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沉沉的紅色在眼前大片鋪開。
像是即將燃盡的火焰,又像是天際垂下的最后一縷晚霞,靜靜籠罩著荒蕪四野,無邊蔓延。
但坂田銀時很快就意識了,在他眼前的并不是火焰,也并非晚霞。
而是血。
厚厚的,不知堆積了多少層,幾乎將大地完全浸透的,血。
這似乎是一處古戰(zhàn)場。
暗淡的殘陽灑落四野,干燥冰冷的空氣爭先恐后涌入鼻尖,隨之而來的,是層層疊疊延綿不絕、濃郁到幾乎凝結成霧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到處都能看見被血跡侵蝕斑駁的冷兵器,倒伏的尸體更是隨處可見。當中有人類的,也有動物的,還有更多非人非獸、不知是什么生物的。
它們或許完整,或許殘缺,或堆疊在斷裂的山腳,或填補著大地的裂隙,更有山岳般的龐然大物倒在蜿蜒的河道中央,將寬廣洶涌的紅色水流截成兩段。
而在更遙遠之處,仿佛大地盡頭的地方,正傳來聲聲恐怖的咆哮嘶吼,形容不一的暗紅身影隨之不斷涌現。
似有龍* 背生雙翼,青影吞吐赤地千里, 千軍萬馬戰(zhàn)鼓震天。又在扭曲之中分化出更多的惡意。
瘋狂的魔術師, 潛伏的忍者,偏執(zhí)的傭兵, 滅世的魔王……
亦或是深海,是利刃,是坍塌破碎的城市,是無窮無盡的大火……
是無數個,早已被“負”所充斥的世界。
遮天蔽日,源源不絕。
而那個白色的身影,就靜靜立于所有惡意的浪潮之前。
單薄,瘦削,孑然一身。
與鋪天蓋地的紅相比,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卻宛如一道白亮的劍光,輕而易舉將浪潮劈開。
無論大片的暗紅如何變化,無論那些身影如何沖擊,都沒有一個,能越過那道僅有一人的防線。
尸體在身邊堆積成山,白影的動作卻依舊行云流水,渾然天成。
仿佛天生就該如此。
天生,就該站在這殘酷的戰(zhàn)場中央。
直至暗紅爬滿衣袍,侵占擠壓著單薄的白,就如紅楓鋪陳,渾身浴血。
那身影明明是陌生的。
她并不是孩童的模樣,也并沒有與世無爭的溫柔。
就連衣袍角落殘存的一抹白,也像是冬日堅冰,白刃寒光。
可是看著那個被血色籠罩的高挑背影,聽著一墻之隔的身后那依舊清晰可聞的繁華和平,坂田銀時卻感覺喉嚨發(fā)澀,幾乎下意識的,呢喃出了那個名字。
“……阿天?”
聲音剛一出口便淹沒在了震天的廝殺聲中,可那在遙遠之處的身影卻忽然微微偏頭,似是聽到了他微弱的呼喚,向這邊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
卻恍有千般銳意,萬道鋒芒,裹挾著無邊無際的尸山血海,鋪天蓋地的向他籠罩而來。
可很快,這些就全部淡去了。
熟悉又陌生的臉上,只有那雙墨色的眼眸如無月的夜空,靜靜穿透血色的戰(zhàn)場,徑直映入他的眼底。
而后再度轉開,投向無邊的惡意。
但這已經足夠了。
哪怕僅一瞬的視線交匯,也足夠坂田銀時確認心中的直覺了。
不會錯的!就是她!
坂田銀時立即拋開方才一剎的不適,毫不猶豫的向前奔去,見她愈發(fā)深入戰(zhàn)場、毫無停留的意圖,便大聲呼喚她的名字。
“阿天!阿天——!”
然而任憑他如何奮力追趕,如何大聲呼喚,那個背影都再沒有回過頭來。
與之相對的,原本僅有一片暗紅的荒野上,忽然涌現出了一團團濃郁的黑。
像是自然升起的霧氣,卻帶著刺骨的冰寒,無規(guī)則的緩慢變化著形態(tài),卻正正好擋在了坂田銀時前進的道路上。
起初坂田銀時并沒有在意,只當是四魂之玉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想著直接繞開就行。可隨著他改變方向,那黑霧竟也跟著涌了過來,一次又一次的阻擋他的前路,且速度越來越快,他才終于意識到不對。
可是已經晚了。
蔓延的黑霧不知何時悄無聲息沾上他的衣角,他頓時感覺身體一沉,如同陷入了深深的泥沼當中。
越是掙扎手腳就越是沉重,動作幅度也被迫越來越小,直至困在原地再也無法移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
莫名的,坂田銀時忽然想起了那堵隔絕了兩個世界的黑色高墻,和那扇同樣沉重冰冷的城門。
一個猜測在腦海中浮現,他忍不住抿緊了唇角,目光透過交錯的蒼白發(fā)絲落向愈發(fā)遙遠的瘦削背影,也顯得愈發(fā)模糊晦澀。
但很快,那雙暗紅的眼眸重又變得堅定了起來。
黑霧的凝滯弱化了坂田銀時的身體動作,卻依舊能明顯看到青筋在他身上一點點凸顯。驚人的力量在軀殼中聚集,肢體各處骨骼逐漸發(fā)出不妙的細微聲響,他卻恍若未覺,依舊緩慢而堅決的,近乎孤注一擲的,傾盡全力與桎梏抗衡。
沒有言語,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就像是一頭孤狼,哪怕頭破血流,哪怕手足盡折,也勢必要達成目的。
黑色的霧氣率先退卻了。
泥沼般的重壓一點點減輕,嚴密的束縛漸漸松弛,最終只剩下一層淡淡的阻隔,勸誡似的籠在他四周,試圖阻止他的動作繼續(xù)。
而他當然不可能就此停下。
他掙開身上最后的阻隔,毫不停歇的大步沖了出去。
血水在他腳下四濺,腥氣隨著狂風灌入他的口鼻,死亡的氣息再一次充斥他的身周,而他對此毫不在意,只一頭扎進惡意四涌的戰(zhàn)場,揮動木刀擊飛一切阻擋在眼前的紅影。
然后終于,來到她的面前。
“……你還要假裝聽不見到什么時候,阿天?”
低沉的嗓音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眼前的身影微微一頓。
無形的力量化作萬千利刃,絞碎了從側面沖上來的一群紅影,也短暫的在戰(zhàn)場中央清出一片安全的空間。身高與他相仿的身影終于平靜的轉過頭來,遠比記憶中成熟得多的臉上是坂田銀時從未見過的漠然,就像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可是那雙看向他的墨色眼中,卻依稀能辨認出熟悉的溫柔。
“你不該來這里。”
她說。
“那我該在哪里?”坂田銀時扯了扯唇角,“你捏造出的那堵高墻之內嗎?”
聽出他的語氣并不如他的神色那樣平和,阿天不明顯的皺了皺眉,似是有些困惑,但還是沒有任何遲疑的點了下頭。
“是。那里很安全。”
“安全……”
坂田銀時低聲重復這兩個字,驚訝的發(fā)現自己竟然毫不意外。
也對,畢竟這種心態(tài)——他再熟悉不過了。
“……啊啊,真是的,我這一身過剩的保護欲一定是從你這兒學來的吧。”
他有些抱怨的嘀咕,抬眼一看神色平靜中帶了一絲茫然、顯然并沒聽懂他這句話的阿天,又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真是的,明明長大之后都是個冰山美人了,怎么還會露出這種表情啊……
真的,一點也沒變啊。
原本還有些陰郁的心情莫名就好了幾分,唇角僵硬的弧度也不覺柔和了下來。坂田銀時看著她,也不解釋自己剛才的自言自語,只把木刀往肩上一扛,笑著對她伸出了手。
“算了,我不跟不清醒的人吵架。總之先離開這里吧,外面還有人在等著你呢。”
“外面?”
“是啊,外面。你忘了嗎?藥研藤四郎,亂藤四郎,壓切長谷部,衛(wèi)宮,旗木卡卡西,織田作之助,太宰治……啊,大概還有白蘭吧。”
注意到隨著這些名字逐一念出,阿天原本平靜的神色逐漸出現了些許變化,坂田銀時心中微松,再接再厲道:“你離開之后他們可亂套了啊,一個個都跟瘋了一樣,偏偏藍染那家伙還趁機冒了出來,把他們欺負得很慘呢。”
阿天眉頭慢慢皺了起來:“……藍染?”
坂田銀時添油加醋的:“對,藍染惣右介。傳說中的虛圈主宰,死神屆的大魔王,一切陰謀的幕后大BOSS ,比腦花還壞的大壞蛋!他帶了黑壓壓一大群手下過來呢!衛(wèi)宮他們才幾個人?你要是再不回去,他們還不知道要被藍染怎么欺負呢!”
阿天的神色越發(fā)動搖了。
那層像是焊在她臉上的平靜漸漸出現了一絲裂縫,垂在身側的手不覺慢慢抬起,一點一點朝著坂田銀時伸出的手靠近。
然而在即將觸碰到的最后一刻,卻又再次收了回來。
“不行。”
坂田銀時臉上的笑容一僵,剛剛才回暖的心情一下就掉了回去。
“……什么?”
“現在還不行。”
阿天平靜的回答,又轉過頭,看向暗紅身影涌來的方向。
“必須先消滅它們,才能回到大家那里。”
說話間,原本被清出的空地邊緣已然再度被暗影所籠罩,而她的手中也再次凝聚起無形的力量,隨著她的動作落向敵人,帶起陣陣冰冷的狂風。
“必須,消滅它們。”
隨著這平靜到近乎執(zhí)拗的話語,阿天的身影再度沖入了敵陣。
“阿天?!”
坂田銀時一把沒拉住她,就想要立即追過去。
偏偏這時,黑霧又一次出現了。
像是吸取了上次的經驗教訓,這次它們沒有直接觸碰坂田銀時,而是化成了一個足夠他在里面轉身的牢籠,將他整個關在了里面。
坂田銀時狠狠一拳打了出去,牢籠紋絲不動。他又拔出木刀去攻擊,用身體整個去撞……卻都像是撞在了厚厚的棉花上,冰冷卻柔軟,將一切沖擊都化為無形。
“阿天!”
無計可施的坂田銀時只能用力的抵著牢籠壁,透過半透明的霧氣死死盯著那個身影,大聲的、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
“阿天!回來!別過去!阿天!!!”
她沒有回頭。
又一次,離他遠去。
坂田銀時用力咬緊了牙。
他告訴自己,這一次的失敗是正常的。
畢竟是從她的執(zhí)念中衍生的幻境,抓住的當然是她心中最大的弱點,無法這么簡單就破解也很正常。
就算要試兩次,三次,或者更多次才能成功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這些,他不是早就料到了嗎?
可是心底還是有某種陰影一點點向上翻騰。
仿佛有一只在深潭之下沉睡許久的怪物,緩慢的從水底向上浮出,探出觸角,蠶食著他的理智。
坂田銀時皺緊了眉頭,努力克制著,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其實知道,要怎么說能讓她停下。
可是他不能。
正因為知道,所以才不能。
因為那是詛咒。
那是——最卑劣的要挾。
可是看著她越走越遠,暗紅的浪潮在她周圍越聚越多,他的理智也似乎在隨之淡去,像是被湖底的怪物一點點拽入了深潭之中,而那怪物卻是取而代之,逐漸靠近水面,翻涌著,躁動著,催促他開口。
……不行。
“……你……”
不能說。
“……又要走了嗎?”
停下來……快停下來。
“就像——”
不行,住口……快住口!
“——當年那樣?”
阿天驀地停住了。
手中的力量陡然紊亂擴散,將周邊暗影無規(guī)則的卷飛到遠處,她卻沒有投去半個視線,只慢慢轉回身子,看向來處。
她看見了牢籠之中,平靜注視著她的白發(fā)男人。
她看見了站在初雪的夜色之中,靜靜凝望著她的銀發(fā)少年。
天邊最后一絲光芒沉下,夜色裹挾黑暗降臨,只余暗紅的眼眸落入她的眼里,如同火焰余燼。
……啊,我還是……
理智掙扎著脫離怪物的桎梏再度冒頭,男人恍惚回神,頓時狼狽的偏過頭去,略長的額發(fā)立即垂下遮住了雙眼。
“……抱歉。”他低聲開口,嗓音晦澀低啞,“我……”
“……不,該道歉的是我。”
他愣了一下,那藏在水面下的怪物又開始蠢蠢欲動,驅使他重新抬起頭,正迎上她的視線。
她靜靜的凝望著他,只看著他,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墨色眼底那些許不明顯的溫柔,終于在此刻一點點擴散出來。
“我沒有想過拋下你。從來都沒有。”
“我只是……不明白那樣做意味著什么。”
“對不起,阿銀。”
“沒有遵守約定,留下你一個人。”
“對不起,背叛了你的期冀。”
“……你還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嗎?”
黑霧不知何時散去了,她停了下來,在距他一步的地方。
少女注視著少年,柔軟的,認真的承諾。
“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離開你了。”
……啊。
是、這樣啊。
原來我早就已經……
睜大的暗紅眸中閃過恍然,坂田銀時忍不住閉了閉眼,又睜開雙眼看向等待他答案的阿天,輕聲問她。
“……我能抱一下你嗎?”
阿天眨了眨眼,輕柔的笑了。
一如既往的,如同月色那般,溫柔又清澈的笑意。
她沒有問為什么,也沒有回答能或不能,只邁過那最后的一步之距,用行動代替了所有言語。
紅色的衣角微微搖動,與白色的衣袂輕輕重疊
淡淡的體溫透過衣物傳遞過來,輕飄飄的,像是一片柔軟的云,一捧清透的月光,溫暖,而又虛幻。
坂田銀時小心翼翼的收緊手臂。
他輕輕抱住溫柔的月色,蒼白的眼睫顫動著,緩緩遮去了眼底的情緒。
而后,他抬起眼簾,無聲看向對面。
視線的前方,是不知何時拉近了距離的黑色高墻。而就在那推開了一絲縫隙的城門外,正站著兩個青年。黑色的發(fā)絲幾乎要融入夜色,紫色的眼眸猶如勘破一切的水晶。
安靜的,與他視線相接。
坂田銀時輕輕笑了起來。
“謝謝你,阿天。”
能在最后,聽到你的這些話。
擁住她的手臂猛然用力,將她陡然推向了兩個青年的方向。
他沒有忘記,自己是為了什么才出現在這里。
他曾一度驚訝為何自己還能在幻境當中保有自身意識,但在看見那些遍布荒野的暗紅的瞬間,他便終于明白了。
【為了她,你愿意付出多少? 】
【全部。 】
——從生命,到靈魂。
“這里就交給我啦。”坂田銀時笑著說,“你就去好好收拾藍染,抓緊時間去救卡卡西他們吧。”
他看著神色愕然向后倒去的阿天,身后是終于席卷而來、巨浪般高高揚起的鋪天暗紅,臉上的笑懶洋洋的,語氣卻是再也不加掩飾的溫柔與留戀。
“……再見了,阿天。”
暗影轟然落下。
世界失去了所有色彩,徹底的死寂籠罩四周,一切聲音都消失不見,就連思想都逐漸沉寂,再無波瀾。
直到——
——一聲溫柔的嘆息響起。
微光緩緩落入眼底,似亙古不變的清澈月光,一點點驅散死寂的黑暗。
渙散的視野重新慢慢聚焦,在意識到更多景象之前,便先看見了一雙溫柔的墨色眼眸。
“……阿……天?”
干澀的喉嚨幾乎發(fā)不出聲音,僵硬的四肢簡直不像是自己的身體,就連大腦似乎也被凍住了,以至于坂田銀時一時間無法思考,只能懵懵的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剛熟悉了一些的冰山美人臉。
冰山美人溫柔又無奈的嘆了口氣,一手扶著他站穩(wěn),一手輕輕摸了摸他亂翹的卷發(fā)。
“怎么這么傻呀?”
坂田銀時懵懵的:“……啊?”
冰山美人:“…………”
她沒忍住輕輕笑了一下,又揉了揉他的腦袋。
然后抬首,看向對面的另一個人。
“那么,你就是藍染惣右介?”
廢墟之中,寂靜無聲。
張著六只蝶翼的白色男人慎重的看著她,沒有回答。
她也不需要回答。
她沒有回頭去看身后,也沒有打量四周,但無聲延展的鬼力已為她探明了一切情狀。
比如跌落塵土之中的短刀,比如意識消失、身軀化為光點漸漸潰散的英靈,比如倒在地上臉色慘白眼看著就只剩一口氣,卻依舊堅強的勾起唇角的黑發(fā)青年。
于是寒意逐漸彌漫,難言的龐然氣息升騰四溢,仿佛有模糊的虛影凝成,在她身后若隱若現。
是聲聲震天的廝殺咆哮,是地動山搖的怪獸嘶鳴,是天地變色的神明怒吼,是鎮(zhèn)服八方萬邦的獵獵戰(zhàn)旗……
最終都盤旋著消失,只余那雙墨色的眼睛。
“該算賬了。”
她說。
第142章
沒有燃起的硝煙,更沒有兵刃交接,就在阿天那句話語落下的下一秒,藍染惣右介便驟然迎來了潰敗。
就如不久之前在大妖體內受肉蘇醒的兩面宿儺一樣。
甚至比那更狼狽。
至少兩面宿儺只是靈魂受創(chuàng),倒下的卻是惡羅王的身軀,詛咒之王的逼格多少還保留了點。
而藍染惣右介,這位現任的虛圈之主,此刻卻是真真切切、結結實實的、狼狽跪倒在了層層破碎的地面。
動彈不得。
像是一座看不見邊界的巍峨高山,或是一片無際的漆黑深海,重重壓在了藍染的身上,擊潰他的身軀,碾碎他的靈力,禁錮他的行動,只留下一層層堆疊無邊的冰冷沉重,壓抑窒息,以及……
畏懼。
這是藍染惣右介哪怕直面靈王時也未曾有過的感覺。
這感覺甚至不受他的控制, 在那份無形的重壓出現之前、在那一閃而過的刺骨殺意迸發(fā)之前、在見到阿天的第一眼, 便自然而然的冒了出來。
毫無來由,無從消去。
就好像某種本能一般。
就好像,來自靈魂深處一般。
握著手中與自己靈魂相連、卻在阿天出現之后就一直微微震顫向他傳達著“恐懼”的斬魄刀,藍染惣右介吃力的略微抬起視線,透過染上了幾分血色的視野,勉強看向那抹俯瞰他的紅影。
哪怕早已不是少女的模樣,她的身姿也遠談不上強壯,甚至可以說是瘦弱的。高挑的身軀在寬袍大袖的襯托下更顯得纖細, 大片的暗紅衣紋艷麗又荼蘼, 似乎只需一陣風摧折便能使她輕易凋零,如一只美麗又脆弱的蝶。
可藍染知道, 那只不過是他的錯覺。
她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蝶”。
藍染惣右介忽然明了的,輕輕笑了起來。
……啊,原來是這樣啊。
羂索會對她放松警惕,甚至到死都沒猜對真正導致他計劃覆滅的人是誰,實在是太正常了。
羂索怎么可能認識她呢?
就算他活得再久,就算他能在世間滯留千年,所能接觸到的也終究只有這一方世界而已。
或許他能認識所有的咒術師,乃至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陰陽師,可只是以詭計短暫逃離死亡、就連地獄都不敢涉足的他,又怎么可能真正接觸到那些最為古老久遠的存在?
就連最為熟悉這些的自己,不也是直到親眼見到對方、感受到那份自靈魂涌出的本能的畏懼之時,才終于恍然意識到嗎?
“……啊啊……真是……令我驚訝啊……”
“……沒想到……時之政府,竟然連你都能請得動嗎……”
藍染惣右介狼狽的跪伏在地,身后六翼破碎不堪,與斬魄刀連在一起的手臂早已無力抬起,他卻依舊執(zhí)拗的抬著頭,看著那抹視野之中有些模糊的紅,任由暗紅的血液隨著他的動作從唇角溢出,一滴滴浸入破碎的泥土之中。
而他的聲音就含著笑,緩慢低沉的,一字一頓的,吐出那個古老的稱呼。
“——兵主。”.
不同的神話體系中,從來都不缺少強大的、擅長戰(zhàn)斗的神明。
比如高天原之上,就有著不止一位武神。
逐漸被世人所遺忘的國津神之中,也曾有過戰(zhàn)力非凡的舊神。
每一次的神明戰(zhàn)爭,每一次的神話更疊,都伴隨著不同的神明崛起或隕落。
而在這所有的神話誕生之前,在比這些神明都要久遠的時代,在那片遙遠大地上,曾有一位最為古老強大的神明。
以殺證道,以戰(zhàn)成神。
司世間戰(zhàn)事,掌天下兵戈。
是為“兵主”。
亦為——
——“戰(zhàn)神”.
紅影微微動了動,似乎神明終于垂眸,施舍的投來一瞥。
而后平靜的回應。
“你認錯人了。”
藍染聞言,臉上的笑意越發(fā)大了。
恰似某種嘲諷。
卻不知是在諷刺此前一無所覺的自己,還是否認這一切的神明。
“不,我沒認錯。”
“我知道最古老的那位戰(zhàn)神早已戰(zhàn)死……但我也知道,他的殘魂之中,生出了世間最惡的厲鬼。”
“祂繼承了戰(zhàn)神的所有能力,是戰(zhàn)神殘留在世的所有負面的凝聚,僅僅一個影子,便足以令八方萬邦皆為弭服。”
“祂不是戰(zhàn)神。”
“卻亦是兵主。”
而他,可笑他竟然還想用“負”來困住她。
一個沒有感情的鬼,一個本就由無數“負”所凝聚的厲鬼,他卻一心想著把她送到那樣多的“負”里面去,指望她能被困住。
這跟上趕著給她送補品有什么兩樣?
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吧!
那與“義骸”天真單純的外表完全不同的模樣,那恍如從地獄深處浴血而來的身姿,那甚至動也未動便令他直接潰敗的力量——難道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然而就是這樣的厲鬼,卻成為了時之政府麾下的“審神者”,為了守護人類的歷史而奔走,為了保護人類而戰(zhàn)斗。
“多么可悲啊。沒有人類感情的殺人鬼,如今竟選擇了保護人類……”
他輕聲感慨著,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紅影,仿佛想要透過重傷模糊的視野,看清那張平靜的臉上會出現什么樣的表情。
“——可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以后,誰又會接受你呢?”
極惡之徒,哪會有容身之處?
就如虛,如咒靈,如羂索……
……如他。
紅影沒有動。
倒是那顆一直站樁的亂糟糟的白色卷毛頭在余光中微微晃動,似乎終于從懵然中回過了神來,又緊接著陷入了新的震驚之中。
注意到他異狀的紅影便轉過頭去,溫聲詢問。
“怎么了,阿銀?”
清澈的聲音依舊和緩平靜,似乎帶著無盡的溫柔與耐心。
就好像她真的明白,什么是“溫柔”,什么是“耐心”似的。
藍染心中嗤笑,卻沒有將這句嘲諷說出口。
——因為,他等待的時機到了.
視線從身上移開的瞬間,沉寂的崩玉回應主人的期許,再度爆發(fā)出了恐怖的力量。
只需一瞬。
潰散的靈壓暴漲重聚,重傷的身軀修復再生,并在愈發(fā)膨脹的力量當中延伸變形。
消失的手掌化為利刃,復數的虛洞在胸腹成型,破敗的蝶翼生出骨骼,翼膜上睜開巨大的眼睛,又順著翼脊頂端延長出白色的骷髏頭。而他原本的臉卻從中間裂開,顯露出一顆極富壓迫感的、光禿禿的、有著三只眼的黑色頭顱。
破面的靈力與崩玉的力量混雜,徹底化為混沌無序,積蓄已久的能量如火山般瘋狂迸發(fā),層層沖擊向鬼力構筑的無形枷鎖。
一道細微的裂縫終于出現,隨即便被洶涌的能量順勢蠶食,狠狠撕碎。
于是冰冷沉重被蓋過,壓抑窒息被擊破,來自本能的畏懼也在此刻無限淡去,只余膨脹到極致的力量充斥全身,再度喚醒超越一切死神與虛的強大,重新凝聚起睥睨天下的傲慢與自負,舉手投足無不帶著震撼之意,眼看就要強勢反撲——
然后就被回過頭來的阿天再次摁趴下了。
同樣沒有任何動作,同樣只是看了一眼,同樣,嗯,趴在破碎的地面狼狽的動彈不得。
好不容易才倒逼崩玉最后進化打算殊死一搏的藍染:“…………”
剛從懵比狀態(tài)回過神來就心里一緊想提醒阿天小心藍染還有一階段變身的坂田銀時:“…………”
坂田銀時:“不愧是阿天!真厲害!”
雖然搞不懂這是什么原理,但果然我家小青梅就是最棒的啦!
小海豹鼓掌.jpg
驕傲的挺起胸膛,與有榮焉.jpg
藍染惣右介:“………………”
四魂之玉是把你的腦子吃了嗎?你踏馬就這么接受了? !
那可是神明級別的厲鬼啊!你剛才明明全都聽到了吧?難道就沒點什么想說的嗎? !
坂田·師從星球神明·員工是星球神明混血·寵物是星球神獸·銀時:啊?有什么問題嗎?
藍染惣右介:………………
藍染惣右介: 6
阿天本來還繃著臉一身生人勿近的恐怖氣勢看向藍染惣右介的,結果坂田銀時一鼓掌,她臉上的表情頓時就有些維持不住了,渾身森冷的氣息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來。
像是凜冬的風,帶著刺骨的鋒銳一路摧枯拉朽,卻忽然撞上了一團暖呼呼的毛團子。
她忍不住翹了翹唇角,有些無奈的看了眼身邊精神奕奕的白發(fā)青年,再看向藍染惣右介時,原本隱約盤旋著殺意的目光倒是平和了幾分。
“你想說的就這些嗎?”
藍染沒有回答。
……或者也沒法回答了。
于是阿天輕輕點了點頭。
“有一件事,你說得不對。”
“我確實是厲鬼,是負的凝聚,過往也不曾擁有人類的感情。”
身旁的青年幾不可覺的微微顫了顫,阿天沒有注意到,她只靜靜看著那坨白乎乎的怪東西,平靜的,平淡的開口。
“但是——”
“這個所謂的真實身份,我從來,就沒有隱瞞過。”
沒有想過隱瞞。
沒有必要隱瞞。
從一開始。
從,最初。
第143章
阿天一直都知道, 自己不是人類,也永遠成為不了人類。
正如藍染惣右介所推斷的那樣,她確實與“兵主”關系匪淺。
她誕生于“兵主”死前的最后一口怨氣, 生來便繼承了“兵主”的所有能力。
但她不是兵主, 更不是神明。
她只是一個“鬼”而已。
血楓林萬年不變的悲景織就了她身上的紅衣,神明埋首之處成了她的誕生之地。
他的神魂終究成為了九天之上的“戰(zhàn)神”,分離的怨與憾則化為背道而馳的厲鬼囿于大地,卻從來都不是為了報復曾經與他爭奪天下的另一位神明。
阿天的“天”,是“天下”的“天”。
斬天下邪祟, 鎮(zhèn)八方萬邦。
那是“兵主”未及達成的夙愿,是神明最后也最強的執(zhí)念。
因為這份執(zhí)念,阿天成了世界上最特殊的一只鬼。
她為殺而生,又為守護而存在。
分明是厲鬼,卻又肩負神職。
于是生者的世界與她不會有任何聯(lián)系,死者的國度也永遠不會向她敞開門扉。
她能來去世上任何一個角落, 卻也永遠, 無法在任何地方停留。
千年萬載,亙古不變。
直至執(zhí)念不再。
然而在那之前,阿天遇見了一個“人”。
她將阿天視作朋友,告訴她人間種種,并為她制作了那具有著孩童模樣的身軀,以最純然的善意,承載厲鬼身上尸山血海的怨氣。
于是厲鬼得以于人間行走,碧落黃泉也不再將她拒之門外。
她終于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也終于可以有自己的留戀。
當第一根名為“緣”的絲線小心翼翼探到她的跟前,她也終于能夠選擇輕輕握住,然后笑著回應——
【是的。我是阿天哦! 】.
她是阿天, 也只是阿天。
早在一切的最初,她就已經將真實的自己擺在了所有人面前。
起初,是因為她不懂人類的感情。
她不知道何為隱瞞,不知道何為拒絕。
所以她擁有世界上最清澈的眼眸,一視同仁的注視著一切,卻也不曾有任何事物真正走進她的眼底。
可是神明也會有悲喜。
那么鬼,又為何不能擁有感情?
當脆弱的無形絲線一根根遞到她的手心,當弱小卻璀璨的靈魂一個個在她身邊聚集,當溫暖與歡笑逐漸取代曾經的血色與孤寂,當鋪展開的真實幻境倏然點燃胸中難以熄滅的熊熊烈焰——
她便終于恍然明白,原來那脆弱的絲線,早已束成了最堅韌的錨,將她牢牢牽絆在這個世界。
她不再自由。
她也不再孑然一身。
做出選擇的,是他們,亦是她自己.
阿天無意對藍染惣右介詳細解釋。
她只是平靜聽完他帶著嘲諷的推斷,認真反駁了她認為錯誤的部分,而后便看著在鬼力的重壓下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的白色怪東西,語調平和的再度開口。
“你想知道的我都回答了。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恐怖力量應聲退去了些許,就像是特意給他留出開口回答的余地一樣,藍染惣右介不由一愣。
他并不驚訝阿天想要從他這里問出點什么來。
要不是為了這個,以她方才流露出的濃烈殺意,想必根本就不會留他活到現在。
藍染惣右介感到驚訝的是,明明他在阿天面前毫無反抗之力,她完全可以用更直接粗暴的手段從他這里獲取她想要的信息,可她卻選擇了耐心聽完他這個敗者自以為是的廢話,還認真作出了反駁解釋,以一種近乎“等價交換”的態(tài)度,來換取他回答她的問題。
這并不符合一個“強者”的姿態(tài)。
至少代入自己,藍染惣右介就自認沒這種耐心。
他確實很喜歡在占據優(yōu)勢之時以一種堪稱和藹的態(tài)度對手下敗將解釋自己的謀劃,但那也是在他承認其實力的人面前。
看強者被自己耍得團團轉、在真相揭露時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當然是件趣事,但若面對的是一個普通人或者普通死神,他卻從不會浪費口舌。
你會在乎腳邊的螻蟻是什么想法嗎?
可笑。
——然而她卻選擇了這個可笑的做法。
藍染惣右介感到了一絲荒誕。
原本由于靈魂本能的恐懼和自身對勝負的自負不甘而有些失了冷靜的大腦因這錯亂的感覺意外冷靜了下來。
而也正因這一瞬的冷靜,藍染惣右介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從他原本的目標,到目標的改變和為此做出的一系列舉措,再到如今的結果。
一切在他的腦中飛快串成一條線,過往不曾想過的可能性如今卻如化雪后的嶙峋怪石般逐漸顯露,不可思議,卻又無比清晰。
藍染惣右介瞳孔驟縮。
而后垂下眼簾,忽然低聲笑了起來。
“……啊,原來如此。”
“原來……竟然是我自己嗎……”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他卻仿佛想到了什么極可笑的事情一般,笑聲由低變高,越來越大,即使還在鬼力的重壓下,身軀也依舊被帶得微微顫抖起來。
坂田銀時被藍染這精神失常似的笑聲搞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提高了警惕,就怕這個智商逆天的反派大BOSS又突然想出什么變態(tài)主意來個逆風翻盤。
廢墟一角倚著大塊碎石勉強坐起身子、臉上的蒼白似是好轉了幾分的黑發(fā)青年卻是眉梢微動,鳶色眼底浮現出一絲錯愕,旋即又化為了然。
而阿天對此毫無感覺。
她不知道藍染在笑什么,也沒興趣知道。
她只耐心等著,看藍染惣右介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的樣子,索性小心收斂鬼力,把一直躺在不遠處的三把短刀、一對短劍、一對手丨槍都召到了自己身邊。
幾把黯淡無光的兵器無聲的漂浮而起,牽動了一直沒吭聲的*太宰治的目光,也引來了坂田銀時有些沉重的視線。
阿天的表情卻沒他們那么嚴肅,但也沒有伸手去接飄到近前的兵刃。她只仔細確認過變成原型的大家的狀態(tài),在附近尋了個還算干凈的地方將他們輕輕放下,便再次轉頭,看向笑聲漸漸低了下去的藍染。
感覺他應該笑夠了,阿天便繼續(xù)之前的話,心平氣和的問出一個問題。
“你是怎么拿到大家的靈魂碎片的?”
剛安靜沒兩秒的藍染聞言抬了抬眼皮。
“……四魂之玉里有付喪神的靈魂碎片?”
阿天沒有回答,但藍染惣右介已經從她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
難怪。
難怪如她都在四魂之玉中被困了這么久。
明明幾乎算得上是“負”的凝聚體,卻依舊被遠不如她強大的另一波“負”所絆住,原來竟是因為這個嗎。
這個時候,他倒是有點相信阿天真的擁有“感情”了。
——果然“感情”這東西,就是最礙事的存在啊。
這發(fā)現并沒能讓藍染惣右介提起幾分興味。他就像是忽然失去了一切世俗的欲丨望似的,頗有幾分索然無味的趴在原地,還算是坦誠的懨懨回答。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些。”不然他早就利用付喪神的靈魂碎片制定更周密的計劃了,“夏油杰可能知道吧。四魂之玉中的負有相當一部分是通過吞噬他手中的咒靈獲得的。”
那些都是羂索利用夏油杰——真的那個——的術式所掌控的咒靈,大部分都在一級以上。雖然在藍染眼里實力不咋地,但放在咒術界也算是排得上號的戰(zhàn)斗力了。
這段時間羂索一直忙著布置他的千年大計,對現世各方人馬都加強了監(jiān)控,手里的咒靈放出去了多半,其間有接觸過付喪神們卻還茍住的也不奇怪。
也許就是那個時候從付喪神們身上剝離的靈魂碎片?
可轉念一想,藍染又覺得不大可能。
畢竟羂索要真有這本事,他還用得著一邊試圖跟熟悉靈魂研究的自己“結盟”,一邊又望眼欲穿的千年等真人嗎?
阿天不知道就這一句話的工夫藍染腦子里就閃過了多少念頭,聞言只皺了皺眉:“夏油杰?”
她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臉盲使然卻又一時想不起究竟是誰,還是坂田銀時提醒了一句“縫合線”“袈裟男”,她才終于把人對上了號。
可是……
坂田銀時皺眉:“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記得他們還在跟第一批十刃戰(zhàn)斗的時候,那家伙就被市丸銀笑瞇瞇的背刺,直接一刀捅穿了腦殼,現在恐怕腦花本體都已經涼透了吧。
阿天卻搖了搖頭。
“不,沒有。”
……嗯?
坂田銀時一愣。
雖然不知道阿天說這話的依據是什么,但他當然選擇無條件相信阿天,于是反應過來后便立即扭頭,看向了安安靜靜躺在廢墟邊緣、奇跡般的沒有被之前幾場驚天動地的戰(zhàn)斗波及的、被市丸銀捅穿了腦殼的羂索的“尸體”。
羂索:“…………”
好不容易在市丸銀的突然背刺中勉強茍住性命然后就被之后的離奇發(fā)展震驚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安靜如雞干脆將死就死準備死遁的羂索:“………………”
哦淦。
第144章
羂索是個非常識時務的人。
見自己意圖死遁這事已經被發(fā)現了, 他索性大大方方爬了起來,也不等阿天動手便自覺開口,主動回答了那個她還沒問出口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付喪神們的靈魂碎片是怎么來的。”
羂索非常懇切地說。
他不知道阿天能不能辨別話語的真假, 但也不敢賭那個可能性, 一字一句便全是真情實感,沒有半點虛言。
怕阿天不信,他甚至還從如何謀劃自己的千年大計開始說起,表示自己目標明確一心一意,這么多年來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挑撥離間埋頭實驗,近段時間更是為了計劃布置忙得腳不沾地,哪有時間去禍害她身邊的付喪神們?
更何況,就算他有那個想法,他也沒那個能力啊!
從一個完整的靈魂上剝離出碎片可是很高難度的事情,他要真有那個本事,早八百年就開始推進自己的人類改造計劃了,哪還用得著等個人類惡中誕生的咒靈真人等了足足一千年呢?
羂索說得十分誠懇。阿天就靜靜看著他努力為自己狡辯。
羂索的顧忌是正確的。
阿天的確能夠判斷話語的真實性, 而因他的謹慎,此刻她也確實沒有從這番話中聽出虛妄的一面。
但是……
“你確實沒有能力剝離靈魂碎片,但這也不能證明, 你就沒法接觸到已經剝離下來的靈魂碎片了呀~”
伴著輕佻的嗓音,黑發(fā)鳶眼的青年緩步來到了阿天身邊。
他的臉色依舊白得像雪,風衣上沾著塵土,腰腹部還有干涸的血跡,一副身受重傷隨時都會倒下去的模樣,卻偏站得穩(wěn)穩(wěn)當當,笑意盈盈態(tài)度和煦的看著羂索,仿佛剛才那句尖銳的質疑并非從他口中吐露。
羂索面不改色的回看過去,語氣依舊十分真誠:“但我確實沒有接觸過付喪神們的靈魂碎片。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它們會出現在四魂之玉里面。”
“哦——”太宰治拉長了聲音,嘴角弧度略略上揚幾分,意味深長,“——那,付喪神以外的呢?”
羂索不說話了。
兩人相視微笑,恍如老奸巨猾的狐貍對鏡自攬。
下一秒,羂索猛地拋出一只體型碩大的咒靈,趁著陰影遮蔽對面視野的瞬間,果斷轉身就跑!
白亮刀光一閃而過,扭曲龐大的咒靈被分割成兩半,而浩瀚冰寒的氣息已是越過咒靈而至,煌煌籠罩四野。
無法反抗的巨力再度襲來,本就不屬于羂索的軀殼又一次脫離了他的掌控,僵硬的直直倒下。
而比肉丨體上的重創(chuàng)更先一步抵達的,是那無形無質、卻若冬日風雪一般的細密殺意,徑直穿透身軀,直刺本體,如無邊無際的嚴寒罡風,狠狠撕裂那腐朽的靈魂。
羂索控制不住的發(fā)出一聲慘叫,又很快像是被扼住喉嚨般戛然而止。
似有模糊的黑色飄蕩而起,緩慢徘徊,仿佛極淡的薄霧,又似乎只是袈裟落下時掀起的一縷煙塵,須臾便沒了蹤跡。
恍惚之間,忽有某種細微的裂響隱約傳來。
殺意突兀一滯。
阿天抬眼看向夜空,視線穿過遙遠的天幕,準確落向那道無人可以看見的漆黑裂紋。
當四魂之玉在市丸銀的操控之下瘋狂吸取現世的“負”時,那道裂痕便出現了。
它懸于空間的盡頭、時間的角落,宛如精美瓷器邊緣一道不起眼的劃痕,無人注意,也造不成多大危害。
然而此刻,裂紋卻在往外擴散。
很細微,很緩慢,但卻是切實地向著整個世界蔓延。
……太脆弱了。
她想。
于是她壓下心中安靜灼燒的火焰,不再向已被牢牢禁錮的羂索投注視線,面對收刀回頭看她的坂田銀時詢問要怎么處理對方時,又罕見的有些犯了難。
靈魂碎片的事情肯定是要問清楚的。羂索既然不愿意配合,直接搜魂也未嘗不可。但是現在……
為難之際,又聽見輕佻的聲音響起。
“既然小阿天你這么困擾,那不如交給我怎么樣?”
太宰治笑盈盈的偏頭看她,哪怕現在的阿天比他都要高一些,這一聲“小阿天”他也依舊叫得順口無比,半點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
阿天也沒感覺別扭,聞言眼睛微微一亮,又有些許遲疑:“……可以嗎?”
她雖然不清楚具體怎么回事,但也看得出來那個自稱“夏油杰”的怪東西的肉身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真正的本體就只有那么一點點而已,想來也是不怕什么嚴刑逼供的。
太宰只是個柔弱的普通人,連犬夜叉和零那倆孩子都打不過的呀,真的能拿對方有辦法嗎?
一眼就看穿她的苦惱,太宰·柔弱的普通人·治低笑了一聲。
“放心吧,審問方面我可是超級專業(yè)的哦!還沒有人能在我手里保持沉默呢~”說著他眨了眨眼,輕快補充,“——不是人的也一樣。”
阿天便想起了不久之前被他一通審問之后萎靡不振的某吸血鬼始祖。
就算當初被她一拳揍成墻上的裝飾壁畫,那家伙都沒那么萎靡過呢。
于是她不再猶豫,信任的點了點頭。
“那就辛苦你了,太宰。”
太宰治愉快的笑了起來:“專業(yè)的事情本來就該專業(yè)的人來做的嘛,各司其職而已啦~所以……”
他微笑凝望眼前早已不能說是“少女”的身影,眼底仿佛沉著某種漆黑的陰影,卻又在對上那雙墨色眼眸時,依稀漾出一絲幾不可覺的透徹溫柔。
“小阿天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阿天眨了眨眼,慢慢綻開一點柔軟的笑意。
“嗯。”.
凜冽的鬼力略略和緩了幾分,又順應主人的心意迅速收縮回退,不再肆意蔓延,很快就只在藍染惣右介和羂索周圍還留下了部分。
隨后那部分鬼力繼續(xù)收縮,很快便化出兩個黑霧凝成的牢籠,將兩人結結實實的裝了起來。
藍染惣右介只瞥了一眼便沒再理會了,哪怕察覺到一直壓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已經消失也沒有動彈一下,依舊像條咸魚一樣躺在牢籠之中,滿臉的興味索然,無欲無求。
羂索倒是渾身是血的掙扎著爬了起來,低聲咳了兩下,又咳出兩口血。
肉丨體的損傷對他來說其實不算什么,反正他就只剩了個腦子。
但那短短一剎的殺意卻給他的靈魂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并進而影響到了他的本體,以至于他哪怕命還在,腦子卻好似落入了一片刀山火海之中,直到現在都還在反復體會著萬劍穿身烈焰焚燒的痛苦。
等他思維遲緩的抬起眼時,才發(fā)現牢籠之外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黑頭發(fā)的青年。
他皺著眉辨認片刻,才從一團糟的腦子里翻出這是誰,而后便艱難勾起唇角,低聲道:“我說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太宰治卻沒有回應他這句狡辯,只靜靜看著羂索,忽然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你不認識我嗎?”
“……?”
看見羂索茫然的眼神,太宰治好心給他提點了幾個關鍵詞。
“時空異常點,異界來客,澤田綱吉……”
隨著這幾個詞語逐一念出,羂索終于慢慢意識到了什么,眼睛猛然睜大。
“……你、是……消失的那個——!咳咳咳咳——”
震驚的話語消失在了激烈的咳嗽之中,激動的情緒更加催化了喉間的癢意,羂索不得不蜷起身子以作緩解,一時間再難說出后面的只言片語,只能聽見頭頂傳來青年感慨似的聲音。
“哎呀,虧你追蹤了我那么久,還一門心思的想往我身上加東西呢,結果竟然連我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嗎?唉……”
青年“嘖嘖”搖頭,仿佛在真情實感為對方感到惋惜,然而那雙枯槁的鳶眸深處,卻始終是一片凍結的黑暗死寂。
他俯瞰著男人狼狽的身姿,眼中映出的,卻是過去無數次曾在夢魘中出現的、永遠觸不到的牙色衣角,是那雙逐漸失去光芒的蔚藍,是被時光奪去色彩的舊照片。又一點一點,與逐漸化為光點的身影重疊。
“你可真是個廢物啊,”
他輕柔和緩的開口,嗓音好似蜜糖,唯有鳶色徹底被冰霜籠罩,濃郁的黑泥緩緩翻涌,滿溢而出,再無顧忌。
“——羂索。”
第145章
阿天并不知道落入太宰治手中的羂索正面臨著怎樣悲慘的未來。
就算知道, 她也不會在意。
把人交給太宰治后,她便折轉回了曾是戰(zhàn)場的廢墟,找到了那具被迫與自己分離的軀殼。
有賴當時坂田銀時等人的保護,這具有著小女孩外貌的軀殼不僅完好無損,身上什至連點塵土都沒有沾上,瞧著就跟睡著了一般,要是不說任誰也想不到這只是一具沒有生命的空殼而已。
陡然看到兩張極其相似也格外熟悉的面容出現在同一幅畫面里,還是一個少女一個成年人的姿態(tài),乍一眼仿佛時光倒錯似的,坂田銀時哪怕早有預想,此刻也不免生出了幾分別扭的感覺。
沒等他調整過來,阿天就已經走向了那具軀殼。
隨著她的靠近,少女身周逐漸亮起點點朦朧綠意,像是振翅而起的螢火微光,卻又盈滿了勃勃生機,很快便連綿籠罩住整具軀體,并迅速蔓延至阿天身上,將兩個身影完全吞沒。
綠芒輕盈舞動,似風似霧, 逐漸收攏,直到無法再同時容納兩個身影, 倏然無聲散去。
紅影不再,白衣輕搖,少女睜開了雙眼。
似有和風拂過,攜著絲絲縷縷溫柔的月色,吹淡了縈繞不散的刺骨嚴寒,柔和了恍如巍巍山岳的浩瀚凜冽。
遠在天幕之外的漆黑裂紋不知何時停止了擴散, 安靜的懸在世界之側,恍若無害的裝飾,倒映于墨色眼底。
一直充斥在小小身軀當中不斷累積的清澈靈力忽而涌動起來。
從四肢百骸,到紫府丹田,又自顧自繞著重歸此處的靈魂歡快轉了幾圈,便裹挾著一絲冰寒鬼力、順著刻于靈魂深處的數道連接輕快流去。
于是銹蝕剝落,缺損復原,斑駁的紋飾重又變得鮮妍瑰麗,蒙塵的刀紋再度鋒芒盡顯。
金光微閃,法陣顯現。
櫻瓣輕舞,渺渺音至,自高天原始,自更遙遠的世界而來。
是回應。
亦是呼喚.
“——主公!”.
白衣烏發(fā)的少女看向來處,單薄的身軀仿佛一片浮云,一捧月光。
遙不可碰,觸不可及。
卻在輕緩笑意綻開之際,輕輕落在大地,來到他們面前。
她說:“歡迎回來。”.
阿天被一群人給包圍了。
他們甚至都沒關注一下自個兒重新凝聚出的身體現在是什么狀態(tài),便第一時間循著那份銘刻于靈魂深處的連接沖了出去,滿心滿眼都是那個終于回到他們面前的身影。
就像是一度迷失在黑暗深海之上的船只,終于看到了指引的燈塔、找到了歸家之途。
然后在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好在激動歸激動,幾人始終還是穩(wěn)重的性子,圍著阿天問了幾個最關鍵的問題,確定她確實沒事后,便暫時放下了心,沒有再多說什么了。
畢竟還在戰(zhàn)場上呢。
雖然罪魁禍首其一的藍染惣右介已經被阿天關進了豪華單間思考人生,其二的羂索正在太宰治手里充分體會人類審問文化的深厚底蘊與發(fā)展變遷——
但就算這樣那也是戰(zhàn)場啊!藍染帶來的一大堆破面都還在其他地方蹦跶著呢!甚至沒隔多遠就能聽到死神跟它們戰(zhàn)斗的動靜啊!聲光特效一個比一個夸張,幾乎都要照亮半邊夜空了……
就,好歹也給它們一點對敵人的尊重吧。
被遺忘的咒靈:?所以我們不配是嗎?
坂田銀時看著重新顯現身形、且完好無損活蹦亂跳的眾人,倒是短暫的愣了會兒神。
他神色有些微妙,尤其在看向藥研藤四郎和亂藤四郎兩兄弟時。就像是多年世界觀一朝破碎,又被人亂七八糟的粗暴黏了起來,然后通過搖搖欲墜的嶄新世界觀意識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實,于是下意識放空大腦逃避思考——的那種表情。
可惜這時候沒人注意到他復雜的表情變化。
因為太宰治過來了。
和之前那種看似和善實則浮于表面的虛假笑容不同,太宰治這會兒臉上的淺笑可要真情實感多了,哪怕身上沾著血跡臉色還是白得跟紙一樣、怎么看都是一副傷重不治的模樣,他的腳步也依舊是輕快乃至輕盈的,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好。
在察覺到褐發(fā)青年的視線之后,他更是頗為做作的演了起來,一臉“哎呀我好累好辛苦好虛弱都要站不住啦”的晃了一下,立即引來前者的大步靠近,并一把攙住了他的手臂。
“很難受嗎,太宰?”
聽著那熟悉溫厚的聲音,感受到隔著單薄的衣物傳來的微弱卻切實的溫度,太宰治眼底微微閃動一瞬,枯槁的鳶色終于漫出幾分生機,笑盈盈的答了聲“沒事”,便抬眸看向依舊眉峰微蹙神色擔憂的褐發(fā)青年,慣常輕佻的聲音似乎都溫柔了幾分。
“歡迎回來,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柔和微笑。
“啊,我回來了。”
太宰治便開心的笑了起來。
然后偏頭看向阿天,對同樣關切的注視這邊的少女輕輕眨了下眼。
“審出來了哦,小阿天~”.
藍染惣右介和羂索的合作是個塑料聯(lián)盟。
兩者表面合作共贏,實則互相利用,互相防備,也心照不宣的早早做好了互相背刺的準備。
這對羂索來說還是有點難度的。
雖然他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了個腦子,依靠類似于“奪舍”的方式成功茍了一千年之久,但終歸也還是有著肉體凡胎的。在沒有能影響靈魂的術式的前提下,對于本質是個靈體的藍染惣右介自然就難以造成傷害。
好在,羂索腦子確實還挺好用的。
雙重意義上都是。
結合之前藍染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合作而給出的一些(可能無關緊要的)研究成果,有著資深人體實驗經驗的羂索硬是成功將夏油杰的咒靈操術給開發(fā)出了更深的能力,令他能夠一定程度上影響生物的靈魂,進而像操控咒靈那樣控制其他生物。
這毫無疑問會對被操控者的靈魂造成傷害,可是羂索哪在乎這個?
他只可惜沒有更多的時間給他進行實驗,導致這能力限制頗多,操控時間也不夠長,否則直接拿這術式去填補真人的空缺、實現自己的千年大計該有多好。
但有總好過沒有。
羂索也知道藍染的強大,論對靈魂的研究更是世上難出其右,想用這么個半吊子的術式去搞他一下,完全就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的愚蠢舉動。
故而他把主意打在了別人身上。
——比如說,從異世界召喚而來的、對他毫無了解的、那些擁有滅世之能的反派大BOSS們。
不得不再說一遍:羂索的腦子是真的很好用。
趁著對方對這個世界尚且陌生,自己又主動示弱,用那些毫無意義的“演講”轉移對方的注意力,又借著“死亡”的假象放松對方的警惕……種種有心算無心的操作下,他竟然成功在五個來自異世界的大BOSS身上全部預先埋下了術式。
無一幸免。
只要之后羂索引發(fā)術式,便能對他們的靈魂造成直接傷害,而后趁此機會侵占他們的身軀,操控他們?yōu)榧核谩?br />
想要以此造成混亂轉移審神者等可能影響他計劃的勢力的注意力是真的,想要借此直接把五條悟引到他跟前也是真的。
與此同時,他當然也想要將這幾個實力強大的反派大BOSS當成自己手中的又一底牌,好在關鍵時刻背刺藍染。
然而羂索萬萬沒想到,牌還沒打出來呢,就先被阿天這邊把牌桌給掀了,五個大BOSS直接沒了倆。
更沒想到的是,當他勉勉強強把計劃繼續(xù)下去時,藍染惣右介竟然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率先背刺了他。
市丸銀下手是真的狠。
咒術師的生得術式是刻在腦子上的,所有咒力也要先流經大腦才能轉為術式使用出來,羂索雖然勉強保住了命,但還是被市丸銀那直插腦門的一刀給破壞了大量術式,不僅咒靈操術一度失效、一大堆辛辛苦苦收集起來的高等級咒靈全喂了四魂之玉,用來控制幾個異世界大BOSS的術式也同時遭到了破壞,徹底失去了效用。
于是自然而然的,因為他之前引發(fā)術式而對他們靈魂造成的傷害——那與術式糾纏在一起的靈魂碎片——便也跟著到了四魂之玉里面。
——如果當時阿天再多找一找,說不定還能發(fā)現吉爾伽美什和宇智波斑的靈魂碎片呢.
“真是馬失前蹄啊~清醒之后那兩位肯定會氣瘋的吧嘻嘻~”
太宰治幸災樂禍的搖頭晃腦,熟悉吉爾伽美什和宇智波斑脾氣的衛(wèi)宮與旗木卡卡西也有些不明顯的動了動嘴角,又很快嚴肅的壓了下去。
“只有阿銀的?”
阿天輕輕蹙眉:“可是我在四魂之玉里看見了幻境組成的所有人的過去,那里面明明都有大家靈魂碎片的氣息……”
她頓了頓,看一眼太宰治:“只有你和小白……”
太宰治果斷開口:“小阿天你確定除了坂田君以外,本丸所有人都確實全部中招了是嗎?”
阿天話語又是一頓,有些困惑的看了眼滿臉正直的太宰治,終究沒有繼續(xù)說完剛才的話,轉而肯定的點了點頭。
“是的。”
想了想又補充道:“除了犬夜叉和零。”
太宰治便“哦”了一聲,煞有介事的捏著下巴擺出了一臉沉思的表情。
坂田銀時有些不自在的摳了摳手。
說實話,他自己是沒感覺到“缺了一塊靈魂”什么的啦。但是聽阿天的意思,就因為這塊靈魂碎片,她應該已經在四魂之玉里看見了他的許多過去……
坂田銀時頓時覺得有些窒息。
——救命!他之前可是自信滿滿的跟阿天吹噓自己是個多么順風順水老天眷顧英俊瀟灑帥氣多金的成功人士呢!這下不全被發(fā)現了嗎? !
時光機!有人有時光機借他用一下嗎? !或者給個宇宙飛船也行啊! ! !.
和尷尬得想要逃離地球的坂田銀時相同,衛(wèi)宮幾人同樣也沒有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什么時候缺了一塊。
旗木卡卡西和織田作之助還能說是因為他們以前只是普通(?)人,刀劍付喪神們也可以解釋為他們誕生不久還不熟悉這些操作,但衛(wèi)宮自己可是個魔術師啊!
就算他如今以弓兵的職階現身、最擅長的怎么也不能說是魔術,但他畢竟是認真學過那么多年的,對于魔術與靈魂的聯(lián)系再清楚不過了,怎么可能有人能瞞過他的感知從他的靈魂上敲下一塊來呢?
又不是吉爾伽美什那個慢心王,莫名其妙就中了別人的招。
衛(wèi)宮覺得不可思議,阿天也覺得這件事十分古怪。
她一直跟大家在一起,也一直注視著大家。
她熟知每一個人的身體狀況,熟悉每一個靈魂的模樣。
就算他們只是高天原上某位神靈的“分靈”,就算每個本丸或許都會有同一位神靈的分靈存在,但在阿天眼中,“分靈”和“分靈”也是不一樣的。
就像她能清楚的辨認出卡卡西的每一個影分身一樣。
四魂之玉里的這些靈魂碎片,毫無疑問就來自于她身邊的大家,與他們同根同源。
然而在今天之前,她卻從來沒有發(fā)現他們的靈魂有所缺損。
哪怕是現在,在阿天的眼中,大家的靈魂也依舊是初次相遇時的模樣,甚至因為長期在她身邊,靈魂明顯還都凝實了幾分,怎么看都不像是受傷的樣子。
但是阿天也絕不可能認錯大家的靈魂氣息。
這很不對勁。
如果不是羂索搞的鬼,那么究竟是誰,在什么時候,傷害了大家?
如果大家的靈魂從未受損,那這些同根同源的靈魂碎片,又究竟從何而來?.
就在阿天等人認真討論正事的時候,一團馬賽克正在黑霧凝成的牢籠中艱難蠕動。
毫無疑問,這正是太宰治的杰作,人類審問文化的結晶。
考慮到阿天之后可能還會想再見見羂索,太宰治好歹還給他留了個人形,讓他看起來勉強不那么十八禁。
于是此刻就看見一團人形馬賽克癱在地上緩慢地掙扎著、蠕動著,一點一點抬起了大概是雙手的部分。
然后跟漏風的風箱似的喘了半天。
模糊的視野轉動片刻,艱難找到遠處那個白色的人影,羂索努力勾起一點唇角,心頭翻涌出惡毒的笑。
想不到吧,就算變成這個樣子了,他也還能動!
能消除他咒力痛擊他本體的古怪青年已經不在這邊了,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來吧,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他真正的殺手锏吧!
勇敢腦花,決不放棄! ! !.
術式悄悄鋪展,細微的咒力波動沒有在依舊充斥著各種混雜能量的戰(zhàn)場廢墟上引起遠處眾人的注意,唯有離得近的藍染惣右介輕輕挑了挑眉,察覺到了一點熟悉的術式構建方式。
——這幾乎就是他研究出來的東西,能不熟嗎?
他瞬間就猜到了羂索想要做什么。
這個術式排列的指向……
算了,跟他有什么關系。
藍染惣右介不感興趣的掀了掀眼皮,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繼續(xù)在牢籠里閉目養(yǎng)神。
等到阿天察覺不對的時候,羂索的術式已經徹底展開了。
無形的咒力沿著某種詭秘的軌跡鋪展蔓延,像是某種劇毒的冷血生物,或是什么腐爛不堪的不明物體,冰冷黏膩,令人作嘔,卻描繪出了一幅繁復的巨大圖紋,散發(fā)出某種眾人并不陌生的力量氣息。
“召喚陣?!”
這家伙怎么還有這個力氣的? !
他都變成一團馬賽克了啊!
仿佛能聽到大家心底的驚疑,羂索含糊的低聲笑了起來,用一種虛弱的、卻十分陰魂不散的聲音慢慢開口。
“好歹……我也活了一千年啊……這點手段我還是有的。”
“本來我也不想做得這么絕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可不符合我的作風啊……可是,既然你們都要妨礙我,既然我的計劃已經無法實現……”
他停了停,慢慢喘了兩口,又輕輕笑了起來。
“那么,我們就同歸于盡吧。”
他慢慢變動術式,將最后一點咒力輸送向那個由于神力痕跡太過明顯也太過危險、明顯不是他的實力能夠控制、因而原本并不打算激活的時空坐標。
——連接,構成。
“出來吧,異世界的魔神!”
時空的波動陡然猛烈了起來,時空偉力如井噴式驟然涌現,天空仿佛都在震顫,空氣似乎都在沸騰,只有那扭曲的召喚陣光芒大盛,幾乎蓋過了一切光源。
眾人頓時神情緊繃,紛紛嚴陣以待。
阿天卻是微微皺眉,并沒有去看那個已經無法阻止的召喚陣,而是抬頭又看向了天幕之外。
太宰治無意似的瞥了她一眼,就聽見旁邊已經把短刀拔出來的亂藤四郎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一下。
“太宰先生你怎么搞的呀?那么好的機會,你怎么就沒把他給剁了呢?”
還給他留下能發(fā)動召喚陣的力氣,多不謹慎呀!
太宰治笑嘻嘻的:“哎呀抱歉抱歉,一時大意了哈哈哈~”
衛(wèi)宮他們才不信呢。
就太宰治這個智商心計,還能有“一時大意”的時候?
別不是他又想搞什么事了吧?
哪怕戰(zhàn)斗已是一觸即發(fā),眾人也還是忍不住的如此懷疑。
而當召喚陣的光芒黯淡下去,逐漸顯露出那個裹滿了時空偉力氣息的身影之后,這個懷疑就更強烈了。
因為出現在召喚陣中的那個“異世界の魔神”——
“……???”
“你踏馬又在搞什么鬼?!死青花魚!!”
——正是太宰治的老熟人。
第146章
中原中也, 男,25歲。
某橫濱港口公司戰(zhàn)力天花板,黑心企業(yè)唯一的業(yè)界良心, 資深社畜看了都要落淚的超級勞模。
同時也是太宰治的前同事兼搭檔, 織田作之助的前上級(非直屬),以及太宰治的——或者說太宰治是他的——一生之敵。
從認識到分道揚鑣沒有一天能跟對方安靜坐在一起超過三分鐘,無論工作還是日常都在被單方面算計坑害,路上碰見了都要忍不住罵一聲晦氣的那種。
這當中有多少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的被坑史暫且不提,總之出于這份深刻的PTSD, 當中原中也一晃眼發(fā)現自己竟然出現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而太宰治就站在對面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
——又是這混蛋青花魚在坑他!
——這家伙又想搞什么鬼? !
中原中也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問的。
語氣非常不友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咬牙切齒,殺氣騰騰。
在阿天身邊的人因這份殺氣而有所動作之前, 太宰治十分理直氣壯的作出了回應。
“你可別亂說啊!我像是那種會隨便坑別人的人嗎!”
中原中也:“…………”
其他人:“…………”
你這話說的, 良心都不會痛的嗎?
太宰治不僅良心不痛,還特別活蹦亂跳的倒打一耙。
“倒是中也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啦?!我明明還很期待那個異世界の魔神是什么樣子呢!結果竟然冒出來一條蛞蝓……”他做作的抬手虛捂住嘴,嫌棄的“噫”了一聲, “害得人家軟體動物恐懼癥都要犯了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獰笑一聲,當即一腳就踹了過去。
他就像顆流星一樣,周身裹著淡淡的暗紅光芒,瞬移似的一下就從還有些距離的召喚陣中來到了近前,帶來一陣飽含殺氣的風。
太宰治顯然對此早有預料,特別敏捷的往側旁一跳便精準避了過去,笑嘻嘻的就要接著開嘲諷——
——而后就被隨后而來的、極其不科學的回旋踢給踢飛了。
中原中也:“呵。”
順利出了胸口那口惡氣,中原中也的表情終于稍微緩和了幾分。抬手扶了下腦袋上的黑色禮帽,他又轉頭去看之前跟太宰治待在一起的人。
“喂!織田!你怎么也跟著太宰那混蛋亂來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樣放任他搞事,律……”
他聲音忽然一頓,視線越過幾個戒備的陌生人,有些愕然的落在了那個戴著面罩遮住下半張臉的銀*發(fā)忍者、以及滿身血污的白發(fā)武士身上。
“……卡卡西?坂田?”
眾人都是一愣,坂田銀時也明顯的怔了一下。
旗木卡卡西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變化,只順著視線看向那個彤發(fā)藍眼的青年,聲音平穩(wěn):“你認識我們?”
青年看起來更驚愕了。
“哈?你在說什么?這才幾年不見——不對,”他眉頭用力皺了起來,眼中流露出一抹銳利,“你的兩只眼睛,為什么都是寫輪眼?”
說到最后一句,他的聲音驟然下沉,透出一種危險的審視。
竟然連寫輪眼的事情都知道,這個人……
旗木卡卡西臉上的平靜也褪了下去,看向對方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慎重。
眾人當然是站在旗木卡卡西這邊的,見他們兩句話就談崩了,立即配合的擺出戒備的架勢。
而這一舉動落在青年眼中似乎又證明了什么,令他表情更加難看了。
氣氛一時有些險惡,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
打斷這險惡空氣的,是一個輕佻的聲音。
“這你都想不到嗎,中也?”
被踢飛出去的太宰治慢條斯理的走了回來,一邊拍著身上的塵土,一邊沖聞聲看來的中原中也輕輕笑了一下。
“——當然是因為這個旗木先生和坂田君,并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兩個啦~”
中原中也倏然睜大了眼睛。
在其他人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之前,他猛地回頭掃過讓他感到陌生的坂田銀時和旗木卡卡西,又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織田作之助,硬是從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看出了“我和你不熟”幾個字。
“……”
火氣一下就下去了呢。
中原中也抬手將帽子往下壓了壓,用力“嘁”了一聲。
“……又是平行世界嗎。”
聽起來除了一點煩躁以外,倒并沒有多么難以接受。
被他掃過的兩人目光微微一動。
太宰治的視線卻從中原中也移向了沒什么反應的織田作之助,很快又若無其事的收了回去,只在眼睫略微垂下的時候唇角勾起一點幾不可覺的弧度,像是終于確認了什么,釋然而嘆息。
接著就迅速擴大成了樂子人的燦爛笑臉,鳶色眼睛閃閃發(fā)光,笑嘻嘻的對著中原中也大聲嘲諷。
“不過我也是真的沒有想到啊!明明都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年紀——起碼也25了吧?——中也你竟然還是這么矮,完~全~沒有長高呢嘻嘻!”
中原中也:“………………”
啊,這熟悉的欠揍感。
要不是外表年齡確實對不上,他都要懷疑這就是自己世界的那個太宰治了。
話說明明有那么多個平行世界,中島敦都能從武裝偵探社跑去港口Mafia打工、芥川都能變得懂事聽話講禮貌,為什么獨獨這個家伙每個世界都這么討人厭啊?
他是什么生命力頑強的蟑螂嗎?
中原中也被自己的想法惡心到了。
他煩躁的咋了下舌,又瞥一眼織田作之助、旗木卡卡西和坂田銀時,嘀咕了一句“你們這不同世界的人到底是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便直接看向了其他人。
“所以說,把我弄到這兒來的是誰?”
語氣很平靜,又有種莫名的危險,好像在打量誰敢開口應是,就把誰跟先前的太宰治那樣踹飛出去一樣。
但也確確實實,沒有任何敵意。
眾人感覺都有些微妙。
他們大概捋清楚邏輯了。
這個所謂的“異世界の魔神”很顯然是太宰治的熟人。
不過應該不是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原世界的那個,而是來自某一個平行世界的。
所以他不僅認識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同時還(不知道為什么)認識本不屬于同一世界的旗木卡卡西和坂田銀時。
雖然因為平行世界的關系,后兩者并不認識對方,但從他的反應來看,他和另一邊的“旗木卡卡西”及“坂田銀時”的關系,很大概率也是友非敵。
那么,綜上所述,也就是說,那個披著夏油杰殼子的腦花暗中蓄了那么久的力、不惜耗盡最后一點咒力、抱著同歸于盡的心理準備、努力發(fā)動最后的殺手锏——
——就是為了給他們召喚一個強有力的友軍?
眾人:哇,他人還怪好的嘞!
徹底癱平在黑霧牢籠里的羂·人形馬賽克·索:“………………”
【此處省略無聲的臟話三千字】
【也或許是一萬字】.
既然中原中也主動展示了自己的友好,眾人當然也不會再把他當成敵人對待。
至少明面上是這樣的。
于是他很快從眾人口中得知了把自己弄到這個世界的罪魁禍首,并對其進行了一番極其暴力的逼問,而后便干脆利落的發(fā)動異能力,打算將這坨已經完全糊掉的馬賽克壓縮成小餅餅。
阿天并沒有阻止中原中也。
羂索是死是活,對她來說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
反正活著他也不會好好說話,死了好歹還有個臟兮兮的靈魂在。
若是還有什么還需要確認的,大不了到時直接搜魂就是。
只是現在……
阿天微垂眼睫,沒有再去看遙遠的天幕,轉頭溫和的跟藥研藤四郎說了幾句,就把一身是傷的坂田銀時和看著就很虛的太宰治提溜到了他面前。
其他人原本傷得也不輕,但不知是重新蘇醒恢復人形自帶的buff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總之一睜眼身上的傷就全都不見了,只剩全程沒掉線的兩人還維持著一身凄慘的傷勢。
可不就成了阿天的重點關注對象嘛。
藥研藤四郎非常盡職盡責的又披上了他的戰(zhàn)地醫(yī)生馬甲,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裝得滿滿當當的急救箱,就先給坂田銀時拆除身上浸滿血跡甚至都已經干涸粘連的繃帶。
手法十分專業(yè),動作也很穩(wěn)當,就連臉上帶著的那抹恰到好處的微笑,都是資深專家醫(yī)生式的安撫人心。
可不知道為什么,坂田銀時就是覺得痛得格外離譜,仿佛對方不是在給他拆繃帶,而是在揭他的皮。
他懷疑藥研藤四郎是在針對他,可他沒有證據。
于是只能扭曲著一張臉齜牙咧嘴,瘋狂倒抽冷氣。
太宰治縮頭縮腦的看了兩眼,就開始一點也不心虛的、悄咪咪的往后挪。
然后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太宰。”
一只小手輕輕落到他的背部,堪稱溫柔的力道卻止住了青年后退的腳步,少女溫和的嗓音自身后響起,輕柔又無奈,如同包容著不懂事的小孩兒。
“可不能諱疾忌醫(yī)呀,太宰。”
太宰治:“……”
另一邊的肩膀一沉,更加熟悉的沉穩(wěn)聲音從腦后傳來。
織田作之助:“啊,沒錯。”
太宰治:“…………”
無效化異能力對暴力醫(yī)療的頑強抵抗,終究還是到了頭。
堅強的微笑.jpg
第147章
暗紅色的異能力光芒閃爍間, 茍了千年的咒術師終于徹底咽了氣。
遠遠圍觀的衛(wèi)宮和旗木卡卡西幾乎同時神色一動,而后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兩人也沒去打擾正忙著治人的藥研藤四郎和忙著監(jiān)督兩個傷患不要逃跑的織田作之助跟阿天——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就跟旁邊的亂藤四郎提了一句。
“宇智波斑和吉爾伽美什消失了。”
亂藤四郎有些納悶的抬頭:“啊?你們不是早就把他們解決了嗎?”
這怎么還能再消失一次的?
衛(wèi)宮就知道他誤會了。
“之前那個……也不能算是解決吧。想干掉他倆可沒那么容易。”
那可是能一人對抗數萬忍者聯(lián)軍的戰(zhàn)場魔神和認真起來能一夜結束圣杯戰(zhàn)爭的英雄王啊。
哪怕曾經有過與他們的戰(zhàn)斗經驗, 如今自身的實力不知為何還比過往強了一大截, 衛(wèi)宮和旗木卡卡西也不敢保證再跟他倆徹底打起來后還能控制得住場面。
屆時那上萬個被困在游樂園中的普通人該怎么辦?阿天又會不會遭到波及?
這都是他們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為免發(fā)生最糟的情況,在確定無法短時間內找到背后的操控者后,兩人便果斷聯(lián)手,暫時困住了兩個發(fā)瘋的大BOSS。
也沒用什么特別復雜的手段,就是以固有結界將兩人從現世分離出來,再用萬花筒寫輪眼的“神威”把他們一起丟到異空間去而已。
也算是上了個雙保險吧。
這法子其實并不能算萬無一失。
兩個BOSS之中,宇智波斑并不十分擅長時空間類的忍術,但吉爾伽美什卻不同。
且不提他的魔術水準和那個能開天辟地的“乖離劍”,單就他用作收藏的王之寶庫里,便有著不知多少能撕裂空間的寶具。
但凡他挑一個出來開一次寶具解放,都能讓固有結界和異空間同時裂開。
——可這不是他腦子不清醒嘛!
別說寶具解放了, 就吉爾伽美什那個把“傲慢”刻進靈基里的慢心王, 這會兒還記不記得除了投擲寶具以外的攻擊方式都難說呢。
那衛(wèi)宮和旗木卡卡西當然要趁此機會卡bug了。
這時候倆BOSS忽然消失,很顯然就是作為召喚者的羂索死了,對他們倆的召喚便被強制解除,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了吧。
“就是不知道他們的腦子有沒有一塊兒跟著恢復了。”
衛(wèi)宮不怎么擔心的說,還頗覺有趣的笑了一聲。
亂藤四郎卻思索著,緩緩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現在消失, 其實并不是因為召喚者死了所以被強制遣返, 而是因為你們把他倆單獨留在異空間里,于是他們就互相打了起來、恰好在剛剛終于同歸于盡了呢?”
衛(wèi)宮:“…………”
旗木卡卡西:“…………”
啊這。
你要這么說……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哈。
尤其是在此刻依舊齜牙咧嘴的坐在那兒接受治療、完全沒有任何要消失的跡象的坂田銀時,以及另一邊把羂索拍扁之后臉色反而更加陰沉、同樣半點消失征兆都沒有的中原中也的對比之下。
就感覺那個“召喚者死亡=被召喚者被強制遣返”的公式不太牢靠的樣子。
要真是這樣的話……
衛(wèi)宮和旗木卡卡西思考了一下那個畫面。
然后在心中誠摯的祈禱,希望那倆BOSS在凈土彼岸和英靈座清醒過來后,不要太過暴躁。
敲木魚.jpg.
坂田銀時當然不會消失。
與他自身無關,也不是衛(wèi)宮關于召喚的常識出現了問題。而是因為阿天。
阿天的鬼力是特殊的。
它脫胎于神力,卻又有著完全相反的屬性,既能夠與其他力量和平共存,也能夠反過來將其徹底吞噬。
在她將受到羂索操控的坂田銀時喚醒之時,他身上構筑召喚契約的那部分咒力、以及纏繞著他的那些詛咒就全都被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化為鬼力的食糧,所謂的“契約”便也在同時徹底崩潰。
他是由羂索召喚而來,卻早已跟羂索毫無關系。
后者是死是活,自然也不會影響他的存在。
至于中原中也為什么也沒有消失……
阿天稍稍側了側頭,看向那個正沉著臉與旗木卡卡西和衛(wèi)宮交談著什么的彤發(fā)青年。
目光穿透陌生的軀殼,越過燦爛的靈魂,最終落向那枚靜靜躺在靈魂深處、仿佛某種無害的裝飾,卻始終霸道的阻止任何外來力量侵入其“地盤”的瑰麗印記。
如同一把利刃,劃破所有的力量糾纏,格格不入的屹立此地。
坂田銀時的治療暫時結束了。
他重新恢復了木乃伊的造型,一臉安詳的滾到旁邊躺平吐魂,把位置給太宰治讓了出來。
太宰治笑容僵硬地坐下了。
織田作之助隨之站到了他身后,明明神情溫厚一言不發(fā),卻存在感極強,仿佛一堵銅墻鐵壁,正面寫著“諱疾忌醫(yī)不好”,背面則書“按時打針吃藥”。
太宰治:“…………”嚶嚶嚶嚶qwq
于是阿天放心的轉到坂田銀時那邊,看了看他的狀態(tài),安撫的揉了揉蔫趴趴的卷毛,便起身慢慢走向遠處。
正百無聊賴的聽著衛(wèi)宮和旗木卡卡西跟中原中也交涉的亂藤四郎看見了,立即輕快地蹦了過來。
“主公,你要去哪兒呀?”
阿天溫和地摸了摸他的頭。
她似乎又變高了一點,現在做這個動作也很順暢了。
亂藤四郎抬手觸碰被阿天輕揉的地方,眨了眨眼沒有再問,就乖巧地跟在她身邊,和她一起逐漸走向遠處的黑霧牢籠。
羂索的尸體就在不遠處,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團形狀不明的馬賽克,外面的黑霧卻并沒有因此而撤去,那團臟兮兮的靈魂便也依舊伏在殘軀之中一動不動。
但阿天的目的地并不是那里。
她徑直走向另一個一直安靜得沒什么存在感的牢籠,在跟前停下腳步。
里面的人依舊在閉目養(yǎng)神,聽見動靜眼皮都沒抬一下,閉著眼道:“不是說過了嗎,我不知道什么靈魂碎片的事。”
阿天卻沒問這個。
她說:“是你把他找來的?”
藍染惣右介微微一頓,終于睜開眼睛向她看去。
“……啊,你發(fā)現了啊。”
阿天靜靜垂眸看他,沒有說話。
藍染惣右介也不在意,輕輕笑了一下,很耐心似的又道:“沒辦法呀。有一個成天想著怎么要我命的盟友,我當然要多留些后手了。”
“可惜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你在這里,否則……”
他低笑一聲,屬于虛圈之主的危險鋒芒短暫地回歸那雙蒼白的眼眸。
“——就不必浪費那個精力了。”
阿天不置可否。
她平靜地又看了藍染一眼,絲毫不為蒼白眼眸中那抹隱晦的瘋狂而所動,轉頭喚了亂藤四郎一聲,便轉身回走。
亂藤四郎趕緊跟了上去。回頭看看重又閉上眼睛、渾身上下仿佛都再度充斥著“咸魚”兩個字的藍染惣右介,又看向阿天,似懂非懂地問:“主公,他什么意思啊?那個中原先生不是被夏油杰……呃,羂索召喚來的嗎?”
阿天輕輕搖了搖頭,耐心解釋:“是他啟動了召喚不錯。但坐標定位,卻并不是他能找到的。”
亂藤四郎恍然:“那是藍染一早就準備好的?”
阿天點頭。
可憐羂索將這個并不完整的坐標定位當成了寶,還小心翼翼留到最后當成最終殺手锏,只盼著若事有萬一,至少能跟藍染同歸于盡。
卻不知不僅“背刺”一事早就被人搶占了先機,就連這個“最終殺手锏”,也全是藍染的刻意引導。
可見智商的高低,和活了多少年并無關系。
亂藤四郎明了了,但又不理解了:“可他這么做是圖什么呢?”
要說從異世界召喚BOSS過來是為了給他們添亂,可羂索不是已經召喚了五個人了嗎?之后再多一個不受任何人控制的中原中也又有什么意義?
總不能是等著羂索自作自受被中原中也反殺吧?
要殺那個腦花又不難。
阿天卻再度搖了搖頭。
“不知道。”
或許那時藍染惣右介確實有什么目的,也或許只是在多方算計之后無可無不可的順勢再添上一筆。
不管是哪一個,現在都不是很重要了。
因為無論是什么原因,最終的結果,都導向了如今的局面。
阿天抬頭,看了眼月色蒼茫的夜空。
漆黑的裂縫橫亙于遙遠的天幕之外,如若隱若現的深淵,曲折蜿蜒,觸目驚心。
不可轉圜。
阿天停在了中原中也面前。
正在跟中原中也協(xié)商什么時候才帶他回本丸走“時空異常點”處理流程送他回去的衛(wèi)宮和旗木卡卡西聲音一頓,叫了一聲“主公”。
阿天溫和點頭,看向跟著看過來的彤發(fā)青年,溫聲對他說:“我送你回去。”
中原中也雖然有些驚異于這么小的孩子竟然會是一個組織的“主公”,但表現出來的態(tài)度倒是沒什么異樣。
他也沒多想,只當阿天這是作為首領過來表個態(tài),一面覺得對方小小年紀禮數倒是很周全,臉上便露出了點善意的笑,和面對太宰治時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啊,謝啦。卡卡西已經跟我說過了,那等你們這邊收尾完,就要麻煩你……”
阿天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不。就現在。”
她注視著詫異的中原中也,視線穿透所有阻隔,落在那枚瑰麗的印記之上,嗓音輕軟溫柔。
像是在安撫。
像是在懷念。
“趁現在還能離開,我送你回去。”
“回九州。”
第148章
阿天打開了時空的門扉。
和時之政府出品的時空轉換器所構筑的時空門不同,那也并不是一扇真正意義上的“門”,更沒有“門”的形狀,而是一團朦朧的、似乎都能隱隱看到對面的、足有一人多高的黑色霧氣。
中原中也懷疑的盯著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一腳踏了進去。
薄薄的霧氣輕緩涌動, 青年的身影并沒有從另一端穿出,而是仿佛踏入了黑霧構筑的奇異甬道,越來越小,越來越遠。
看不見的斑斕色塊倒映在墨色眼底,恍如無邊無際的絢麗洋流,一次次無規(guī)律的沖擊單薄的黑色霧氣,又在鋒芒盡顯的力量之下一次次退去,維持著微妙的穩(wěn)定。
阿天靜靜凝望著無形的交鋒,沒有注意身后。
于是她沒有看見,藥研藤四郎等人注視著她的背影時,臉上那復雜的情緒。
他們想要開口問她。
想問她為什么中原中也明明還沒有說,她卻已經知曉他來自哪里?
想問她分明并不擅長時空定位,偶爾誤入異世界都是等待他們去尋找才順利回到本丸,可為什么這一次卻能輕易打開時空的門扉,導向那個他們不曾抵達的世界?
他們想問的還有很多。
但最終,他們什么也沒有問。
他們只是靜靜站在她的身后,目送青年逐漸消失在通道盡頭。
阿天終于從黑霧上移開了視線。
但她并沒有立即關閉那扇“門” ,而是轉過頭,看向安靜的站在眾人最末端、自中原中也臨走前單獨聊了幾句之后就一直有些出神的紅褐發(fā)青年。
她問:“要去嗎,作之助?”
太宰治纏著繃帶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
織田作之助一愣, 沒太回過神來, 下意識看向阿天。
他看見一片通透的墨色,看見那能包容一切的溫柔。
而他的耳邊, 恍惚又響起了中原中也臨走之前,特意過來對他說的那番話.
【“那個老板早就沒在日本了,現在在律……在我未婚妻工作的地方當廚師。那幾個小鬼的話,最大的那個好像馬上就高中了,最小的那個小女孩兒……今年應該四年級了來著?”】
【“……嘖,干嘛這種表情?”】
【“那個死青花魚把我弄過來,不就是想讓我告訴你這些嗎?”】
【“畢竟死而復生的奇跡,并不是哪個世界都能發(fā)生。”】
【“你也一樣,織田。”】.
織田作之助輕輕閉了閉眼。
而后他睜開眼睛,看著依舊耐心等待他的答案的少女,不由得笑了起來。
“不用了。”
他溫柔的笑著,認真地說。
“我所在乎的人,就在這里。”
垂下的眼睫微微顫動,鳶色眼底似有光芒閃現,而那缺乏血色的唇角,早已無意識揚起了細小的弧度。
阿天眨了眨眼,也輕輕的笑了。
黑霧潮水般褪去,門扉悄無聲息破碎,所有力量盡皆收束回那小小的身軀之中,她又再次抬頭,看向了天空。
遠處,死神與破面的戰(zhàn)斗還在持續(xù),靈力的碰撞爆發(fā)此起彼伏,激起一片片醒目的光影,更遠處還能隱隱感知到屬于咒術師和咒靈的咒力沖撞不休。
而漆黑的裂縫就仿佛一道詭異的嘴角,顯露愈發(fā)猙獰的軌跡,掛在遙遠的天際。
之前阿天去找藍染惣右介,是為了確定一些事。而他雖然沒有正面回答,態(tài)度卻已足以說明一切。
他說:“可惜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你在這里,否則就不必浪費那個精力了。”
這話可以有兩種意思。
一種,是說只要阿天在這里,他再耗費精力利用羂索把中原中也弄出來也沒有意義。
另一種,則是——
裂縫微微輕顫,像是畫布上抖動的筆痕,在墨色眼眸的注視之中,緩慢卻無可阻擋的向外愈發(fā)舒展。
一點點,又一點點。
像是越來越燦爛的大聲嘲笑。
——只要阿天存在,就算沒有中原中也,也足夠達成藍染最初的目的.
或許天才的想法總是異于常人的。
作為當之無愧的天才,藍染惣右介同樣也有其瘋狂的一面。
畢竟正常人也不會因為覺得無聊就突發(fā)奇想打算干掉自個兒幾乎毫無交集的頂頭上司對吧?
雖然半途殺出來的審神者勾起了他更大的興趣,讓他暫時將研究重心從支撐尸魂界的“靈王”轉移到了連接復數時空神明的“時之政府”上,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徹底放棄了原先的計劃。
可惜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靈體的精力也不是無窮無盡,就算是藍染,也沒法一邊研究如何通往時之政府,一邊還照原計劃準備前往靈王宮的“王鍵”。
就算準備好了,他也沒法同時開展兩場戰(zhàn)斗不是?
所以他改了主意,決定采取更加簡單粗暴的手段。
藍染惣右介的目的不僅僅在于“殺死靈王”、“取代靈王”或者“成為神明”。
他最大的興趣在于“世界支柱”。就像他對時之政府的興趣來源于他們“守護歷史”的職責一樣。
——說白了,他就是想摧毀現有的秩序,毀滅他認為“無聊”的“世界”。
曾經他是以“殺死靈王”作為達成這一目標的手段,但當他決定采用更加簡單粗暴的方法后,一切就更加簡單了起來。
仗著自己對于靈魂研究方面的超前,藍染通過阿天身邊的人身上的蛛絲馬跡,選定了數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異世界靈魂。
強大到,足以撐破現世對力量的容納上限。
他把這些時空坐標交給“盟友”羂索,又把自己鼓搗出來的粗糙召喚方法一起丟了過去,美其名曰“助你一臂之力”。
藍染自己當然也能進行召喚。
但是看著羂索自以為掌控一切、實際完全是在給他打白工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趣了,他便也不介意給對方多點時間,為他呈現更多的樂子。
而中原中也,就是這個粗暴計劃的最后一環(huán)。
他是藍染選定的六個人選當中,唯一一個擁有神力的靈魂。
當中原中也出現在現世,他身上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神力就會加速裂縫的形成,給予世界障壁最后一擊。
這,就是藍染原本的計劃。
在這個計劃當中,阿天的存在除了作為“審神者”給他提供時之政府的契約以外,并沒有占據更多的席地。
直到藍染親眼見到阿天,認出她的真實身份。
他不知道她是怎樣在現世安穩(wěn)待了這么久的,但很顯然與那具少女模樣的“義骸”脫不了干系。
那是束縛,也是保護。
而當她陰差陽錯脫離“義骸”、以本來面貌出現在現世,當古老的鬼神終于睜開雙眼,哪怕只是很短時間內泄露出的些許力量,也足以讓這個脆弱的世界發(fā)出悲鳴。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藍染想。
果然,結果皆是早已注定.
天空終于不堪重負,傳來了明顯的碎裂聲。
某種難以言喻的力量驟然涌現。
像是巍峨山脈倏然崩塌,墜入浩瀚無垠的海面,激起一圈圈恐怖的漣漪,最終匯成滔天巨浪,轟然席卷向整個世界。
正在戰(zhàn)斗的死神和破面齊齊頓了頓,把咒靈干趴下的咒術師動作一滯,還在聯(lián)手疏散人群的江戶川柯南和松田陣平等人亦是莫名心頭猛跳,難以言喻的恐慌感席卷全身,催促他們不由自主的抬頭,看向失去月色的夜空。
本不會被任何人所看見的裂縫終于緩緩顯露,將那猙獰的模樣展露于所有人面前。
和藍染那方的破面?zhèn)兂霈F時的黑腔不同,那是一道極其龐大的裂隙。
扭曲,幽深,曲折蜿蜒,仿佛一條橫亙在城市上空的傷疤,貫穿整個東京都的天際,乃至于撕裂整個世界。
不等底下的人做出什么反應,黑沉的裂縫便在他們眼前似緩實快的展開了身軀。
如同從一條傷疤變成了一道深淵,比夜色更加暗沉的黑色逐漸覆蓋天際。
深淵的中心漸漸浮現出無數斑斕的色塊,無序的排列著,旋轉著,仿佛巨大的抽象派畫作,令人觸之一眼便感覺頭暈目眩。
而就在這些斑斕色塊之間,一個個古怪的身影卻從此不斷涌現。
幽幽鬼火點亮殘靈,猙獰骨刺覆蓋身軀,破敗的甲胄下顯出毫無血色的灰白,聚成大片死氣沉沉的陰影,如同五彩世界里的黑白默片,醒目而又刺眼。
——時空裂痕,形成。
——時間溯行軍,出現!
堪稱軍隊的無數異形站在裂痕中心,攜著無邊的混亂與惡意,向大地上惶恐的人群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嘶吼。
黑霧牢籠之中,閉目養(yǎng)神的男人似乎低笑了一聲。
有些諷刺,也有些索然。
擁有戰(zhàn)力的人都下意識戒備起來,尤以最了解時間溯行軍之害的刀劍付喪神為什。
而阿天卻只是平靜眺望著那數量遠遠超過以往任何一次出陣任務、簡直都快比得上藍染帶來的實驗體大軍的時間溯行軍,平穩(wěn)的喚了一聲。
“亂。”
“主公?”
“你帶在身上的時空定位器還能用嗎?”
亂藤四郎緊急檢查了一下,迅速回答:“沒問題。”
阿天點了點頭。
“開啟時空門吧。”
亂藤四郎一愣:“誒?現在嗎?”
阿天再次輕輕點頭。
“對,現在。”
亂藤四郎有點猶豫的看了眼坂田銀時,腦海中閃過無數關于審神者保密原則的條例,但他最后還是什么也沒有說,按照阿天的安排摸出與時空轉換器配套的時空定位器,麻利的操作了起來。
和阿天的鬼力不同,時之政府研發(fā)的儀器開啟“時空門”時,其實并不能構筑出一個具體的形狀,更不能建立一個能短時間溝通兩邊的通道。
它并沒有一個固定的姿態(tài),通常是金光一閃,時空轉換就已經完成。
與其說是“門”,不如說是直接“傳送”更為貼切。
一旦啟動,要么把人送走,要么把人帶來。
亂藤四郎也不知道本丸現在是什么情況。
但看看他們這邊在失去與自家主公的聯(lián)系期間的經歷,也能想見本丸那邊的大概情形,而他們此刻又是必然不能退離現世的,于是他就沒有設置傳送回去,而是選擇了將那邊的對象傳送過來。
阿天沒有圈定范圍,亂藤四郎也不清楚定有多少刃能在時空轉換器附近,干脆就把傳送范圍拉到了最大,基本囊括了時空轉換器所在的整個院子。
這樣多少也能拽到幾個刃吧。
亂藤四郎不太確定的想著。
定位器開始運轉,隔著時空與轉換器發(fā)生共鳴。
衛(wèi)宮等人更加戒備的守住身后,亂藤四郎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他們都做好看到幾把本體御神刀噼里啪啦在眼前掉落的心理準備了。
沒想到金光剛閃爍著亮起,還沒等眾人看清,溫柔的靈力就已經裹挾著一絲鬼力先一步流瀉進去,比時空傳送更加耀眼的光芒頓時蓋過金光、充斥四周,只在視野中留下一片茫茫的白。
天上忽然下起了櫻花雨。
并迅速轉多轉大,變成了特大暴雨。
“阿天!”
“主公!”
“主公!!”
“阿魯金!!!”
“茍修金sama——!!!”
……
一個接一個激動的聲音從金光之中跌出,不等停穩(wěn)便目標明確的徑直向白衣少女撲去。
坂田銀時就震撼的看著百十來號年紀不一風格各異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形容昳麗得讓人懷疑人生的帥哥從光芒中井噴式猛沖而來、頂著一頭更賽一頭的櫻花瓣將阿天團團圍住,吵吵嚷嚷,激動不已。
而沖在他們最前面的,還有三個年齡不一的白毛。
一看清他們三個人的臉,本來就繃緊神經高度緊張的坂田銀時頓時更加蚌埠住了。
……怎么回事啊?
我是知道我家小青梅現在是個“主公”、家里人可能很多……但這未免也太多了吧? !
而且為什么除了白蘭那個早就露過臉的,竟然連犬夜叉(幼年)也在里面啊? !
涉及作品范圍是不是太大了點啊喂! !
畫風都不一樣了啊! ! !
——在我不知道的時間里,我的小青梅難道是被人拐去開了個異世界牛郎店嗎? ! ! !
第149章
斑斕色塊充斥四野,宛如用色大膽的炫目畫作,卻看不見盡頭,尋不到邊界。
色塊無序的旋轉流淌,或緩或急,不時有明麗的色塊悄然壯大,也隨時有黯淡的色塊無聲消失,或是原本涇渭分明的不同色塊模糊了邊界,最終融為一體。
就在這片浩瀚無垠的斑斕海洋深處,有一處重重加固隱蔽的空間。
無形的結界阻擋了色塊的侵蝕, 不知何處而來的夕陽穿透云層,透過銀裝素裹的高大行道樹,落下片片斑駁光影。
低矮的古老建筑整齊排列,縱橫交錯出繁華的街道。相似的年節(jié)裝飾在不同的店鋪內外隨處可見,裝束各異的行人漫步其間。
他們或三五成群,或兩兩相攜,神情或含笑,或肅穆,或是漫不經心,卻大都驚人的容貌迤邐,且腰間均佩著形制不一的刀劍。
更驚人的是,這些往來的美貌男性之中,竟有不少都有著相同的面孔。
但并沒有任何人對此感到驚奇。
就算是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偶然碰見,也只是笑著點一點頭,便渾不在意的繼續(xù)前行。
而就在這片建筑物普遍不高、多以江戶時代風格為主的繁華區(qū)域正中央,卻矗立著一座極其格格不入的、唯一的一座現代化*大樓。
——這里, 即是時之政府本部。
作為整個組織的中央樞紐,也是支撐著所有審神者的大后方,時之政府本部自是部門繁多,人員頗眾,工作細致而瑣碎,包括且不限于情報收集分析、戰(zhàn)力評估調度、后勤物資分配、戰(zhàn)后修復重建……等等。
可以說,除了戰(zhàn)斗以外的所有工作,無論前期還是后期,都在這座大樓之中得以完成。
而這些繁瑣的工作當中,自然也少不了與各界神明的溝通聯(lián)絡。
本部七樓,對神專用聯(lián)絡科。
充斥著各類法陣的房間當中,氣質溫和的銀發(fā)少年同通訊另一端打扮得活像個老中醫(yī)似的黑發(fā)青年禮貌地告別,而后便在桌邊看起來仿佛神學與科學結合體的奇妙小匣子上操作了幾下。
“小匣子”的屏幕上顯示出正在錄入的進度條,少年耐心等待著,又有些控制不住的目光下移,看了看腕上沉寂的聯(lián)絡器。
大門無聲向外滑開一點縫隙,胖胖的三花貓以與體型極不相符的靈活鉆了進來,一個大跳沖向有些出神的少年,不滿的大聲嚷嚷。
“夏目!外面天都快黑了啊!你到底還要讓我等多久啦?!”
夏目貴志下意識伸出雙手,熟練的接住撲過來的胖三花,瘦弱的身體控制不住的往前大大傾斜了一下,又艱難坐直回去,好脾氣道:“抱歉抱歉,這里馬上就好了,貓咪老師你再等我一下呀。”
貓咪老師哼了一聲,從他懷里跳到肩膀上,不經意似的瞥了眼少年的表情:“怎么?那個色老頭又拒絕了?”
“嗯?沒有呀,白澤先生已經同意幫忙了,資料我剛剛轉交給了神事科,之后等他們商定具體事宜就好。”
“那你怎么還一臉心神不寧的?”
“我……”細微的提示音響起,屏幕上的進度條終于跑到了盡頭,夏目貴志熟稔的摁了幾個鍵,看著系統(tǒng)逐級關閉,忍不住嘆了口氣,“我有些擔心阿天。”
“哈?就因為她沒接你通訊?”
夏目貴志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面上帶著些許憂慮。
“要是出陣的話受時空流影響,信號不好接不到通訊很正常,可是阿天之前明明說過這兩天會暫時待在現世的,不應該一直打不通才對啊……那孩子,該不會是又誤入了什么遙遠的異世界吧……”
聽見少年自然而然的說出“孩子”一詞,貓咪老師沒忍住嘴角抽了抽。
“你管她呢?那家伙身邊那么多危險分子,哪里用得著你來操心?更何況那家伙本身就……”
貓咪老師低聲嘟囔了一句什么,夏目貴志沒有聽清,也沒來得及問,貓咪老師就不耐煩的用肉墊戳了下他的臉,重新拔高了聲音。
“總之!與其操心那家伙,你還不如趕緊收拾收拾回家啦!說好了今天給我買七辻屋的饅頭的!現在天都要黑了——現世那邊都已經黑了好久了!——再不回去就趕不上七辻屋打烊了啊喂!”
“好好,我知道了……”
少年心中雖仍有擔憂,卻也下意識露出了無奈又寬容的淺笑,邊熟練的安撫吵吵嚷嚷的貓咪老師,邊檢查了一遍幾處法陣,確定都沒有問題后,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合攏的房門在身后無聲亮起繁復的紋路,旋即又悄然熄滅,夏目貴志慢慢走向走廊盡頭的電梯間,想想還是放心不下,輕聲跟肩上的貓咪老師商量。
“貓咪老師,回去的時候我們去一趟東京吧?”
貓咪老師斜了他一眼,沒說話。
夏目貴志就說:“昨晚跟阿天聯(lián)系的時候她有說過,他們現在住在東京的踏張之丘溫泉旅館,我想去看一下。”
貓咪老師收回視線,也沒說好不好,只懶洋洋的哼了一聲。
“七辻屋饅頭,三盒。”
夏目貴志溫柔的笑了。
他剛要點頭應下,卻忽然聽到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大樓。
【警報!警報!檢測到甲級緊急事態(tài)。所有工作人員請立即回到工作崗位。 】
【重復:檢測到甲級緊急事態(tài)……】
夏目貴志的腳步猛地一頓。
宛如潛意識一般,分明沒有任何依據,他卻突兀想到了某個可能性,臉色一下變得格外蒼白。
“……阿天?”.
十六樓,異常時空監(jiān)察中心。
一名工作人員有些困惑的擰起眉頭,下意識揉了揉眼睛,又把臉往面前的屏幕湊近了些。
“……奇怪。”
旁邊的同事剛完成手頭的工作,正端著杯咖啡慢慢啜飲,聞言熱心的湊了過去:“怎么了怎么了?”
工作人員往旁給同事讓了點位置,指著顯示屏上一段剛刷過去的數據,不太確定道:“剛剛這段時空流里好像有什么東西……”
同事警惕的“嗯?”了一聲:“時間溯行軍嗎?”
“不,不像是。能量反應不一樣,數量檢測也對不上,而且主系統(tǒng)也沒有生成任務指令……”
聞言同事稍微放下了心。
既然主系統(tǒng)沒有生成任務指令,那肯定就不是時間溯行軍了。
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他剛想說自己來幫忙一起篩查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不穩(wěn)定因素流竄進了那段時空流,眼前的屏幕——以及中心所有顯示屏上——忽然彈出一個巨大鮮紅的“!”,刺耳的警報聲同時傳了出來。
【警報!警報!檢測到甲級緊急事態(tài)。所有工作人員請立即回到工作崗位。 】
【重復……】
“甲級緊急事態(tài)?!”
兩人大吃一驚,同事手里的咖啡都差點摔了。
“怎么回事?難道是時間溯行軍攻進本部了?!”
沒人回答他們。
同一辦公室內的同事們都第一時間撲向了自己的終端,兩人下意識驚呼過后也立即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飛快開啟權限調取信息,從不同方面展開核算,很快就從主腦截取的一段數據中得出了讓他們冷汗涔涔的結論。
“檢測到復數時間溯行軍隊伍反應!”
“能量反應過大!無法確定時間溯行軍確切數量!”
“位置呢?立即核實目標定位。”
“定位已核定!正在計算時空坐標!”
“時空坐標……”
“……時空坐標無法檢定。”
“什么?”
“時空坐標無法檢定!”負責檢定時空坐標的工作人員提高聲音重復了一遍,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的測算結果,嗓音微微發(fā)抖,“那段時間流……已經開始扭曲了……”
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稍顯嘈雜的辦公室陡然靜謐了下來。
人們茫然的面面相覷,表情都有些空白,就連心底生出的一絲恐懼都仿佛隔著厚厚的霧氣。
直到一個渾厚的聲音果斷穿透霧氣,落到每一個人的耳邊。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不過區(qū)區(qū)甲級緊急事態(tài)而已,一個個都成什么樣子?!”
“測算科,繼續(xù)監(jiān)測檢定!”
“監(jiān)察科,注意其他時間流的變化,一有異常立即上報!”
“監(jiān)管科,通知所有乙級以上審神者,暫停一切任務,還未進入時空流的全部留駐本丸,已經進入時空流的讓他們盡快返回,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隨時聽候指令。”
“通知研究所,臨時開啟時空轉換器三層權限,密鑰我稍后會送過去。最后一層暫且不動,我現在去跟局長匯報,由他來做最后決定。”
“以上!還有什么問題嗎?”
冷靜的命令一條條下達,不知不覺便讓慌亂的眾人安靜了下來,待到沉穩(wěn)的目光掃視過來,眾人齊刷刷一個激靈,心中的最后一絲迷茫也終于隨之淡去。
“沒有!”
“很好!那么,去執(zhí)行吧。”
向眾人略一點頭,身量挺拔的中年男人便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轉身大步走出了中心大門。
敬服的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所有工作人員便再度振奮精神,干勁滿滿的繼續(xù)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不愧是主任!真是穩(wěn)重可靠啊!
沒問題!
有主任在,絕對不會有事的!
更何況上面還有局長呢!
——那可是一手創(chuàng)立了時之政府的、最強的局長啊!
眾人如此信任的想。
穩(wěn)重可靠的主任很快來到了一層無法通過電梯直接抵達的樓層。
整層樓只有一個房間,房門沒有關閉,是以他一來便能清晰地看見那個布置裝潢得十分舒適整潔、光是不同形制的懶人沙發(fā)就擺放了四五個、怎么看怎么不像辦公室的空間。
房間內空無一人,只有還未來得及關閉的巨大光屏上播放著某部古早狗血電視劇,沙發(fā)旁的小幾上擺著幾份沒開封的精致甜點,以及一個干干凈凈仿佛狗舔過的冰激凌空杯。
對于這樣與時之政府格格不入的畫風,主任卻顯得見怪不怪,他只迅速掃視一眼、確定真的沒人后,便摸出手機狀的聯(lián)絡器,熟練摁下了一串號碼。
通訊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
對面還沒出聲,主任就已經沒好氣的率先開口,先聲奪人。
“你這家伙又跑哪兒摸魚去了?!現世出事了知不知道?別什么事都甩手給我,趕緊滾回來好好履行一下你局長的職責啊混蛋!”
對面夸張的“哇”了一聲。
“你好兇哦,幽助先生。”
幽助先生濃眉一挑,眼睛危險的瞇起,就要讓對面那白毛混蛋見識見識什么是真正的“兇”,就聽他笑著再次開口。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他笑盈盈的,語氣輕快又篤定,仿佛并不是在安撫他人,而只是在闡述一個既定事實。
“——正是為此,我才會在這里嘛。”
第150章
現世。
多羅碧加樂園東部, 原冒險開拓島園區(qū)。
曾經秀美靜謐的湖泊早已干涸殆盡,本該與湖水相映成趣的精致建筑已是成了殘垣斷壁,而原本精心養(yǎng)護的周邊林木也沒能堅持太久,很快便在一次次激烈的金戈交擊聲中斷裂倒下,彌漫開淡淡的草木香氣。
巨大裂隙高懸天際,如一只無悲無喜的眼睛,靜靜俯瞰人間蔓延交織的殺意。
附生著蛇形骷髏的蒼白異形嘶吼著,咆哮著,攜著無邊混亂與惡意,一次又一次向脆弱的世界發(fā)出進攻,又被一個又一個付喪神中途攔截,鏗鏘反擊。
或成小隊,或是獨行,或是大開大合,或是潛行突襲……當付喪神們不再刻意收斂,當戰(zhàn)斗的技法巔峰在他們身上逐一顯現,那份獨屬于刀劍的鋒銳凌厲便再也無法掩蓋,徑直越過昳麗的外表,直刺入每一個直面他們的靈魂深處去。
一百一十余刃, 這是本丸所有的刀劍付喪神數量,也是此刻參與戰(zhàn)斗的刀劍付喪神數量。
這個數量絕對算不上少。但與鋪天蓋地的時間溯行軍比起來, 卻又顯得那樣的力不從心。
可他們依舊沒有任何畏懼,更不曾有半點退縮,每一次揮斬都能準確殲滅至少一個敵人, 每一次攔截都會利落中斷敵方強勢的沖擊。
他們是現世最堅固的盾, 是時空最牢固的防線。
他們?yōu)橹矣谥魅恕⑹刈o主人而生。
他們?yōu)橄麥鐣r間溯行軍、為保護人類歷史而來.
可時間溯行軍的目標,從來都不是他們。 .
多羅碧加樂園南區(qū), 原熱帶風情大街。
林立的店鋪已然半毀,明艷的墻磚被塵土遮蔽,偶爾能看到些許商品露出一角,也已是殘破不堪,一片狼藉。
附著骨刺的蒼白人形碾過凹凸不平的廢墟,驚人的速度絲毫不受影響,只一眨眼便已逼近目標,口中發(fā)出狀似野獸的嘶吼,手中的太刀準確斬向少年的脖頸。
虎杖悠仁一個急剎,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險險避開,同時趁此間隙猛沖向前,提起咒力一拳猛擊了出去。
拳頭正中戴著烏帽的人形面部,黑色的閃電從擊打處迸射而出,連帶著攀附在人形脊椎之上的蛇形骷髏也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吼,隨人形一同重重倒飛出去。
可很快它——或者說“它們”——就又爬了起來。
手握太刀的敵人還沒重回戰(zhàn)場,余光便已瞥見兩個頭戴浪人笠的敵人一左一右揮斬夾擊而來,虎杖悠仁趕緊后撤,又仗著過人的體質與反應能力避開接連而至的迅猛追擊,試圖與它們拉開距離。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為除了這三個敵人外,周圍還有二十幾個模樣各不相同又極其相似的古怪敵人,正將他團團圍住、虎視眈眈,只待他露出破綻,便要一擁而上,取他性命。
還好他身后還有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這兩個可靠的伙伴,見勢不對便立即出手,總算將他從敵人的包圍圈中拽了出來。
然后就變成三人一起且戰(zhàn)且退。
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是不久前剛趕到的。
原本從八原回來并沒有這么快,可他們返程途中接到校長夜蛾正道的消息,得知東京出了大事,便當機立斷換了交通方式,外加一點咒術師的特殊技巧,這才極限趕到,還跟著收拾了幾只咒靈。
等他們找到落單的虎杖悠仁,剛想問問之前都發(fā)生了什么時,天上便發(fā)生了巨變。
而后沒多久,一群古怪的異形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他們并不知道什么是“時間溯行軍”。
因對方身上有著他們所熟悉的不詳氣息,所以最開始,他們只把對方當成了一群造型比較特立獨行的咒靈。
直到真正交上手后,他們才終于意識到不對。
——強度差太多了。
同樣的術式,同樣多的咒力,換個二級咒靈都已經被祓除得渣都不剩了,可換到這群家伙身上,哪怕是看起來最弱的那一個,也僅僅只是讓它們動作稍微遲緩片刻而已。
這樣的實力,是一級?還是特級?
可就算是特級——
“連黑閃都沒用也太夸張了吧?!”
虎杖悠仁跑得飛快,間或夾雜著幾個高難度的閃避動作,聲音卻連抖都沒有抖一下,十分穩(wěn)當的傳達出他的疑惑不解。
“這樣的bug體質真的是特級咒靈能有的嗎?當初那個花御都沒這么輕松誒!它們該不會是不死之身吧?”
“不好說。”伏黑惠一邊操控式神擾亂敵方追擊,一邊冷靜分析道,“但從之前造成的傷害沒有消失來看,至少我們的攻擊還是有效果的,只是效果遭到了削弱而已。”
釘崎野薔薇眉頭一皺:“你是說……?”
伏黑惠輕輕點了點頭。
“它們對咒力有抗性。”
這很奇怪。
咒靈本就是負面的聚集體,連治愈自身靠的都是咒力這種完全負面的能量,怎么會突然對咒力產生抗性呢?
更何況咒靈很少大量聚集,除非有人控制,否則絕不可能出現像現在這樣好幾十個聯(lián)手圍攻某個特定對象的情況。
而它們無限接近人類的外表、均為刀劍形態(tài)的武器、每一個人形身上都必定存在的蛇形骷髏……都更是與咒靈的特征格格不入。
它們……真的是咒靈嗎?.
多羅碧加樂園西北角,科學宇宙島園區(qū)。
高大的過山車軌道早已在不久前的英靈轟擊中變形倒下,只留下大片鋼鐵殘骸。
身著黑色死霸裝的橙發(fā)少年就在殘骸當中快速穿行,借著復雜的金屬結構敏捷避開身后接連不斷的攻擊,而后抓緊空隙趁勢反攻,干脆利落的斬斷一直緊追不放的三名敵人頸骨,便在利箭的掩護下迅速后撤。
身首分離,叼在三只蛇形骷髏口中的苦無應聲落地。
可六截枯骨只在地上沉寂了片刻,頭顱與身軀便不可思議的自行匯合重連,再度叼起泛著幽光的苦無,幽靈般重又漂浮而起。
就如之前被他們重傷的其他敵人一樣。
黑崎一護眉間的皺紋更深了。
之前幾次變動之后,原本被困在北出口附近的普通人早已趁機逃了出去,一直顧慮著他們的黑崎一護和他的小伙伴們便終于不用再束手束腳,放心的追擊起散落的虛。
他們一路從北出口打到游樂園西北角,一直打進早就沒了人的科學宇宙島園區(qū),敵人也從普通的虛變成破面,又變成個別十刃,直到天空忽然裂開縫隙。
這些從未見過的異形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它們來得很快,數量也很多,大部分外表都如破面那般十分接近人類,卻既沒有面具、也沒有虛洞,就連纏繞在刀刃上的靈力都夾雜著某種極其陌生又格外令人不適的力量氣息。
最古怪的是,這數十個異形之中,有好些形貌特征都是重疊的。
一模一樣。
宛如批量生產的人形兵器。
這些從未見過的敵人對黑崎一護一行表露出了極強的敵意,尤其是對黑崎一護,一見到他就發(fā)出恐怖的殺意,而后不管不顧的一擁而上,使盡渾身解數的向他發(fā)起攻擊,就連原本還在跟他交手的十刃都被遠遠擠了出去。
為了能跟黑崎一護干架連藍染安排的任務都不管了、專程一個人跑過來的十刃No.6·葛力姆喬:“???”
葛力姆喬豹怒!
他當場手撕了兩個拿著太刀的、一個拿著薙刀的,還踹飛了一個舉著大太刀就要劈斬而下的,一路殺向困住黑崎一護的包圍圈。
然后一回頭,就發(fā)現這四個全都爬了起來,雖然身上都留下了傷但并沒有大礙,又扛著刀繼續(xù)圍攻黑崎一護去了。
葛力姆喬:“……?!”
這回算是徹底把葛力姆喬的仇恨給拉足了。
他也不管黑崎一護和他的小伙伴們了,矛頭直接轉向了這群膽敢藐視他的古怪異形,大開大合的跟它們廝殺了起來。
也是托他的福,黑崎一護這邊壓力小了不少,總算是在石田雨龍等人的支援下撕開一個口子,從包圍圈中殺了出來。
但它們顯然沒有就此放棄,眼見包圍不成又換了陣型,轉而向少年少女們發(fā)動追擊。
坦白來說,黑崎一護和石田雨龍、井上織姬、茶渡泰虎的戰(zhàn)斗力都絕不算弱,也都有一定的戰(zhàn)斗經驗,面對這樣的群戰(zhàn)還算是穩(wěn)得住,互相配合著也能擊殺不少敵人。
可它們并不會“死去”。
無論瞄準怎樣的弱點,不管是用死神的能力還是滅卻師的能力,這些異形都會再次站起來,或許會有傷勢殘留,卻永遠不會致命。
這太奇怪了。
是他們沒找對方法嗎?
又或者,這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
東京西南方向,皿屋敷市。
往日熱鬧的街頭早已看不見普通人的蹤影,只有惡意凝聚的異形四處盤旋,留下遍地狼藉。
而在它們虎視眈眈的包圍之處,瘦高的中年男人正握著一把光芒凝成的長劍,借助地利敏捷地與它們周旋。
他戰(zhàn)斗的方式有些粗糙,身手卻格外矯健,像是常年于生死間磨礪而來,哪怕以一敵多也絲毫不落下風。
可對面數量畢竟太多,又始終無法殲滅,哪怕他曾有過不止一次對戰(zhàn)不死系敵人的經驗,戰(zhàn)況也不免一時陷入膠著。
好在這樣的僵局并未持續(xù)太久。
倏忽間,巨大繁茂的荊棘從街側猛然涌出,如一條條翠綠巨蟒,蜿蜒沖入包圍之中,將近半數敵人高高卷起。
而裹挾著灼熱妖力的凌厲斬擊也于同時出現,如游龍般兇猛撞向另一半異形,暴力撕碎厚厚的包圍,只留下遍地不死的殘軀。
正在戰(zhàn)斗的桑原和真眼睛一亮,嘴角不覺高高揚起。
“終于來了啊,藏馬!飛影!”
紅色長發(fā)的人形妖狐與黑白發(fā)的清雋大妖輕巧落到他身邊,前者溫和的微笑點頭,后者面無表情環(huán)顧四周,視線在不遠處那棟明顯被暴力摧毀的一戶建上一頓,眉頭便用力擰了起來。
“雪菜和陽子呢?”
“這里太危險,我把她們送到小閻王那邊了。”
桑原和真一面回答,一面敏捷轉身,一劍將突然從背后沖出來的兩個蛇形骷髏狀的漏網之魚攔腰斬斷,又接著問兩人。
“你們認識這些東西嗎?怎么打都打不死啊,這是變異的妖怪嗎?還是別的什么?”
飛影面無表情答了句“不知道”,藏馬隨手丟出幾粒種子,還未落地便已瘋長成繁盛的荊棘,同時自動自發(fā)地將斷成四截的骷髏連著飛影斬落的那一半異形全部牢牢捆住,跟另一半一并高高掛起,他這才不慌不忙回答。
“我也沒見過。不過我好像聽幽助提過,他之前似乎有一次……”
說到這里,藏馬微微一頓,這才反應過來哪里不對。
“說起來,幽助人呢?這么大的事他怎么沒來?”
桑原和真“啊”了一聲:“沒聯(lián)系上。螢子說他一早就上班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飛影眉梢一挑,表情跟看見外星人似的:“那家伙竟然會去上班?”
“你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對吧?跟你說個更不可思議的——他背著我們悄悄上這個班,居然已經六七年了!”
這下連藏馬都忍不住驚訝了:“竟然能容忍他那個脾氣這么久,這是哪家公司啊?”
桑原和真:“…………”
藏馬:“?”
桑原和真尬笑撓頭:“我忘問了。”
藏馬&飛影:“…………”
算了,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自家好友的實力他們最清楚不過。別說是這幾十個異形了,就是數量再翻個兩三倍,也不見得能在他手中討得了好。
那可是浦飯幽助啊。
就算孤身一人,也完全不需要他們擔心。
他們還是抓緊時間想想要怎么應對這群古怪敵人的再生能力,以及盡快在皿屋敷市四周轉一圈,將有可能分散在各處的異形全部揪出來吧。
要是拖太久的話……
迅速商量好之后的簡單計劃,三人又抬首去看天空中那道巨大的裂縫,難言的陰影在心頭盤踞,揮之不去。 .
東京正西,踏張之丘。
夜色之下,本就偏僻冷清的溫泉旅館愈發(fā)門可羅雀,就連長期在旅館中待命的廚師與幾位女侍都不見了蹤影,只有庭院當中還能看見兩個人并肩而立。
一位正是旅館的老板娘安娜,另一個則是位高挑英俊、氣度溫和的黑長發(fā)男性。
而庭院之外,不少持刀的異形早已將此地團團包圍,不時發(fā)出低低的嘶吼,明顯對當中的兩人滿懷惡意,卻不知為何始終沒有向前靠近。
也或許是無法靠近。
麻倉葉懶懶一笑,看起來還算滿意:“看來我結界術還沒退步嘛。”
麻倉安娜沒有應聲,只冷著一張臉盯著被結界攔住的大群異形,身上隱隱冒出某種近乎殺意的焦躁。
麻倉葉趕緊安撫道:“別擔心啦安娜,阿龍和玉緒她們已經分頭往周邊去了,花也不是小孩子啦,這點程度的敵人對他們來說不算什么威脅……”
“我是在擔心他們嗎?”麻倉安娜面無表情打斷丈夫的話語,聲音又冷又硬,“我擔心的是現世突然發(fā)生這種破事,普通人肯定早跑光了,要是入住旅館的那群客人也受到驚嚇不回來了的話——”
她抽出長長的1080念珠用力一甩,濃郁的巫力幾乎要在空氣中擊打出漣漪,聲音明顯多了幾分惱怒。
“——我的旅館口碑宣傳計劃要找誰實施去啊?!”
麻倉葉:“…………”
啊,嗯,也對呢。
要說安娜最在意的,果然就是這間旅館了啊哈哈哈……
眼看前鬼后鬼兩只式神已遵循主人所想沖出了結界、對著那群似靈非靈的異形大殺特殺,妻子的怒氣值卻仍沒有消退的趨勢,麻倉葉無奈的笑了一下,也召喚出了自己的持有靈阿彌陀丸,久違的開啟“超靈體”模式,輕快沖進了敵人堆里。
巫力結合靈體凝成羽翼般的潔白甲胄,舒展間輕盈攔下一次次襲向主人的惡意,連接甲胄另一端的靈劍隨之流暢斬出,逐一斬落襲來的異形。
對麻倉葉而言,這種程度的戰(zhàn)斗遠算不上艱難。
他甚至可以說是游刃有余的,耐心的一點點瓦解包圍。
即使敵人不會死亡也不會消散、受了致命傷都還能大致復原重新爬起,他也沒有過多的困擾,只在斬擊之后又加上幾個陰陽術,便將它們一一禁錮。
戰(zhàn)斗很快便結束了。
麻倉葉的臉上卻并不見輕松的神色,反而顯露出幾分思索,像是在回憶什么,輕聲自語。
“……原來如此。這就是他說的那個時候嗎……”
“誰跟你說的?”
身后忽然傳來低沉的聲音,麻倉葉卻像是早有預料似的,溫和的笑著回頭看去。
“你來啦,哥哥。”
與麻倉葉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身著紅色和服的少年輕輕皺了皺眉,但還是沒有反駁“哥哥”這個稱呼,只冷著臉又問了一次。
“五年前,來找你的人到底是誰?”
“啊,又是這個問題……”
麻倉葉撓了撓頭,有點無奈:“不是我不想說,哥哥,但有些話確實是不可說的啊——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麻倉葉王沒有回答,只靜靜盯著他看。
麻倉葉回以誠摯的眼神。
最終麻倉葉王冷哼一聲,一言不發(fā)的消失了。
而隨著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原本隱隱能聽到的、不斷自遠處響起的異形嘶吼也突兀一靜,周邊空氣似乎都清澈了些許。
麻倉葉輕輕笑了笑。
“哎呀,哥哥這個性格真是……”
他又抬頭看向天空那道裂縫,凝視著那片炫目斑斕的時空洪流,笑意漸漸淡去,久久不語。 .
裂縫靜靜橫亙夜空,貫穿城市天際,意圖毀滅歷史的異形隨之分散蔓延,不斷涌向各處區(qū)域。
學校,神社,山林,城鎮(zhèn)……
咒術師,死神,妖怪,通靈人……
數不清的地區(qū)與勢力被陰影逐漸籠罩,不安與恐慌愈發(fā)翻滾濃郁。
而在裂縫之下,在最先被時間溯行軍覆蓋的區(qū)域,僅是個“普通人”的小少年正拔足狂奔,趕在被發(fā)現前一個滑鏟,借著旁邊人及時的援手、順勢躲進了翻倒在路邊的花車背后。
悄悄往外一看,他就忍不住暗暗嘆氣。
“……果然追過來了啊。”
語氣中有著慶幸,也有著心累,更多的卻是習以為常的平靜。
畢竟自打知道這個世界上還存在神秘側開始,江戶川柯南的日常畫風就跟著逐漸跑偏,除了常規(guī)破案任務(?)以外,他三天兩頭的不是在被虛追殺,就是在被咒靈追殺。現在不過又多了一群像是骷髏怨靈的怪物加入追殺他的行列而已,對他來說確實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或許自己就是傳說中的當代唐僧肉吧。
江戶川柯南麻木的想。
似乎看穿了他腦中所想,剛剛快準穩(wěn)的撈了小少年一把、此刻就蹲在他旁邊的卷毛男人低低笑了一聲,壓著嗓子道:“我就說你這小鬼有點瘟神體質在身上的吧。”
江戶川柯南:“…………”
江戶川柯南張了張嘴,看起來很想反駁什么,但最后還是麻木的閉了回去,什么也沒說。
算了,就當是這樣吧。
反正也多虧了自己“瘟神”,才能順利把那些怪物從大家身邊引過來不是嗎?
比起那些,現在更重要的是——
“松田警官你怎么也在這里?”
江戶川柯南微微皺眉,看著方才幫了自己的人,神情有些控制不住的焦慮,刻意壓低的聲音也急促了起來。
“你們不是答應我會先帶大家離開,等找到支援之后再回來的嗎?怎么你也跟過來了啊?!”
這也太危險了!
松田陣平驚奇的看著他。
“你認真的?你不會真覺得你說兩句話,我跟佐藤就會讓你一個小孩兒去冒險、自個兒反而去走更安全的那條路吧?”
他挑了挑眉,氣質變得有些危險,看起來不太像警察,倒像是什么黑手黨成員。
“你是在瞧不起我們嗎?”
江戶川柯南低聲辯解道:“我沒有!只是——”
只是你們都是普通人,你們從未見過神秘側,也不知曉那些怪物的危險性,除了你以外甚至其他人都看不見它們,當然應該由我……
這個念頭并未來得及說出來。
他的話語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打斷了。
“小小年紀,成天都在瞎想些什么呢。”
卷發(fā)警官抬手按住小少年的腦袋,用力把他的頭發(fā)揉得一團亂,語氣帶著笑,聲音也依舊很輕,卻毫無猶疑。
“我可是警察啊。”
江戶川柯南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試圖抬頭去看卷發(fā)警官的表情,卻忽然聽見屬于怪物的叫聲陡然變近,登時臉色一變,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松田陣平往懷里一塞,接著就跟著對方滾了出去。
“吼——!”
斬擊隨著咆哮一同落下,翻倒的花車應聲裂成碎塊,平滑的切口仿佛一面面不規(guī)則的鏡面,在閃爍的電光之中倒映出異形猙獰的身影。
一個,三個,六個……
松田陣平低笑了一聲。
“你可真受歡迎啊,小鬼。”
江戶川柯南卻沒心情回應這句調侃,一雙眼睛只死死盯著追過來的異形,明明精神已經高度緊張了,聲音倒是出奇的冷靜。
“沒辦法了。松田警官你做好準備,我去把它們引……”
“都說了小小年紀少想些有的沒的。”
松田陣平一掌按在少年頭上,強制打斷了他的話語。而后把人往身后一推,自己則站起身來,冷靜注視前方呈半包圍狀的六個異形,唇角竟還隱隱帶著笑意。
“拿出你平時的機靈勁兒來,可別錯過時機了。”
輕輕的話語剛一落下,卷發(fā)的警官便已迅疾沖了出去。
矯健的身姿宛如獵豹,頃刻便縮短了與異形的距離,數次揮斬也被他精準避過,甚至還能順勢予以還擊。
對于體質遠遠超出常人的異形而言,這樣赤手空拳的攻擊當然起不到什么傷害的作用。但若只是想要引走它們的注意力,卻已經綽綽有余。
交織的視線短暫的移開了一瞬,危險的包圍也出現了微小的破綻。
江戶川柯南用力咬牙,猛然朝那絲空隙沖了出去。
他沒有想過要逃。
即使松田陣平跟他說了這么多,為他創(chuàng)造了逃跑*的機會,江戶川柯南——工藤新一也絕不會逃。
但他也很清楚,兩人同時落入包圍之中確實不是明智的選擇。
此刻他要做的、他能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度沖出包圍,再將所有異形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把它們全部引開。
快一點,再快一點……松田警官撐不了太久,自己必須抓緊時間……
一片陰影忽然落在了少年前進的路上。
驚愕的視線抬高,倒映出踏著蛇形骷髏的高大異形,以及握于對方骨爪之中的、自上而下的槍尖寒芒。
破風聲起,寒芒逼近。
然而握槍的骨爪卻忽然僵硬在半空,遲遲不曾落下。
直到幽幽鬼火逐漸暗淡,高大的身軀連帶蛇形骷髏一同向前倒去,蹲伏在它背后的嬌小少年才終于顯露身影。
橙色發(fā)絲輕搖之間,少年已利落抽出從背后直抵心臟的短刀,而后從逐漸化為齏粉的龐大身軀上輕盈跳下,對滿臉愣怔的小少年燦爛一笑。
“呀,柯南君。”
江戶川柯南愣愣的張了張嘴:“……亂?”
“要叫亂哥哥啦!”
穿著小裙子的軍裝少年一本正經的糾正他的稱呼,而后臉上重又露出輕快的笑意。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
重物倒地的聲音紛紛傳來,警官驚愕的視線之中,手執(zhí)短刀的少年們逐一從暗處顯露身形,又踏著時間溯行軍的齏粉輕盈落地。
而亂藤四郎甜蜜嬌俏的聲音也在此時繼續(xù)響起。
“——刀劍付喪神,奉命前來支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