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位于時空夾縫之中的某個異空間, 編號SS1000001的本丸之內。
安靜運轉的時空轉換器忽然亮起璀璨的光芒,旋即光芒收斂,一高兩矮三個身影便出現在了寬闊的庭院中間。
淡淡的腥甜在空氣當中擴散, 注意到這邊的刀劍付喪神頓時震驚的睜大了眼睛。
“怎——長谷部?!”.
跑去現世找主公的壓切長谷部回來了。
而且還是渾身是傷的、由前田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兩個短刀付喪神扶著回來的。
沒有跟主公一起, 也沒有看見遠征小隊的其他刃。
這一消息迅速傳遍本丸,無疑讓付喪神們憂心不已。
于是把重傷的壓切長谷部塞進自動運行的治療室后,一群刃便趕緊拉過了一同回來的雙子付喪神,向他們詢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雙子付喪神還算冷靜,當即便條理清晰的簡略說了說。
阿天帶著遠征小隊去現世找造成時空異常點的宇智波斑和吉爾伽美什,這事本丸都是知道的,昨晚旗木卡卡西打來的定期聯絡白蘭也沒瞞著他們。而今早山姥切國廣和壓切長谷部借口匯報本丸事務給阿天打去視頻電話噓寒問暖的時候,本丸的其他刃其實也都在外面伸長耳朵聽著,甚至還為了“誰能占據最后一個名額去現世陪主公到游樂園玩”這一事險些大打出手……
嗯,總之,前田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便直接跳過了這一部分, 直接從他們前往多羅碧加樂園開始說起。
留在踏張之丘溫泉旅館等待宇智波斑答復的旗木卡卡西, 只身前往吉爾伽美什附近暗中監視的衛宮,抵達游樂園后偶然遇見的兩位警官和咒術師少年,以及——
主公尋找已久的,那個名為“坂田銀時”的男人。
雙子付喪神:“主公非常在意坂田先生,為了跟他相談敘舊,她還特意屏退了我們與他獨處,只留下了長谷部一個刃跟著……”
——咔嚓。
巴形薙刀指間從馬廄順手拿過來的鬃毛刷斷了。
雙子付喪神:“卡卡西先生和衛宮先生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游樂園,跟宇智波斑和吉爾伽美什發生了激烈的沖突,還有許多咒靈和虛從四面八方忽然冒了出來……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就看見坂田先生抱著主公……”
——啪嘰。
龜甲貞宗手中還帶著泥土芬芳的鋤頭木柄裂了。
雙子付喪神:“藥研推測是有人控制了被召喚到現世的幾人,坂田先生也沒能幸免……不,我們到的時候他已經擺脫控制了,不過他手里那時候還拿著長谷部的本體御神刀,恐怕在此之前,他確實,曾一度對主公刀刃相向……”
——咔吧。
山姥切國廣手掌輕輕按著的格外堅硬的木桌一角,碎了。
同一時間,森森殺意幾乎瞬間從在座所有刃身上冒了出來,一旁同聽的錐生零眼皮一跳,趕在眾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以前皺眉追問。
“阿天呢?她有受傷嗎?”
前田藤四郎:“沒有。萬幸主公毫發無損。”
平野藤四郎:“坂田先生也沒什么問題。”
于是眾刃原本已經逐漸殺氣騰騰起來的表情瞬間肉眼可見的平復了下去,有的還露出了平和的微笑,溫文爾雅的輕輕點頭。
“這樣啊,都沒事就好。”
錐生零:“………………”
在你們說“都沒事”的時候,能不能稍微想起一下,就在隔壁的治療室里,還躺著一個被包成木乃伊到現在都還動彈不得的、本丸有史以來最嚴重的重傷患者呢?
雖然但是,那可是你們的同僚啊喂?
總不能因為他之前搶走了你們去現世的名額,就沒有同僚愛了吧? ? ?.
只有壓切長谷部受傷的世界完成了。 (bushi).
玩笑歸玩笑,刀子精們還是很分得清輕重緩急的。
別的不說,單就向來一板一眼的雙子付喪神能說出這些看似嚴肅正經實則檸檬吃味的話來,其實就已經證明了阿天如今的安然無虞了。
而前田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接下來的話也進一步證實了這件事。
——就在他們帶著壓切長谷部離開“帳”準備打開時空門的時候,他們遇見了明顯有組織的趕來的不少咒術師,同時也察覺到了數個隱隱約約但格外強大的、和某個死神少年有些類似的靈力波動忽然出現。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何況作為現世時空的守護方,本丸可從沒跟咒術師或死神起過任何沖突——搶咒靈頭和虛頭不算——這兩方勢力的到來,怎么都能稱得上一聲“援軍”,分攤不少的壓力了。
再加上“帳”內還有拖住了宇智波斑和吉爾伽美什的旗木卡卡西和衛宮、不知在哪兒但肯定很靠譜的織田作之助和(薛定諤的靠譜的)太宰治、以及一定會寸步不離跟著主公的藥研藤四郎與亂藤四郎,至少短時間內,阿天的安全是絕不會有問題的。
而長時間的話——
“我先去恢復通訊咯~戰場情況瞬息萬變,不知道最新的消息可不行鴨~~”
說著白蘭笑瞇瞇的揮了下手,便抱著袋不離身的棉花糖往研究室去了。
沒有人攔他,也沒人反對。
山姥切國廣略一沉吟,按著腰間的本體御神刀快步跟了上去。
巴形薙刀和龜甲貞宗則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笑盈盈的纏上了雙子付喪神,或特別直白或繞著圈子的要求他們再多說一點阿天身邊的細節。
余下眾刃則又恢復了之前的淡定,之前在干嘛現在還是干嘛。
整頓內務,處理文書,聊天摸魚……一切看起來跟平常并沒有任何區別。
只不過他們的活動范圍不約而同的都靠近了安放著時空轉換器的庭院附近,原本舒適便于日常活動的內番服也不知何時都換了下來,轉而換上了帶有盔甲結構的出陣服,一把把鋒利的本體御神刀安靜的懸在腰間。
安靜的,蓄勢待發。
只待一聲令下.
多羅碧加樂園。
靜謐的湖畔,層層廢墟中間,一個輪廓鮮明的*人形深坑安靜的躺在那里。
坑壁光滑如鏡,坑底平整無比,卻隱隱露出一角似是袈裟的斑駁衣料,與主人一道嵌在新鮮的泥土之中。
嚴絲合縫,渾然天成。
天然卷的白發男人毫無形象的蹲在旁邊,低頭瞅瞅眼前少說也有十來米深的人形大坑,以及坑底五體投地一動不動的袈裟男,又抬頭看向身側同樣靜靜俯瞰著坑底,自打把這家伙隔空拍進地底之后就一直不發一語的黑發少女。
因為蹲著的緣故,坂田銀時現在是略微仰視阿天的視角,便能很清楚的看見她的目光,她的眼神,她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
很平靜。
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遇見她時那樣,平靜的,平淡的,如同天際隨風飄蕩的云,或是照亮黑暗而不自知的皎皎明月。
寧靜祥和,卻不會擁有任何情緒。
可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阿天,坂田銀時卻就是有一種她現在心情不好,像是在生氣的感覺。
小青梅不高興了怎么辦?
當然是想辦法讓她高興啦!
于是坂田銀時果斷甩掉了腦子里在看到羂索撲街的瞬間冒出來的“媽耶我家溫柔貼心軟萌可愛的小青梅啥時候變成隨隨便便就能拳打宿儺腳踢羂索的大佬了我怕不是在做夢”的念頭,轉而伸出兩根手指捏住阿天的衣袖,很輕很輕的晃了兩下,放緩聲音開口。
“阿天,別生氣啦,為這種人不值得的。”
“……生氣?”
阿天轉頭看他,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像是認真思考著什么,然后搖了搖頭。
“我沒有生氣。”
哦豁,那就是還在生氣了。
坂田銀時的表情頓時也嚴肅了幾分,一臉“我懂了”的深沉點頭。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就把他埋了吧。”
說著他冷酷的看了一眼坑底動彈不得的反派大BOSS ,覺得自己這個提議真是完美,又滿意的點了點頭。
都說“眼不見為凈”,等這個惹自家小青梅生氣的家伙徹底入土為安回歸大地母親的懷抱了,她的心情應該也能好點了吧?
要是還不行的話……
坂田銀時認真的想。
那就只能再加個墳頭蹦迪了。
如此風光大葬,想來羂索一定不會有意見的吧?
哎呀他可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小機靈鬼兒鴨!
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的羂索:“………………”
那我可真是謝謝你啊:).
然而阿天并沒有同意這個機智(?)的建議。
或者說,她并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坂田銀時說的“把他埋了吧”這句話上,而是執拗的,依舊在意著上一個話題。
“我沒有生氣。”
阿天仍是微微皺著眉,輕輕軟軟的重復了一遍這句話,又在坂田銀時再度勸慰之前垂下眼睫,看著自己的手。
“我只是……覺得不太對。”
坂田銀時聞言頓時緊張了起來:“不太對?哪里不太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嗎?還是什么地方覺得痛?”
可惡!果然還是那些像是活物一樣忽然冒出來的詭異花紋對她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響嗎? !
阿天慢慢搖了搖頭。
“沒有哪里痛,只是……”
她抬起手,輕輕按住自己的胸口,眼中帶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迷茫。
只是這里……感覺好奇怪。
仿佛有什么東西堵在這里。
仿佛有一團熾熱的火焰,在她意識到那個自稱“夏油杰”的男人對坂田銀時造成了怎樣的傷害的瞬間,便在這里驟然烈烈燃燒起來,翻涌著,擴散著,就連吸入胸腔的每一口空氣都變得滾燙,每一次心臟的跳動都帶著灼烈。
哪怕她明明并不需要呼吸。
哪怕這具人造的身軀也本不該擁有心跳。
陌生的感覺讓她有些茫然,以至于她竟不自覺的放松了一直以來對自身鬼力的克制,一眨眼間便將令她莫名看不順眼的羂索拍進了廢墟深處,而后才再度回歸她的控制。
火焰依舊存在,卻似乎平和了許多,不注意感受根本就察覺不到,呼吸與心跳也隨之安靜了下來。
只是偶爾再回想起羂索的所作所為,或是當她看著坂田銀時,看見他身上的累累傷痕之時,便又會再度復蘇,無法驅除。
阿天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或許是這具身體出了什么問題,也或許不是。但她下意識的認為,這一定不是坂田銀時說的“生氣”。 .
因為她是鬼。
僅僅只是因為神明死前的一縷怨氣,便就此誕生的天生厲鬼。
既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自然也是,不會擁有感情的呀。
第132章
還沒等阿天找到答案, 她的思緒就被打斷了。
“大將!”
“阿天大人!”
伴著兩聲緊張的呼喚,兩位身上還殘留著些許凌厲殺意的刀劍付喪神出現在了廢墟邊緣,含著焦急的視線很快鎖定阿天,而后便迅速趕到了她的身邊,上上下下仔細掃視,確定她沒受傷后才略略松了口氣。
亂藤四郎一把抱住阿天的胳膊,不滿似的微微嘟起嘴,半是撒嬌半是抱怨道:“阿天大人,不是說好了要在那邊等我們的嗎?你怎么一個人跑這里來啦?我們找不到你好擔心哦……”
阿天的注意力就從自身那點微妙的不適上移了開來,她慢慢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精致可愛的少年,臉上自然揚起了溫和柔軟的笑意。
“啊,抱歉呀,但是那邊的房子壞掉啦……”
阿天認真的解釋著,亂藤四郎就一臉乖巧的聽著,同時狀若無意的抱著她的胳膊小步挪動,慢慢的、慢慢的,將她帶往了遠離坂田銀時的方向。
阿天卻突然頓住了。
亂藤四郎心中一跳,以為自己的小動作被自家主公發現了。
卻見阿天只是回頭看向身旁一同跟著挪動、不知不覺就站在了她跟坂田銀時中間的藥研藤四郎。
“對了, 藥研……”
藥研藤四郎自然地上前一步:“大將?”
阿天稍稍抬了抬頭,才越過藥研藤四郎看向不遠處并沒有跟著過來,而是倚著殘垣站在原處,在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立即便揚起懶散笑容的、傷痕累累的白發青年,目光有些嘆息似的略一停頓。
“你去幫阿銀診治一下吧。”
思及之前所發現的坂田銀時身體當中那些常人無法察覺、數量頗為驚人的微小兵器,她又叮囑了一句。
“盡量保證他的傷勢不要惡化,其余實在不知道怎么處理的,等回本丸之后我來就好。能做到嗎,藥研?”
迎著阿天認真的目光,藥研藤四郎眼底若有所思,面上則是綻開溫和的微笑,毫無異議的點了點頭。
“放心吧,大將。” .
坂田銀時并沒有拒絕藥研藤四郎的幫助。
哪怕對方怎么看都只有初中生的年紀,制服式的盔甲與佩刀更加與“醫生”的形象相差甚遠,他也沒有對此提出半點異議。
因為那是阿天派來的人。
僅此而已。
習慣性的跟對方笑談兩句后,坂田銀時便配合的坐下,好讓比他矮了一大截的黑發少年能順利的給他查看傷勢,而后進行處理。
在此期間,他的注意力卻半點也沒放在自己身上,而是一直看著不遠處被亂藤四郎纏著問東問西的阿天,看著她溫和的笑,看著她柔軟的眼神,也看著那不知不覺已浸染她半身的,暗紅不祥。
坂田銀時仍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是看著那與自己身上的白詛咒文極其相似的擴散方式,想起之前他主動問起時,從不說謊的阿天那樣生硬的岔開話題、擺明了不想讓他知道的態度,坂田銀時的心中就止不住的發沉。
——阿天是知道那是什么的。
——而且她也知道,那紋路所代表的,絕不會是什么好的方向。
那——
她身邊的人,也會知道嗎?
眼底微光掠過,坂田銀時終于勉強將自己的注意力從笑容溫軟的少女身上分出一點點,偏頭看向身旁神色沉穩動作熟稔的黑發少年,唇角勾起一點散漫的弧度。
“喲,藥研小哥,能問你個問題嗎?”
少年微微一頓,抬頭看他。
灰紫色的眼眸中,是遠遠超出外表年紀的冷靜,與了然.
阿天并不知道自家付喪神跟某個天然卷的重傷患者正趁著診治的工夫悄悄說起了小話。
她正專心聽著亂藤四郎嘰嘰喳喳的講述他們倆跟她分開期間發生的事情,并沒有意識到在亂藤四郎不動聲色的引導下,她已經不知不覺以地上那個大坑為圓心繞了半圈,拉開了跟坂田銀時的距離。
聽著少年嘰嘰喳喳的聲音,看著他活潑靈動的模樣,阿天的眉眼不自覺柔和下來,原本盤踞在胸口、令她頗為不適的灼熱堵塞也不知何時悄然褪去。
她抬起手,溫柔的揉了揉說著自己都剿滅了多少虛和咒靈時一臉“求夸獎”的少年付喪神的腦袋,看著他笑容一下子燦爛了許多,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
說著說著,亂藤四郎又滿臉好奇的起了阿天這邊的事情。
像是才一會兒不見坂田先生怎么就受了這么嚴重的傷啦,那邊那個紅發長角男到底是虛還是咒靈,又為什么會大冬天的不穿衣服倒在廢墟上啦……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眼前這個尤為顯眼的人形大坑——
“這底下裝的是誰呀?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看見那個后腦勺就渾身都不舒服呢……啊!難道說,他其實是從人類對蟑螂的怨念當中誕生的咒靈嗎?!噫——!”
亂藤四郎探頭往下看了一眼,嫌棄的皺了皺鼻子。
“好臟哦!”.
依舊嵌在坑底動彈不得的羂·腦花·索:“………………”
我聽得到謝謝。 :).
阿天是不會說謊的。
無論亂藤四郎的問題有多么奇思妙想,她都認真仔細的逐一回答,不夾雜半點謊言。
但是,當她有什么事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時,她也會很小心的避開這個話題。
于是,無論亂藤四郎如何嘗試著拐彎抹角的問,也終究沒能從阿天口中得知她身上這大片艷麗又暗沉的花紋究竟從何而來,只聽她講述了一路上遇到的各種不怕死的低級咒靈,能夠靈魂切片附身惡羅王殼子的兩面宿儺,以及膽大包天竟敢覬覦與她相聯的付喪神們、還想暗搓搓下黑手的“夏油杰”。
——也就是坑底的那個“蟑螂咒靈”。
亂藤四郎面上乖巧笑容甜美,心中卻是怒氣越來越盛。
尤其當他終于得知,原來之前暗中操控了坂田銀時、害得壓切長谷部重傷,重要的是險些還讓自家主公受到傷害的幕后黑手,也是這個“夏油杰”時。
亂藤四郎直接氣笑了。
到底是哪里來的勇氣,才讓他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他們家主公下手?
就憑他長得惡心人嗎?
“……呵。”
“?”
似乎聽到了一聲殺氣四溢的冷笑,阿天疑惑的看過去,就見亂藤四郎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大坑邊上,正笑容甜美的低頭往下看,同時隨手往可愛的小短裙底一抽——
——就抽出了一把寒光閃閃一看就格外堅固耐用,足有他刃那么高的,大鐵鍬。
阿天茫然的:“……?”
怎么回事?
這孩子悄悄出去修行的時候,竟然連袖里乾坤……啊,不對,竟然連裙里乾坤都已經學會了嗎?
唔……
真不愧是她家的孩子。
真聰明呀。
欣慰.jpg.
直到亂藤四郎輕輕松松一鍬深深插進坑邊的碎石泥土當中,又輕輕巧巧往上一抬,直接就將滿滿一鍬甚至還帶著尖尖的土傾倒進坑底之時,阿天才從那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中回過神來,輕輕的“啊”了一聲。
“亂,你在做什么呀?”
亂藤四郎眨眨眼睛,暫停回頭對阿天甜甜一笑,聲音格外乖巧。
“當然是準備把這個坑給埋了鴨!”
阿天:“……啊,要埋嗎?”
亂藤四郎:“是的鴨!愛護路面人人有責,有害垃圾就該深埋處理才對嘛!阿天大人你看我是不是很乖呀?”
阿天:“嗯,亂當然是最乖的。可是……”
亂藤四郎:“嘿嘿~被阿天大人夸獎了,好開心鴨~~請放心叭阿天大人,我一直都在打理庭院,不僅種樹養花很有心得,挖坑填坑什么的也超擅長噠~這點垃圾很快就能搞定,你在旁邊等我一下下就好啦!”
阿天:“唔,但是……”
亂藤四郎:“嘿咻!”
看著已經滿臉開心的繼續揮舞大鐵鍬的亂藤四郎,又看看紛紛揚揚開始均勻下土的人形大坑,阿天遲疑的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但是這樣的話,現在正跟“夏油杰”一樣呆在下面的,還被名叫“獄門疆”的咒物封印著的五條悟……要怎么辦呀? .
還沒等阿天組織好語言試著再勸阻亂藤四郎一下,她就忽然察覺到了什么,微微一頓,便轉頭看向了遠處。
“……消失了?”
“嗯?阿天大人你說什么?”
填坑填得正起勁的亂藤四郎聽見了她的自語聲,也跟著停下動作轉頭看向了同一個方向,略一辨認便驚訝的“咦”了一聲。
“那不是衛宮先生和卡卡西先生他們戰斗的方向嗎?忽然就沒動靜了誒,他們戰斗終于結束了嗎?”
“應該是。”阿天細細感知著遠處的氣息,道,“另外兩個氣息……唔,是吉爾伽美什和宇智波斑吧,他們的氣息消失了。”
亂藤四郎瞬間睜大了眼睛:“哇!衛宮先生和卡卡西先生把他們殺死了嗎?”
阿天卻搖了搖頭。
“不,他們應該還活著,還能感覺到靈魂的波動,不過很微弱,就像是……唔……”她努力思索了一下自己掌握的詞匯,“被隔開了。”
“隔……開?”
亂藤四郎眨眨眼睛,還是不太理解這到底是個什么狀態,但也明白了另一件事情:
“總而言之,是衛宮先生和卡卡西先生贏了對吧?”
阿天肯定的點了點頭:“嗯。”
“好耶!”
亂藤四郎高興的蹦了一下,為同僚們的勝利而歡呼雀躍。
阿天也跟著輕輕笑了起來。
……然后就發現,坑底下的羂索已經被埋得只剩個腦袋了。
他被阿天拍下去的時候是面朝下的,整體就呈一個五體投地的狀態趴在坑底。也不知是亂藤四郎有意還是碰巧,落下去的泥土正正好的圍著他腦袋埋了一圈,整個背部及以下全都被埋得嚴嚴實實連個衣角都瞅不見,卻剛巧露出了個完整的腦袋。
雖然從阿天這個角度,也就只能看見個黑色的丸子頭吧,但好歹也是沒完全埋掉呀!
于是阿天就放心了。
——這樣的話,五條他應該也沒事了吧?.
被獄門疆封印之后就被羂索隨手揣在袖子里的五條悟:…………
你說呢? :).
阿天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去那邊找一下衛宮和旗木卡卡西。
雖說她對自家孩子向來有信心,但之前戰斗的激烈程度也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當時卡卡西特意找到阿天提醒他們遠離戰場的慎重態度,想來就算他們取得了勝利,恐怕也不會多么輕松。
戰場的殘酷阿天實在是太清楚了,想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他們倆,又怕叫走藥研藤四郎這個在場唯一的醫療系刃員會影響坂田銀時的傷勢,于是就決定自己去接他們回來。
只是還沒等她想好怎么跟亂藤四郎說,衛宮和旗木卡卡西就已經先一步找過來了。
“我們回來了。”
兩人微微笑著,神色都有些疲倦,身上也帶著不少傷痕,好在傷勢都不算太嚴重,精神看起來也都還不錯。
阿天抬頭看著他們,眨了眨眼,而后溫和的彎起了眼睛。
“看來還算順利?”
兩人對視一眼,輕輕笑了起來。
“啊,幸不辱命。”
“——主公。”.
坂田銀時:“………………”
原以為一個世界同時存在咒靈和虛就已經足夠夸張,結果一抬頭就又看到了兩個特別眼熟的身影的坂田銀時:“……………………”
怎么肥四?
是他上了年紀不中用了失血太多老眼昏花了嗎?
為什么他會看到隔壁家的人氣角色六代火影卡卡西老師和冠位cook男媽媽同時出現在了他對面,還跟他家小青梅很熟的亞子,還都叫她“主公”?
——次元壁又裂了啊喂!就像是在地上摔成八瓣又被人踩了一腳然后又被掃帚一掃帚抽飛滾進垃圾桶里的鏡子一樣裂成了渣渣粘都粘不回去了啊喂!
——他怕不是真的是在一個綜漫同人世界里吧? ? ? ! ! !.
……那為什么五條悟還是被封印了呢?
皺眉.jpg
第133章
誰也不知道衛宮和旗木卡卡西是怎么解決掉吉爾伽美什跟宇智波斑這兩個大殺器的。
他們沒說, 阿天也沒問。
她只是認認真真確認了兩人的傷勢情況,對于他們“不是什么大問題,放著不管就好”的說法微微皺眉,便態度和緩又不容辯駁的把他們趕去了藥研藤四郎面前。
三個光榮負傷的白發男人就這么面面相覷的坐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藥研藤四郎看他不順眼還是他真就傷得那么重,此時的坂田銀時已經被層層繃帶包得跟個木乃伊似的,僵坐在中間連脖子都扭不了,只能悄咪咪用眼角余光去打量這兩位一看就跟阿天關系不一般的人氣角色。
而衛宮和旗木卡卡西同樣也在暗中觀察坂田銀時。
有端量,有審視,還有一絲十分隱晦的戒備排斥。
三個人三雙眼睛,三道視線隱晦的穿梭交錯。明明沒有一個人說話,正面對著三個人的藥研藤四郎卻硬是覺出了一種繁忙的吵鬧。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和直接對上了兩大殺器的衛宮他們不同,太宰治與織田作之助所面對的基本都是咒靈,雖然數量不少,等級卻不太高,唯一一個特級咒靈還是個只能算是“寶寶”的咒胎, 打到一半才突然進化成了完全體。
然后還沒來得及體會一下長大的感覺, 就被提前預見的織田作之助給一槍爆了頭。
陀艮,卒。
最大的威脅就這么被扼殺在了襁褓之中,兩人又本就極有默契,即使周邊還圍了幾十只咒靈,對他們而言也完全算不上危機。
等咒術界的援軍抵達的時候,不僅兩人毫發無損,連帶著還只是個新手咒術師的虎杖悠仁也僅是受了點輕傷,咒靈更是沒剩下幾只還能動彈的了。
簡直就跟咒術師們專程跑來撿便宜似的。
好在織田作之助沒想那么多,而真正想得多的那一個也早早就料到了這個場面,因而不僅沒有表達什么懷疑不滿,反而還特別熱情友好的跟為首戴眼鏡的金發咒術師打了個招呼,全然把對方那一臉“你誰啊”的警惕當成了空氣。
“來得正好鴨七海君~那么剩下的就交給你們辣~~ !”
說完他笑瞇瞇的揮了揮手,靈巧溜出咒靈稀疏的包圍圈,很快就同跟上他的織田作之助一起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嗯,沒有帶虎杖悠仁。
猝不及防就被隊友拋棄了的虎杖悠仁:“………………”
_(:з 」∠ )_
一從那邊離開,太宰治就一路目標明確的領著織田作之助往阿天這邊來了。
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遲疑。
就好像一早就知道阿天在哪里,也知曉她身邊都發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并沒有像織田作之助那樣因為壓切長谷部和雙子付喪神不在這里而覺得疑惑,也沒有因為坂田銀時的凄慘模樣而感到驚訝。
倒是從他們口中得知咒術師們分批抵達了“帳”內的眾人反而有些意外。
“咒術界那邊,竟然現在才到嗎?”
從“帳”出現到現在都快兩個小時過去了啊!
這反應速度未免也太慢了點吧!
太宰治:“有反應快的鴨!五條君不就是嘛~”
這倒是,事件發生后不到一小時,五條悟就出現在了“帳”內,聽虎杖悠仁說他之前應該在仙臺,這反應確實稱得上一聲飛速了。
——那么他現在人呢?
——被羂索封印在獄門疆里呢。
眾人:“…………”
太宰治笑嘻嘻:“要是還覺得慢的話,可以跟尸魂界對比一下鴨~”
——那可是比咒術界還要歷史悠久還要龐大的世界和平維護組織呢!
——至今卻仍然只有一個沒編制的臨時工、和一群連臨時工都不是的未成年人奮戰在除虛第一線。
眾人再度:“………………”
啊,忽然就理解了,為什么明明這個現世已經有了那么多戰力非凡的勢力存在,時之政府卻還是要派遣審神者過來努力守護世界和平了呢。
:)
阿天覺得這個事情不能怪尸魂界。
畢竟他們跟咒術界不一樣,總部又不在現世,而是在地獄與現世之間的空間里,有信息差也很正常呀。
更何況現在還有個“帳”隔絕了所有的通訊信號——
“我們也沒辦法和本丸聯系上呀。”
話音剛落。
自“帳”出現之后便一直沉寂的聯絡器突然響了起來。
阿天微微一怔,一時沒來得及動作,才剛響了兩聲的鈴聲便再度沉寂了下去,緊接著一塊半透明的光幕便迫不及待的從她腕部的聯絡器中彈了出來。
屏幕正中映出白發青年的清晰身影,他端坐在潔白的實驗室內,指間還捏著一粒棉花糖,紫眸準確的看向屏幕之外,笑瞇瞇的揮了揮手。
“呀,阿天~”.
萬萬沒想到,白蘭竟然以一己之力破解了“帳”的信號屏蔽問題,把本丸的通訊系統給重新續上了。
問他是怎么做到的?
“當然是依靠科學的力量啦~!”
說這話時的白蘭語調特別輕快,臉上笑瞇瞇的,動作優雅又迅速的一粒接一粒往嘴里扔棉花糖,怎么看怎么不靠譜的樣子。
但阿天卻是特別習以為常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科學的力量真是好厲害呀。”
白蘭:“嗯嗯!沒錯,科學的力量才是最強噠!”
坂田銀時:“…………”
坂田銀時一邊暗自警惕,一邊忍不住欲言又止的:“………………”
你一個在隔壁世界拿著死氣炎上天入地還長了對鳥翅膀的大BOSS ,在這兒說什么“科學的力量才是最強噠”呢?
你們片場走的明明是玄幻畫風好嗎? !
搞得跟石神千空一樣干什么啊喂!
“唔,大概是因為,我和你知道的那個白蘭·杰索并不是同一個人?”
坂田銀時一愣,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后又是一驚,強自維持著表面的冷靜,若無其事的抬頭去看光幕之中笑瞇瞇的白發青年。
“啊哦,我剛剛問出來了?”
“沒有哦~不過坂田君真的很容易看懂呢~”白蘭隔著光屏看了他一眼,又將視線轉回阿天身上,笑瞇瞇的向她征求意見,“阿天你說對吧~ ?”
阿天眨了眨眼,偏頭看向身旁層層繃帶都掩飾不住身體緊繃的坂田銀時,看著那累累傷痕之下始終不曾改變的璀璨光芒,唇角不覺露出一點微笑。
“嗯,對呀。”
坂田銀時:“……?” .
坂田銀時并不蠢。
能在察覺到危機端倪之初便迅速計劃好一切,隔著數年時空精準算計過去的自己,用最小的代價解決一切危難的男人,怎么可能真的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樣廢柴遲鈍?
因此,在最初的緊張過后,他很快就意識到了白蘭的身份。
這并不是那個毀滅了無數個平行世界的大魔頭白蘭,也不是和他一起被召喚到這個世界的、稍微年輕一點的白蘭。
這是另一個他所不知道的,白蘭·杰索。
或許來自于某個與主線故事完全無關的時空,也或許就來自于曾經被那個大魔王白蘭毀掉的某個平行世界,誰知道呢。
總之,這個白蘭的確是阿天的同伴,沒有危險,值得信任。
確定這些就夠了。
至于為什么白蘭、衛宮、旗木卡卡西、織田作之助、太宰治等畫風完全不一樣的人會從各個世界聚集到阿天身邊,如藥研藤四郎、壓切長谷部這樣用名刀名字作為代號的人又究竟是什么身份,為什么他們稱呼阿天為“主公”,羂索提過的“審神者”又是什么意思……
坂田銀時都沒有去問。
他能感覺得到,阿天在跟他交談時,有在刻意回避某些話題。
不像是被迫,倒像是在認真遵守著什么規定。
于是他從來不去探究,不去詢問。
正如阿天明知他的話中有幾分真假,卻從不曾深究一樣。
不是不在乎。
只是分別的時間實在太久,再次重逢已是奇跡,事到如今,還有什么能比對方平安無事更重要呢?
這樣就好。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看出白蘭和隨后從光幕邊緣冒出來的那個金發帥哥有話要跟阿天說,坂田銀時也沒有硬要留下來聽的打算,笑嘻嘻的找了個借口,就邁著木乃伊似的僵硬碎步慢慢挪去了一邊。
看著他若無其事的散漫笑臉,阿天張了張嘴本想說點什么,恰好視頻那端的山姥切國廣焦急的開口,一下打斷了她的思緒,便下意識看向光幕,溫聲安撫了起來。
除了不知什么時候挖夠了土的亂藤四郎叉著腰在坑邊看守底下那半顆臟兮兮的后腦勺以外,余下幾個人都圍了過來。
等阿天安撫好因為消息不通而心焦得恨不能立即趕過來的山姥切國廣,又問清楚被送回去的壓切長谷部現在情況如何之后,眾人便有條不紊的跟白蘭那邊交流起了情報。
其他都還好說,他們這幾個人湊一起也足以應對大部分問題了,目前最大的麻煩反而是那個對他們而言除了隔絕信號以外就形同虛設的“帳”。
這東西對他們來說沒有作用,對普通人卻是猶如銅墻鐵壁,不想法解決,上萬的普通民眾就會一直被困在這里。
可惜的是,這事白蘭也不知道要怎么搞定。
科學的力量再強大,對這種看得見摸不著的東西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破解的。
“不過我可以給尸魂界發個消息。”
白蘭笑瞇瞇的說。
以前到現世的時候他就曾接觸過黑崎一護,也趁機接觸過那個可以聯系尸魂界的死神代理證,如今偽造代理證的頻率順勢摸到尸魂界的通訊頻道給他們插播一條消息,也是十分順理成章合情合理嘛~
等通知到位,到時候死神和咒術師都來齊了,要怎么破除“帳”就交給這些專業人士去操心好了。
他們本丸的任務就可以到此結束啦!
這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贊同。
于是白蘭當場表演了個信號劫持,在尸魂界某技術開發局局長意識到不對之前丟下編輯好的大段信息,便從容不迫的抹干凈一切痕跡退了回來。
“好嘞搞定~”
輕快的敲下最后一個鍵,白蘭愉悅的瞇起了眼睛。
“已經沒問題了,之后就不是我們的事情啦~阿天你現在就帶上坂田君回來怎么樣?還是說讓山姥切帶幾個刃過去接你們呀~ ?”
阿天慢慢眨了眨眼,遲了一秒才想起他們來現世的目的原本并不是為了跟虛和咒靈大戰,而是來找造成“時空異常點”的幾個人來著……
唔,那確實該回去了呀。
“沒關系,只要出了帳就能開時空門了,就不用山姥切過來接啦。”阿天慢慢說,“過來的人太多了的話,現世的時空也會變得不安定,我們直接回去就可……”
“——射殺它,神槍。”
輕浮冷酷的聲音驟然打斷了少女的話語,尖銳的破空聲與刺耳的金屬交鳴幾乎同時迸發。
破碎之音乍起蔓延,光幕若雪花般碎裂消散。
少女放下豎起在臉側的手臂,看一眼腕上剝落毀壞的聯絡器,又抬起視線,順著一觸之后便立即回縮的白亮刀光看向遠處。
鋒利的長刃飛速收縮,眨眼間消失在了寬大潔白的衣袍之下,銀色短發的瘦高男性瞇起雙眼笑容和煦,卻如隱藏暗處的蛇,連唇角的弧度都充滿了令人頭皮發麻的戰栗。
“哦呀,失敗了啊。”
武器出鞘之聲齊齊響起,眾人默契向前,戒備的將阿天護在身后,而阿天卻只是透過他們,平靜的看著銀發白衣的男性。
“你是誰?”
視線淡淡掃過男人身后宛若巨嘴一般撕裂虛空的漆黑腔體,以及從黑腔之中逐一踏出、外表各異,卻都身著與男人相似的白色衣袍、戴著相像又各不相同的殘破面具的白衣“人”,阿天再度將視線落向為首面含微笑的銀發男人,再次平靜的詢問。
“死神?還是虛?”
遠遠與她對視的銀發男人聞言眉梢微挑,瞇起的雙眼不辨情緒,唯有唇角的笑容弧度又略略加深了幾分,仿佛格外興致勃勃,又好似十分愉快一般。
“感覺很敏銳嘛,審神者小姐。不過很可惜,兩邊都不對喲。”
“現在的話,是破面,才對吶。”
第134章
阿天并不知道這個銀發男人所說的“破面”是什么意思,護在她身前的付喪神們及衛宮等人同樣也不知曉。
但坂田銀時卻很清楚。
“破面”,通過外力影響或自身領悟,得到了本該屬于它們的敵人——死神的能力, 從而打破面具, 實力有了質的飛躍的,虛的代名詞。
也可以稱他們為“死神化的虛”。
能自行破開面具的,無不都是實力水準最為頂尖、哪怕在大虛當中也是足以俯瞰所有同類的存在,數量自然也是鳳毛麟角,萬中無一。
而如今站在他們對面的, 哪怕除開銀發男人,卻也有足足十幾個。
和“稀少”實在是有著不小的距離。
能如此大量的產生破面,當然不會是因為大虛們突然紛紛醍醐灌頂自我進化了,而是因為一個人。
或者說,一個死神。
藍*染惣右介。
前尸魂界護廷十三隊五番隊隊長,現任虛圈之主,曾經算計了所有死神,將整個尸魂界玩弄于股掌之中,而后從容離去,無人能夠阻擋的可怕男人。
他研究制造出了名為“崩玉”的特殊道具,并用其在眾多大虛身上進行實驗,于是便誕生了數量繁多的破面。
實驗總是存在成功與失敗,人工干預制造出的破面實力自然也是參差不齊,藍染惣右介就從中挑選出了相對最優秀的十個破面,按照實力排序給他們編號,同時賜予他們“十刃”的稱謂,將他們劃為自己的直屬部隊。
虛是失去了自我意識的墮落的亡靈,由虛中誕生的破面自然也沒好到哪去,哪怕擁有了近似人類的外表,找回了自己的意識,他們也終究不是人類,天性所追求的永遠都是破壞,殺戮,以及絕對的實力。
因此他們雖然臣服于將他們制造出來、實力也遠在他們之上的藍染惣右介,但對他究竟能有幾分忠心,卻實在是有待商榷。
藍染惣右介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所以縱使他給予了十刃不少特權,但也從未付出過自己的信任,只維持著面上的溫和,實際卻是將他們當作一枚棋子,一件工具。
但這并無礙于十刃這個組織本身所代表的意義。
如今站在阿天他們對面的十幾個破面當中,便有七個隸屬于十刃。
No.4,到No.10。
他們能站在這里,就意味著這次的混亂不止有羂索的手筆,恐怕也少不了遠在虛圈的藍染惣右介在背后出力。
兩個本該屬于不同世界的反派大BOSS,如今卻似是早早就有了聯系。
想想現世時不時就會冒出來的虛與咒靈,還有這明明是由咒力構筑的“帳”內卻出現了大量的虛,坂田銀時就覺得真是一點也不意外了。
可是,為什么呢?
藍染那家伙的目標不是利用空座町十萬居民的生魂來制作通往“靈王”所在之處的關鍵物品“王鍵”,然后跑去把靈王咔嚓了自己當神嗎?
他怎么跟羂索這個沒節操的腦花攪和到一起去了?
而且——
看著遠處那個笑瞇瞇的站在所有破面之前、明顯呈現出統領姿態,卻偏偏笑容友好態度淡定、半點也瞧不出前一刻還意圖刺殺阿天的銀發男人,坂田銀時心中的警鈴簡直瘋狂大作。
——為什么藍染直屬部隊的一部分,現在會是市丸銀在指揮?
且不說原劇情是什么樣,也不提十刃那群誰也不服的破面又會不會聽從市丸銀的指令,就藍染那個除了自己誰也不信的家伙,會把自己親手挑選出來的十刃交給別人嗎?
而且還是市丸銀這個表面忠心耿耿實則天天琢磨著怎么弄死他報仇的臥底?
這不對勁。
很不對勁。
坂田銀時隱隱感覺到了某種隱晦的惡意,卻難以看清異常背后的全貌,也無法判斷這當中有所圖謀的,究竟是藍染惣右介這個心眼比篩子還多的反派大BOSS ,還是市丸銀這個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臥底大佬。
但他至少知道一點——
短暫沉寂的破面終于越過名義上的指揮展開了襲擊,破壞的本能隨著肆意的動作洶涌侵襲,又在毫不遲疑的攔截當中凝滯,碰撞,轟然爆發,便燃起更加劇烈的戰火。
紅衣揚起鋒利的弧度,銀發掀起刺目的閃電,鮮妍的色彩被黑暗所遮蔽,只在乍現的刀光彈影之間顯露片刻,蒼白的發絲不覺染上紅艷,若夜叉浴血,橫刀向前。
沖擊迸射不絕于耳,光影交錯明明滅滅,取代月光鋪灑在每一個人的肩上,也落入暗紅深邃的眼底,卻遮掩不住那雙眼眸深處、那每一雙眼睛深處,如出一轍的鋒銳決絕。
——絕不能,再讓她遭遇危險了.
一次次的激斗之中,混戰愈發升級擴散,不斷有戰斗的余波襲向四周,讓本就在之前的戰斗中遭到摧毀的建筑廢墟再一次迎來毀滅性的打擊,曾幸存的巨大人工湖也終于再支撐不住,一點點的面目全非,蒸發殆盡。
但這一切,卻始終無法抵達阿天身邊。
溫暖的魔術光芒纏繞在阿天身周,濃郁的暗紅沉沉攀附著衣擺,不知何時已然蔓延到了胸口,重疊著,堆積著,靜靜吞沒大片的白。
阿天卻沒有低頭多看一眼。
她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站在戰場邊緣,認真的注視著那一個個將惡意全數攔截的身影,也看著戰場另一端,微笑依舊的銀發男人。
分明前一刻還如潛伏的毒蛇般從暗處向她探出迅猛的毒牙,幾乎要向她傾注所有的殺意,此刻卻又看不出半點惡意或敵意,瞇起眼睛的淡淡微笑甚至還帶著一點溫和的意味,從容不迫,信步閑庭。
沒有戰斗的緊張,也沒有謀劃的沉郁。
他就帶著那樣一身與險惡戰場格格不入的悠閑淡定,輕快的來到了被所有人遺忘的人形大坑前。
明明就站在坑邊,市丸銀卻抬手做了個手搭涼棚的動作,仿佛在遠眺似的略略探出身子,一本正經的看向坑底,笑瞇瞇的對底下說了句什么,又被戰場的喧囂覆蓋。
坑底并沒有回答傳上來,市丸銀的笑容卻仿佛更愉快了。他放下手臂低聲念誦了兩句,一道靈光構成的光索便從他手中延伸出來,準確迅速的探入坑中,很快又隨著他往回輕扯的動作裹挾著著什么縮了回來。
光索消散的同時,渾身泥土的僧衣男人也狼狽的跌坐在了他腳邊,張嘴吐出好幾口泛著腥味的泥土之后,他才終于慢慢的、猶如長久失去知覺的人艱難復健般微微搖晃的站了起來,面上卻是故作平靜,好似什么都沒發生的露出微笑,與面對面的市丸銀笑言寒暄。
他們顯然早就認識,舉止間都帶著某種刻意的熟稔。
阿天遠遠的看著他們,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也不關心他們在說什么。
她只是平靜的看著,平靜的想,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們兩個是一起的啊。
那——
——就一起解決吧。
思緒平靜無波。
阿天平靜的抬起手,隨意喚醒了沉寂的鬼力。
戰斗的喧囂不絕于耳,響徹天際,混亂交疊的激烈光影幾乎取代了夜幕中的弦月,斑駁不休的灑在阿天身上,莫名的讓她感覺有些不適。
像是有一團無形的火苗,小小的,卻又固執的在胸口處燒灼,讓平靜的呼吸有了起伏,讓分明的思緒彎折參差,讓她不愿意再多看那席卷了所有人的戰場。
想要,結束這一切。
冰冷的鬼力順著指尖涌出,卻并不如尋常那般乖順克制,而是宛如驟然蘇醒的猛獸,嘶吼著,咆哮著,如風暴般高高揚起,就要越過戰場,直撲對面言笑晏晏氣氛和諧的同盟雙方而去。
——卻忽見市丸銀笑瞇瞇的、快如閃電的抬手,還在跟他交談的“夏油杰”身體陡然一僵,一截鋒利的刀刃便從他腦后透了出來。
阿天:“…………”
阿天:“……?”
半空中的鬼力迷茫似的陡然一頓,阿天定定看著那邊,茫然不解。
他們……不是一起的嗎?
這個是叫“同盟”沒錯吧?
所謂的“同盟”……原來是這樣一種會拿刀捅對方腦袋的關系嗎?
阿天的迷惑太過明顯,隔了老遠的市丸銀忽有所覺轉頭看來,便準確的對上了她的視線。
他一邊淡定的拔出自己的斬魄刀,一邊笑瞇瞇的對她揮了揮手,似乎背刺對他而言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壓根兒就沒多看身后軟綿綿倒下的羂索一眼。
也就沒有看見,在羂索倒下的同時,數十個影子逐漸從那具不再動彈的身軀之中悄然冒了出來。
就像是滴入水中的墨線,那些影子起初還十分細微淺淡,似乎風一吹就會散去。
可下一瞬便陡然壯大,迅速變得濃郁凝實,顯露出不一而同的扭曲惡意。
那是咒靈。
曾受“夏油杰”的咒靈操術所驅使,被他吞噬禁錮在自己身體里的,最為危險的數十只咒靈。
術式的消失解開了它們身上的枷鎖,負面的凝聚體終于蘇醒,而屬于咒靈的本能也重新奪回了主導,讓它們紛紛盯緊近在咫尺的背影,貪婪的,怨恨的,憎惡的……只待徹底擺脫束縛,就要將所有惡意全數傾瀉。
就在它們即將徹底掙脫之時,市丸銀忽然從寬大的袖子里摸出一個什么東西,看也不看的隨手拋向了身后。
漆黑的玉質球體劃過空氣,在即將下落的前一刻突兀停住,隱約浮現出不詳的暗紫色光暈。
一絲古怪的力量幽幽蕩開,哪怕還在戰斗當中,有所察覺的衛宮也禁不住面色一變。
“圣杯?!”
但他很快便意識到了不對。
那力量雖然與圣杯極其相似,卻并非完全一致,而是存在著某種細微的區別。
某種,更加惡意的區別。
來不及思考太多,熟悉被污染后的圣杯尿性的衛宮心中一沉,趕緊示意眾人撤退。
正與他們纏斗的破面自然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哪怕一時被甩開,也立即就要再追上去。
就在這時,停滯在空中的黑色球體微微一閃,陡然爆發出一股恐怖的吸力。
還沒完全成型的咒靈瞬間就被小小的球體吸了進去,恐怖的吸力卻并未就此消失,反而劇烈的擴散向四面八方。
坍塌的廢墟,粉碎的樹木,干涸的血跡……
小小的黑球仿若驟然蘇醒的黑洞,無差別的席卷著,撕扯著,貪婪吞噬著所有的一切。
甚至有遠在視野之外的虛和咒靈嘶吼著被扯了過來,一只接著一只,又全部毫無抵抗力的被球體吞噬消失,景象駭人可怖。
距離更近的破面更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不得不中斷了對衛宮等人的追擊,戒備的試圖拉開距離。
但他們顯然失敗了。
恐怖的吸力中,從屬官級別的破面首先支撐不住,經方才混戰之后僅剩的寥寥幾人很快就被卷走吞噬。
而實力在他們之上的十刃也沒好多少,一個個都頗為狼狽,編號靠后的幾個更是控制不住的緩緩向著那邊滑去。
十刃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下意識就想要施展各自的能力擺脫困境,可動手之際才愕然發現,原本充沛的靈力竟不知何時已經空了大半,而且還在飛快的繼續流失。
——那小小的球體,竟是連他們的靈力也一并吞噬了進去!
超出認知的發展帶來了巨大的危機感,饒是十刃再怎么自命不凡,也終于忍不住浮現出恐慌的情緒,大聲喝問漩渦的中心。
“怎么回事?!”
“你這家伙在做什么?!”
“——市丸銀!!!”
市丸銀仍然平靜的站在原地。
漆黑的小球幾乎就在他頭頂。
漆黑的小球就懸在他的上方,分明與他距離最近,卻分毫沒有對他造成影響,就好像他是站在風暴眼內一般,甚至連衣角都沒有晃動一下。
聽到十刃的厲聲質問,他偏頭看了他們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看向上方那枚小小的黑球。
“這個問題,你們恐怕得去問藍染隊長才行哦。”
他輕輕笑著。
嗓音深處,卻沒有半點笑意。
“我只不過是在,遵守他的命令而已。”.
衛宮等人撤退及時,早早拉開了與那枚黑球的距離,一回到阿天身邊更是飛快展開了各種防御魔術忍術乃至寶具,將己方護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此刻才避免了被卷入的困境。
可這并不能讓他們沉重的心情輕松一些。
比起被黑球卷走吞噬,只能待在原地無法移開也不過只好了那么一點而已。
誰也不知道那黑球的吞噬能力會不會變強,再這樣下去他們又會不會步上破面的后塵,而那個銀發的始作俑者,又會不會有別的謀劃打算。
種種擔憂壓在肩頭,眾人緊急商討了起來,衛宮和坂田銀時也盡可能簡短詳細的將自己所知的情報告知了所有人,試圖從中找到切實可行的突破點。
而被他們保護在最中央的阿天,卻依舊看著市丸銀——或者說黑色球體的方向。
不只是眾人構筑的防御層,真正保證防御穩固、構成防御的力量不會被吞噬流失的,卻是悄然附著在所有防御層之外的鬼力。
那就像是阿天的一部分,隨著她的心意隔絕開了來自黑色球體的撕扯力,同時也敏銳的探知著外界的一切,將那些細微至極的變化反饋回來。
于是阿天能清晰的看見,被黑球所吸進去的,又何止是破面的靈力。
殘骸,虛,咒靈,靈力……還有從“帳”的另一端傳來的、從“帳”外傳來的,無數肉眼無法看見的散亂能量。
恐慌,憤怒,痛苦,怨恨,畏懼……
那是構筑咒力的一切,卻又比咒力更為龐大,更為繁雜。
——那是,世界的“負”。
——它在吞噬現世的一部分。
阿天抬起眉眼,透過夜色看向遙遠的天幕之外,看著那一絲逐漸浮現蔓延的漆黑裂紋,眉心幾不可覺的微微動了動,又恢復了平靜。
正浮在空中放肆吸收一切的漆黑球體忽然頓了一下。
恐怖的吸力毫無征兆的突兀消失了,被從遠處卷來的咒靈、被拉扯到一半的虛、艱難支撐的十刃全都摔了下來,黑球卻不管不顧,猛地拔高直沖天際,如同落荒而逃。
然而逃到一半,卻驟然僵在了半空。
阿天輕輕勾了勾手指。
無形的鬼力牢牢包裹著躁動不安的球體,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之中穿透所有防御,乖順的將它送到了阿天面前。
感受到阿天的注視,黑球頓時掙扎得更厲害了。
表面暗紫色的光芒猛漲了一截,頗有些橫沖直撞的意味,似乎在瘋狂加大吞噬吸收的力量,卻始終無法穿透鬼力的包裹,更別說影響到面前的人了。
黑球微微震顫片刻,當阿天抬起的掌心逐漸靠近之時,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安靜了下去。
“大將!”
“阿天大人!”
“阿天!”
阿天略停了動作,側頭看向滿臉緊張的握住她的手腕的坂田銀時,又看向身邊同樣面帶焦急齊齊出聲阻止她的眾人,慢慢眨了眨眼,唇角露出溫和的弧度。
“沒事的。”
“我可是審神者呀。”
總不能眼看著這個時空發生動蕩啊。
但這理由明顯并不能說服眾人,坂田銀時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了,見沒法把她拉開,干脆抬起另一只手直接向黑球抓去。
黑球卻被鬼力包裹著繞了個圈,又回到了阿天的面前。
她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青年,眉目間帶著一點自己都不知道的縱容與無奈。
“別亂碰,乖。”
坂田銀時:“…………”
坂田銀時:那是我的臺詞才對吧?
說真的,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個什么形象啊?
難不成她至今為止都還覺得他還是當初那個又瘦又小的小鬼嗎?
坂田銀時覺得有些無奈,原本想好的話語也在這出乎預料的一句中忘了個干凈,只能繼續握著阿天的手腕,在后者讓他毛骨悚然的慈愛(?)目光中努力跟她較勁,同時飛快思考要怎么才能打消她這個危險的念頭。
雖說阿天不知用什么方法制止了黑球的肆虐,黑球也很怕她的樣子,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但坂田銀時就是覺得心里慌得很,總有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尤其是,他越看,越覺得這顆光不溜秋黑得反光的小球十分眼熟。
奇怪,這也不像是藍染的崩玉啊?
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見過這種東西……
市丸銀遠遠的看著他們,也沒管癱了滿地半死不活的虛和咒靈,對虛弱得滿頭冷汗還恨恨瞪著他的十刃也視而不見,他就瞇著眼睛看著對面,視線從眉頭緊皺的坂田銀時滑向神情溫和卻不容拒絕的阿天,忽然輕笑著開口。
“審神者小姐,你熟悉妖怪嗎?”
阿天轉頭看他,沒有回答。
市丸銀好像本來也沒準備聽她的回答,笑著自顧自說了下去。
“在妖怪的世界里,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
“傳說有一枚通靈寶玉,它很容易就會被黑暗所污染,但卻能賜予妖怪絕對的強大,也能賦予普通人除魔的能力,甚至你向它許下的一切愿望,它都能為你實現。”
坂田銀時眉頭微動,總覺得這個描述有些耳熟。
也有些……令人不安。
“但很可惜,無論藍染隊長還是我的愿望,它都無法實現。”
市丸銀不知真假的嘆了口氣,又笑著看向阿天。
“那么——你呢?”
黑玉輕輕落入了阿天的手里。
坂田銀時心底猛地一跳,終于意識到了那份熟悉感來自哪里。
——四魂之玉!
該死的!為什么這個世界還有那種東西? !
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話,他伸手就要抓向那枚早已不復清澈的通靈寶玉。
可是太遲了。
被黑暗所污染的玉,也會污染持有的人。
幾乎能動蕩時空的怨氣翻騰而出,漆黑粘稠的惡意輕易穿透鬼力,攀上阿天的手臂,她的身軀,與層層堆積的濃郁暗紅融為一體,將她徹底吞入血般的泥沼深淵。
“阿天!”
“大將!”
意識消失的瞬間,阿天抬起眼眸,看見了焦急撲來的眾人,也看見了遠處的那個男人。
他仍是笑著看著她,總是瞇起的眼睛卻微微睜開,露出一抹猶如晴朗天空的淡藍,清澈見底,又看不見絲毫感情。
唯有雙唇無聲翕動,似乎在說著什么。
又似乎什么也沒有說。
血色黑暗降臨.
細微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回廊中響起,黑皮膚的男人穩健的踏入殿內,無神的雙眼準確的朝向熟悉的氣息所在,恭敬垂首。
“能夠捕捉了,藍染大人。”
棕發白衣的男人背對著他站在光幕前,似乎正專心的觀看著什么畫面,聞言低聲笑了一下。
“……是嗎。”
而后隨手關掉光幕,仿若血海與泥沼交雜的畫面便從他眼前徹底消失。
他轉身看向站在門口等待指令的部下,視線掃過安靜坐在下首的三名破面,笑意愈發意味深長。
“那么,我們也該出發了。”
第135章
黑夜沉寂。
微薄的月色被云層所遮蔽,戰斗的喧囂已然遠去,就連寒涼的夜風都徹底安靜了下來,只余一片冰冷的死寂。
沒有漆黑的泥沼,沒有血色的深淵,就仿佛那一幕只是幻覺一般,所有一切都連同著那枚小小的黑玉一起消失得干干凈凈,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唯有那抹白。
重重防御之中,白發男人跪在地上,下意識擁住衣袂潔白的少女,面色怔怔的低頭看著她,眼中帶著一絲難以理解現狀的茫然。
“……阿……天?”
他輕輕的叫她。
少女沒有回答他。
她靜靜躺在他的懷里,烏發散落,雙眸緊閉,面容平靜如雪,恍若熟睡。
可他卻感受不到她的心跳, 聽不到她的呼吸。
就連那份溫暖, 也在一點一點離他而去。
“——”
他艱難的張開嘴,想要再度呼喚那個名字,喉嚨卻跟凍結了似的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有寒意如刀般劃過咽喉,流入胸腔,一寸一寸沒過臟腑,直將那顆本該跳動的器官切得鮮血淋漓,支離破碎。
他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世界在這一刻忽然變得模糊不堪,他看不清涌到身邊的人,聽不清他們大喊著什么,只無意識的蜷起身體,牢牢抱緊懷中的少女,如同傷痕累累的巨龍抱住僅存的珍寶,將死之人擁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后與她一同溺斃。
“……真令人吃驚,原來她的身體竟然是義骸嗎?”
“難怪封印得這么順利啊。”
帶著笑意的聲音猶如一把淬毒的刀,狠狠破開模糊的世界,倏忽刺入渾沌的意識深處。
坂田銀時猛地抬頭,渙散的眼眸倏然收縮,眼底一片猩紅。
“……你說、什么?”
不只是他。
數道銳利的目光幾乎同時刺向那瞇著眼睛面帶笑容的銀發男人,伴著冷肅的聲音響起,隱有殺意無聲盤旋。
“你對她做了什么?”
“嗯?沒聽清嗎?”市丸銀笑瞇瞇的,語氣輕快,“我說——”
“她的靈魂,已經被四魂之玉封印了哦。”
怒火被點燃了。
刀劍驟然震顫嗡鳴,夜叉于血海中蘇醒,子彈與苦無裹挾著鬼力與雷鳴,率先劃破空間,瞬移般刺向銀發男人眉心。
卻并沒能擊中笑意盈盈的市丸銀。
他就像是早有預料似的,笑意沒有分毫變化,只微微晃了晃身子,兩波攻擊便擦著他的發絲落向了身后,在狼藉的廢墟之中造成一連串巨大的爆炸,將一地動彈不得的虛與咒靈炸上了天,還險些波及不遠處東倒西歪的十刃,又引來一陣咬牙切齒的怒罵。
市丸銀對此聽而不聞,只笑瞇瞇瞧著殺意沸騰的對面,寬大的袖中滑出什么事物,又隨著手腕一翻出現在他的指尖,反射出陣陣冷光。
“請小心哦。”
他輕快地說。
“這個小東西可是很脆弱的啊,聽說只需一支破魔箭就能讓它四分五裂,要是被你們那樣危險的攻擊波及……”
說話之間,他輕輕抬了抬手,指尖的球形物體便漂浮到了與視線平齊的高度。他如狐般瞇著雙眼,像是饒有興趣的觀察里面濃郁的黑暗,又像是透過渾濁的不祥注視對面鎖定他的殺氣來源,意味深長的止住了話語。
四魂之玉? !
看見那枚本已經與黑暗一同消失的通靈寶玉,所有人心中都控制不住的一驚。
他們是由阿天召喚到這個世界的。
從在本丸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們便與阿天建立了契約連接。
那是他們的審神者。
他們關心她,照顧她,擔憂她,愿意將自己的所有忠誠與溫柔都交付于她。
與此同時,他們也深深信任著她。
沒有人能比他們更接近那個溫柔的靈魂,也沒有人會比他們更加清楚,在那具看似脆弱的身軀之下,究竟隱藏著怎樣驚人的偉力。
是的,他們知道。
一直都知道。
因為,那可是他們的審神者啊。
是純粹如雉子,溫柔如月色,廣闊如天空的審神者啊。
她怎么可能會被這樣的家伙、被這樣的東西所封印? !
……可,萬一呢?
萬一那個男人說的,都是真的呢?
失去體溫的小小身體此刻就安靜的躺在他們身后,來自契約的連接雖仍舊存在,卻也如同迷失在黑暗深海之上的脆弱船只,辨不清方向,尋不見歸處。
哪怕他們再怎么身經百戰,知曉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保持冷靜,絕不能輕易失去理智,心底也終歸還是克制不住的浮出一縷隱晦的恐懼,如影隨形。
他們不敢賭。
也賭不起。
握住刀柄的手指緊了緊,終是沒有讓利刃出鞘,隨忍印而凝聚的龐大查克拉緩緩停滯在了中途,匯集了清冷微光的子彈終究沒有從槍□□出,寶具擰成的利箭仍是精準的鎖定著那顆銀色的腦袋,扣在弓弦上的手指卻遲遲未能松開。
唯有一雙雙眼睛沉沉凝視笑容愉快的銀發男人,如烈焰,如寒冰,無聲燃燒著冰冷的殺意。
卻又始終如一。
“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蒼白指尖輕輕拂過腰側的斬魄刀,市丸銀看著漂浮在眼前的四魂之玉,又像是看著對面的某個人影,耳邊聽著身后那些早已非虛亦非死神的家伙艱難發出的動靜,忽然輕輕笑了起來。
“我不是說過嗎?這個問題,得去問藍染隊長才能知道啊。”
話音剛落。
就仿佛回應那番話一般,虛空之中突然響起一聲沉沉低笑。
本就心弦緊繃的眾人瞳孔驟縮,警戒之心幾乎要滿溢而出,沒等他們尋到那聲低笑的來源,屬于時空的力量已悄然扭曲出現。
籠罩許久的“帳”無聲碎裂,幽暗的幕布上劃開一道筆直的橫線,繼而迅速分化,如巨獸貪婪張開的嘴,徹底撕裂天際。
巨大的黑腔之中,三名白衣的人形破面顯露身形,遠超先一步到來的七名“十刃”的恐怖威壓無言宣告著他們的身份。
仍保持著部分非人特征的輔佐官級破面恭順站在他們身后,又彼此涇渭分明。
更遠之處的黑暗之中,似乎還有更多看不清模樣的白色身影,寂靜無聲,影影綽綽,竟似沒有邊際。
那似乎也是破面,卻又仿佛更為扭曲,恍若咒靈一般,隱隱散發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不祥,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秩序井然。
而在所有身影的最前方,由為首的三名“十刃”簇擁在正中的,則是兩個完全沒有破面特征的男人。
一人站位稍稍靠后半步,幾乎與十刃平齊,紫色長發編成雷鬼樣式,深色的皮膚與身上的白衣形成鮮明對比,護目鏡后的雙眼無神且渾濁,顯然并不能視物,氣息卻不弱十刃半分;
另一人則坦然立于為首之處,身材高大,白衣棕發,面容端正朗闊,唇角含著一抹淺淺的弧度,天然便是一股令人下意識信服的溫和,然而棕色雙眸之中卻毫無溫度,也不曾倒映出任何人的身影。
恰如幽暗的寒潭,極度危險,深不見底。
顯而易見,他便是市丸銀口中的——
“恭候多時了,藍染隊長。”
看著笑容輕快還沖這邊揮了揮手的銀發男人,藍染惣右介也輕輕笑了一下,嗓音沉沉。
“辛苦你了,銀。”
而后不等任何人反應,他抬起手指虛空輕點,原本還在市丸銀手中的四魂之玉便突兀出現在了他面前。
“——?!”
這變故完全超出了付喪神眾的預料,生生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原本都已經準備趁此時機對市丸銀暗中動手的幾人不得不止住勢頭,警惕萬分的抬頭看向那個遠比市丸銀更加危險的男人,正正對上對方垂眸投來的視線。
那目光是淡然的,平靜的,甚至可以說是平和的。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平靜俯視人間的螻蟻。
但他卻忽然輕笑了一下,似乎頗覺有趣似的,沉聲開口。
“初次見面,異時空的神明們。”
“以及——”
閃爍著藍黑色光芒的寶石浮現在他指尖,光芒徑直籠罩了同樣漂浮的四魂之玉,似是將其鎖定,而后逐漸拉近距離。
越是靠近光芒便越是明亮,將濃郁的黑色一點點覆蓋,壓制。
直至徹底吞噬。
“——永別了。”
藍染惣右介溫聲道。
第136章
藍染惣右介會盯上阿天,并不是最近才開始的。
從很久以前起,藍染惣右介便清楚地知道自己與其他人的區別。
他天生便擁有令人驚羨的才能,頭腦也遠超于普通人, 很容易就能做到許多旁人所不能及的事情, 對他人的心思揣摩更是通透得仿佛開了心眼,只要他愿意,輕易便能獲取任何人的信任與喜愛,乃至忠誠和擁戴。
才能,學識,地位,名望……這些無論在現世還是尸魂界、無數人生前死后都汲汲營營不斷追求的東西,于藍染惣右介而言,卻不過唾手可得而已。
太容易了。
實在是,太容易了。
在意識到這點以后,藍染惣右介并沒有為此感到多么自得,或是有半分的欣喜。
他只感覺到了深深的, 深深的——無聊。
為世間的可笑規則,為旁人的愚鈍無知,也為自己那一眼便能看得到頭的人生。
無聊, 無趣,毫無意義。
這樣的世界,有什么值得存在的價值?
沒有人能告訴他答案。
直到成為死神之后,他第一次,見到了“靈王”。
那是支撐整個尸魂界的存在, 是固定時空的錨點, 是無數規則的化身。
那是——
“神明”。
與其他死神不同,藍染惣右介對靈王并沒有什么敬畏之心。
在他看來, “人類”不過是披著華麗外衣的猴子,而所謂的“神明”,也只不過是善于偽裝的人類而已。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那他為何不能顛覆所有的規則?為何不能立于世界頂端?為何不能取代靈王,成為“神明”?
無趣的世界當中,一抹色彩終于顯現。
藍染惣右介耐心的蟄伏了下來。
他開始有意識的偽裝自己,適當的展露能力,與那些不曾被他放在眼里的蠢人微笑周旋,不僅順利當上了護廷十三隊的隊長,還成了最受上司倚重同僚信賴下屬愛戴的“老好人”角色,借此接觸到了許多尸魂界的機密。
包括靈王所在的空間坐標,包括如何開啟靈王宮的大門。
但這還不夠。
死神的能力是有界限的,哪怕藍染惣右介自認自己再怎么與眾不同,也不得不承認,只要自己還是“死神”,就終究逃不脫這個界限。
而想要摧毀神明,首先就必須摧毀這個界限。
藍染惣右介仔細調查了許多古老的記載,搜尋了眾多與提升力量、打破界限相關的傳聞,很快定下研究方向,開始了長達數百年的暗中實驗。
無數尸魂界普通居民——也即是來自現世的人類亡魂——淪為了他的實驗體,數以萬計擁有死神才能的靈魂、乃至于正式死神被奪去珍貴的靈魂碎片,經過不斷的實驗融合,一次次的拆分重組,終于逐漸在他手中構筑出名為“崩玉”的結晶雛形。
尸魂界當然不缺乏敏銳之人。
也曾有死神隊長察覺到些許端倪,懷疑大量的亡魂消失或許與藍染惣右介脫不開干系,想要暗中進行調查。
可藍染惣右介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縝密。
無論去了多少死神,哪怕隊長親至,結果無一不是藍染惣右介毫發無損,懷疑他的人則紛紛落入他的算計。
或是重傷之后杳無音信,或是同樣淪為實驗體死去,抑或憑著自身的強大生生扛了下來,卻變得不人不鬼,甚至顯露虛的姿態* ,反而被中央四十六室判定為一切的元兇,遭到處刑。
沒有什么能阻止藍染惣右介。
哪怕他早已視為囊中之物的另一枚“崩玉”曾一度失蹤,新出現的代理死神還牽連出他早期的實驗體;又有過去未曾接觸過的咒靈、咒術師、詛咒師等紛紛扎堆冒了出來,攪得現世烏煙瘴氣,連帶尸魂界和虛圈都不得安寧……
藍染惣右介也始終十分淡定。
他總是那樣泰然自若,似乎沒有什么能超出他的掌控,也沒有什么能逃脫他的算計。
就連與尸魂界毫無關系、只會在現世不時出現的時間溯行軍,以及素來嚴守保密原則、總是悄無聲息的與它們對抗的審神者和刀劍付喪神,也早早便落入了他的眼中,并悄然掌握了不少信息。
與先一步察覺到它們的羂索不同的是,前者并沒有將這些與現世格格不入的存在放在心上,并堅定的認為它們對自己的計劃毫無影響;而藍染惣右介,卻在了解掌握信息的過程當中,罕見的升起了一絲興趣。
對審神者的,對刀劍付喪神的,更是對他們身后那個不知存在于何處、不知掌握了多少技術干涉了多少時空、一心一意想要守護歷史維護世界和平的、時之政府的。
藍染惣右介并不在乎歷史是否會改變,更不在乎時間溯行軍與審神者的戰斗誰輸誰贏。
他所看到的,所在意的,是無數與時之政府相關聯的時空,眾多與他們建立契約的付喪神,和那些付喪神身后所能隱隱看見的更多神明的影子。
以及那一場場戰斗背后所代表著的,規則與秩序。
規則與秩序。
多么熟悉的詞匯。
就如同,“靈王”之于尸魂界一般。
時隔多年,藍染惣右介再一次,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
多了新的目標,需要準備的事情也變得更多了。
于是尚且還跟著藍染在尸魂界偽裝潛伏的東仙要和市丸銀不得不打起了兩份工,一面繼續認真履行死神隊長的職責不讓其他人察覺異狀,一面還要在下班之后接著焚膏繼晷,為自家大BOSS努力加班。
一群實驗失敗而沒能成功達到藍染期望值的破面們更慘,一個個不是被強加了許多過去從沒接觸過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滿虛圈亂跑的普通虛一樣成了新一輪的實驗體,每天不是在被做實驗,就是在被做實驗的路上,真真是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偌大一個虛圈,明明充斥著足以湮滅其他力量的高濃度的靈力,卻硬是被擠出了驚人的咒力,還險些誕生出某種怨念的咒靈。
好在這些犧牲都是有價值的。
藍染惣右介很快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一切準備就緒,只剩下了最關鍵的、也是最難的一步。
找到時之政府。
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時之政府那邊本就處于戰時,隨時隨地都要防備歷史修正主義者的侵入,自是藏得極深,本身并不存在于任何一個已知的時空當中,坐標更是被時空亂流所完全掩蓋,想要用分析靈王宮坐標的方法去找到他們的大本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不時便會出現在現世的審神者身上反向追溯定位回去。
然而時間與空間本就是種復雜的偉力,能支持數不清的審神者于時空亂流之中順利往來,時之政府自然也有著不小的本事。
每一個抵達現世的審神者身上都有一層牢固的庇護印記,不僅保護著審神者不受時空偉力影響,讓他們能順利穿梭于時空之中,也將他們與時之政府之間的聯系遮蔽得嚴嚴實實,無法探尋。
哪怕強如藍染惣右介,想要破解這個印記也絕非易事。
多次嘗試均告失敗后,他開始試著轉變思維,試圖從別的方向入手。
他試了很多種方法。包括但不限于收集妖怪方面的情報,找到了據說能實現任何愿望的四魂之玉,還試圖研究一下曾經讓高天原焦頭爛額、據傳能一力破萬法的不死身的惡鬼“惡羅王”。
可惜經過多次實驗,前者被確定為名不符實,只能對靈魂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而后者的身體早已被封印在地獄之中,他暫時還不想招惹那位實力恐怖的地獄鬼神,只能遺憾作罷,轉而將視線投向了近年來動靜特別大的咒術界。
恰好這個時候,披著人類殼子的羂索找上了他。
以藍染惣右介的城府,自是一眼就看出了對方并不像嘴上說的那樣真是想找他合作,而是想打著“結盟”的幌子利用他來對付咒術界——尤其是那個遠遠超過人類上限的“六眼”。
不過那又如何?
論陰謀詭計玩弄人心,難道還能有人玩兒得過他嗎?
于是藍染惣右介答應了下來,與羂索結成“同盟”,轉頭就笑瞇瞇的向他索要實力強大的咒靈,說是要研究一下咒靈與虛的融合實驗,提高一下戰力云云。
羂索有沒有信不知道,反正是一點猶豫也沒有的應了下來,很快就給藍染送來了第一批特級咒靈,還把自己多年攢下的不少實驗數據也給了他,一副十分期待實驗成果的模樣。
藍染惣右介也沒有讓羂索失望。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他做出了一些融合了虛與咒靈特征的實驗成果,并把大部分都送給了羂索,在羂索向他求援的時候也很好說話的支使麾下的破面去幫忙,而羂索也會禮尚往來的派出不少咒靈去替他做事。
像是不會留下咒力殘穢的破面從咒術高專盜走“咒胎九相圖”和“兩面宿儺的手指”,因本身就不存在靈魂而無法被鬼神捕捉的咒靈則從地獄盜走了惡羅王的軀殼……諸如此類的“合作”已經發生過不止一兩次了,雙方都對此表示十分滿意,儼然一副世界最佳同盟的模樣。
但實際上,藍染惣右介既不關心“六眼”五條悟怎么樣,也不在乎羂索的夙愿能不能得以實現。
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咒力”這一特殊的力量上。
尤其當他深入研究咒力的本質,發現構成咒力的“負”大量堆疊會對時空造成微弱的影響之后。
一個計劃在藍染的腦海中逐漸成型。
他依舊與羂索維持著虛假的合作關系,也非常好說話的不斷為對方改造咒靈,再送回現世去。
經過改造的咒靈實力大幅提升,羂索因此多了一大批可用的“人”手,雖然還是弄不死五條悟,但也足夠他弄出許多事件,好讓對方分身乏術,疲于奔命了。
羂索并沒有發現,當那些強大咒靈順從他的指令在全國各地冒頭搞事之時,某種比咒力更為原始、卻又并不相同的能量也隨之逸散開來,一點點隱晦的聚集。
直到,有著小女孩外表的審神者,第一次來到現世。
不屬于此世的靈魂帶著某種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氣息,無形無質的能量瞬間被吸引了過去,暗暗纏繞住她的袍角,隨她一同離開。
而后,在下一次時空不穩的瞬間,悄然發揮作用。
也即是阿天第一次,誤入陌生的異時空。
特殊的標記便在此時烙下,隱于暗處,逐步累積。
直至,今時。
第137章
世界寂靜無聲。
化不透的黑暗籠罩四野,如同吞噬了一切光明與聲息的無邊深淵,又像是擁有生命的無底沼澤,緩慢蠕動著,向著中心那一抹格格不入的白無聲靠近。
泥沼涌動間,絲絲縷縷濃烈如血的暗紅時隱時現,如沉入沼澤之中的毒蛇,在黑暗之中不斷扭曲,纏繞,匯集成一個個面目模糊的輪廓。
恍惚間仿佛有蜿蜒的川流出現, 又變成龜裂的大地,抑或是通天接地的巍峨山峰,吞噬一切的無窮烈焰。
隨著烈焰搖曳,暗紅不斷擴散,越來越多模糊的影子從中逐漸成型。
猙獰的野獸,遮天蔽日的猛禽, 山岳般的巨人, 和數不清的、似人非人的身影。
沒有任何聲音,模糊的面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最直白的殺意與血色混雜,隨著它們一同沖向最中心那抹顯得愈發微小的白。
卻不得寸進。
再鋒利的兇刃也無法拂動無暇的衣角,再濃烈的殺意也無法撼動墨色的眼眸。
在觸碰到她的前一刻,所有身影便陡然齊齊凝滯,又在下一瞬無聲坍塌、融化,重新變回沒有形狀的暗紅,安靜沉入黑暗泥沼深處。
但它們也并未就此消散。
不消多時, 那絲絲縷縷的暗紅便會再一次浮出,于黑暗間凝成一個又一個新的影子, 再度涌向她涌去。
不知疲倦,不知畏懼。
亦不知其窮盡。
阿天沒有看它們。
無論是從自己身上悄然褪去融入黑暗的暗紅,還是由暗紅凝成的那些詭異影子,她都沒有分給它們半個眼神。
自始至終,她都只是認真凝望著這片陌生的空間,仔細觀察那無邊無際的黑暗,試圖弄清楚,這里究竟是哪里。
她也沒有預料到,那枚小小的黑玉竟然能影響到她的本體。
也不知道沒了自己在里面,作為容器的身體現在會是什么模樣。
大概,會呈現出類似于人類尸體一樣的狀態?
……會擔心的吧,大家。
阿天輕輕嘆了口氣。
總感覺,她好像一直在讓大家擔心啊。
得趕緊回去才行。
墨色眼眸微微轉動,目光沉穩的再次掠過那些不安分的暗紅,直投向另一處黑暗,視野邊緣卻忽的映入了半個熟悉的影子。
阿天怔了一瞬,下意識看向了那邊。
暗紅凝成的模糊輪廓之中,一個格外不同的身影正在逐漸浮現。
它身上不再是純粹的紅,而是帶著點淺淺的彩色,并不十分清晰鮮妍,就像是褪色的老照片,卻也足夠醒目,令它輕易從一眾模糊單調的暗紅身影間脫穎而出。
仿佛感應到了阿天的注視,暗紅振奮的加快了涌動,那個身影便很快清晰了起來。
那是一個有著紅棕色短發的青年。
棕色的眼眸明亮又堅定,尚有幾分稚氣的面上透出一股執拗的蓬勃生機,像是還未遭受雷雨風暴痛擊的青松,不知疲憊,不知退縮。
那是阿天所熟悉的,卻也不熟悉的身影。
她看著他,雙唇不由自主的動了動,但終是沒有發出聲音。
只是眼中的平靜,愈發幽深了下去。
暗紅依舊努力編織著,陌生的場景在青年周圍鋪展開來,而他則堅定的穿行其間,一步一步,不曾迷惘,不曾猶豫,哪怕皮膚潰爛,鮮血溢出,生機飛快褪去,步履逐漸蹣跚,他也依舊不曾停下。
經過運轉嗡鳴的巨大機械,踏過昏黃老舊的高大空間,他終于踏上了空無一人的金屬廊橋,來到了那巨大的、正散發著不祥的龐大能量的機器前。
幽深的冷卻池水倒映著他傷痕累累的身影,某個看不見的存在以光球的形態降臨,難以言喻的古怪音節如不可聽聞的竊竊私語,將其中含義直接傳達至大腦之內。
于是熟悉卻又青澀的嗓音終于響起。
“……如果,能不讓任何人流淚就解決的話——”
傷痕累累的青年吃力的看向光球,嗓音分明是沙啞虛弱的,那雙棕色的眼眸卻依舊清澈又堅定,如天邊最耀眼的晨星。
“——我答應。”
他說。
契約就此落下。
光芒脈絡修復了他的身軀,制止了即將暴走的爐心,他終于得償所愿,阻止了這場災難,救下了本該死去的人。
而當他從死亡之中再次蘇醒,便已是名為“守護者”的英靈。
但是他所“守護”的,卻并不是他曾愿意為之付出一切的。
恰恰相反,為了達成“守護”這個目的,他不得不將刀刃指向了,他曾經拼命守護的一切。
那是為了大義。
是為了世界的存續,是為了整體的生機。
可是對他而言,卻與地獄無異。
一次次手染鮮血,一次次與自己堅持的“正義”背道而馳。
掙不開的黑暗不斷堆積,重重壓在他的身上,一點點摧毀他的堅持,碾碎他的信念。
當抵達名為“過去”的戰場之時,他終于懷揣著最后一絲岌岌可危的希望,向著那個尚且茫然的少年,揮下了致命之刃。
向著那個尚且稚嫩天真的、名為衛宮士郎的“自己”。
鮮血淅淅瀝瀝的落下,像是下了一場暴雨,寬厚的背影在黑夜靜靜佇立,如同一座沉默的墓碑,不知在祭奠何人。
眼睫微微垂下,掩住墨色的雙眼。
弓兵的身影無聲坍塌,暗夜攜著血色倏然遠去。
另一處的暗紅卻隨之隆起,凝成了銀發蒙面的少年。
猙獰的傷痕劃過他的左眼,更襯得那只有著黑色勾玉紋路的鮮紅眸子有如惡鬼般可怖。
但無論是那只異樣的眼瞳,還是另一只漆黑的眼眸,此刻俱都滿懷驚愕,難以置信的看著突然撞向眼前的人。
“……琳?”
黑色的面罩遮住了他的表情,卻擋不住他聲音中的顫抖與恐慌,而他面前的少女,卻對他輕柔的綻開了微笑。
縱使她的唇角溢出鮮血,縱使那只閃爍著雷光的手臂已然貫穿她的胸膛。
她依舊輕輕笑著,像是一朵溫柔綻放的花。
“謝謝你,卡卡西。”
恍惚之間,他似乎明白了為何她會如此選擇,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
他看見花兒輕輕凋謝,看見敵人咒罵著包圍靠攏,看見奄奄一息的摯友將少女的安危交到他的手中,笑著與他道別。
而此刻手上,卻滿是洗不凈的,濃郁鮮紅。
視野忽然模糊了。
淚水從屬于摯友的眼中流出,黑色的勾玉紋路瘋狂轉動,連成了鋒利如刀的萬花筒。
劇痛侵襲了大腦與心臟,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利刃在狠狠翻攪,痛得他無法呼吸,頭暈目眩,什么也想不起來,什么也做不到。
無邊的自責與痛苦將他深深淹沒,終于奪去了少年最后的意識。
也讓他與見證了一切地獄的摯友擦肩而過,漸行漸遠。
冰冷的雨水沖刷著滿地的血泊,也沖散了少年忍者倒下的身影,一個高大的男性輪廓卻在同時飛快凝成,取代他出現在了原地。
密集的雨滴淋濕了紅褐色的發絲,也浸透了袖口微微燒焦的牙色風衣。
吸飽了水分的衣物冰冷而沉重,像是一副森寒的枷鎖,用力束縛著他的四肢,拖拽著他的腳步,直要將他拖入無邊地獄。
但他并未就此停步。
業火已經在大雨之中逐漸熄滅,只剩下車輛的殘骸與難以散盡的黑煙,圍觀人群小聲討論著這起突發的“意外”,卻并不知曉其中滿懷的惡意。
也并不知道,那猙獰的殘骸之中,曾經有著怎樣鮮活稚嫩的五個生命。
那曾是他的救贖。
而現在,則是他的罪孽。
“……織田作。”
有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不要去,織田作!”
那聲音顫抖著,懷抱著一絲渺茫的期望,試圖抓住他的衣角。
他卻不曾停止,不曾慢下,堅定的,平靜的,離開了那只纏著繃帶的蒼白手掌。
越走越遠。
唯有地獄,方是終點。
硝煙在雨水中下沉,荒廢的洋館無聲融化,帶走了漸歇的槍聲與不散的血氣,黑暗中涌動的暗紅卻是愈發濃郁。
墨色的眼瞳之中,逐漸映出了銀色的身影。
那是比記憶中高大許多,又比此刻稚嫩許多的,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身影。
他站在高高的懸崖上,腳下是遍布尸骸的荒野,潔白的羽織在夕陽中輕輕搖曳,像是一面最鮮明的旗幟,卻早已布滿斑駁的血色,殘破不已。
沉默如鴉的敵人將他團團包圍,曾今的同伴也只剩下了被一同押解上來的兩人。而他們一直想要奪回的那個人,則被敵人的首領推到了懸崖邊上,就如被押上了刑場。
他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聽著身后掙扎不得的同伴急促的呼喊,慢慢的,慢慢的,握緊了手中的刀。
這是恩師所贈予的刀。
也是他人生之中,得到的第二把刀。
一把,希望他能保護自身。
一把,交由他去守護他人。
如今他身在此處,想要守護的人就在身后,也在眼前。
他卻只能選擇一方。
“銀時。”
溫和的呼喚從前方傳來,背對著他的長發男人輕輕側頭,在如血的夕陽中溫柔的注視他,唇角揚起淺淺的微笑。
“拜托你了,銀時。”
他定定看了一瞬。
看著那一如既往的微笑,看著那沒有絲毫動搖的目光。
就像是看著老師離開的時候,笑著回頭囑咐他。
我不在的時候,大家就拜托你了,銀時。
抿緊的唇角微微顫抖,又逐漸上揚,扯出一個輕輕的笑。
一如既往。
白衣搖曳,腳步聲落,蒼白的刀光一閃而逝,帶起比斜陽更為殘酷的紅。
卻在此刻驀然定格。
而后,無聲破碎。
刺骨的寒風席卷黑暗,無形的力量擊碎了暗紅編織的夢魘。
懸崖被分割成了小塊,荒野化作了無規則的碎片,沉默的烏鴉在數不清的碎片中無聲扭曲,絕望泣血的年輕面容不知被模糊到了何處。
唯有那滴沿著笑顏落下的水珠,清晰劃過鋒利的碎片。
也落入沉靜如幽潭的墨色眼底。
暗紅消退了。
但下一剎,卻又猛然從黑暗深處翻涌了出來。
仿佛打開了某個看不見的閘門,原本只能在黑暗中時隱時現如涓涓細流般的暗紅,此刻卻是猶如滔天巨浪一般,洶涌的擠開黑暗,大肆鋪展,又無聲的高高揚起,在轉瞬之間凝聚成型,化為一幅幅鮮活的畫面。
那是星船高懸的街道,是已然走向凋零的破敗高塔,是被軍陣團團包圍的雄偉建筑,是在黑夜旅舍之中驟然爆發的突襲……
聲音由近及遠,人影隨之浮現,色彩鮮明如昨。
于是她看見銀發青年將剎那的悲痛欲泣藏在心底,再次選擇背負一切,揮動利刃斬向熟悉的身影;她看見發色蒼白的男人跌坐在洇滿鮮血的臺階上,笑著拜托另一個自己將一切悲劇導向終結,而祭品就是他們自己;
她看見護身的短刀在最后也不肯刺向自戕的舊主,卻在火焰之中消失無跡;她看見藍色的山形紋在混戰之中所向披靡,寒光凜冽的刀刃卻猝然斷裂;
她看見護主的靈刀被囿于方寸,看見殺敵的利刃被冠以妖之污名,看見自由的白刃未及展翅便被葬入地下,看見螢火簇擁著燒毀的大太沉入海底……
光影浮動,血色不休。
也一點一點染進墨色的眼底。
不知何時起,所有的畫面都被足以融化鋼鐵的沖天大火所取代,烈烈燒灼,無邊無際,如搖動的血海,如無盡的煉獄。
她能看見,刀刃在火中崩裂融化。
她能聽見,刀劍之靈發出痛苦的悲鳴。
墨色映著血紅,衣袂輕輕搖動,素白手指抬起,慢慢向前探去。
似要探入火海之中,握住即將破碎的刀身,牽住絕望的無形之靈。
火焰退縮似的搖晃了一瞬,旋即驟然席卷而來。
翻涌著,纏繞著,一點點淹沒無形的障壁。
她卻毫無所覺。
也聽不到那微弱的破碎之音.
“……終于找到了。”
滿意的嘆息悠悠響起.
為了奪回審神者而驟然爆發的戰場上,以前所未有的兇狠姿態沖向一個個敵人的六人組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身形幾乎同時一頓。
一直不曾正眼看他們的棕發男人低笑一聲,終于將視線從面前正在逐漸融合的兩枚靈玉上移開,愉悅的落向他們。
如同獵手注視困獸,神明俯瞰螻蟻。
“是時候該結束了,這場鬧劇。”
話音落。
兩聲清脆的聲音突兀響起,分明不甚洪亮,卻徑直穿透了戰場,帶來一瞬的寂靜。
聲響處,兩把暗淡蒙塵的殘破短刀跌落在地,血銹斑駁間,隱隱還可窺見漂亮的刀紋。
而原本隱于暗處、配合同伴敏捷襲擾的兩名少年,卻齊齊不見了蹤影。 .
——連接審神者的契約,消失了。
第138章
午后, 陽光明媚。
白發青年靠坐在舒適的靠背椅中,前方是數臺與復雜機器相連的精密電腦,跟前則是數塊浮在空中、充滿科幻感的光屏。
修長的手指在半透明的光屏上輕巧的寫寫畫畫,紫色眼眸映著繁雜龐大的數據變化,另一只手則跟長了眼睛一樣精準的從旁邊堆滿甜食的零食桌上捻起兩粒棉花糖,熟練無比的拋進嘴里,同時忽然想到什么,含含糊糊的問了一句。
“吶,你不覺得奇怪嗎?”
被他詢問的人就在他后方不遠處,正以要陷進去一樣的姿勢歪坐在靠窗的柔軟沙發中,纏著繃帶的手里捧著本頗有些年頭的《完全自殺手冊》津津有味的翻看著,聞言拉長聲音哼了一聲,頭也不抬的回答。
“不~覺~得~啊~”
“真過分啊太宰君,我都還沒說什么奇怪你就否定了,敷衍得也太明顯了吧?”
蒼白的手指翻過一頁書頁, 太宰治漫不經心的哼了聲:“我是為你好啊白蘭君, 老是關注時空之類的東西,小心又變成大魔王哦~”
“哦呀,你這話說得, 仿佛世界上就只有我一個大魔王一樣啊。”
“可惜……”
白蘭的聲音依舊含著笑,手指劃動的動作逐漸變緩,光屏上的數據也隨之慢慢穩定下來。
很快多余冗雜的信息被迅速沖刷下去,一行格格不入的文字愈發凸顯了出來,倒映在毫不意外的紫眸之中, 泛出幽幽冷光。
“——敢對時空動手的, 遠不止我一個呢。”
翻動書頁的聲音停頓了一瞬,隨即身后傳來低低的哼笑。
一旁的精密機器就在此時停止了運轉, 一陣細微的聲響后,一堆奇形怪狀的零件便被吐在了工作臺上。
白蘭長腿一蹬連人帶椅的滑了過去,他伸手拿起泛著金屬冷光的零件,像拼積木一樣靈巧的拼裝起來,還不忘cue身后難得話少的人。
“要來做個約定嗎,太宰君?”
“不要。不聽。沒興趣。”
白蘭輕笑一聲,頭也不回道:“那你以前做的那么多,難道又僅僅只是出于興趣而已嗎?”
“……”
太宰治這次沒有回答。
沉默的又翻過一頁書,青年不經意似的向后靠了靠,微微偏移的視線恰好透過纖塵不染的窗戶,落向了研究室之外的庭院。
樹影婆娑,白雪皚皚,各色花枝不合時節的競相開放。
孩童模樣的付喪神簇擁著白衣的審神者,在這難得一見的潔白中歡笑打鬧,濺起片片薄雪。
而有著紅褐色短發的高大青年就與藍發的軍裝青年站在不遠不近的樹影之下,目光一刻不錯的注視著那片歡聲笑語,神色是如出一轍的溫和寧靜。
陽光細碎灑落,點亮澄澈的碧色,枯木般的鳶色也仿佛微微明亮了幾許。
而后又全數斂下。
瘦削的身體沒骨頭似的向后重重倒進沙發之中,攤開的書冊被隨手蓋到了臉上,所有細微表情都被藏在了陰影底下,一點微小的弧度都變得像是錯覺,只有那九曲十八彎的、做作拉長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從書底下幽幽傳出。
“……唉~~誰讓我是個熱心腸的好男人呢~”
白蘭勾了勾唇角,輕快的捻了粒棉花糖丟進嘴里。
已經組裝成型的精巧機械靜靜停駐在他手邊,精致小巧的外殼上流轉著淡淡冷光,呼吸般緩慢明滅,似一枚擁有生命的、銀色的繭。 .
一切都只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
隱于暗處的刀劍付喪神失去人形,與敵人正面交鋒的三人同時陷入毫無征兆的虛弱,十刃抓住破綻乘勝追擊,致命的攻擊眼看就要落向傷勢過重的白發男人與無力還擊的另外三人——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電光石火的一瞬而已。
銀色的微光就是在此刻突兀出現。
那光芒本是極淡的,微弱且零散,就像是滿布烏云的天空中偶爾流瀉出的幾點暗淡星光,漫無目的似的輕飄飄浮現,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充斥著狂暴靈力的攻擊咆哮而來,撕裂了寒涼的空氣,也撞上了單薄的光芒。
暗淡的銀光瞬間明晰,恍惚星空在此被驚醒,明亮的光芒閃爍之間,一圈圈漣漪相互纏繞,剎那便織成了一枚巨大的銀色光繭。
與狂暴的靈力相較,這不過是一層薄薄的光幕而已。
然而幾乎同時到達的一連串攻擊卻并未在那近乎透明的外殼上留下任何痕跡。
漣漪迅速歸于平靜,短暫明亮的光芒也恢復了平淡,清晰顯露出光繭之中遍體鱗傷虛弱不堪、只是強撐著不要倒下的幾個身影。
而這其中,唯一一個從容站立的黑發青年,就顯得格外醒目。
他明明該是在戰場的最邊緣,與早已失去生命體征的審神者的“身體”待在一起,此刻卻不可思議的出現在了戰場的最中央。
除了伸手穩穩扶住了身旁驟然脫力的紅褐發青年外,他整個人的姿態都與先前沒有任何區別,就連那具早已是空殼的軀體與他之間的距離,都沒有分毫差異。
就算是最高明的瞬步、最強大的響轉,也絕做不到這種地步。
可是站在光繭之中的那個青年,身上卻并沒有絲毫靈力。
不止靈力,普通人類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的咒力、巫力、魔力……在他身上都統統都不存在。
就像是一個沒有痕跡的空洞,一道無法觀測的深淵。
直到他主動站出來的這一刻前,所有人,無論是低等級的破面還是高等級的十刃,竟然都沒有一個曾將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十刃的神情略微慎重了起來。
但青年卻并沒有看率領部下包圍在光繭之外的十刃與破面。
他只是專注的看著被自己扶住的人,小心將他扶到一處還算平整的地面坐好,彎腰仔細查看他的臉色,關切的低聲詢問他的狀況。
藍染惣右介眼底浮現出一絲詫異。
他制止了想要繼續攻擊光繭的十刃,目光從面前逐漸融合的兩枚靈玉上暫時移開,遠遠瞥了一眼同樣被光繭籠罩在內的兩把短刀,又掃向虛弱得連站立都很困難、但確實依舊存在的幾人,才終于落向背對著他的黑發青年,有些興味的挑起眉梢。
“竟然沒有全部消失啊……時之政府的技術嗎?”
光繭沒有隔絕聲音,距離也不影響他的話語,太宰治似乎笑了一下,慢悠悠站直身子,目光卻依舊停在面色蒼白的織田作之助身上,頭也不回的回應。
“撒~誰知道呢,畢竟世事難料嘛~”
“……哦?”
品著這句似乎頗有深意的話,藍染惣右介饒有興趣的勾起唇角。
“那你又料到了什么呢?”
太宰治將手重新揣回風衣口袋里,笑盈盈的微微偏頭,眼中卻沒有分毫笑意,視線如一柄冷凝的利劍,穿透光繭,越過十刃,直直落向更遠之處、正俯瞰這邊的棕發男人。
“比如,你會有麻煩了?”
藍染惣右介眉梢微動,忽地視線一頓,冷靜的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待在他下首位置的市丸銀和東仙要隨即也察覺到了什么,齊齊轉頭看向同一處,面色微變。
熟悉的,強大的靈壓。
不是一道,而是很多道,伴隨著許多略弱一些的靈壓,幾乎同時出現在了他們的感知之內。
三番隊,四番隊,六番隊,八番隊,九番隊,十番隊,十一番隊,十三番隊。
熟悉的靈壓一個接著一個,大量隊長級的氣息籠罩之下,就連空氣都仿佛變得粘稠沉重了起來。
“……尸魂界開始行動了?”
自己在現世搞這么大動作,藍染自然沒有指望尸魂界會一直毫無反應。
驚動護廷十三隊是必然的事情。
他早早預料到了這一點,為此也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但他卻沒料到,他們竟會來得這么快。
而且,出動的數量也太多了。
以護廷十三隊的作風,當察覺到現世有所異動時,通常會挑選一位隊長帶領小股戰力作為先遣部隊低調抵達,待察探清楚虛實之后,才會相應調整戰力,集結大部前往作戰。
可迄今為止,藍染惣右介都沒有在現世發現任何一個多出來的死神,更別提什么先遣部隊。
沒有進行前期情報收集,卻在此時突然派出了大半戰力。
他當然不會覺得這是巧合。
率領護廷十三隊的總隊長也不可能這么魯莽。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尸魂界獲得了超出他預想的、大量足夠的情報。
視線掃過光繭中微笑的太宰治,藍染幾不可覺的瞇了瞇眼。
是這家伙搞的鬼?
審神者手底下,竟然還有這種心思詭譎的角色嗎。
可若真是如此,他之前又怎么會……
靈壓靠近了。
就像藍染能瞬間察覺到護廷十三隊的靈壓一樣,抵達現世的隊長們當然也不會錯過藍染惣右介這個老熟人的靈壓。何況他底下還有這么大群破面。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那數道屬于死神隊長的靈壓就已經急速向著這邊逼近,眼看著就要懟到他面前了。
藍染心中皺眉,有些超出預想的不悅,面上卻依舊一片沉靜,好似一切依舊在他的掌握之中,淡淡的吩咐十刃率領破面前去阻擊。
正好,他帶來的那群實驗體,也該是時候查驗一下成果了。
編號為No.1和No.3的兩名十刃沒什么意見的應了,有著老人外表的No.2面色倒是有些不虞,但也沒說什么反對的話。
排位前三的十刃都這樣了,位置本就靠后的七名十刃自然也沒有什么意見。
哪怕他們因為之前市丸銀——或者說藍染授意——而差點被四魂之玉吸干靈力,這會兒也就將將緩過氣來而已,實力顯而易見的大打折扣,此時也都順從的低頭領命。
或許是出于忠心,也或許,只是* 緣于畏懼。
一直靜默立于黑腔深處的大量白色身影終于有了動作,隨著藍染令下沉默著涌出,依序列于十刃身后,也終于完整顯露出了它們的模樣。
外表與破面相似,卻擁有著更多骨質的部分,氣息比之單純的靈力也更加粘稠沉郁,帶著一種令人下意識想要遠離的、打從心底抗拒的混亂與惡意。
就仿佛——
透過薄薄的光繭,太宰治平靜的看著,眼中一片沉靜。
——時間溯行軍一樣。
第139章
將提取出來的“負”暗中送到審神者身上,利用“負”的堆疊影響時空穩定,趁機借用動蕩的時空偉力消磨審神者身上的庇護力量,同時暗中改造四魂之玉,向里面傾注大量同源的“負”。
“負”會吸引“負” ,何況四魂之玉本就有著吸取靈魂的能力。當審神者身上的庇護印記被削弱到一定程度后,那早已纏滿了“負”的靈魂便會自然而然的遭到捕捉封印。
這便是藍染針對阿天——對審神者的計劃。
而之后的一切,也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順利發展。
就連從阿天魂體當中搜尋奪取那份連接時之政府的契約,也因為大量“負”的存在、以及四魂之玉對靈魂的特殊性,而進行得十分順利。
只要再過一點時間,等崩玉將四魂之玉完全吞噬融合,他便能徹底解析這份契約,并以此為核心制作出他所需要的那把“鑰匙”。
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大群死神隊長“恰好”出現了。
要說這里面沒人動過手腳,藍染惣右介是絕對不信的。
但,那又如何?
淡淡瞥一眼遠處的光繭,藍染便不甚在意的收回視線,繼續專注于眼前緩慢吞噬著另一枚靈玉的崩玉。
隨著十刃率眾離開,市丸銀和東仙要也領命離去,不遠處很快便傳來了近乎山崩地裂的戰斗動靜,濃郁的靈力彼此撞擊轟鳴,間或夾雜著一兩聲明顯知道罪魁禍首是誰、飽含著深仇大恨的“藍染——”的怒吼。
藍染惣右介全都充耳不聞。
……真傲慢啊。
太宰治慢悠悠的想。
但也, 確實有傲慢的資本。
十刃早在市丸銀的騷操作中廢了七個,尸魂界卻在白蘭之前的提醒下提早反應了過來,幾乎所有隊長級死神都掐著點的來到了現世,戰力可以說是一邊倒的傾斜了,如今卻依舊沒有一個人能接近藍染身邊。
就更不用說他們這邊了。
阿天的消失造成的后果是十分可怕的。
付喪神是因為與審神者的契約才得以擁有人形的身軀,而衛宮他們也是因為她才能在這個世界顯現, 當阿天的靈魂遭到“封印”,那份連接他們彼此的契約消失——
一切的失去,便已是無可避免。
太宰治的手揣在風衣口袋里,指尖輕輕摩挲某個小巧的機械輪廓,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向兩把斑駁的短刀,又看向身邊虛弱的友人,和其余同樣狀況糟糕的幾人。
白蘭給他的這個小東西確實能起一定的效果。可惜,也就只是“一定”而已。
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有限。
對于付喪神完全無能為力,對于衛宮他們,也只不過稍稍延緩而已。
縱使他們幾人還沒有消失,身體狀況也已經肉眼可見的頹敗了下來,隨時都有徹底潰散的可能。如今還能維持意識清醒,全是靠他們非人的意志在強撐而已。
這樣的情況下,別說再對藍染造成什么威脅,恐怕就連靠近對方都不太可能。
但是……
有一個人,不一樣。
太宰治看向了渾身傷痕累累跪在地上,明明連抬動手指的力氣都已經沒有,卻依舊固執的不肯倒下的白發男人。
阻礙行動的繃帶早就被他粗暴的拆開,原本在傷藥中勉強止住的鮮血又再度涌了出來,舊傷與新傷遍布全身,沉郁的暗紅徹底掩蓋了衣衫原本的顏色,他卻看也不看一眼,一雙眼睛只死死盯著光繭之外,看著一點點被吞噬的四魂之玉,渾身氣息壓抑晦澀,又危險的一點點拔高鋒銳,混似一頭垂死之際的野獸,瀕臨爆發,孤注一擲。
“坂田君。”
太宰治走近他身邊,輕聲叫他。
對方沒有回應他也不在意,只在他身側蹲下,看著男人幾乎被血污完全遮蔽的側臉,慢慢的,輕輕的,吐出平靜的問詢。
“為了她,你愿意付出多少?”
他像是無法理解太宰治的話,過了片刻才有些遲鈍的轉過視線。
混濁的眼底隱有不詳的咒文瘋狂盤旋,暗紅眸中的光彩被逐漸侵蝕剝離,但又在太宰治的注視中一點點重新凝聚,而后從嘶啞的喉嚨深處,化為兩個簡單的,斬釘截鐵的音節。
“——全部。”
太宰治輕輕笑了。
“那就打起精神來吧,坂田先生。”
“機會,稍縱即逝哦。”.
藍染惣右介耐心的等待著。
他看著四魂之玉的光芒越來越暗淡,看著崩玉的力量越來越強盛,原本屬于審神者的契約就在這交纏的力量當中被一點一滴解析、分割,又在幾乎實質化的靈力的驅使之下快速重建。
金色的粒子逐漸在他面前浮現,像是璀璨又細碎的陽光,又慢慢向著一處匯集,一點點,一點點,聚成模糊的形狀。
隨著那形狀輪廓逐漸清晰,某種難言的力量開始緩慢顯現,像是落入湖水之中的巨石,掀起一層層恐怖的漣漪,向著四方輻射蔓延,直至搖動整個世界。
“鑰匙”就要完成了。
他將視線再次投向光繭,看著里面微小的異動,慢慢拔出了腰間的斬魄刀。
那么,時間也差不多——
“我回來了,藍染隊長。”
藍染偏頭,看向笑盈盈從空中落到身后的銀發青年。
“遇到老熟人了嗎,銀?”
“嗯,是啊。稍微有點纏人了,我就處理了一下。”
“……啊,確實,沒有感覺到松本亂菊的靈壓了啊。”
看著藍染似乎在仔細感知的模樣,市丸銀笑著將視線落向遠處的光繭,余光掃過他手中的斬魄刀,不經意似的將話題轉向了這邊。
“那么現在,要處理那些人嗎,藍染隊長?”
藍染惣右介淡淡瞥了那邊一眼。
“怎么,你要替我動手嗎?”
“哈哈,既然藍染隊長都這樣說了……”
市丸銀自然地走上前去,左手按住藍染的刀背微微下壓,另一只手則探向自己腰間早已卍解的斬魄刀,后背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展現給了藍染,視線則落在光繭處,平靜的,看著里面的某個人影。
“那就讓我來代勞吧。”
他笑著說。
話音落下,短刀已然出鞘。
遠超肉眼可見的速度帶起一片殘影,破空的銳鳴遲了一拍才終于響起。
然而其目標所在,卻并非遠處的光繭。
而是身后之人的心臟。
藍染微微睜大眼睛,看著刺穿自己心口的刀刃。
“要避開你的鏡花水月可真不容易啊,藍染隊長。”
市丸銀笑著回頭,一只手依舊虛握著藍染的刀背,另一只手則握緊屬于自己的斬魄刀,穩穩指向自己跟隨了百余年的人。
隨著他的話語,刀刃瞬移般縮回了短刀的模樣,藍染的胸膛這才后知后覺似的涌出粘稠的鮮血,沾濕白色的衣襟。
后者卻只輕微的搖晃了一下,甚至都沒有拉開距離,就那樣平靜的抬手捂住心口處的致命傷,抬眼看向如蛇般潛伏多年、終于展露獠牙的銀發青年。
“就這樣嗎?”
藍染平靜的問。
“你的目的,我一直都知道。”
“殺了我,奪取崩玉,為松本亂菊報仇……”他看一眼并沒有因為這一變故而停止吞噬四魂之玉的崩玉,又看向曾經的少年,神色平靜依舊,“這些,我早就知道。”
“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要用什么樣的方法來殺死我,所以才一直讓你留在我身邊。可惜……”
他低低嘆息一聲,眼神似乎有些失望。
也滿懷不屑。
“就只有這樣而已嗎,銀?”
市丸銀挑了挑眉。
“啊,如果你一定要聽我解析的話,也不是不行。”
他笑瞇瞇的抬起握刀的右手,讓藍染看清了短刀上的一處缺口。
“剛才那一刀,我把這塊碎片留在藍染隊長的心臟里了哦。”
“我的斬魄刀卍解之后,是劇毒呢。”
“能從細胞層面,徹底破壞的那種。”
“所以——”
他笑著抬手,指向藍染惣右介已然愈合的心口。
“——射殺他,神殺槍。”
看不見的猛毒順應主人的期望,從內部驟然爆發,溶解寄宿的身軀。
巨大的空洞陡然吞噬了藍染惣右介的上半身,他控制不住驚愕的睜大雙眼,下意識的抬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卻終究什么也沒抓住,就那樣倒了下去。
靈壓在急劇減弱,屬于死神——或者虛——的生命力在飛速消退。
市丸銀俯視著這個自己憎惡了一百多年的男人,虛假的笑容終于從臉上徹底消失,變成了一片冷凝。
而后他偏轉視線,看向懸浮在一旁的崩玉。
藍黑色的寶玉依舊閃爍著光芒,并不因持有者的倒下而有所變化,在一片碎金般的光粒之中,逐漸與暗淡的黑玉重疊。
……快來不及了啊。
市丸銀抬起手,穿過金色光點,握住那枚吞噬了無數靈魂而成的力量結晶,然后慢慢用力,一點一點往回收手。
兩枚靈玉的力量早就纏繞在了一起,環繞著它們的粒子更是如同粘稠的金色泥沼,讓市丸銀試圖扯出崩玉的動作十分遲緩,也格外艱難。
但好在,一切還遠沒有到不可挽回的時候。
在他強硬的動作下,藍黑的靈玉終于與黑玉分開,被他握在了手里。
但與此同時,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也在他身后驟然升起。
熟悉的,卻又陌生的靈壓。
以及,熟悉的聲音。
“我要感謝你,銀。”
“這是這么多年以來,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因為這份本能的恐懼,我終于得以進化完成,成為了超越死神與虛的存在。”
被靈力白膜包裹住的棕發男人張開六只蝶翼,靜靜俯瞰回首的銀發青年,完好無損的身軀恰似某種無聲的嘲諷。而他便如神明降臨,無悲無喜。
“真可惜,你的愿望,注定無法實現了。”
然而市丸銀卻只是看著他,看著兩枚才剛被分開的靈玉仿佛受到召喚自動落入他的手中,看著自己籌謀多年卻終究失敗的結局,臉上沒有半點驚訝,反而輕輕的,釋然一般,揚起了唇角。
“啊,我知道。”
“從我接受你的改造、任由你將虛化的力量放進我身體當中時起,我就知道,我已經殺不了你了。”
屠龍者終成惡龍。
凝視深淵者,也終將被深淵所吞噬。
我早已明白,早已知曉。
“——所以我才會,押在她身上了啊。”.
【“……很可惜,無論藍染隊長還是我的愿望,它都無法實現。”】
【“那么,你呢?”】
他靜靜的笑看著她,于血色黑暗降臨之際,無聲翕動雙唇。
——你能實現我的愿望嗎,審神者小姐?.
藍染惣右介輕輕皺眉。
……又來了,這種微妙的、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覺。
他能猜到市丸銀肯定留了什么后手,但身體之中從未有過的充沛力量給了他絕對的自信,于是藍染放棄了繼續逼問或者猜測,只任由心底那份不悅浸染而出,慢慢抬起手,將手中的斬魄刀斬向笑容不變的青年——
“——好~的,到此為止。”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再打起來會很麻煩的啦,可以拜托你稍微配合一下嗎~”
輕佻的聲音自身側響起,黑發鳶眼的青年笑瞇瞇的看著藍染惣右介,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插手了怎樣兇險的局面。
但即使笑著,也掩蓋不了他糟糕的臉色。
銀色光繭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原地只剩下了審神者的“軀體”與已經快要維持不住身形的幾名英靈,而出現在這里的太宰治臉上也失去了最后一絲血色,整個人蒼白得好似一張薄紙,輕飄飄的沒有一絲生氣,纏著繃帶的手臂就像一支脆弱的枯枝,似乎只要輕輕用力,便會被折成兩截。
可下意識看向他的藍染惣右介卻是瞳孔一縮。
在他身后,由靈力構筑的蝶翼消失了。
不止如此,就在這只手觸碰到他的瞬間,藍染能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的所有力量——全部消失了。
體內空空蕩蕩,與前一刻力量充沛的感覺相比,簡直如同從天堂跌入了地獄。
劇烈的反差讓藍染控制不住的一瞬失神,當他注意到時,白發的男人已經提刀沖到了他的跟前,向他手中的靈玉伸出了手。
“沒有用的。”
藍染迅速冷靜了下來,一邊暗自試探著這份消除他力量的詭異能力的極限,一邊極有壓迫力的看向氣勢鋒利卻又晦澀的男人。
“就算離開我身邊,崩玉的力量也依舊屬于我。”
“只要這份力量還在,我就是不死之身。”
“憑你們,殺不了我。”
坂田銀時壓根沒有理他。
眼看藍染還有力氣躲避,他毫不猶豫的拋出在光繭消失之時,太宰治交給他的小小機械。
銀色的繭型機械在半空無聲分解,又在淡淡的銀光之中重組,化為絲絲縷縷微弱卻細密的光芒絲線,牢牢纏繞住了藍染惣右介的四肢和身軀。
如一枚將蝶重新包裹的繭。
而坂田銀時就在微光之中伸出手,用力握住了光芒暗淡的漆黑寶玉。 .
【“他用來困住阿天的,恐怕并不是四魂之玉,而是儲存在玉中的、在那之前從現世吸走的力量。”】
【“是那份力量束縛住了阿天。”】
【“那力量和咒力很像,應當是名為負的、咒力的本源。”】
【“本質上來說,這并不是封印,而是一種詛咒。”】
【“祓除?別想了,那可是足以動搖現世的負,就算是五條君也不一定有那個本事吧。”】
【“不過五條君也曾經說過——”】
【“咒力會吸引咒力,詛咒,同樣也能困住詛咒。”】
【“你明白該怎么做了嗎,坂田君?”】 .
……啊,他當然明白.
握住黑玉的瞬間,坂田銀時也握緊了手中的刀刃。
在藍染輕蔑又警惕的目光中,他毫不猶豫的倒轉利刃方向,用力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沒有半點收力,沒有半分遲疑。
就在刀尖刺破皮膚的瞬間,他的動作,卻硬生生停了下來。
并非他自己控制。
而是曾一度沉睡的、被阿天壓制下去的白詛病毒,再一次,徹底驚醒了。
隨著漆黑的咒文在體表飛快浮現蔓延,不詳的紫光漸漸纏滿了這具疲憊的身軀,早已習慣的烈烈痛苦再一次席卷全身。
而那肉眼不可見的濃郁詛咒,那份曾毀滅了一整個世界的深深罪孽,也在此時此刻,一同驟然顯露了出來。
黑玉之中,微弱的暗紅色隱隱浮現了出來。
由淺至深,蠢蠢欲動,就像是饑餓的野獸發現了誘人的獵物,哪怕明知那是陷阱,也按捺不住想要撲上去的欲丨望。
于是短暫的停頓之后,血色泥沼裹挾著黑暗,再一次鋪展了開來。
……成功了。
太好了。
這樣一來,那些詛咒……那些名為“負”的力量,就會全部轉移到他的身上,她……便能醒來了吧?
看著充斥視野的黑暗,聽著一切聲音的遠去,在這仿佛無止境的陡然下墜之中,坂田銀時終于疲憊的,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
…………
“……啊,我又……沒跟她告別啊……”
……阿天……
……抱歉。
第140章
時空夾縫, 亂流之間。
狂暴的時空偉力一如既往的紛雜涌動,不知疲倦,曾庇護著狹縫的力量卻在逐漸暗淡褪去,如失去了燃料支撐的薪火,縱是余溫尚在,也依舊無法挽回的一點一點走向熄滅。
當某一次時空浪潮再度劇烈沖擊之下,愈發脆弱的無形障壁終于徹底破裂,繁雜的時空偉力瞬間瘋狂涌入,一路摧枯拉朽, 就要淹沒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卻有銀色微光忽然亮起。
房檐上,屋角下,廣闊的田地旁,連綿的山林內……無數機械運轉咬合,細微卻不絕的聲響之間,淡淡的銀色光芒迅速升起,匯聚,延綿鋪展,直至將一方天地全數納入籠罩范圍之內,也將那無序的亂流全數拒之門外。
侵蝕停止了。
可單薄的銀色光幕之內, 卻已是一片蕭條。
曾經的繁花似錦消失不見,郁郁蔥蔥的枝頭只余斑駁枯葉, 精心打理的庭院化為了一片荒蕪,甚至就連雜草都看不見幾根,一座座錯落排布的建筑也失去了昔日的宏偉壯麗, 只剩下仿佛歷經了數百年歲月侵蝕的破敗框架, 空空蕩蕩,寂靜無聲。
柔軟蓬松的坐墊上, 小小的狐貍式神蜷成一團,雙目緊閉呼吸微弱,不知是陷入了沉睡還是昏厥。
而在它身后的房間內外、延展向遠處的連廊之上,一直到最大的那處庭院中,則到處散落著形制不一的刀劍。
似乎曾有許多人沿著這條路徑疾馳而去,焦急聚向那靜靜佇立在庭院中央、已然銹蝕的復雜機械旁,卻在匆忙間不慎遺落了腰間的佩刀,也來不及停下拾撿。
它們便靜靜的躺在那里,躺在腐朽的地板上,躺在斑駁的塵土間,暗淡蒙塵,悄然沉眠。
墻壁斑駁泛黃的屋舍內,白發紫眸的青年輕輕抖開手中的薄毯,彎腰給頭抵著頭睡在沙發上的兩個銀發少年蓋上。
看著短發少年即使在沉睡當中也緊緊蹙起的鋒利眉峰,和犬耳少年縱使失去意識也依舊不安的緊緊攥起的拳頭,青年眼底柔和了些許,又仔細給他們掖了掖被角,這才重新回到光芒暗淡運轉遲鈍的復數電腦前,在那把陳舊的靠背轉椅上坐下。
有著橘色下緒的黑色打刀靜靜躺在桌邊,他的視線則隨著上身后仰而略略抬高,落向了窗戶外面淡淡的銀色光幕,以及光幕之外的、那終于顯現出真實面貌的危險偉力。
斑斕無序的色塊倒映在紫色的眼中,椅背發出了被壓到最大角度的細微“吱呀”聲,與四周的機械嗡鳴混在一起,幾乎要蓋過那輕輕的、輕輕的話語。
“……可別讓我們等太久啊……”
像是一聲嘆息,又隱約含著笑意。
最終,也消失在了停滯的時光里。 .
坂田銀時睜開了眼睛。
當發現眼前并不是失去意識前所見到的黑暗與血色泥沼,而是藍天白云夕陽西墜、甚至還有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街道時,他并沒有感到很意外。
好歹四魂之玉也是能夠窺探人心的靈玉,最擅長的就是從人心深處挖掘出黑暗的一面,再將這一面無限放大,從而掌控這個靈魂。
當他代替阿天被四魂之玉中的“負”所纏繞吞噬,意識會陷入某個幻境當中,便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沒錯。
看著那片熟悉的街景,坂田銀時沉默的告訴自己。
這些,都只是幻境。
無論是那些人,那條街道,那座城市,還是那整個世界……都早已被他親手毀滅。如今存在于此的,只不過是他心中的幻影罷了。
……可,就算如此。
就算這只是幻境……
坂田銀時輕輕垂下眼簾。
一瞬的動搖被無聲斂入眼底,再睜開眼時,便又是一片懶散的平靜。
隨手拂了拂不知何時變得潔凈如初的衣衫,將一只胳膊吊兒郎當的揣進只穿了一只袖子的和服前襟中,腰間佩著木刀的白發男人若無其事的從陰影中走出,長靴靴底在路面上敲擊出輕微聲響,不緊不慢的,一點點靠近那片和平的街景。
夕陽的暖光和緩落下,灑在街道兩旁不知是什么祭典活動的裝飾物上。不時有人群往來,或是做著最后的裝飾準備,或是期待的等待祭典的開始。
穿著學校制服的少年少女們笑著在街頭駐足,年幼的孩童們在溫柔的兄長和長輩的看護下歡笑著跑來跑去;
長相兇惡的小混混們收斂了平日的混不吝,穿上印著“祭”字的短褂,跟著大哥扛起華麗的神轎;年輕人們拎著工具仔細敲敲打打,吆喝著搭建起高高的臨時舞臺;
不時還有遮著面容的忍者從偏僻的陰影里冒頭,似乎也被這份熱鬧所吸引而短暫停駐,而后又在引起別人的注意前輕靈遠去……
歡聲笑語,人生百態,都濃縮在并不寬闊的街道里。
裝潢奢靡的高端牛郎店,喧囂不休的人妖俱樂部,總有只無耳肥貓盤踞的狹窄巷道,永遠充斥著機油味道的小鋪……熟悉的建筑一個又一個進入視野,又在不緊不慢的腳步中逐漸遠去。
時光仿佛在此刻逆向流淌,收縮凝聚,一點一滴,終于堆疊成一座小小的兩層建筑。
坂田銀時停下了。
他定定看著,看著那斑駁褪色的紅色外墻,看著那兩塊似乎從未改變過的牌匾,看著那熟悉的一切,卻怎么也再邁不出一步。
視野當中恍惚出現了一只一人多高的白色大狗,正搖著尾巴沖他興奮的大叫,引得一旁扎著兩個包包頭的紅衣少女和穿著白藍和服的眼鏡青年驚訝不已,順著大狗的指引困惑的轉頭,便看見了隔著熱鬧的人群,遙遙看向這邊的白發男人。
“……小銀?”
“……阿銀?”
熟悉的,從未忘懷的聲音。
哪怕是比記憶中更加成熟的模樣,他也依舊一眼便能認出,那未曾忘記過的身影。
他聽見他們的聲音微微顫抖,看見他們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眼中卻含著期冀的光,小心翼翼的,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像是怕自己一動就破壞掉什么一樣,只能僵硬的釘在原地,眼巴巴的注視著他。
那樣的鮮活,那樣的真實。
于是他便也慢慢勾起唇角,懶洋洋的笑了。
“……喲,好久不見了啊。神樂,新八,還有定春。”
伴著那與過去一般無二的笑容,停滯的腳步再次邁出,不再猶豫的,踏向那片虛幻的桃源夢境。
“我回來——”
幾句話語就在此時穿透嘈雜,落入了他的耳中。
“士郎,今天的晚餐吃蛋包飯吧。”
“藥研哥,我可以給小叔叔的小狐貍買這個嗎?”
“喂!卡卡西!你動作怎么這么慢?水門老師叫我們啦!”
坂田銀時:“…………”
坂田銀時:“???!!!”
他腳下一個急剎猛地頓住,驚愕的回頭,就看見了特別玄幻的畫面。
紅棕色短發的校服少年手里拎著一袋食材,沿著熱鬧的街邊慢慢前行,對身旁金發的少女王者提出的點餐要求好脾氣的笑著同意。
氣質沉穩的黑發軍裝少年溫聲安撫著一群年幼的弟弟,帶著他們停駐在色彩鮮妍的小攤前,一起認真挑選送給長輩的禮物。
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黑發忍者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和棕發的女孩一同找到坐在屋頂戴著面罩的銀發好友,滿臉活潑的湊過去跟他嘰嘰咕咕。
屋檐之下,祭典燈籠一盞盞亮起,照亮了更多行人。
紫發的眼鏡青年沒干勁的打著呵欠,任由身后的紅發少年與銀灰發少年推著他走向熱鬧的祭典;
身著白西裝的男人們笑著走過,統一的裝束風格與氣質微妙的像極了極道大佬出行,把旁邊扛著神轎的正經極道們都比了下去;
黑西服的男人們低調的照顧著一道的短褲少年在人群中慢慢穿行,英俊的面容與那份細致體貼卻很難不引人注目,直讓人幻視某家知名牛郎店;
白長發的小天狗坐在高大魁梧的紫衣僧人肩頭,歡笑著先身后幾人一步跑向高高的舞臺;銀長發的犬耳少年就拉著身后年長一些的銀短發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緊隨其后;
而臺上不知何時已然掛起了花哨的“江”字旗,一個和某人形眼鏡架莫名相似的眼鏡青年正帶著群帥哥熱情起舞,引來一陣陣鼓掌歡呼……
不知什么時候起,街上已經塞滿了人影。
坂田銀時其實并不認識他們——至少大部分都不認識。
不過單單那少數幾個能認出來的對象,也足夠他猜到其他人的身份了。
他控制不住的睜大雙眼,發出震驚的聲音。
“為什么……他們會在這里?!”
這里不是他的幻境嗎?
雖然他總說歌舞伎町臥虎藏龍什么人都有,但怎么想也不該出現這群人才對吧?
亞瑟王(♀)跟木葉火影(年輕版)出現在同一個畫面你們就不覺得畫風哪里不對勁嗎? !
四魂之玉到底是怎么編織幻境的? !
這是想挖掘他內心深處的什么黑暗啊?吐槽欲嗎? !
“你在說什么呢?”
穿著小裙子的橙色長發小少年從坂田銀時面前輕盈跑過,聞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外面那么危險,我們當然得待在這里啦!”
坂田銀時下意識看向說話的小少年,被這又一個熟人再度震撼了一下,然后才在對方說完頭也不回跑向家人的背影當中,意識到了某個詞語。
“……外面?”
這似乎是什么不可思議的咒語。
隨著兩個音節落下,坂田銀時的眼前陡然發生了巨變。
街道仍在,熱鬧與繁華沒有絲毫改變,那些本不該存在于此的人也依舊滿面笑容的喧鬧往來。
然而在街道的盡頭,卻仿佛有濃霧散開,一堵高墻緩緩顯現。
嶙峋巨石層層堆砌,恍如古老龐大的山脈靜靜佇立,既看不見邊界,也看不見頂峰,只有一扇閃爍著寒光的厚重城門緊閉著,在黑色的山腳默然肅立。
視線無法穿透高墻與城門,僅有幾不可覺的細微聲音從外隱隱傳來。
像是野獸的咆哮,像是大地的轟鳴,連綿不絕,永不止歇,卻又微弱得像是錯覺,剛奮力越過高墻的阻隔便輕而易舉消失在了風里,難以觸及那片繁華的和平。
這一刻,坂田銀時終于意識到了。 .
——從一開始,這里,就不是他的幻境.
可是,為什么?
明明他都已經代替她被四魂之玉所吞噬,他也親眼看見了那樣濃郁的“負”被吸引到了他的身上,應當不會再有任何東西能困住她了才對。
為什么,她的幻境卻仍然存在?
她依舊被困于此嗎?
就像他一度想要放任的那樣,被困在了這片虛幻安寧的桃源之中嗎?
還是說——
他定定望著那座高墻。
——是在,那危險的“外面”?.
“想知道的話,那就親自去看看嘛。”
“你不正是為此而來嗎?”.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與他擦肩而過,分明屬于不同的兩個人,卻又含著相似的輕佻與淺淺笑意。
坂田銀時愣了一下,驀地回頭。
白發紫眸的男人抱著袋棉花糖邊吃邊走,穿著駝色風衣的黑發青年悠閑的雙手插兜,腳步輕快,毫不停留。
目標的前方,戴著眼鏡的棕發青年習慣性的按著胃部,略顯憔悴的臉上帶著幾分無奈;紅褐發的青年被五個年幼的孩童簇擁在中間,認真傾聽他們活潑的說著什么,碧色眼眸噙滿溫柔。
又在看見摯友到來之時,全數化為了真摯的笑顏。
他們笑著交談著,自然地融入人群當中,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后正睜大眼睛看著他們的坂田銀時,也從沒有誰跟他說過任何話語。
坂田銀時心頭卻忽然有了一絲明悟。
驚愕的神色褪去,他轉頭看向站在人群的那一端、依舊期盼的看著他的兩人一犬,輕輕的,對他們笑了一下。
“……抱歉,恐怕你們還要再等我一下了。”
輕輕的低語消散在人聲嘈雜之間,暗紅的眼眸轉向了無邊無際的黑色高墻,而后一步一步,逐漸拉近距離。
數十米高的厚重城門終于立于眼前,細微的聲音就從門后隱隱傳來,坂田銀時深吸一口氣,慎重的,將雙手放到了寒光閃爍的門上。
然后,驟然用力。
他本以為這會很難。
至少現實中,這樣厚重巨大的城門就絕不是人力所能推開。
可出乎意料的,這扇沒有門閂的城門卻并不似它的外表那般難以撼動。
它是冰冷的,寒意什至透過緊貼的掌心直刺入骨,無形的力量牢牢將它籠罩,在城門本身的重量之外,更賦予了一層看不見的鎖扣,讓城門緊緊閉合,不得寸進。
可是當他傾盡全身的力量,當他堅定的試圖以自身的一切沖破這扇阻隔時,那份力量卻像是不愿與他為敵一般,只徘徊片刻,便緩緩的退了回去。
坂田銀時有一瞬間的愣怔。
不等他細想,沉重的城門已然在低啞的聲鳴之中,緩緩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