛花皺眉:“這是為你好,聽話。”
狗妖少年一把抓住牛花的蹄子,輕輕吻了吻,然后狡黠地笑了:“姐姐,是你該聽話。”
他站起身,俯視著一動不動的牛花,有些得意地道:“最新研制出來的散靈丸,姐姐吃的還可口?”
“放心,雖然姐姐今后沒了修為,但有我一直陪伴姐姐,姐姐一定還是會很快樂的~”
考場外,原本對他還有些期待的清清見了:“……”
你是狗不是狼啊,為什么這么陰啊!
比起那些好歹還先說一聲壞主意的男人,你這狗一言不發(fā)就下藥,是真狗啊!
榻上的牛花也斂起了笑容,狗妖少年見一貫運籌帷幄的她這次沒一巴掌打過來,更覺胸有成竹:“這些年姐姐總是為了外面的事忽視我,為了個人族的天花更是幾個月不回來!
他唇角翹得更高,“志向”也更遠大了:“以后這些產(chǎn)業(yè)就由我來管吧,姐姐只要安心在家等我就好!”
然后,牛花就一個大逼斗把他扇到了墻體里。
狗妖少年:“……”
“不是?!”他瞪大狗眼,驚慌失措,“你怎么還有這么大力氣?!”
牛花不屑地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哞”了一聲,臥房門就被打開了,狐貍管事恭敬站在門外:“家主,家中與他勾結(jié)之妖都已捉拿,他借我族之勢犯下的罪過也已證據(jù)齊全。”
一聽老底都被掀了,狗妖少年使勁從墻體里把自己往外一扯,掉在地上后連滾帶爬到了牛花腳下:“姐姐!我錯了姐姐!我只是太愛你了,才想能讓你多陪陪我!”
他哭得梨花帶雨,看得考場外的清清都不禁軟下了心腸。
“咻——”
牛花雙指夾住刺向自己的毒針,微微挑眉:“我記得我可沒教過你這狼族的修行之法。”
看也沒看狗妖少年,她吩咐狐貍管事道:“把他帶下去,和證據(jù)一起交給妖庭。”
看著一臉平靜的狐貍管事,狗妖少年卻不知怎的忽然爆發(fā)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狗妖少年:強制愛!虐戀情深!
第78章
狗妖少年倏爾變回狗形,四爪著地,雙眼猩紅,沖向牛花:“我待你真心真意,你竟一直在防備我?!”
“這臭狐貍又有什么好?你就這么信任她、她……誒?!”
沖了幾步,狗妖少年戛然而止,愕然發(fā)覺自己怎么也沖不上前了。
一轉(zhuǎn)頭,他更氣了——被罵了的狐貍管事臉色還是那么平靜,踩著他尾巴的腳更是波瀾不驚。
“你!你!”狗妖少年轉(zhuǎn)過頭,狗臉上毛都炸開了,“你這臭狐貍?!竟然壞我好事?!”
“好!那就先拿你開刀!”
他張開血腥大口,直沖狐貍管事而去。
然后、然后就被狐貍管事一爪子拍回墻體里去了。
一臉懵地從墻體里拔出自己的腦袋,狗妖少年怔怔看著狐貍管事。
狐貍管事平靜走到他面前,一爪子在他臉上“刺啦”一聲抓出數(shù)道血痕:“家主給你臉了是不是?救了你,你還恩將仇報?!還敢奪位囚禁家主?!”
“也不看看你這狗腦袋,你配嗎你?!”
“給你點兒餌你就咬鉤,你這不是狗頭是魚頭吧?!腦子里是進剁椒還是泡餅了?!”
又是一爪子,狐貍管事居高臨下看著他,目光仍舊平靜無比:“就你這么傻,要不是家主心軟,三年四個月零九天前你暗中收買小兔時,這狗腦子就沒了!”
“什么?!”狗妖少年被這一連串精確的時間驚到了,他大叫道,“那時候你就發(fā)現(xiàn)了?!”
“咳咳,”兔妖從門口走進來,微笑道,“不好意思,舉報叛徒,妖妖有責(zé)。”
“什么?!”狗妖少年不可置信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兔妖,旋即齜著牙吼,“你個兔崽子!你背叛我?!”
兔妖走到牛花身后給她按著肩,一個眼神都沒留給他:“我本就是家主的妖,和你勾結(jié)才叫背叛。現(xiàn)在這叫——臥底。”
狗妖少年目眥欲裂瞪著她,明白了:“難怪她沒事,原來是你給了我假藥!”
兔妖聳聳肩:“也是奇了怪了,你說你明明有一只狗鼻子,怎么就聞不出來我給的藥有問題呢?”
對著一臉受辱的狗妖少年,她驚奇道:“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狗妖在醫(yī)館這么多年,都聞不出來藥不對吧?!”
“天吶!這鼻子……你不會還是只殘疾狗吧?!”
狗妖少年被狐貍管事踩在腳底下,再怎么恨也動都動不了,只能喘著粗氣質(zhì)問她:“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么這么對我?!”
像牛花這樣什么都不缺,不愿意隨了他也就罷了。但這小兔子精,憑什么看不上自己啊?!
“啊?”詫異地齜出兩顆兔牙,兔妖睜大了眼睛,更驚奇了,“你怎么好意思說你對我好的啊?”
“跟著家主,我能當(dāng)人人尊敬的大夫,修為和功德也能平穩(wěn)進步,但要聽你的……”
兔妖嫌棄地瞥了眼狼狽的狗妖少年,疑惑道:“你本來就是家主養(yǎng)的小白臉,我要是和你好,那還不得被家主趕出門?就算你算計家主成功了,那我不就是妖妖唾棄的叛徒,還是要被你困在后院連門都出不了的小妾?”
“你當(dāng)我傻啊?!”
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兔妖嗤笑:“再者說,你以為所有妖都和你一樣狼心狗肺嘛?我自幼在家主開的學(xué)堂里上學(xué),學(xué)的可是知恩圖報!”
“切,垃圾!”
有狐貍管事給狗妖少年料理后事,牛花就懶得自己費腦子了,只聽說妖庭按妖族律法將他判了刑。
正巧這次治療天花成功后,牛花又有了些靈感,當(dāng)即放權(quán)給狐貍管事后,休整幾天后就帶著兔妖等助手游歷四方,鉆研出了更多預(yù)防和治療傳染病的良方。
直到狐貍管事傳來了線報:人妖兩族邊境線上,狼族新王暨原狗妖少年,攜十萬狼族大軍而來,要人族交出他此生摯愛——神醫(yī)牛花。
嗯,這狼族新王·狗妖少年,還恰好就是當(dāng)年牛花他爹想讓她去侍奉的那個狼族皇子。
牛花:“……這什么天殺的破孽緣!”
牛不停蹄趕到了邊境線上,牛花就想往城外去,卻被攔住了。
是人族元帥。
扛著長槍的青年爽朗一笑,黑黢黢的臉上露出一雙白牙:“牛神醫(yī),阻擋妖族侵犯是我們將士的事,你請回吧。”
牛花微微一怔,片刻后,她凝視對方,認真道:“元帥應(yīng)該知道,我本就是妖。舍我一妖,保邊境無憂,很劃算。”
“我是打仗的,不是算賬的,劃不劃算我不知道,”青年神色堅毅,目光卻很溫柔,“我只知道,不能讓妖為我們?nèi)俗辶鬟^汗、流過血后,再流淚。”
牛花又有點想哭了,就像當(dāng)初面對那個人族小姑娘花兒一樣。
青年元帥騎上馬,對她溫聲道:“回去吧,你不欠任何人的。”
一人一馬的背影,帶著毅然決然的氣勢。
不知是陽光太刺眼,還是風(fēng)兒太溫柔,牛花的眼眶濕潤了。
她拉住青年的馬繩:“先讓我上城頭。”
牛花和狐貍管事、兔妖跟隨青年上了城頭,果然看見了那張可恨的熟悉面龐。
不,也不是那么熟悉——原本陽光開朗的小奶狗,此時此刻,渾身散發(fā)著吃過人血肉的煞氣,赫然是一只陰鷙偏執(zhí)的大惡狼!
兔妖抽抽鼻子,詫異道:“你吃人血、人肉了?”
原狗妖少年現(xiàn)狼族新王毫不臉紅地把鍋甩給牛花:“這可不能怪本王!還不是你主子心狠,為了大計,本王才不得已而為之。”
兔妖氣笑了:“因為家主?真是沒想到啊,那按你的意思,你這堂堂狼族皇子,這么多年,也是為了家主才裝成一只狗?夠要臉的啊!”
“當(dāng)年真是沒罵錯你——狼心狗肺,你可不就是狼心狗肺嘛?!”
狼族新王沒說話,他身邊的狼侍從先忍不住了:“放肆!小小兔妖,胡說八道!我們皇子那是落難之時不得已而為之!那叫機智的偽裝!”
“呵呵,”這話一出,牛花還沒出聲,狐貍管事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沒搭理小雜碎,她徑直看向狼族新王,“既然一開始就是利用,那就別給我裝什么深情!”
“別告訴我,這么多年不見,你腦子沒長,光長臉皮了!”
“記住,你當(dāng)年之所以失敗,不是因為你有多深情,而是因為你又蠢又壞!”
在十萬狼族妖兵和三十萬人族士兵的仰望下,她緩緩騰空而起:“來吧,是個公的,就真刀真槍和我干一場!”
狼族新王嘴角掛起一絲邪魅的笑,也當(dāng)即飛身上前:“好啊臭狐貍,比過你就會知道,有這門功法,還堅持跟著你的傻主子不吃人血、人肉,是多么大的損失!”
“桀桀桀桀,”他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飄舞,嘴中發(fā)出狂傲的笑聲。
接著,就被十位修為深厚的天庭天將圍住了。
狐貍管事退出包圍圈,一臉平靜:“看來,你還真是只長臉皮,沒長腦子了。”
城頭上,牛花嘆息著搖搖頭:“唉,跟在我身邊這么久,他還是沒讀懂我的發(fā)家史啊!”
為首的天將輕松綁住狼族新王,鐵面無情道:“為一己之私勾起兩族大戰(zhàn),當(dāng)真是妖孽!”
然后轉(zhuǎn)過頭,對著牛花就滿臉笑意地道:“道友以身誘魔,助我等捉住這大膽孽障,實在是善妖啊!”
牛花向著天空中的天將們拱拱手,謙遜道:“將軍謬贊了,真正涉險的,是我家這只傻狐貍。她怕我出事,非要自己上。”
“再者說,若非尊駕屈尊下界,莫說我了,這人妖兩族都少不了生靈涂炭。將軍功德無量啊!”
天將矜持頷首,感慨道:“雖還未造成生靈涂炭的孽果,但他卻也令兩族震蕩,此等大罪,我還是要帶他上天,秉明玉皇陛下。”
又笑道:“道友主仆情深,令人羨艷啊。”
拍拍狐貍管事的肩,牛花連忙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我們也不是主仆,相伴多年,早處成姐妹了!”
看了眼身邊的青年元帥和城下一臉肅穆的人族將士們,她又有些遲疑地問天將:“就是這狼族大軍……”
天將會意,一把提溜起被徹底廢了修為變回原形的狼族新王,對著被神仙威壓嚇得跪拜一地的狼族將士宣布:“此妖孽掀起兩族大戰(zhàn),本將要帶他上界領(lǐng)罰。爾等既未鑄下大錯,還不速速撤去,否則必有災(zāi)殃!”
靈霄寶殿里,看著十萬狼族將士在天將的威壓下瑟縮不敢語,立刻就如潮水般退去,天蓬和天猷等真·天將嘴角不禁流下了羨慕的淚水——啥時候,咱在三界,也能有這待遇啊?!
哪像現(xiàn)在,甭管是三教弟子還是遠古大妖,見了咱就把眼睛抬到天上去。這堂堂天將的威風(fēng),也就能在些小妖面前耍耍了。
甭說他們,就連玉帝和王母看了,都忍不住心生向往——這考場里的天庭也太厲害了吧!
看看,別管是佛宗圣子、仙門天驕還是狼族妖王,人家天庭都能管!
啥時候,咱也能這么強勢啊!
渾然不知考場外眾神的浮想聯(lián)翩,牛花辭別過天將后,先輕松地和許久不見的城隍老爺擊了個掌:“謝了!”
城隍老爺捋著胡須,笑瞇瞇搖頭:“就這小崽子還想算計你,真是作死啊!”
“倒是你,這件事完成,又是大功德一件,若不準(zhǔn)什么時候功德圓滿就能成仙了。等進了天庭,上到玉帝下到天官、天將都這么欣賞你,你不得舒坦個永生永世?”
牛花拱拱手,謙遜道:“那就借您吉言了。”
送走了和天庭的溝通中轉(zhuǎn)站城隍老爺,她的目光轉(zhuǎn)向人族元帥。神色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幾分扭捏。
狐貍管事微微一笑,拉走了眨巴個大眼睛的兔妖和看似在站崗實則耳朵都要豎成兔子了的元帥親衛(wèi)們。
唯有一人一妖的城頭,對上青年元帥傻兮兮的笑臉,牛花沒忍住,也“哞”得一笑。
夕陽西下,這一刻,似乎就連天邊那血色霞光,看起來都燦漫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牛花:姐妹們,我好像要陷入愛情了~
第79章
幸運的是,牛花這次沒遇見垃圾男人。不幸的是,元帥只是個壽命不過百年,還因常年征戰(zhàn)沙場人到半百就舊傷纏身的凡人。
“沒用了,”在牛花專心研究傳染病的時候,這些年兔妖對于養(yǎng)生一道已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可把過元帥的脈搏后,還是嘆氣道,“他從未修煉過,就算吃了什么仙果瓊漿,怕也得當(dāng)場爆體而亡。”
對上牛花欲言又止的眼神,兔妖無奈道:“家主,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他這時不時就昏睡過去的身體,根本撐不住修煉。”
“家主,別傷心了,”狐貍管事勸慰她,“天下男人這么多,要不我給你找?guī)讉和他長得相似的?”
“那也不是他啊,”眷戀地望著相公的睡顏,牛花臉上的溫柔卻很快被悲傷所替代,“這天下,就只有一個他呀。”
“那要不……”狐貍管事也麻了爪,猶猶豫豫道,“買幾個童男童女?”
“十多年前天庭不是破獲了個案子,有大妖靠著獻祭童男童女延壽了幾百年……”
對上牛花震驚的眼神,她低下頭,輕聲道:“元帥這一生為了人族拼命,要是延壽了沒準(zhǔn)還能救下很多人族,就算用些孩子,也是他們的功德了。”
“您要是同意,這事就由我來辦,去找被他救過的人家的孩子,保證不會給您和元帥惹麻煩!”
“這一關(guān)好生歹毒!”看到此處,莫說天蓬、清清等本就情欲尚存的神仙,就連一向自詡天庭清醒的九天玄女都不禁脊背生寒。
不同于之前的垃圾男人們,這次牛花面對的,是一個可堪為完美無缺的男人——
在外,他為國為民盡忠職守。
多年浴血奮戰(zhàn)抵御妖族侵襲,不知救下了多少將士和百姓的性命。
在內(nèi),他愛妻敬妻溫柔體貼。
自知傻憨憨不會說漂亮話,就和其他將士學(xué),背會了一臉羞澀地說給牛花聽;
絲毫不介意牛花常常外出義診不在家,為了多和妻子在一起,他自己的休沐日除了探望老兵,幾乎都用來陪牛花下鄉(xiāng)了;
堂堂一個擅長耍槍的將軍,因為牛花治病的金針總是折損,他就拿自己的積蓄兌了金子,親手給牛花磨出幾百套金針……
總之,就連看過那些垃圾男人之后,對這些男性NPC不自覺抱有挑剔心態(tài)的天庭女神們,全程看下來后,都不自覺被他打動了——
嗯,這家伙配得上我家閨女!(bushi而現(xiàn)在,發(fā)覺自家歷盡滄桑的閨女終于迎來的完美女婿就要夭折了,而自家閨女必須在女婿和良心之間做出抉擇——
選女婿,則意味著牛花要打破一直以來的堅持,不僅在考場世界中會良心飽受折磨、孽果纏身無緣大道,也必然將在此次考試大典中落榜,可謂是雙倍前功盡棄;
選良心,則意味著牛花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真心愛人壽盡而亡,余生陷入明明有辦法卻沒救對方的愧疚之中,若能勘破還好,若是堪不破,輕則懊悔終生,重則走火入魔……
女神們紛紛擰緊了拳頭——你祖宗的!就不能讓他們踏踏實實HE嘛?!
偷偷看了眼一個個臉色鐵青的女神們,嫦娥默默低下了頭。
姐妹們,搞養(yǎng)成系不要這么真情實感呀!
仙凡戀真的很難HE啊!!!
考場中,果然,牛花似乎也被狐貍管事的話觸動了。
她深深看了眼對方:“讓我再想想吧……你不要私自行事,若真要干這事,也該是我自己來承擔(dān)孽果。”
說罷,她就疲倦地走進了房中。門外,狐貍管事看著她的背影,神情感動。
牛花緩緩坐在床邊,近乎貪婪地凝視著相公難得舒展而非痛苦的睡顏。
可能是她眼神里的悲傷太過濃重,元帥自昏沉中醒來:“花兒?”
他沒有問兔妖的診斷結(jié)果,牛花卻先和盤托出了,而后道:“良人,若是有個法子可以救你,但我沒有救……”
“那想來,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好法子吧,”元帥抬起消瘦虛弱的手,輕輕為牛花拭淚,“你比我懂醫(yī),既然你沒有給我選這條路,那應(yīng)該也是為了我好。”
見牛花聽了自己的話后,淚珠兒如串落下,元帥輕輕一笑,目光溫柔而包容:“花兒啊,不要難過啦。我這一生,沒有什么憾事。只是可惜,遇見你太晚,讓你前半生獨自一人受了太多苦。”
“所以,以后沒了我的日子,你要開開心心的。這樣,我在九泉之下,才能放心嘛。”
笨拙抹掉自己的淚,牛花顫抖著扯出張笑臉:“好,好,你放心,放心吧……”
“上天為什么待他們?nèi)绱藲埲贪。 膘`霄寶殿上,不知有多少神仙,這一刻,都哭得和牛花一樣。
清清更是一下子找到了罪魁禍?zhǔn)祝瑢⒚苤敝肛撠?zé)敲定所有最終關(guān)卡的嫦娥:“嫦娥!你為什么要留下這一關(guān)?!”
“太殘忍了!”
對上無數(shù)雙譴責(zé)的目光,嫦娥微微一嘆,卻忽而提起了另一件事:“當(dāng)日也是在這殿上,我提議讓云華長公主待楊天佑壽盡時再歸天。那時,有許多神仙面露不解或是不屑之意。”
“怕是這些時日天庭之中,對于陛下、娘娘和我的非議也不少。”
她嗤笑一聲:“應(yīng)當(dāng)皆是以為,我是在為長公主求情,而非真心為陛下和娘娘獻策吧。而陛下和娘娘,也是為了自家妹子,才順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吧。”
“那你們就小看了我嫦娥對天庭的忠心,更小看了陛下和娘娘的高瞻遠矚!”
御座上,忽然被點名的玉帝一怔,繼而矜持頷首——沒錯,朕就是天庭第一·無所不知·盡在把握·大明白!
殿上,嫦娥毫不心虛的目光掃過眾神的臉,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今日這一關(guān),嫦娥希望,不止所有考生,就是在座的諸位也都記住了——”
“若有心仙凡戀,那就想想,今日只看人家生離死別你們都這般痛心疾首,來日要是你們自己面臨此事,又該有多肝腸寸斷!”
目光轉(zhuǎn)向山河社稷圖中麻木守著元帥入睡的牛花,嫦娥揚聲道:“為神者,當(dāng)博愛蒼生,以三界為重!”
“考生們?nèi)裟芷屏诉@一關(guān),諸位,亦當(dāng)自省啊!”
全然不知天庭眾神因她的考試又心疼又憤怒又羞愧,考場中,牛花還在滿懷悲戚地陪元帥最后一程。
可沒想到,這一日她才治完一位病人匆匆而歸,原本還躺在榻上的元帥,就不見了。
兔妖驚慌跑來:“家主!不好了!老狐把元帥帶走了!還私下搜尋了很多童男童女!”
“什么?!”牛花這才明白,“難怪,難怪她今日忽然說有個病人必須要我去看……”
顧不上多言,她急忙趕向狐貍管事所在。
走進山洞,就發(fā)覺她家良人正闔目躺在正中,而周圍無數(shù)個童男童女已渾身鮮血淋漓,正哭喊著向狐貍管事求饒。
見她來了,狐貍管事向來平靜的臉上首次出現(xiàn)了驚慌之色,驟然岔了氣,卻還強撐著陣法,吐了一口鮮血后,嘶聲道:“家主!您快離開!這里的事,與您無關(guān)!”
“怎么與我無關(guān)?!”這一刻,牛花又是震驚又是感動,更多的卻是羞愧與痛心,“若不是為了我,若不是我渾渾噩噩沒注意到你的暗中籌謀,怎么會讓你犯下如此大錯?!”
“你以為,你這是為我們好嗎?犧牲了這么多條人命,相公他不會再有顏面茍活于世,我余生也再不會安穩(wěn)!”
不待狐貍管事再哀求她離開,她一把刀橫在頸間:“小狐!收手吧!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相公對我重要,你對我難道就不重要了嗎?”
“你若再不收手,我這就來陪你!”
孰料,狐貍管事明明眼中涌上了感動的淚,卻還是拒絕道:“不!晚了,晚了啊。家主,此陣一旦開啟,再不可停下。”
“你走吧!元帥會回到你身邊,你今后,要開開心心的。”
“下輩子,下輩子,小狐再來陪你。”
狐貍管事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無怨無悔的笑容。
牛花的臉上,亦然。
在狐貍管事的驚慌眼神下,她轉(zhuǎn)身對著走入山洞的天將和城隍老爺慨然下跪:“罪妖牛花,監(jiān)管不力,愿以魂魄、修為和血肉贖罪,萬望天庭救下這些無辜孩子,也乞求天庭能對小狐網(wǎng)開一面!”
語罷,她對著二神鄭重叩首后,盤腿掐起了訣。
漸漸地,她那原本只散發(fā)著悲傷的氣息,虛弱之余,漫上了死氣。
對著震驚的狐貍管事,城隍老爺又是惋惜又是不免埋怨地道:“你這傻孩子,這下,牛花連下輩子,都沒了啊!”
“不!不!”狐貍管事不敢置信,拼命想要阻止獻祭自身的牛花,可被自己陣法擋住的她,卻再也接近不了牛花分毫,“家主!不要啊!我不值得!你不要啊!”
身形已漸漸透明的牛花聞言,睜開眼,先眷戀地最后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元帥,又愧疚地看了眼臉上終于有了血色的孩子們,最后,目光緩緩移到了狐貍管事身上。
對著拼了命也要闖出陣法來阻止她的狐貍管事,牛花臉上露出了包容又自責(zé)的笑:“小狐,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可就算是乖孩子,做錯了事,也要受罰。”
“天庭或許會看在你多年功德的份上,留下你的命。你記住,以后,要乖乖的,不可以再犯錯了。”
“多做些好事,不然,我要是還能在天有靈,也會為沒教好你而愧對蒼生的。”
狐貍管事正在陣法里把自己折騰得頭破血流,聞言,頓時放聲大哭,撕心裂肺:“我知道錯了,家主,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回來啊!”
牛花目光平靜,神色恬淡,緩緩闔上了雙目。
作者有話要說:
牛花:我不會為愛獻祭天下蒼生,我只會為天下蒼生犧牲我自己!
第80章
釋然闔上雙目,牛花靜靜等待著自己魂飛魄散。
忽而,一陣月桂花的馥郁香氣縈繞在鼻尖。
他怔然睜眼,卻見面前的一切逐漸如水波般蕩漾起陣陣漣漪,相公、小狐、孩子們等等身影似潮汐般退去,周圍恢復(fù)了仙宮的模樣。
牛花眨眨碩大牛眼,抬起手看看自己黑一塊白一塊的手臂,感受著自己并沒有那么渾厚的法力,才意識到,一切不過大夢一場。
自己并非是什么治病救災(zāi)促進人妖兩族和平共處的一代神醫(yī),而只是一個還修為低微成天遭受其他妖族欺負更不知何時能求得大道的小公奶牛妖罷了。
而元帥、狐貍管事等等,更是鏡花水月、夢幻泡影……
然而,還不待他感懷惆悵,一道和煦的笑聲,緩緩出現(xiàn)在了原本只有他一妖的仙宮之中。
“牛花,恭喜你,通過公務(wù)員考試,評級為上上等。”
鵲的一縷神識化作人形出現(xiàn)在牛花面前,她隱含欣賞的目光落在對方臉上:“待整場考試完成,玉皇陛下和王母娘娘會宣讀爾等考生的未來職位。”
“屆時,你可以選擇是立刻上天為神,還是先度過凡間余生再入天庭。”
對呀!這是天庭的那啥公務(wù)員考試!
嘿呀!咱通過啦!可以成神啦!
牛蹄子一拍大腿,牛花碩大的牛眼一亮,想起了自己正在接受天庭試煉呢!
看著面前一身仙氣的女子,他含笑抱拳:“不知仙子如何稱呼?”
鵲微微一笑:“我名為鵲,‘圓鵲’的‘鵲’。”
牛花更驚喜了:“莫非,是醫(yī)祖圓鵲?”
鵲搖搖頭,溫聲道:“那只是考場里為了讓你們考生信賴的名頭罷了,我不過是個喜愛醫(yī)術(shù)的散仙,算不得什么醫(yī)祖。”
牛花卻不會相信了她的自謙,而是崇敬下拜:“若非您傳下的醫(yī)術(shù),也沒有后來的牛花,還請受小妖一拜。”
鵲連忙扶起他:“不必行此大禮,若非你自己潛心學(xué)醫(yī),縱然有再多的醫(yī)術(shù)擺在面前,也不過是無用之物罷了。”
“哎,仙子,還請莫要如此妄自菲薄,”牛花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異色,旋即語氣遲疑又期盼地道,“小妖對于治療傳染病還有一些設(shè)想未曾實驗,不知入了天庭后,可否求教仙子?”
鵲靜靜注視他片刻,只看得牛花心里打鼓,爾后才頷首道:“我乃是媧皇宮的人族散仙,并不常在天庭行走。”
“不過考試大典結(jié)束后,嫦娥仙子還會為爾等新神統(tǒng)一授課,我也會在旁協(xié)助。你若有事,屆時來找我即可。”
“多謝仙子,”牛花暗暗松了口氣,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又神情好奇地請教道,“不知之后的統(tǒng)一授課是?”
考場中,鵲的神識慢慢為一臉憨厚老實的牛花解釋著入了天庭之后的事,而其余考生的試煉,也在逐漸落入帷幕。
靈霄寶殿文官一列,月合老人觀察著一個個開始走向尾聲的考試,默默拉動了袖子里的紅線。
視線望向大殿中央正掐訣準(zhǔn)備收場的嫦娥,他眼中閃過了不屑之意。
呵,這嫦娥仙子終究是太年輕了。
當(dāng)真以為,這勞什子考試大典,只用被眾神不痛不癢地詰問幾句,就能順利進行下去?
真正的殺招,就是要在你懈怠之時,才更奏效呀!
……
凡界,馥郁的月桂花香還彌漫在生靈周圍,伴隨著他們的呼吸緩緩浮動。
俄而,北俱蘆洲的一座山上,一只正呼呼大睡的豺狼妖忽然睜開了雙眼。
那雙眼中,沒有以往的殘忍暴戾,反倒十分平靜。平靜到,好像沒有任何感情。
接著,豺狼妖平靜地走出山洞,平靜地走進蓄養(yǎng)人牲的洞穴,平靜地看著沉睡中的廿六,平靜地舉起利爪。
“咚!”
凡界,豺狼妖吐出一口鮮血,旋即肉身軟軟倒在地上,很快就沒了氣息。
“噗!”
天庭,月合老人驀然吐出一口精血后,還來不及心疼自己那一縷神識,就對上了嫦娥仿若看透一切的眼神。
對他微微一笑后,嫦娥立刻一臉訝異地掩住唇,語氣擔(dān)憂地大聲問道:“呀!月合老人,您這是怎么啦?!”
她的聲音登時吸引來了大殿上眾神的目光,畢竟考生試煉過程據(jù)說有回放可待來日復(fù)盤,但月合老人的熱鬧,那錯過一次可就少一次呀!
月合老人緊緊抿住嘴,在眾神或驚訝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下,勉強笑道:“沒什么,沒什么。”
“您可別輕忽了!”嫦娥卻沒打算放過他,義正言辭道,“這好好的在靈霄寶殿上,有陛下和娘娘看著,您都能吐血,那哪里是小事呀?”
“可別有什么大妖魔潛伏進來,伺機對我們大家下手呢!”
這話一出,大殿頓時一陣嘩然,除了早看出其中文章的天蓬等神仙,其余人等皆目光驚疑不定。更有甚者如奎木狼,已執(zhí)起他那蘸鋼刀牢牢護在身前了。
月合老人連忙道:“沒什么,沒什么,沒有妖魔,只是我岔了口氣。”
不否認不行啊,要是真搞得來個天庭大掃蕩,那他的其余神識可就藏不住啦。
沒錯,為保事密,月合老人這次的計劃,就是在公務(wù)員考試逐漸選出人族中的佼佼者們時,由他的幾十縷神識親自下界將其誅殺。
唉,可惜符元仙翁被玉帝和嫦娥一唱一和支出了天庭,剩下那些妖臣們都不太服他。不然,哪還用得著他親自動手!
按月合老人的計劃,只要他行動得夠快夠狠,那不僅能阻止人族進一步占據(jù)天庭神位,還能給予這不靠譜的考試大典以致命打擊——
連考生的性命都保不住,還談什么大事?!
孰料,他才不過試探著出手了一次,就被害得損失了一縷神識!
感受著神魂之中不斷傳來的痛楚,月合老人眸色深深。
也不知這嫦娥動了什么手腳,那考生周身一陣白光震蕩,竟瞬間將他神魂誅滅,不僅沒給他反應(yīng)過來撤離那豺狼妖□□的空擋,甚至還差點沿著神魂之間的聯(lián)系追蹤到他本尊身上!
“放心,你身外有嫦娥仙子的攏月障護佑,不會出事的,”考場之中,玄也在安撫著廿六,“我們籌備多年,自然早已布下大陣,必然能護住你們這些考生的周全。”
方才二人所處考場忽而一陣激蕩,廿六皺眉說感覺到外面有危險,但很快,那危機感又于頃刻間消散。
玄卻知道大概出了什么事,解釋一番后,嘆了口氣道:“也就是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考完了試,考場之中的情形能夠短暫屏蔽片刻,這些話,我才能說給你聽。”
“你記住,縱然是天庭之中,亦有勢力爭端,亦有族群、血脈、性別、地域、職位等等之分。”
“你身為新的人族女仙,會得到的不止是歡迎,也會有忌憚與厭惡。”
她目光注視著廿六,鄭重道:“廿六,你做好面對這一切的準(zhǔn)備了嗎?”
“等上了天庭,縱然有嫦娥她們相護,你終究不能什么都依靠別人。”
“如果你現(xiàn)在想退出,還來得及。但等陛下和娘娘向三界宣讀結(jié)果后,你便退無可退了。”
廿六定定注視了她半晌,片刻后,莞爾一笑:“仙子放心,廿六明白。”
“廿六此生本就沒有過退路,既然仙子們引我上了這條生路,我就不會回頭。”
再差,也比被豺狼妖生吞活剝了強,不是么?
這條路,她會拼盡全力,走得遠一點,再遠一點。
“這可不是小事!”靈霄寶殿上,嫦娥卻像很關(guān)心月合老人一樣,一聽他是因為岔氣所以吐血,登時一臉嚴肅地仰頭看向玉帝和王母,“陛下、娘娘,小仙觀月合老人,怕是病入膏肓,長生難續(xù)了啊!”
沒理會月合老人瞪來的眼,她一本正經(jīng)道:“堂堂神仙,竟然會岔氣……這也就罷了,但岔氣都岔到吐血了,定然不是小病!”
“依小仙來看,月合老人還是太操心天庭諸事,過度疲憊下才忽視了自己的健康。長此以往,病入膏肓,就怕釀下大禍呀!”
玉帝聞琴弦而知雅韻:“仙卿說的是,月合,你就是太愛操心了。這樣吧,朕就……”
“陛下!”月合老人顧不上瞪嫦娥了,連忙搶斷玉帝的話頭,再讓他們一唱一和下去,就怕自己神職都得被擼了,他急聲道,“我當(dāng)真無事!”
說著,他還高高舉起了自己手中的紅線:“陛下知道的,若我有礙,紅線輕則光澤暗淡,重則根根斷裂。您看,它還完好無損!”
嫦娥看著那一團紅線,玩味地點點頭。
然后,紅線光澤就不止暗了一度,上面更是浮現(xiàn)起許多條細密裂紋。
哎,嫦娥暗暗嘆了口氣,月合不會當(dāng)真以為他自己行事很周密吧?
還是覺得他那跟沒修煉過一樣的神識,能躲過自己魂魄的察覺?
呵,笑話!當(dāng)我魂魄一路上穿越回來是白受那么多苦了?!
這三界之中,能和本宮媲美魂魄強度的,怕還真沒幾個!
月合老人艱難咽下口中一波又一波上涌的精血,顧不得想是哪來的坑妖隱士高人竟能一舉吞噬自己所有在外的神識,在玉帝冠前冕旒微微搖動之時,強撐起笑容:“想來是這團紅線年久失修,待考試大典完成,我再祭煉一番就是。”
“有仙友們相助,一定很快便會恢復(fù)如初了。陛下日理萬機,不必為這等小事掛懷。”
這是在拿妖臣勢力威脅朕?!
聽懂了月合老人未明說的話,玉帝眸光一沉,淡聲道:“善。那仙卿可要仔細祭煉,莫心急之下事倍功半。”
哼,也罷,左右月合之后忙于祭煉,也能少礙眼幾日。要是能無暇來拉攏新神們,就更好了!
而默默吞噬了月合老人幾十縷神識的嫦娥,雖本就磅礴的魂魄之力沒增長幾分,但卻有了些別的收獲,只是……
嫦娥清眸微動,還是得在廣寒宮多留一段時日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月合老人:折了夫人又折兵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