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謝謝你, 在每個晴天隕落時,每處美好消弭時,總是帶給我滿貫的甜蜜。
——《林景純的日記本》-
凌晨一點。
逐牧賽車俱樂部。
又一圈下來, 相猛發(fā)現(xiàn)樸風瀾有點心不在焉。他們這群人都是玩黑夜的, 日夜顛倒, 場地刺眼敞亮分不清白晝。
“樸大少爺今晚是怎么了?怎么不在狀態(tài)。”
“他這幾天不是一向如此嗎?”有朋友打趣。
最近樸風瀾新收了輛法拉利911,哥幾個都羨慕壞了,樸風瀾卻沒之前那股傲氣, 只讓他們隨便開,報廢了都算他的。
任雙月今天也在這里, 因為她哥和樸風瀾玩得不錯,她經(jīng)常來俱樂部看他們賽車。
這時她走到樸風瀾面前, 問道:“在想什么呢。”
樸風瀾抬眸看她一眼, “是你跟林景純說我喜歡玩偶?”
任雙月愣住,沒想到他忽然問自己這個, “難道不是嗎?”
“你很了解我?”
“我沒這個意思。”
任雙月一時不知道怎么辯解,她剛開始只是隨口一說覺得好玩, 可林景純居然真的買了,也不知道樸風瀾現(xiàn)在在想什么。
“……”
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一度尷尬。
樸風瀾的手機突然震動打破一切,他低頭看了眼消息, 忽地眸底一沉,片刻又恢復過來。
“我和你不熟, 以后也不會熟到哪去。希望你還是離我和我的人遠一點比較好。”
樸風瀾扔下這句話就走了,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任雙月。
任雙月看著他的背影, 站在原地,一時間無所動作。
相猛眼尖瞥見樸風瀾有要走的跡象, 攔住他,“才沒開幾圈呢,干嘛去?”
樸風瀾拿起手機,搖了搖,散漫道:“兔子找。”
*
林景純發(fā)完信息就躺在床上了,她剛才一時情緒上頭,居然找了樸風瀾,冷靜過來后,有點后悔,可惜短信沒有撤回鍵。
心里的害怕還是在作祟,以及對這個家的失望。
林景純閉上眼,想睡覺,卻怎么也睡不著。
手機屏在這時亮了一下,在夜里照得十分清晰。
林景純感應到,翻身拿起了手機。
“下樓。”
只有簡短的兩個字。
林景純心一震,立馬起身。
還沒反應過來,一通電話隨之打了進來。
她愣了幾秒后接起。
“下樓。”
還是這兩個字,可樸風瀾說出口的時候,隱秘浮動的聲線輕而易舉撥動她耳膜。
“你在哪里?”林景純還是呆呆地問。
樸風瀾被逗笑,“還能在哪里,當然是你家樓下啊。”
林景純看了眼手機,已經(jīng)凌晨一點半了。
現(xiàn)在,下樓嗎?
“害怕我把你拐跑了?”電話那頭他的聲音持續(xù)不斷,“這么遲疑做什么?”
“不是。”林景純覺得自己好像是冷靜的那一方,心卻撲通在跳,“現(xiàn)在太晚了吧。”
“好飯不怕晚。”
“……”
“再不下來飯就真的晚了。”
林景純后知后覺跑到窗臺邊。
低垂的夜幕之下,四周闃寂無聲,唯有明月的清輝在蔥郁的枝椏間流浪。
樹下站著一個穿黑t的少年,面目倨傲,手里提著一個袋子,月光投下掉落明暗交接的光影。
“說話,林景純。”電話里傳來滋滋聲。
“我馬上下來了。”
話落,樓下的人在一瞬抬眸。
林景純剛好撞上那深不見底的眸子,仿佛一眼萬年,其中有什么東西在碰撞、交織,讓她差點拿不穩(wěn)電話。
她強壯鎮(zhèn)定,“你等我。”
對方游刃有余,“我等你。”
林景純轉(zhuǎn)身,到一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林偉早已熟睡,她悄悄打開了門跑了出去。
樸風瀾單手插兜地站在那等她,旁邊還停著一輛機車。
見林景純來了,樸風瀾什么多余的話都沒說,只遞給她一個頭盔,“上車。”
林景純問道:“去哪兒?”
“信我嗎?”樸風瀾回頭看她,眼里的堅定明亮依稀可見。
“……”
看出了她的態(tài)度,樸風瀾又道:“信我就上車。”
林景純走到他身邊,坐上了他的后座。
他又叮囑,“抱緊點。”
林景純遲疑一秒,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體很炙熱,有少年獨特的氣息,莫名把林景純內(nèi)心那抹空缺填補,意識都在告訴她自己已經(jīng)到了一個可以安心的地方。
樸風瀾感受到她的緊貼,唇角下意識勾了勾,擰動把手,下一秒機車在夜深人靜的馬路上馳騁。
兩邊的風景一閃而過,一切都是自由的旋律。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林景純下了車,面前的景象讓她整個人一愣。
濕冷的海風自她耳邊呼嘯而過,帶著咸澀的味道。眼前的海一眼望不到邊際,只有四周連綿不絕的重重山影。
大海中的繁星被潮漲潮落攪動著起伏,水面波光粼粼,讓人為之震撼。
這是林景純第一次看見海,一時之間被漂亮得說不出話來。
“走近點瞧瞧。”
身后傳來樸風瀾的聲音。
他們此時站在馬路上,離海灘還有一段距離。
林景純會心一笑,“你居然帶我來了這里……”
“拿著。”樸風瀾沒說其他,給林景純遞了個袋子。
“這是什么?”
“這么好奇自己打開不就知道了。”
林景純接過,里面的東西還是溫熱的,她還沒打開就聞到了一股香氣。
她慢慢拆開,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份鰻魚飯,肉很多,被澆上了很香的醬汁。
她忽然想起下午和岑真談論的鰻魚飯和海,沒想到樸風瀾都有留意到。
“前面有座位,坐著吃。”
樸風瀾自始至終都沒做任何解釋,一直在引導林景純。
“好。”林景純點點頭,心里流過一陣暖流。
兩個人在海邊的一張空桌子上面對面坐著。
樸風瀾好整以暇地撐著頭看她。
林景純有點不自在,他只買了一份,自己一個人吃好像不太好意思,于是提議道:“一起吃?”
“怎么吃,你喂我?”
“啊?”林景純沒想到他這么說,他看起來很認真,林景純遲疑一秒,還真夾了一塊鰻魚肉遞給他,“給。”
樸風瀾瞧見她的動作,被她再次逗笑,“來真的啊?”
“不然呢,這里只有一份。”
樸風瀾說:“我專門買給你的,你吃就行。”
“好吧。”
林景純自己默默吃了,對面的目光卻讓她怎么也忽視不了。
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樸風瀾……你老看我做什么?”
“是嗎?”樸風瀾忽然手伸過來,手里拿了張紙,及其自然地擦了擦林景純的嘴角,“我看兔子吃飯,關(guān)你林景純什么事。”
他的眼神坦然又直白,無躲無藏。
反倒是林景純不自在了,她三兩口吃完飯,這個醬是甜口的,好像吃甜的會分泌多巴胺,現(xiàn)在她心里的不愉快都煙消云散了。
“吃完了?”
樸風瀾看她。
林景純點點頭。
樸風瀾開始收拾桌子。
林景純連忙道:“我來吧。”
樸風瀾拍掉她的手,“你難過就去看海,臟活我來干。”
“……”
林景純止住動作,看見樸風瀾仔細幫她收拾垃圾,感覺今晚的月亮更亮了一些,也許是錯覺,也許是心里的光在閃爍。
這種感覺,無以言表。
大海的浪潮迭起,持續(xù)不斷,林景純看著看著,慢慢靜了下來。
樸風瀾好像真的有一種魔力,安慰的話他不會說,可他這種方式卻莫名其妙地讓自己所有的不安化成了眼前綿延的海水,一直朝遠方流去、走遠。
林景純駐足良久,驀地她轉(zhuǎn)身,對著樸風瀾說:“樸風瀾,我給你跳一支舞吧。”
樸風瀾正好收拾完,他饒有興趣道:“你會跳舞?”
林景純對他笑笑,她笑起來很好看,和平常很不一樣。夜吹亂了她的頭發(fā),帶著大海的寧靜,“我還有很多秘密。”
說完她走到海邊,今晚她穿的月牙色連衣裙,與懸掛在墨空的月亮相得益彰,身材纖細,膚如羊脂玉,在夜里是獨一份絕色。
沒有音樂,沒有其他觀眾,林景純在潮汐起伏的海邊開始。海鷗為她伴舞,月光為她加冕。林景純踮起腳尖,不停旋轉(zhuǎn),翩翩起舞,宛如一只白天鵝。
她跳的是芭蕾,沒有穿特地的鞋,不算很完美,看起來還有一些生疏,但卻有一番與眾不同的味道。
烏云遮天蔽日,狂風卷起她的裙擺,浪潮拍打在礁石上高高濺起,將她的裙擺染成了深海的墨色。
樸風瀾在她身旁看著,一言不發(fā),是她最忠實的觀眾。
不知道過了多久,舞曲到了最后的時候,林景純一轉(zhuǎn),身體卻不受控制地直直倒了下去。她倒在沙灘上,裙子打濕,雙手也觸碰到潮水。細沙下的貝殼硌得她手生疼。
樸風瀾快步走了過來。
林景純視線是他也被海水沾濕的褲腳,接著是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
“跌倒了就站起來。”
沒有冗雜的詢問,也沒有假意的關(guān)心。他只是想要扶她起來,僅此而已。
林景純看著他的掌心,把自己的手也伸過去。
手里的沙摩梭在兩人手心,他穩(wěn)穩(wěn)接住了她。
“謝謝。”
“……”
樸風瀾什么都沒再說,林景純也不覺得自己跟狼狽掛鉤,只是有些黯然。
多久沒跳舞了?她不記得。只記得那件事之后,自己再也沒有勇氣繼續(xù)跳最愛的芭蕾。
“好看嗎?”
林景純站在樸風瀾身邊,仰頭問他。
樸風瀾說:“好看。”
“那你想知道我其他的秘密嗎?”
夜或許會蠱惑人心,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林景純的樸風瀾,林景純多了一些大膽。
樸風瀾仍舊是那一副心高氣傲的模樣,臉龐被月光修飾得棱角分明,“我尊重你所有選擇。”
林景純渴望光明,更渴望光明的人將自己從黑暗中帶走。眼前這個人,讓她第一次忍不住想去靠近,忍不住想去相信。
對人剖析自己是一件慎重的事情,林景純想告訴他,又緩了緩,露出一個笑,“下次有機會我再跟你說吧,樸風瀾,你會記得今晚嗎?”
樸風瀾看著她,一如懸月般恒久,“記得。”
他會記得,2011年的夏天末尾,凌晨兩點的霧江海岸,她只給他一個人表演。
第22章 22
“景純, 你怎么了,看起來今天狀態(tài)不好?”
一大早,岑真就發(fā)現(xiàn)林景純不對勁。
林景純昨晚凌晨幾點才回去, 今天早上七點又起床, 確實沒休息好。
“你別說她狀態(tài)不好, 你看這位。”后面的文緯發(fā)話。
幾人同時看向他旁邊的——樸風瀾。
這人遲到了不說,早自習直接趴在桌子上補覺。果然是老林的“嫡長徒”,這都不帶批評的。
岑真和文緯對視上, 文緯給她一個“你懂我意思吧”的表情,岑真挑挑眉, 暗示“我懂我懂”。
林景純看著他倆眉來眼去,嘆了口氣, “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喝醉的男的。”
岑真睜大眼睛, “啊?然后呢,你沒事吧?”
文緯翻了個白眼, “有事還能出現(xiàn)在你面前啊。”
林景純繼續(xù)說:“然后他就一直跟著我,問我很多事, 我沒理他,快到家的時候他突然對我大吼大叫,我被嚇到跑去一個便利商店躲著,最后我叫我爸爸來接的我, 但是一整晚都睡得不好。”
岑真皺眉,“居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你爸爸不是每天都來接你嗎?”
林景純搖頭, “他有事。”
“今晚呢?”
“應該會來吧。”
林景純其實知道不會來,但她不想讓他們擔心, 說出這件事只是為了讓情緒有個宣泄口。
“今晚我和我媽媽送你吧!這幾天你都不要一個人走了。”
林景純內(nèi)心感動,但岑真和她們家方向相反, 更何況岑真爸爸還在恢復期需要人照顧,她怎么可能麻煩她們。
“沒事的,今晚我爸爸會來的。”
說這句話林景純自己也不相信,可又能怎么樣呢,還是要面對的。
“反正你小心一點,有什么時候就趕緊報警。昨天那個人也應該報警抓他。”
“他喝醉了,后面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是耍酒瘋吧。”
“唉……這算什么事啊。”
正說著,老林又從教室外面進來了。文緯眼看著他腳踏進來,趕緊搖了搖身邊睡著的樸風瀾,“老林來了,快醒醒。”
樸風瀾這才悠悠轉(zhuǎn)醒,他第一眼看的是林景純,過了一秒,轉(zhuǎn)了方向。
老林已經(jīng)坐在講臺上,雙手合攏,長嘆口氣,“學校最近要申辦活動,要求每個年級都準備幾個節(jié)目。”
同學們聽到這個來了興趣。
“原本我們高三,學業(yè)緊張,是不需要參加的。可教導主任說必須有一兩個班準備節(jié)目,于是抽簽決定,結(jié)果就抽到我們班了。”老林看向眾人,“我們班有人參加嗎?”
底下鴉雀無聲,很顯然,他們只是對節(jié)目感興趣,而不是對準備節(jié)目感興趣。好學生是拎得清哪個更重要的。
見沒人回應,老林也表示無奈,可是學校這樣安排,他推脫無效,只能說:“既然沒有人,那我就隨便點了。之前我看林景純的信息表里面有擅長芭蕾,剛好樓下文科班跟我們一起組織,你們就準備舞蹈吧。”
林景純聽到這個名字,內(nèi)心一震。
接著老林又點了幾個人的名字,說就這么決定了。
“景純,你真的要去跳舞嗎?”老林走后很快上課鈴響了,岑真趁老師沒來,悄悄地問她。
林景純也隱隱皺眉,“我已經(jīng)很久沒跳了,跳不好的,等我下課就去找老林說。”
“好,而且排練的話也太耽誤學習了,不知道這破學校搞什么鬼。”
林景純點點頭,心里有點亂。
下節(jié)課是數(shù)學老師的課,他一來又要考試,同學們哀聲載道,說數(shù)學老師是殺人不眨眼的小老頭。
林景純同樣很煎熬,這樣就意味著要考兩節(jié)課,下課還不能出去。
但是沒辦法,她只好硬著頭發(fā)做了。
后面終于下課了,林景純交完卷子就馬不停蹄去三樓辦公室找老林,好在這是大課間,時間充裕。
在轉(zhuǎn)角的時候她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慌忙之間她說抱歉抱歉,正準備走便被人叫住,“林、林景純。”
林景純詫異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撞的人竟然是徐正陽。
他臉微紅,故作鎮(zhèn)定地扶了一下眼鏡,“你這么著急要去哪里啊。”
說起來林景純已經(jīng)好久沒看見他了,今日一見發(fā)現(xiàn)他的膽子又恢復到初見,“是這樣的,我們班主任今天安排我演出,我想跟他說我不合適。”
她想到什么,又說:“對了,他說和你們班一起合作演出芭蕾舞劇,你知道這件事嗎?”
徐正陽點頭,“知道,演《胡桃夾子》。”
“胡桃夾子……”
“我也參加了。”
林景純有些錯愕,“你也學芭蕾?”
“學過一點,不太熟,我也是充數(shù)的。”
“最近復習階段太緊張,我感覺排練太費時間了,要不你也……”林景純想說他也去跟老師說,半途又失聲,萬一人家想去呢。
“其實休息的時候也可以復習,高三的節(jié)目不會這么嚴格,也許你可以試試。”
“我嗎?”
林景純遲疑了。
就在這個停頓的間隙,憑空出現(xiàn)一道聲音,“離上課時間還有八分鐘,你要一直在這待著等響鈴?”
林景純回過神來,看見樸風瀾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自己身后。
樸風瀾挑眉看著她,示意她該去老林辦公室了。
“我先去問問老師,之后再跟你說吧。”林景純對徐正陽說道。
徐正陽:“好。”
林景純往老林辦公室去,樸風瀾緊跟其后。
可林景純到里面時,看見辦公室空無一人,這時有個同學走過說:“老師都去行政樓開會了。”
林景純呆呆地站在門口。
要不晚點再來?
她還在思考,一旁的樸風瀾出聲,“你不是喜歡跳舞嗎?為什么想拒絕。”
林景純依靠在那,沒有看他,“可是我跳的不好。”
“昨晚不是很好?”
“我最后都摔倒了。”
“林景純。”他叫她的名字,“把頭抬起來。”
林景純慢半拍照做,對上他漆黑的眼睛。
“你跳得很好,我也不覺得摔倒就代表失敗。”樸風瀾道:“唯一的問題就是你不自信,這才是問題所在。”
林景純又低著頭,雙手捏緊衣服。
可是發(fā)生了那樣的事,她就再也不能重回舞臺了。
“相信我嗎?”樸風瀾又問她,話音仿佛有魔力般,不自覺吸引林景純。
她點頭,“信。”
“那就去。”
“……”
“排練的時候我都陪著你。有什么事我頂著。”
林景純再次捏緊衣角,復又松開。
也許她真的可以試試呢。
她最愛的芭蕾,她不想就這么放棄。
“好。”林景純重新看向樸風瀾,“我參加。”
*
“唉,好寂寞,好空虛,好想談戀愛!”
教室里,岑真仰天大叫。
文緯無語看她,“這還沒到春天了,你怎么就發(fā)情了。”
“你懂個毛!戀愛多美好啊,等我有錢我要包養(yǎng)帥哥!”
“又在這做白日夢了。”
“等我有錢了我還要把全世界都種滿香菜。”
文緯拆她臺,“那等我有錢我要把吃香菜的人抓去拔香菜。”
岑真指著他,“你!”
“你倆在這兒說有屁用。”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打斷了他倆。
兩人回頭望去,看見是林景純和樸風瀾,于是異口同聲道:”你倆……”
樸風瀾沒心沒肺回答,“就是你們想的那樣。”
文緯和岑真眉來眼去,“懂得都懂。”
林景純嘆氣,“什么啊,他開玩笑的。”
倆人一副我不信的樣子。
林景純也沒有再解釋,回到座位上寫題。
晚上的時候老林又來了,交代了一下活動事宜,讓林景純每天下午下課吃了飯去舞蹈室排練,練完回來上晚自習。
林景純說知道了,但心里還是有點忐忑,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還能不能發(fā)揮好。
最后到了放學,林景純想著反正也是自己一個人走,還是走晚一點吧,她不想讓岑真她們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人回家。
很奇怪,既有自尊心,又怕她們擔心。
所以她就一直磨時間,收拾都變得很慢。
岑真走的時候問她,“景純,教室都快沒人了,你怎么還不走?”
林景純笑著說:“我等等再走,我還想去上個廁所。”
“我跟你一起出校門吧。”
“不用了,你走吧,我等會就走了。”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好。”
等岑真走了,林景純才慢慢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她轉(zhuǎn)身,余光中瞥見一個身影,讓她有些吃驚,“樸風瀾,你也還沒走?”
“在教室坐一會兒,等下直接去練車。”
“噢。”林景純?nèi)粲兴迹澈脮鼘λf道:“那我先走了,拜拜。”
“路上小心。“
*
林景純走出校門的時候,手機傳來一條消息——
【景純,我今天腳崴到了,不能來接你了。你今晚不要再走那條路了,或者打車回來,我在那個便利商店等你。】
林景純看完,關(guān)掉手機,她已經(jīng)猜到是這樣,心里還是免不了失落。
她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抬腳前進。
今晚她刻意繞了遠路,可是在看見那條十字路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害怕,于是加快腳步。
路上都沒什么人,她快步走著,總感覺背后有人在跟著自己,但她不敢回頭看。逃避是遮掩害怕最好的辦法。
最后終于到了便利商店,她看見林偉站在那里,如釋重負地擦了擦臉上的冷汗,明明二十多分鐘的距離,卻讓她感覺已經(jīng)過了一個世紀。
林偉看見了她,對她討好道:“今晚走的遠路嗎?沒事吧?”
林景純看著他,嗯了聲,心情很復雜。他是自己的爸爸,對于他自己根本生不起來什么氣,只有一種棉花塞住胸口的悶窒感。
林偉看出她心情不是很好,忽然看見遠方一個人,指著說:“誒,那有個學生穿的你們學校的校服,是不是你同學啊?”
林景純心里一驚,回頭看,卻沒看見人。
“哪里啊?”她問。
林偉也疑惑,“奇了怪了,剛剛還在那兒呢。”
林景純當他是沒看清,她這些天走這么多條路都沒有看見過六中的學生,今晚怎么又可能出現(xiàn)呢。
“回家吧,我還有點作業(yè)沒做完。”
“行,走吧。”
*
逐牧賽車俱樂部。
相猛幾個人都開了好幾圈,見某個人遲遲不來,又開始互相打趣,“這都要比賽了,樸大少爺真是不著急啊。”
“人家急什么,冠軍不是穩(wěn)拿么。”
“話說最近新晉的一個賽車手,是F3里面的黑馬。”
“我也聽過這個名號。”
“是的,不容小覷,所以樸風瀾這次不知道會不會懸……”
正說著,一輛賽車快速飛馳而來,在眾人面前滑了個完美的漂移,然后穩(wěn)穩(wěn)停下。
車上的人摘下頭盔,一手搭在方向盤上,朝他們道:“馬上就比賽了,還在這兒聊天呢?”
眾人:“……”
相猛率先反應過來,“你什么時候來的?!!”
樸風瀾:“早來了。”
“我一直在這里怎么不知道?”
“你這豬腦知道什么。”
“樸風瀾你等著。”
相猛笑了下,渾身都是那股子野性,他也拿好自己的頭盔,往停車區(qū)走去,“今天就痛痛快快來比一場。”
“好啊。”樸風瀾回應他。
幾圈下來后,兩人去買冰水,相猛用手肘戳他,“說實話,你到底幾點來的?”
樸風瀾:“十一點吧。”
“靠。”相猛罵一聲,“你干嘛去了?”
樸風瀾沒說話。
相猛換了個話題,“這次的比賽,有把握沒?”
“F3晉升了個新手,我知道。”
“所以他可能會是你最大的對手。”
樸風瀾也沒反駁,擰開冰水,仰頭就喝了一大口,額頭上的汗珠隨著喉結(jié)滾動,“有對手更好不是嗎?”
“?”
“這樣才能更好地證明自己。”
*
一周過去,趙湘回來了,林景純也終于得到了生活費,再也不用每天都在教室佯裝看書。
這幾天樸風瀾請了假,聽說是要賽車比賽了,需要集中訓練。
林景純感慨他真的好忙,這天下午放學,大家準備去吃飯,林景純也準備去食堂,剛出門就被人叫住,“嘿,林景純。”
看見來人,林景純知道又是樸風瀾讓他在隔壁班的朋友來給自己送吃的。這些天他雖然不在,但生活里處處有他的影子。
“謝謝你,如果你能見到樸風瀾,也幫我跟他說聲謝謝。”
朋友笑,“這多大點事,不過我見不了他,他在外地呢,你可以發(fā)短信給他啊。”
林景純說:“我發(fā)過,但他沒有回復,可能是沒有看見吧。”
朋友敲了下腦門,“對了,我忘記了,他們集訓是禁止用通訊設備的。”
“原來是這樣。”
“行了,飯我送到了,你快吃吧,待會涼了,我就先走了。”
“好。”
林景純感受到手里溫熱的飯,眼前回憶起那天晚上樸風瀾帶自己去海邊的場景,她想,等他回來,她一定要準備個禮物送給他。
吃了飯,晚自習沒課,林景純被通知去舞蹈室開始進行排練。
她收拾好東西就匆匆忙忙趕過去,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舞蹈室烏烏泱泱,老師已經(jīng)開始點名了。
“林景純,林景純還沒到?”
林景純聽見在叫自己的名字,趕緊擠進去,費勁吐出一個字,“到。”
身邊的人把目光聚集到這邊。
老師皺了皺眉,“下次來早一點。”
林景純說:“好。”
接著老師講了一些要主要的事項,最后道:“來這里的都是有芭蕾基礎的,也有人是佼佼者,多的我就不說了,從今天開始練習吧,那里都有鞋子,你們按照自己的尺碼找。”
林景純找了一雙37的芭蕾舞鞋,又聽見老師說:“大家都知道《胡桃夾子》是男女搭配,你們先自由組隊,待會我們先過一遍,篩選一下。”
同學們都陸陸續(xù)續(xù)組隊,林景純不知道要跟誰一組,正在原地發(fā)呆,忽然眼前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徐正陽也正好看見她,上前一步,“你在找搭檔嗎?”
林景純點點頭,“對,但好像沒人跟我一組。”
徐正陽借機邀請,“也沒人跟我一組,我可以邀請你嗎?”
“當然可以了。”
兩人組隊后,老師說每組都練一下基本功。
到林景純和徐正陽的時候,林景純擺好姿勢,踮起腳尖,轉(zhuǎn)了一個圈后她準備在賺一個圈,突然腳心傳來刺痛,她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徐正陽也立即停下,蹲下身準備去扶扶林景純,可林景純一動腿,就疼得說不出話。
目光聚集得越來越多,林景純也不想耽誤大家時間,強忍著痛慢慢站了起來。
徐正陽擔心問:“沒事吧?我扶你過去坐一會吧。”
林景純搖搖頭,“沒事,剛才可能沒準備好,我們再來一次吧。”
老師也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情況,她說:“要是有不足就及時退出比賽吧,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的。”
林景純抿了抿唇。
最后練習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林景純都忍著痛發(fā)揮,在外人面前一直保持著完美,老師雖然時有皺眉,但還是沒說什么。
*
北京。
逐牧賽車俱樂部都來到了這參加積分賽。
他們俱樂部里f3,f4的賽車手都有,而他們都有一個作為賽車手的共同目標——
成為f1賽車手。
這個目標遙不可及,畢竟現(xiàn)存的f1賽車手只有20來個。
“誰還沒有個夢想呢啊?”
相猛瞇著眼,看著來來往往的賽車手。這是亞洲積分賽在中國區(qū)舉辦的賽事,來的人全是跟他們一樣或者更厲害的人。
“聽說那個黑馬又得了他們組的冠軍,你說到時候是不是會跟我們對壘?”
聽見這話的人沒有說話,他眼睛只看著f1海報上出名的賽車手,他們無不獲得了至高無上的榮譽,意氣風發(fā)。
“我跟你說話呢。樸風瀾。”相猛拍了下樸風瀾肩膀。
“不知道。”
樸風瀾扔下這句話進了參賽區(qū)。
“誒——”
參賽區(qū)熱熱鬧鬧,很多車隊或者俱樂部,紛紛討論著之后幾天的比賽該如何分配。
逐牧賽車俱樂部的領隊也跟他們說了比賽規(guī)則,“接下來是長達三周的比賽,分別有場地、拉力、漂移賽。比賽之后會得出十個冠軍,再按照十進四的規(guī)則評選出最后的冠軍。”
俱樂部的人表示明白。
領隊又說:“這次來了很多優(yōu)秀的賽車手,你們也知道他們都是卡丁車屠榜上來的,所以別掉以輕心,但是也安全第一。”
大家點頭,“知道了。”
領隊看向樸風瀾,這個他一直引以為傲的賽車手,“樸風瀾,怎么樣,有信心嗎?”
樸風瀾眼睛很亮,里面有期待和躍躍欲試的成分。每次到了熱愛的領域,他都有絕對信心,“我會全力以赴,無論結(jié)果。”
領隊贊賞地笑,“好,我相信你,也相信大家,接下來就好好準備吧。”
*
這些天,林偉都開了車來接林景純。
林景純有些慶幸趙湘回來了,可以震懾住林偉,讓他不敢偷懶。
樸風瀾不在的日子總感覺缺了點什么,有時候林景純快忘了有這么個人,但每次晚上準時的晚餐,老師舉的優(yōu)秀例子,女同學悸動的討論又會讓她想起。
他存在的痕跡太深,已經(jīng)抹不掉。
又是一天下午放學,林景純照例和徐正陽一起去舞蹈室練舞。這些天她練的時候腳雖然還是隱隱作痛,但還是能克服。
老師見人來齊了,道:“今天我接到通知,學校的活動提前了,所以我們的進度也要加快,這次的表演對學校來說意義重大,好的話會去參加市區(qū)省級乃至國家級的演出,所以每個人都打好精神。從今天開始我們晚自習也要排練直到表演。”
大家一陣唏噓,“啊,可是我們要復習啊……”
老師視若無睹,“有意見的現(xiàn)在退出也不會遲。”
徐正陽問林景純:“你要退出嗎?她說要占用晚自習時間。”
林景純說:“我想再堅持一下。”
“好,那我跟你一起。”
已經(jīng)有人吐槽著走出了舞蹈室,林景純看著那些背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要留下來,可能太喜歡芭蕾了吧,盡管有很多不可能,但還是想試一試。
“不愿意繼續(xù)學的人已經(jīng)走了,剩下的人就是我們最后的參演人員了。好了,廢話不多說,大家開始練吧。”
林景純走到自己的位置,今天不知道怎么,好像腳的痛感很嚴重了一點。
但她沒說什么,準備開始,可就在踮起腳尖的那一刻再次狠狠跌在了地上。
“林景純?!”
見到這個狀況,徐正陽難得失控,他連忙上前,可這次的林景純被碰一下都是鉆心的疼,她制止徐正陽的手,“等一等。”
“怎么了?”
“好疼……”
這次她是真的站不起來了。
音樂停下,大家也停下來過來看這邊的狀況,人越圍越多,目光有關(guān)心、好奇、看戲、幸災樂禍,交織成一片。
被這么多的目光注視,林景純不自覺害怕,心沉到了谷底。
第23章 23
林景純害怕這樣的注視, 自初中起,她就害怕。
這時候她很想離開,閉了閉雙眼。
徐正陽看見她的反應, 皺了下眉頭, 第一次大聲說道:“你們是來看熱鬧的嗎?麻煩讓讓, 我?guī)メt(yī)務室。”
話落,老師走了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
“老師, 林景純腳崴了,我準備帶她去看看。”徐正陽說。
老師進來, 站在林景純面前,看了一會, 毫不客氣地說:“這個不是腳崴, 是長期沒跳舞造成的,林景純的情況其實我清楚, 還是不得不講一句,自己幾斤幾兩重自己要明白, 不要試圖做自己能力范圍之外的事,只會耽誤自己和他人。”
這個意思不就是林景純不適合這次演出嗎?
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是啊,其實林景純好多地方都跳錯了, 都不好意思提醒她。”
“要是演出的時候再發(fā)生這樣的事,豈不是我們所有人的努力都要跟著她功虧一簣?”
林景純平靜道:“我會盡力的, 不會跟別人添麻煩。”
說完她又小聲對徐正陽說:“麻煩你扶我去醫(yī)務室了。”
徐正陽立馬回道:“好,你這腳不好走路, 不介意我背你吧。”說完沒等林景純說話,他背起了她。
林景純想拒絕, 但是腳上傳來的刺痛容不得她要面子。
徐正陽走的時候?qū)蠋熣f:“今天我們請個假,等林景純好了我們再一起來,放心大家,我們不會耽誤你們進度的。”
*
比賽進行了大半個月,最終迎來了最后一場比賽。
各個選手穿戴好自己的防護服、手套、頭盔陸陸續(xù)續(xù)上車。
這場是一場拉力賽,地圖是一個蜿蜒綿亙的山脈,選手們需要在12個小時內(nèi)到達終點。
樸風瀾坐在位置上,渾身散發(fā)出一種銳利和果斷。
緊接著領航員也坐了進來。
一切準備就緒之后,車子發(fā)動,飛馳而出。
測速表不斷上升,這些賽事都叫做spec series,全是統(tǒng)一的賽車,與平時訓練開的賽車不一樣,樸風瀾也能完全掌控。
他像是天生的掌舵者,對賽車有絕對的天賦。
這些山路很難開,稍有不慎就會發(fā)生意外,領航員拿著路書不斷播報著,“坡后二十米右五急。”
“緊接左四,五十米。”
“坡頂走中,二十米。”
樸風瀾全神貫注開著,收斂了平時的倦怠,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另一邊。
在另一條路時,中途一輛車忽然被拉了紅旗。
所有人都緊急停車。
“那是哪個車隊?蓄意撞車,違規(guī)!”
“這個是逐牧賽車俱樂部的隊員。”
裁判員紛紛過來看情況,只見車里一個人站了出來,他穿著逐牧賽車俱樂部的隊服,立馬辯駁,“我沒有犯規(guī)!”
“監(jiān)控和我們都能證明,你撞了前面那輛車。”
“我沒有,你們這是誣陷。”
裁判員當即拿出了第一證明,畫面中成員確實在彎道處加速然后撞了那輛車。
“怎么會……”
成員特別懊惱,算是擦到也不為過,怎么會被說成故意。
他還要準備說點什么,卻被裁判打斷,下了死亡的審判,“我們將取消你在本站比賽參賽資格。”
樸風瀾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隊員們垂頭喪氣的一幕。
他拿了冠軍,渾身是汗,臉上略顯蒼白,補了點水,問道:“你們怎么這幅表情?”
相猛跟他說了具體情況。
樸風瀾聽完后皺眉,問那個被處罰的隊員,“那你有沒有證據(jù)證明自己被誣陷?”
隊員想了想,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能我真的在無意識中違規(guī)了。”
樸風瀾跟相猛說:“我們先去理事會那看看。”
到了之后,樸風瀾要求看監(jiān)控,但上面的視頻確實證明成員存在犯規(guī)。
不是誣陷。
樸風瀾難得覺得事情第一次沒有轉(zhuǎn)機,沉默了一會兒。
相猛問:“這孩子怎么辦?”
“只有送回去了。”
“唉,他才第一次參加這么大型的比賽,這也太可惜了……”
“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
相猛笑,“你倒是看得通透。”接著又說:“可惜有個壞消息。”
樸風瀾抬眼,“什么?”
“這次進決賽的只有你一個人,理事會那邊要求除了你留在這里,其余人都要全部遣返,所以之后的比賽只能靠你自己了,我們也不能給你加油打氣。”
這就意味著之后的一切都要靠樸風瀾自己一個人,并且處于孤立無援的狀態(tài)。
相猛拍了拍樸風瀾的肩膀,嘆了口氣。
樸風瀾只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相猛猛地看向他,“你怎么這么淡定?”
“說過了,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
*
林景純?nèi)メt(yī)務室看了腳,醫(yī)生說是積久成疾,已經(jīng)是老毛病了,他開了一點消腫藥,說如果情況嚴重有必要還得去醫(yī)院拍個片,但是不能再繼續(xù)劇烈運動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林景純是被徐正陽攙扶著到校門的。
路上徐正陽問她,“你真的還要參加比賽嗎?”
林景純看了看腳,“再試試吧。”
“可是……”
“要是真的到?jīng)]辦法的那一步,我會放棄的。”
“好吧。”
林偉在外面等,看見了這一幕,把手里的煙踩滅然后走過來,“景純,你摔傷了?”
林景純準備搖搖頭,徐正陽先行一步說:“叔叔,她是練舞不小心受傷了。”
“練舞?”林偉疑惑地看著林景純。
林景純準備敷衍過去,”沒什么事,就是不小心崴到了,我們快回去吧。”
又轉(zhuǎn)身對著徐正陽道;“今天謝謝你。”
徐正陽看著她,溫和笑了笑,“不用這么客氣,回家好好養(yǎng)傷吧。”
林景純跟著林偉回了家。
趙湘看見倆人到家的時候林景純的腳一瘸一拐的,問道:“你這腳怎么回事?”
林偉說:“她練芭蕾了。”
話一出,林景純知道瞞不住了。
果然,趙湘的臉立馬變得難看起來,“景純,你怎么還在想著那些事?”
林景純解釋,“我就是想試試。”
“這是你該嘗試的嗎?你馬上就要高考了,什么事情更重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你都多少年沒學了,怎么可能還會跳,你看吧,現(xiàn)在又弄一身傷回來。”
林景純心情不怎么好,她不想跟趙湘繼續(xù)爭論,只想好好休息,“我先上樓了。”說完就準備走。
“你站住。”趙湘叫住她,“怎么我出差這么多天,你就變了一個人似的,是不是你爸把你慣壞了。”
林偉一見牽扯到自己,在旁邊解釋,“我可不知道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聽她同學說的,她一天到晚干什么想什么都不會告訴我們的。”
趙湘又說:“我不管你為什么開始練芭蕾,我先給你打預防針,不準再練了,初中那樣的事難道你還想再經(jīng)歷一次嗎?”
聽到這,林景純再也忍不住,她轉(zhuǎn)身,“是因為你在我的信息表上填了擅長芭蕾,我才會被選去跳舞。”
趙湘錯愕了一瞬,“你什么意思,我那不是想你給老師留個好印象嗎,你還上怪我了,那你為什么不拒絕。”
“拒絕不了。”
林景純?nèi)讨瓷狭藰翘荨?br />
趙湘回頭瞪著林偉,“你看你養(yǎng)的好女兒!越來越不像話了!”
林偉軟了聲,“孩子大了,你就隨她去吧,你最近不是忙工作嗎,景純的思想工作我來做。”
趙湘冷哼一聲,“你更指望不上!”
*
林景純到了房間,關(guān)上門,在黑暗中長長嘆了口氣。
外面開始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滋潤無聲。
林景純只有在這時候才能靜下心,小小的閣樓是屬于她的世界。
她準備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兒,忽然口袋里的手機在震動。
她拿起來,發(fā)現(xiàn)來電人是樸風瀾。
“喂?”她的聲音帶一點詫異,“樸風瀾?”
那邊也很安靜,安靜得聽聽見微弱的呼吸。
過了一會沒反應,林景純以為是信號出了問題,正準備拿起來看一眼,那邊出聲了,“怎么聽起來你很驚訝是我?”
他的聲音沒變,仍然恣意。林景純愣了下,“你不是在集訓沒信號嗎?”
“我有辦法。”
“什么辦法?”
樸風瀾低低地笑,打斷她,“不說這個了。”
“你……打電話是有什么事嗎?”林景純聽見那蠱惑人心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便隨著窗外的雨聲,有些曖昧。
他反問:“沒事就不能打了嗎?”
“不是……”
“確實是沒事。”樸風瀾說:“就是有點兒想你。”
窗外的雨滴好像砸在了林景純心里。
她又聽見他說:“不是耍流氓那種,是真的。現(xiàn)在北京在下雨,我看見雨就想到了你,想到你在海邊的時候,那里有你的痕跡。”
樸風瀾從來都不會掩飾自己的一切。
林景純感覺握著手機的手潮潮的,像雨一樣黏膩。
她慢慢走到窗邊,看著外面不斷落下的雨,“霧江也在下雨。”
她說完把手機貼在玻璃窗上,“你聽。”
雨好像在響應她一般,變得更大了一些,制造的動靜也傳入了千里之外的北京。
過了一會,林景純把手機又放在自己耳邊,冰冰涼涼的,“你聽見了嗎?”
樸風瀾嗯了聲,“聽見了。”
接著又說:“其實我更想聽你的聲音。”
林景純感覺自己的耳朵變得更滾燙了一些。
心里也在灼熱,如火燎原。
她仿佛能想象到樸風瀾說這句話的樣子,目光堅定,帶著笑,坦坦蕩蕩地站在她面前。
“樸風瀾。”
她輕輕喊他的名字,“我也想你。”
她給他回應,“我也想聽見你的聲音。”
第24章 24
她像什么?
像一場鈴蘭雨-
北京的雨比霧江的小一些。
簌簌的雨點順著屋檐滑落, 滴在青石縫里面,纏綿不休。
樸風瀾看著窗外,仿佛倒映著她的影子。
“這些天我不在你都怎么樣?”樸風瀾抬手, 指腹把一顆停留在窗戶上的雨點抹開, “有沒有人欺負你?”
“沒有。”林景純說完這句話之后, 腿忽地傳來一陣疼,她忍住問道:“你呢?”
“我也挺好。”樸風瀾說:“過幾天比賽完就回來了。”
“那我等你回來。”
說完這句話,林景純自己都愣住了。
“好啊。”樸風瀾笑得清晰, 雨聲也模糊不了他的肆意,“那你就乖乖的、完完整整的等我回來。”
*
第二天林景純的腳還是很疼, 徐正陽上來找她的時候就看見林景純皺眉的表情。
“你的情況已經(jīng)很嚴重了,不然退出吧。”徐正陽說著, 眼鏡下的雙眸是擔心的神情。
林景純內(nèi)心很煎熬, 她不想放棄,但是又沒有辦法, 她什么情況自己再清楚不過,再跳, 腳可能就廢了。
“要不今天再請一次假吧,我明天去練。”
她還是想為自己爭取一次機會。
徐正陽猶豫一下,便同意了,“那我待會跟老師再說一次吧。”
“連累你了, 徐正陽。”
“沒事,如果你不參加我也不會參加的。”話出口, 徐正陽臉紅了一點,又立即解釋, “我的意思是排練確實很占時間,如果你不練了我也會申請退出, 然后好好復習。”
林景純微微笑道:“好。”
*
大興機場。
樸風瀾把相猛一行人送到檢票口,昨天下了雨,天氣轉(zhuǎn)涼,他穿了個黑色外套,單手還抄在口袋里,姿態(tài)輕松的樣子,對著相猛道:“到了發(fā)信息。”
相猛看著樸風瀾,心里嘆了口氣,好歹十幾年兄弟,他能看不出來樸風瀾壓力其實大著呢么。但有什么辦法,逐牧賽車俱樂部隊員犯規(guī)了,除了冠軍全隊都要求返還,沒人能改變這一切。
相猛看了樸風瀾一眼,“你保重。”
樸風瀾一下就笑了,“干什么搞這么沉重,我又不是要死了。”
“瞎說什么!”相猛無語,“比賽最忌諱說這種話,你不知道?”
賽車這項競技比賽有多危險,一不小心或殘或死,誰都不敢保證意外和明天哪個更先到來,賽車手們深諳這一點,所以都刻意回避。
樸風瀾拍了下相猛,“行了,正經(jīng)點兒,拜托你幫我辦個事。”
“什么事還要樸大少爺親自拜托?”
樸風瀾忽然正色道:“幫我找個最好的骨科醫(yī)生。”
*
林景純按時來了舞蹈室。
大家已經(jīng)在練了,穿著白色芭蕾服,翩翩起舞的,宛如一只只白天鵝,優(yōu)雅氣質(zhì)。
老師見林景純來了,臉色變得很不好,“終于舍得來了啊?”
林景純說:“我應該可以練了。”
“是嗎?我們這兩天的進程已經(jīng)加快了很多,你確定你能跟得上嗎?”
林景純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老師對自己總是這么大的敵意,她點頭,“可以。”
“那你換上鞋子吧,哪里不足自己下去練習,我們可不會等你。”
“嗯……”
林景純慢慢走到柜子房換鞋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鞋子不見了,那里放在一雙38碼的。
她想轉(zhuǎn)頭去詢問老師,但老師一直在跟她們不停練習,根本沒工夫看這邊,林景純默默收回視線,選擇妥協(xié)。
她穿上不合適的鞋子,走到自己的位置開始練舞。
舞曲進行到了第三部分,其實林景純之前都是學過的,她從小就練芭蕾,拿過不少獎項,盡管很久沒有再學,但基礎是刻在骨子里的。
又到了轉(zhuǎn)圈的時候,她踮起腳,轉(zhuǎn)動的時候不知道誰突然推了她一下,讓她整個人狠狠地倒在地上。
“嘭!”
那雙不合腳的鞋子也被甩了出去。
大家停下來看著這一幕,有人忍不住發(fā)出爆笑。
“哈哈哈哈,我沒看錯吧,鞋子都能跳飛啊。”
“太搞笑了,以為自己是灰姑娘啊。”
“真的是,打腫臉充胖子,每次都耽誤進度,能不能自己自覺點退出啊,對大家都好。”
“有些人啊,就是不自量力。”
嘲笑的聲音說了幾句,很快又被其他人擔心的聲音掩蓋,“快把她扶起來,什么情況啊?”
“要不要打120?”
“趕緊打吧,要是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林景純躺在地板上,頭發(fā)蓋住了她的臉,卻沒能堵住耳朵。嘈雜聲不斷,快要把她淹沒。
又想起了初中的時候,所有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嘲諷她,說她這輩子都不能跳舞了。
的確,她這輩子都不能跳舞了。
她的人生仿佛一直是黑暗,連唯一一次想嘗試的事情都沒成功。
“很好看嗎?能不能別擋路。”
忽然一道干凈的聲音穿透人群乍然出現(xiàn),隔絕了一切。
眾人回頭看向門口。
樸風瀾站在那,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眉毛鋒利,只單單蹙起就會給人認真又正直的感覺。
“是高三二班那個樸風瀾……”
只見他手里拎著一雙白色的芭蕾舞鞋,快步走到林景純身邊。
不知怎的,大家都紛紛自覺給他讓路。
林景純一動不動,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但是她知道,是樸風瀾回來了。
他昨天才說過比賽完才會回來。
但是他現(xiàn)在卻完完整整的站在了這里。
站在她身邊。
“林景純。”
樸風瀾蹲下來,叫她的名字。
他叫過她很多次名字。
高傲的、輕佻的、開心的、慍怒的。
唯獨第一次,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像是失了分寸。
林景純再次忍不住委屈。
好像自己受到困難時,樸風瀾總會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她身邊。
他渾身散發(fā)著光亮,一并照亮了在黑暗中不能自渡的她。
樸風瀾看著她,身體為她擋住了眾人的視線,“我?guī)慊丶摇!?br />
林景純沒有說話,她已經(jīng)難受得說不出話,喉嚨快要窒息,吐不出一個字。
樸風瀾把林景純腳上剩的那只不合腳的舞鞋摘下,穿上了他帶來的芭蕾舞鞋,一根一根絲線纏繞。
奇怪的是,沒有人說一句話。他們就這樣看著兩人。
樸風瀾沉默地做完這一切,脫下黑色外套,蓋在林景純身上,隨后站起身,利落地把她抱出來舞蹈室。
林景純的臉埋在他胸膛,他的擁抱是如同黑夜里燃燒的火爐,讓不由自主的緊緊握住他的手臂。
頭發(fā)遮住了她半張臉,她耳邊感受到他心跳的律動,強勁帶有生命力。
林景純眼神空洞洞地望向前方,接著她閉住了眼睛,一滴淚從眼尾滑出。
*
“幸好來得及時,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醫(yī)生拿著片子給樸風瀾看,“病人之前這個位置就受過傷,還沒恢復好,這次的傷口一創(chuàng)再創(chuàng),已經(jīng)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之前就受過傷?”樸風瀾皺緊眉頭。
“是啊,之前骨折過,這里你還可以看見隱約的骨裂。”
“……”
樸風瀾的眉頭越皺越深。
醫(yī)生又說:“病人先靜養(yǎng)吧。”
“我知道了。”
說完,樸風瀾來到了病房看林景純。
她已經(jīng)換上了病號服,烏黑的頭發(fā)乖順地披著。膚色是病態(tài)的蒼白,連唇瓣也沒什么血色。她只是看著窗外,一言不發(fā)。
“我比賽得了冠軍。”
樸風瀾走了進去,給她講好玩的事,“北京挺大,之前沒怎么去過,我們?nèi)チ斯蕦m,博物館,地壇,挺好玩的,回頭帶你去看看。”
林景純回過頭,對他笑笑,“是嗎?我沒去過。”
看著她的笑容,樸風瀾的心感覺被刺了一下,還是佯裝輕松道:“是啊,回頭帶你喝豆汁,反正我是嘗不來那玩意兒。”
林景純點點頭,“好。”
她的臉又撇在一邊。
目光里是那雙他買的芭蕾舞鞋,此刻正安靜地放在柜子上。
很漂亮,她知道是一個國外的牌子。
樸風瀾又說:“過兩天我還得去北京一趟,還有最后一場比賽要贏,可惜這次帶不了你。”
林景純又慢慢轉(zhuǎn)過頭,“要是我去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你比賽,為你加油。”
她的神色認真又柔暖,只是那張臉讓人看了心疼。
樸風瀾愣了下,失笑,“那我可真期待。”
說完他從口袋里掏了個卡片遞給林景純,“這個送給你當紀念,雖然你沒去,也就當你給我加油了。”
林景純伸出手接住,只見上面是他們這次賽事的卡片,上面記錄了這次比賽的細節(jié)。
“好。”
林景純躺在床上,閉上了眼。
房間里開了低空調(diào),樸風瀾給她拉了拉被子,“想睡覺了?”
林景純搖搖頭,睜開眼,“你什么時候走?”
“這就趕我了?”
“不是。”
林景純嘆了口氣,“樸風瀾,你說我是不是很差勁?”
他知道她說的是哪件事。
樸風瀾看著她,很自然地為她別過耳邊的發(fā),也很自然地說:“在我這兒不會差。”
“可是……”
她還想說什么,卻被他打斷,“聽話,不開心的事別說。”
第25章 25
林景純睡了很沉的一覺。
再醒來, 已經(jīng)天黑了。
旁邊有人在說話,“哎呀,你這個傻逼, 不要這樣弄。”
“你小點聲, 待會把林景純吵醒了。”
“不管, 我還是好氣,傻逼傻逼傻逼。”
“傻逼傻逼傻逼。”
“……”
林景純慢慢睜開眼睛,空氣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啊, 景純你醒了。”
岑真率先發(fā)現(xiàn)林景純,噔噔噔跑過來。
文緯翻了個白眼, “還不是你吵醒的。”
林景純強撐著起來,“不是, 是我睡得太久了。”
說完她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 又默默地低下頭。
“你是在找樸風瀾吧?”岑真說:“他已經(jīng)去北京了,是他叫我們過來的。”
“這么早就回去了嗎……”林景純喃喃道, 聲音很小,但還是被岑真聽見, “是啊,聽說他的比賽很著急,明明是不允許出來的,但是他還是破格回來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影響。”
林景純沒說話,樸風瀾已經(jīng)為她做了太多。
岑真看著林景純的臉, 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已經(jīng)通知了叔叔和阿姨, 他們應該馬上就來了。”
林景純聽著,但是心里知道他們不會來了。
病房里岑真和文緯陪林景純聊天, 不過大都是他倆在說。林景純看了看掛在墻上的鐘表,說道:“已經(jīng)六點半了,你們回去上晚自習吧,我沒事,不用陪我了。”她知道今晚有一場考試還是挺重要的。
岑真特別仗義地說:“我們今天就在這里陪你,哪都不去。”
文緯也說:“就是,樸風瀾可是特意囑咐我們看好你。”
話落,病房的門被推開,幾人從外望去,發(fā)現(xiàn)是趙湘和林偉來了。林景純看見他們的第一眼,有些錯愕,趙湘走過來,看著林景純打了石膏的腿,嘆了口氣,“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林景純沉默了。
“你媽準備出差的,聽見你同學說你在醫(yī)院,直接取消計劃趕過來了。”林偉說道。
趙湘問道:“疼不疼?”
林景純搖搖頭,一時之間沒有適應。
趙湘也沒多說,看向旁邊的岑真和文緯,“你們就是景純的同學吧。”
岑真說:“是的阿姨,我叫岑真,他叫文緯。”
林偉笑道:“文緯?好巧,我名字里也有一個偉。”
文緯接過話,“是嗎?哈哈哈哈,那真的太巧了。”
趙湘又說:“你們應該要去上課了吧?”
岑真:“我們請了假,沒事的。”
“景純有你們這些朋友真好,不過我們已經(jīng)來了,你們也回去吧,不要耽誤學習。”
岑真聽出他們是想自己待一會,也沒有再說什么,于是道:“好,阿姨,那我們走了。”轉(zhuǎn)頭又對林景純道:“景純,我們先走了,有時間我們再來看你。”
林景純說好。
房門關(guān)上,病房就只剩下三個人。
趙湘這才坐到林景純身邊,瞥見了柜子上的舞鞋。
“新鞋子很漂亮。”
林景純說:“可惜我再也穿不了了。”
趙湘摸了下林景純的頭發(fā),她不是第一次看見她這么孱弱。
“該放下的就放下吧。你看,你自己也實際證明了,堅持會有好結(jié)果嗎?”
“……”
“我不是要打擊你,或者說阻止你,我是你的母親,自然是為你著想的。”趙湘說:“現(xiàn)在你最主要的就是考一個好大學,這樣才能有精力想其他的事情。你這個樣子,我們其實都很擔心也很心疼,沒有人不愛自己的子女。”
林景純不知道說什么,記憶里,趙湘一直是嚴厲的,說話的語氣就算溫和,但句句都是不容抗拒。但今天,她的話語讓林景純有些意外,或許她們之間根本沒有好好地了解過彼此。
“你好好想想吧,前途和喜歡哪個更重要?我覺得至少你要有一定的實力才有資格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林景純慢慢看向趙湘,這個從小到大做什么都很成功的大人,“我知道了,我也該放棄了。”
“你知道就好,學校那邊我已經(jīng)幫你請了假,你這幾天可以在病房看書,好好休息。”
“好。”
“公司那邊我還有事情要處理,你爸會在這里陪著你。”趙湘說完準備離開,林景純叫住了她,“媽,等一下。”
“怎么了?”
林景純手不自覺抓著被褥,撒了平生第一個謊,“我們最近要買資料了,我……想要一點錢。”
*
經(jīng)過了一個星期的整頓和訓練,最后一場十進四的比賽開始進行。
這一場是沒有硝煙的戰(zhàn)役。每個冠軍的背后都有人打氣助威,唯獨樸風瀾是一個人。
今天是開放性賽事,意味著有特定卡片的人可以進來觀看比賽,類似于門票,所以場上坐了許多人,人聲鼎沸,全都是賽車愛好者。
相猛說對了,f3的那個黑馬不容小覷,這次也進入了決賽,這次兩個人正好是一隊的,樸風瀾看見了他的名字——管東澳。是一個長得很痞帥的男人。
來者不善,這是樸風瀾的第一直覺。接著他收回了視線,戴上了頭盔。
比賽開始了。
大家各自坐在賽車里,發(fā)動引擎,儀表盤飛速上升,賽車飛馳之地一片歡呼和塵土四起。
“十一隊!!!十一隊!!!”
“飛馳隊加油啊啊啊啊!”
“太帥了這個漂移!不愧是我看上的選手。”
“我相信管東澳會得第一名的!”
賽場上不斷有人為他們打氣加油,聲音穿透馬達透過云霄。樸風瀾面色凝重地開著,前面就是終點,他馬上就要抵達。
忽然到了一個轉(zhuǎn)彎處,他準備加速,后面一個車追了上來,搶占了他的賽道。樸風瀾有點猝不及防,眼看就要撞上,他靈敏地轉(zhuǎn)了方向盤,避開了那輛車,算是有驚無險。他看見那個車上坐的是管東澳,對方回給他一個得意的笑。
由于樸風瀾臨時改了賽道,導致后面的人也不得不改了一下,觀眾臺上有人不滿道:“那輛車算犯規(guī)吧!已經(jīng)破壞了賽場上的秩序了!”
“是啊是啊,算犯規(guī)吧!”
爭議聲不斷,但裁判沒有下達指令,所以就不算。
結(jié)束了剛才的小插曲,大家又開始喝彩起來,“十一隊!!!十一隊是最厲害的!”
“霸路車隊一定能拿到冠軍,我話就在這里放著了!”
“管東澳!管東澳!f3的神一定能拔得頭籌!”
樸風瀾坐在車上,一滴汗從下巴話落。他重新整理好情緒,望著前面那輛車離開的方向,油門一腳踩到底。
他有十足的信心,也有十足的把握。他向來,不會認輸。
終于,快到終點的時候,管東澳眼看一厘之差,臉上的笑容越發(fā)放肆。接著,一輛車從他后面飛馳而過,一舉拿下了第一。
“第一名出來了,還差三個!”
聽到播報,其他賽車手感到無比緊張,爭分奪秒地往終點開去。
最后,管東澳得了第二,第三第四也陸陸續(xù)續(xù)開了過來。
“第一名是誰啊,不認識。”
“不過長得還挺亮眼的。”
“逐牧俱樂部的樸風瀾,這都不認識,你們是外行人吧!”
“逐牧?他們不是因為犯規(guī)退賽了嗎?”
“可是冠軍還在啊。”
大家都在八卦,而其他的人都在祝賀。
“啊啊啊啊太棒了,我的車隊是前四名,我就知道會贏的。”
“十一隊真的太厲害了!!!”
各賽車手被頒發(fā)獎杯。管東澳站在樸風瀾身邊,意味不明道:“挺厲害。”
樸風瀾毫不客氣地說:“跟你比,當然是厲害多了。”
“可也沒見人為你加油啊。”
確實,放眼望去,全是陌生的面孔。
樸風瀾草草瞥了一眼,正欲收回視線,忽然看見一張白底藍字的橫幅,上面赫然映了三個大字——“樸風瀾”。
往下看,是一張素凈漂亮的臉,她正在看著這邊,看口型是像說:“樸風瀾加油!你太厲害了!”
樸風瀾看見她,愣了一下,隨后揚起個燦爛的笑,整個人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誰說沒有的。”
誰說他是孤身一人的。
在偌大的賽場,人山人海的世界。
有人為他參戰(zhàn),為他搖旗吶喊。
*
頒獎結(jié)束后,樸風瀾便迫不及待地跑向觀眾臺上的林景純,脖子上的獎杯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林景純也慢慢走下去,其實她的腳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但走路不是很快。
樸風瀾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她面前,不等她反應,抱了她一個滿懷,像是要揉入骨髓。
“不是在上課嗎?你怎么過來的?”
他的聲音在她耳后,充滿了欣喜。
他一直游刃有余,難得這么壓抑不住自己。
林景純笑了笑,“我也有辦法。”
“什么辦法?”
“不說這個了。”
反應過來后,樸風瀾抱她更緊了一些。
“學我呢?”他灼熱的呼吸掠過她的皮膚。
“上次我說要跟你說個事,我想了想,還是想告訴你。”
“嗯?”
樸風瀾拉著她在一旁坐下。兩個人看著面前的日落。
林景純忽然覺得自己內(nèi)心特別平靜,她緩緩開口:“因為我父母工作的原因,從小我就一直在轉(zhuǎn)學。”
“到了初中的時候,一切似乎都安穩(wěn)了下來,我也有了朋友,每天的生活很充實,上完課就去練舞,周末也會跟朋友一起玩,而打破這一切是初三的那年,我永遠記得那一天。”
“班里有一些女生對我很不滿,或許這個不滿積攢了很久,她們說我跟一個男同學走得太近了,看不慣我這個樣子。于是那天放學的時候和外校的一些混混把我在一個路口堵住。”
林景純說著,她臉上沒什么表情,一直在很平靜地訴說,而樸風瀾已經(jīng)握緊了她的手。
“我還記得那天在下雨,雨下得很大,她們直接把我從樓梯上推下去,雨落在我身上,她們也在我周圍說話,說了很多,但我依稀記不清了。”
“她們后來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也再也跳不了舞了。”
林景純說完,看向樸風瀾,露出淡淡的笑,“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秘密。”
跟別人袒露心事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這意味著別人掌握了你的弱點,并有隨時剖析背叛的權(quán)力。
可林景純知道眼前這個人永遠都不會傷害她,她愿意展示自己的脆弱和過去。
樸風瀾看著她,眼里裝載了名為心疼的情緒。
但他知道,她的過去已經(jīng)過去。
剩下的就是往前看。
“林景純,我們在一起吧。”
林景純有些驚訝地對上他的目光。
明亮、熱烈的目光。
他把脖子上的金牌摘了下來,并為林景純戴上。
多么耀眼的獎牌啊,閃閃發(fā)光。
樸風瀾在林景純的唇上淺淺落下一吻,并說道:“林景純,你所受過的傷害,只是你漫長人生的小插曲。我以這枚獎牌的榮譽保證,今后你的每一天,有我在的每一天,都過得要比現(xiàn)在好一千倍、一萬倍。”
第26章 26
岑真和文緯發(fā)現(xiàn)最近的氣氛怪怪的, 特別是樸風瀾和林景純,他倆好像從北京回來就有什么事瞞著他們一樣,反正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這天上課, 岑真和文緯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文緯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對著樸風瀾說道:“你倆是不是在一起了?”
“是啊。”
樸風瀾也沒看他,回答得及其自然。
文緯:“???”
岑真:“???”
“什么時候?”
“挺久了,去北京那會兒。”
“我們怎么不知道, 敢情你倆搞地下戀呢,居然瞞了我們這么久。”
“告訴你倆, 你倆要隨份子錢?”說完樸風瀾攤開手。
文緯見這架勢,立馬擺擺手, 表示還是不了。不過話說回來這兩人真能瞞啊, 瞞天過海,雖然知道他們關(guān)系一看就不簡單, 不過還是狠狠吃了一驚。
岑真見這邊打探不出來什么,便轉(zhuǎn)過身來打聽林景純的口風, “景純,我難道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林景純停下筆,“是啊。”
“那為什么這么大的事情你都沒告訴我。”
林景純說:“你現(xiàn)在知道了呀。”
岑真有一瞬間覺得她和樸風瀾很像,感覺她被他帶壞了。
就在岑真不知道說什么的時候, 林景純又說:“不是不跟你說,只是我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現(xiàn)在對于我們的情況而言,太多人知道了不好。”
這才是她認識的林景純嘛, 岑真被她這一句話就哄好了,笑了笑, 說道:“沒事噠沒事噠!我能理解你。”
*
晚上第一節(jié)晚自習下課之后,大家都去走廊放松了,林景純在自己座位上寫題,忽然感覺自己的背后被人戳了下,她回頭,映入眼簾是一張紙條。
是樸風瀾遞給她的。
林景純有些哭笑不得,四周都沒人,有什么神秘的話不能當面說嗎?還要專門寫個紙條,不過她還是打開了紙條,上面寫著:下課去樓梯口。
就這個嗎?
林景純抬頭看樸風瀾,對方也在看她,像接收到某種信號一樣,他咳了一聲,隨后站起來。在門口的時候,又轉(zhuǎn)頭看了眼林景純,林景純也跟著站起來,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到樓梯口。
林景純在他身邊停下,“我感覺我們倆這樣有點像……”
剩下的她沒說出來。
“像什么?”樸風瀾眼眸深深。
“偷情。”
樸風瀾驀地一笑,“林景純,學壞了。”
林景純說:“跟你學的。”
“我很壞?”
林景純想了想,其實,他好像還挺正經(jīng)的。
“你紙條上叫我下來做什么?”林景純轉(zhuǎn)移了話題。
樸風瀾反問:“紙條下面的你沒看嗎?”
下面?
林景純才反應過來,紙條還被她捏在手里,她打開,發(fā)現(xiàn)紙條是折起來的,她把后半面翻出來,微弱的燈光照耀下,上面寫了四個狂傲的大字——我想親親。
林景純臉一下紅了,仔細看有點惱怒,“你就是很壞。”
樸風瀾看她這樣,笑得更開心,“所以呢?給我個答復。”
林景純:“你來真的?”
她仰頭看著他,燈光拂過她的眼眸,里面有赧然、震驚在交織。
樸風瀾偏了下頭,“不然呢。”
林景純沒說話,她抓著衣角,有些糾結(jié),心里在想……樸風瀾會不會是為了這些才跟她在一起?
“你是因為想要親親才跟我在一起嗎?”她問了出來。
樸風瀾身形一頓,玩笑開過了,正想要解釋什么,上課鈴響了。下一秒,林景純沒有猶豫的轉(zhuǎn)身,樸風瀾喉嚨一窒,想拉住她,沒想到林景純走了幾步,又倒了回來。
她直直地站在樸風瀾面前,盯著他看了幾秒,接著抓住他的衣領蜻蜓點水地吻了上去。
“親了。”她一本正經(jīng)道,說完便轉(zhuǎn)身上樓。
樸風瀾站在原地看著她,唇上溫熱的觸感仿佛還沒有散去,他舉起手,手腕擋住半張臉,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心跳得這么快。
*
晚上放學,林景純收拾好書包準備離開。
她沒跟樸風瀾打招呼,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原因是她也不知道自己鬼使神差親了他,導致現(xiàn)在都不敢直面他。
她匆匆離開,走到樓底下才發(fā)現(xiàn)下雨了。
秋雨總是很多,一下起來就降溫。林景純伸出手,雨點砸在她的掌心,很冰冷。
就她在思考該怎么辦的時候,隨后卻不適宜響起一道聲音,“跑這么快,就為了躲我?”
林景純心里警鈴大作。
她還沒有做好跟他再說話的準備。
戀愛是個奇怪的事情,也會讓人變得奇怪。
“怎么不說話?生氣了?”
“……”
“還真是?”
“……”
“一聲不吭就走了,該生氣的人是我吧?”
“……”
見林景純還是沒反應,樸風瀾湊上前去,還沒開口,林景純就說:“你不要再說話了。”
樸風瀾果然閉住了嘴。
也只有林景純能降服他。
“好大的雨啊。”林景純又拿手去接雨,她覺得這樣會讓她觸覺敏感。
“我有傘。”身側(cè)的樸風瀾說。
這場雨來得太突然,很多人都沒有傘,被迫滯留在一樓,林景純也是其中之一。
樸風瀾撐開傘,對著林景純道:“看來你只能跟我走了。”
林景純想了想,點點頭,跟著他離開。
到了校門之后,林景純發(fā)現(xiàn)林偉又沒有來。之前住院那幾天趙湘在,他每天還會定時定點來接她,最近趙湘在公司忙,一直加班,林偉又開始說直接在樓底下等她。
林景純打開手機,果然,林偉早就發(fā)來了一條消息,她剛剛在樓底下?lián)南掠甑氖拢紱]來得及看。
樸風瀾為林景純撐著傘,低低地看著她,已經(jīng)明白了一切。他說:“看來只能我送你了。”
林景純說:“不用。”
“我知道你可以,但在男朋友這里就不要逞強。”
樸風瀾特意加重了“男朋友”這三個字眼。黑夜里,他的眼睛總是亮亮的,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發(fā)光,他一直自信,那雙眼睛從未黯淡失色過。
林景純聽著他的聲音,抬頭看他,他的一側(cè)肩膀已經(jīng)打濕了,而自己卻半點沒被淋著。林景純不著痕跡地把傘柄往那邊挪了挪,對他笑道:“那就麻煩你了,男朋友。”
兩個人在雨中走著,雨幕很大,林景純卻覺得溫暖安心。之前的她是不太喜歡下雨的,因為一下雨那些不好的回憶也如雨水一般席卷而來,把她吞噬,可這次她跟著光走的,光會為她掃清一切阻礙和崩潰,她也漸漸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了。
走到半路,林景純說:“之前你沒去比賽的時候,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偷偷送我回家?”
樸風瀾沒想到她問這個,愣了下,隨即很自然地說道:“昂。”
“那為什么今晚不繼續(xù)跟在我身后了。”
樸風瀾笑了下,“現(xiàn)在有名分了啊,我送女朋友回家,天經(jīng)地義。”
林景純心下了然,難怪,那天林偉說有穿六中校服的人,看來不是錯覺。
“在想什么?感動了?”樸風瀾低下頭來看她,林景純才發(fā)現(xiàn)他的頭發(fā)都打濕了一點,雨水從發(fā)梢滑落。
“往你那邊打一點,小心感冒了。”林景純又把傘柄往他那邊挪。
“沒事兒,小雨。”他回答道。
林景純垂下頭,路燈下兩人的身影一高一低,越走越遠,影子也逐漸拉長。雨點不斷下落,打亂了兩人的影子,輕輕漾漾。
她忽然就想時間要是在慢些就好了。
人一旦感覺到幸福,就希望時間變慢,希望幸福停留的時間更長一些。
也希望,應該早點遇見他。
“樸風瀾。”這次是她叫他的名字,聲音很輕,溫溫柔柔,化入雨中。
樸風瀾再次低下頭,聽她說話,“嗯?”
“你猜我喜歡什么花?”
“鈴蘭。”
林景純詫異,“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也喜歡。”
林景純訝然,“那你猜我為什么喜歡?”
樸風瀾說:“猜不到,你說。”
林景純看著不斷落下的雨,說道:“鈴蘭的花期雖然很短,但很堅韌,盡管淋了雨,也能一直抬起頭開著,甚至比沒淋雨之前更好看、更靈動。”
她想起之前看見的雨后鈴蘭,花瓣輕盈透徹,遠遠看去,好像在閃閃發(fā)光。
樸風瀾為她撐著傘,也看著她,“那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鈴蘭嗎?”
林景純想了想,她還真想不到,最后她無果搖了搖頭。
“為什么?”
“因為它像你。”
*
快到家的時候,雨差不多已經(jīng)停了。
這場雨是雷陣雨,來得及走得也及,剛好下滿兩人這一路。
林景純到了一個地方,對他說道:“就送我到這里吧。”
樸風瀾抬眼,見前面還有一段距離,他臉上掛著散漫的笑,“怎么,怕被人看見?”
林景純看他,小心問道:“你生氣了?”
“生氣了會怎么樣。”
“那我再親你一下。”
說完,林景純又迅速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樸風瀾再次愣了下,林景純見他這樣,也笑了笑,對他揮手,“那我走啦,今晚謝謝你,男朋友。”
她腳剛邁出一步,手便被人拉住。
她回頭,不明所以。
樸風瀾站在那,又恢復到之前的坦然,語氣極盡張揚——
“我還要。”
*
林景純沒辦法,兩人又在樓下膩歪了好一會兒。
下了雨,空氣都是潮濕的,兩人之前的氣溫卻在不斷上升。
最后林偉的電話打過來,林景純慌張接起又掛斷,這才停止這場繾綣。
“我真的要走了,樸風瀾,明天見。”林景純對樸風瀾說道。
“舍不得。”樸風瀾的頭靠在林景純肩上。
“怎么了。”林景純有點好笑,不明白他為什么變這樣。
她伸出手拍拍他的背,發(fā)現(xiàn)都是濕的,林景純睜大雙眼,有點著急地說道:“你衣服都淋濕了,快回家,不然回感冒的。”
樸風瀾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甚至開起了玩笑,“擔心我啊。”
林景純疑惑道:“不然呢?”
樸風瀾聽見這句話,終于直起了身,“那就聽你的。”
林景純點點頭。
樸風瀾準備走,又說:“對了。”
“還有什么事?”
“我給你在北京找了位醫(yī)生,他這周會來霧江,到時候我?guī)闳タ础!?br />
“啊。”林景純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呆呆地問:“什么醫(yī)生啊,是治腿的嗎?”
“是。”
“我的腿已經(jīng)是陳年舊傷,治不了了,不用花費心思為我找了。”
樸風瀾嘆了口氣,“笨蛋。”
“?”
他又說:“相信我嗎?”
聲音帶著蠱惑,就像那天他要她去參加活動一樣,他知道她的熱愛,并一直鼓勵支持她。
林景純在這一刻忽然感覺眼睛熱熱的,“相信。”
“既然信我,那就跟我去。”
“……”
“這個醫(yī)生是國內(nèi)最好的骨科醫(yī)生,他一定能治好你的腿,你也可以重新站在舞臺上。”
樸風瀾總是這樣,帶給她希冀,無論她身處何處,都能帶著她前進。
“不能讓所有人滿意,就讓自己滿意,你不試試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終于,林景純抬頭看他,“我會去的。”
樸風瀾毫不吝嗇地夸獎她,“女朋友,真聽話。”
*
樸風瀾到家之后,已經(jīng)是十二點。
他發(fā)現(xiàn)家里的燈還亮著,走到一樓大廳,果然,樸母和樸父正在沙發(fā)上坐著。
樸風瀾走了進去,若無其事道:“您倆怎么還沒休息?”
樸母見他回來了,又見他身上濕著,問他:“你沒有叫司機接你嗎?怎么淋得這么濕。”
“沒。”樸風瀾說:“我先上樓收拾一下。”
“好。你洗漱完下來吧,我和你爸有話跟你說。”
樸風瀾頓了下,過了一會兒說道:“行。”
他洗漱很快,三下五除二便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下樓,然后和樸父樸母面對坐著。
樸母開門見山,“說吧,今晚你去哪里了,我知道你沒去參加競賽補習,我已經(jīng)打過電話了。”
樸風瀾不清楚她為什么突然在意自己的去向,也不隱瞞,“送了一個同學回家。”
“女同學?”
“嗯。”樸風瀾干脆承認,“我談戀愛了。”
樸母看不出喜怒,“你倒是坦誠。”
樸家一向開明,就算談了,只要兩個人是真心實意的,他們絕不會過問,更不會棒打鴛鴦。
只是這一次,樸父難得問道:“那姑娘是你同學?”
樸風瀾點頭。
“本地人。”
“是。”
“叫什么名字?”
最后一句問出來的時候,樸風瀾笑了笑,“爸,您在這兒查戶口呢?”
見他有點不高興了,樸母出來打圓場,“我們不是要問什么,你是什么樣的孩子我們清楚,也知道你有分寸,只是我們要告訴你一件事。”
樸風瀾心里隱隱感覺到了,“什么事?”
樸母說:“你妹妹一個人在國外,經(jīng)常打電話說想我們和你這個哥哥,我想到她馬上要入學,無人照顧,加上你爸的產(chǎn)業(yè)目前大部分都在國外,所以我們考慮……”
“考慮移民國外是嗎?”樸母話還沒說完,便被樸風瀾打斷。
“風瀾……”
“你們想移民就移民吧,我不去國外。”樸風瀾說得堅決。
樸父也開始勸,“你這又是為什么呢?國外人少,資源好,加上你跑賽車,國外的條件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再加上我們一家人團聚,不好嗎?你都多少年沒見你妹妹了,她也很想你。”
樸風瀾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她想的你們,不是我。”
樸母嘆氣,“你是舍不得那個女孩吧,也是,在你們熱戀期講這些,你肯定是不同意的。但你們現(xiàn)在的感情,說實話,又能堅持得了多久呢。”
“你們還是那么不了解我啊。”樸風瀾表情沒變,“喜歡洋娃娃的不是我,愛吃魚的也不是我,不管因為什么,我都不會去國外,原因很簡單,就只有一個:我不喜歡。”
樸父樸母知道他的脾性,一時之間相顧無言。
“這件事不著急,之后有時間再說吧。”樸母最后道。
樸風瀾利落起身,“那我就先去睡覺了。”
說完準備走,樸母再次叫住他,“等等,還有個事情我要問你。”
樸風瀾停下腳步。
“聽說你最近聯(lián)系了一個骨科醫(yī)生?也沒跟我們說,倒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樸風瀾說:“女朋友腳有舊傷,我給她找的。”
樸母了然,“原來是這樣,你就應該對她好一點,不管結(jié)局如何,也不算虧待人家。”
她話里有話,樸風瀾聽出來,卻沒再說什么,旋即上了樓。
*
林景純回到家也跟趙湘說了這件事。
她覺得畢竟是大事,不能瞞著父母。
趙湘聽完沒說話,林偉做不了主,也在旁邊沉默。
過了很久,趙湘說:“你還是放不下芭蕾舞的事情嗎?”
這次輪到林景純不說話了。
趙湘又說:“既然如此,在不影響學習的情況下,你就去看看吧。”
“好。”林景純眼睛里難得閃過一絲驚喜。
“讓你爸陪你去吧。”
林偉立即說:“這周末我有個單,長途,要去好幾天。”
林景純也拒絕道:“不用了,我朋友陪我去。”
趙湘皺眉,“你們學生哪里懂這些?”
林景純說:“是他幫我聯(lián)系的,他家里做這個,比較了解。”
趙湘聽了,也松口,最近她忙,沒什么精力管這些,“醫(yī)保卡你拿著,到時候需要多少錢跟我說。”
林景純露出久違的笑容,“好。”
*
周末的時候,林景純和樸風瀾碰面了。
已經(jīng)是晚秋,他穿了白色的外套,帶了個鴨舌帽,帽子下的眼睛依舊清雋,下顎凌冽,整個人看起來干凈又不易接近。
“樸風瀾。”
林景純喊他。
他眼神往這邊看過來,林景純穿了個針織長裙,外面套了淡藍色毛衣,不上課的時候她頭發(fā)是披著的,鵝蛋臉,眉目清麗,很有氣質(zhì)。
樸風瀾勾了勾唇角,很自然地牽起了她,“今天真漂亮啊。”
林景純低著頭沒說話。
她心情很好,一想到腿有治了就對生活都抱有了期待。
兩個人走到醫(yī)院,已經(jīng)預約過了,所以直接來到了骨科醫(yī)生的辦公室。
醫(yī)生為她拍片,做了一系列檢查。
林景純坐在那里等著他說明情況,內(nèi)心是很忐忑的。
終于到了最后,醫(yī)生扶了下眼鏡,說道:“這個情況其實不算嚴重,可以治療,只是之前沒有痊愈徹底,日久年深,治療起來周期長,也比較麻煩。”
林景純心里那塊石頭一直懸著,直到聽見他說“可以治療”才放下了一些。
樸風瀾反應得更快,“怎么個麻煩法?”
醫(yī)生嘆了口氣,“我也是今天來霧江做手底下一個研究才來到這里,之后就不在了。不管怎么說,霧江的條件不比北京,要治療需要每兩周來一次北京做治療,等治療到一定程度再安排一次手術(shù)。先不說時間花費,錢這方面花費也是很大的……”
林景純聽了半截,也涼了半截,“大概要多少呢?”
醫(yī)生比了個數(shù)。
林景純覺得徹底沒希望了,他們家底不算太差,但這筆數(shù)額卻是趙湘絕對不會同意的,她現(xiàn)在腿只是會隱隱作痛,還沒到徹底走不了路的時候,就算不醫(yī),應該也可以。
林景純一直在顧慮這里那里,剛準備說要放棄,下一秒一道不容置喙的聲音響起,“我們醫(yī)。”
“無論如何,都要醫(yī)。”
林景純猛地回頭,看他眼睛很堅定。
“不……”林景純拒絕道。
樸風瀾握緊了她的手,像給她一劑定心劑,“聽我的。”
他的眼神仿佛有魔力般,讓林景純啞口無言。
樸風瀾和醫(yī)生很快辦了手續(xù),并說兩周之后就要去北京復查治療。
林景純直到走出來還是蒙的,等反應過來,她剛要開口,樸風瀾便打住她,“機會只有一次,你可以有猶豫的瞬間,但我也可以替你做正確的決定。”
林景純呆呆地看著他,沒說醫(yī)院的事情,只問:“樸風瀾,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樸風瀾再次笑,那樣子好像在笑她好傻,好看的眼睛里迸發(fā)出太多喜歡,藏不住,他捏了捏林景純的手,說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值得我為你做所有事情,據(jù)說有一種人是天生來愛你的,或許我就是。”
第27章 27
后來我不再懼怕愛, 因為渴望愛也是人的一種本能。
——《林景純的日記本》-
在遇見樸風瀾之前,林景純有過一段十分晦澀的日子。
那段日子太漫長煎熬,導致她對很多人都無法敞開心扉。
治療的費用太大, 林景純決定還是要跟趙湘說一下, 可樸風瀾卻說不用, “不著急,你先看了再說,費用我墊著, 以免出什么意外。”
他話里什么意思,顯而易見。
“可是……”
林景純有些猶豫。
“別擔心, 我不是要給你付,等你有錢再還我也不遲。”樸風瀾故作輕松道。
這句話有調(diào)侃味, 林景純本來臉皮就薄, 禁不起逗,“那我有錢就還給你吧。”
*
林景純聽了樸風瀾的話, 回家撒了個謊,告訴趙湘治療不了了, 這個結(jié)果仿佛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只說了句那就安心學習吧,便再也沒說什么。
于是林景純每兩個星期就和樸風瀾去北京,期間都是他出的錢, 美其名曰說給未來妻子花錢,不算什么。林景純一邊臉紅, 一邊想著等以后工作賺錢了一定要還回去。
趙湘工作越來越忙,聽說要晉升了, 林偉也不過問林景純的事情,所以林景純就更好地可以找借口出去。
一來二去已經(jīng)是第二個初夏了, 風停風歇,葉長葉生,北京的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下雪了,街道已經(jīng)有了生命的痕跡。
林景純和樸風瀾手牽著手從醫(yī)院出來,醫(yī)生說她腿恢復得不錯,平時需要多走走,所以這些日子樸風瀾都會送林景純走路回家,然后又自己又迎著寒風往城市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今天林景純站在路口,看著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對樸風瀾說:“樸風瀾,今天我們?nèi)ヌ锻厮掳莘鸢伞!?br />
他們來了這么多次北京,也過了之前樸風瀾說的故宮、地壇、博物館,樸風瀾說過要帶她去,也確實做到了。
“怎么想起要拜佛了?”
樸風瀾站在她旁邊,為她整理了下帽子。幾個月的時間,樸風瀾的棱角愈發(fā)成熟,也更加倨傲,站在人群是最顯眼的存在,路過的人紛紛打量著這里。
“其實一直聽說潭拓寺很靈,也聽說北京的雪很漂亮,可惜每次我們來的時候都沒有看見雪,霧江也下不了,我們就去潭拓寺看一看吧。”林景純看向他,她被樸風瀾?zhàn)B得很好,身上沒有了那種憂郁的氣質(zhì),眼睛仿佛像靈動的小鹿,清凌凌的,“你信佛嗎?”
樸風瀾搖搖頭,笑道:“我只信你。”
*
潭拓寺日日香火鼎沸騰,今日也不例外。
青石階梯上站滿了香客,漫天煙霧繚繞。
這幾天北京下過雨,積雨過后,天開始澄明放晴。
林景純和樸風瀾十指相扣,從里面燒了香,又到外面的祈福樹下,樹上掛滿了紅布條,四周都是立香的味道,布條上寫滿了世人的禱告。
林景純買了兩個平安結(jié),都是帶有風鈴的,風一吹就響動,鈴聲晃滿整個院子。
“給你也寫一個吧。”
林景純遞給樸風瀾一個。
說實話,她覺得樸風瀾應該是不信的,他生來就萬眾矚目,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求,又會有什么愿望呢。
樸風瀾沒說什么,接過,又去拿了筆。
林景純在一邊思忖要寫什么好,不過一瞬她便想好,在上面奮筆疾書,“只愿樸風瀾永遠快樂、永遠健康,永遠幸福。”
要說她人生中最感謝誰,那一定是樸風瀾。
她最感激他,也最虧欠他。
寫好之后,林景純朝樸風瀾那邊看去,“你寫的什么?”
只一眼,她便清楚地看見他寫的什么,他的愿望跟她一樣,都希望對方幸福安康。
樸風瀾敏銳地藏起來,“被看見就不靈了。”
林景純看他鄭重其事的模樣,忍不住笑道:“你不是不信這些嗎?”
“誰說不信,我說了你信我就信。”
林景純還是笑,走到另一邊準備把平安結(jié)掛起來,風拂過她的臉龐,看起來清透又美好,“只要我的不被看見就好。”
樸風瀾看了她一眼,語氣有一絲寵溺的味道:“林景純,笨死了。”
兩條平安結(jié)都被掛了上去,一陣風吹過,鈴響,從此愿望開始顯現(xiàn)。
*
“景純,你是不是生日要到了啊?”
這天上課的時候,岑真湊過來說道。
“好像是在后天。”林景純回道。
“哇塞,那你18了,成年禮,你家里會不會給你辦啊?”
林景純其實不怎么過生日,長大以后也不吃蛋糕,最多早上的時候趙湘會讓她吃兩個蛋,中午再做一大桌子菜,“應該不會的,這個沒什么重要的。”
岑真有些失望,“啊,我還想來參加呢,沒想到你家里人都不給你過,不過沒關(guān)系噠,我已經(jīng)給你買了禮物了。”
林景純有點驚訝,也有點感動,“不用準備禮物,到時候你來我家吃飯就好了。”
“我我我,怎么不邀請我呢?”
后排的文緯耳朵靈似狗,聽到這個字眼立馬來了勁,嚷嚷著也要去。
岑真白了他一眼,“人家跟你熟嗎你就去,你還是哪涼快上哪待著去吧!”
文緯不樂意了,“不跟我熟,就跟你熟唄,你連人家樸風瀾的一根腳指頭都不如。”
“對對對,你也只能跟人家一根腳指頭比了。”
樸風瀾臨時要參加比賽,已經(jīng)請假差不多一個星期了,連林景純的生日都來不了,說起來挺可惜的。
林景純被他倆吵得有些頭大,無奈笑道勸架,索性當個和事佬,“你們不要吵架了,你們都去我家吧。”
第二天晚上放學的時候,林景純又是一個人走。
樸風瀾離開的時候讓她打車回去,但林景純想著應該沒什么事了,這些日子走的地方都挺亮堂的,不會發(fā)生什么意外。
這樣想著,她也放心大膽地走了,冬天很冷,風刮在臉上如刀子一般割人,林景純裹緊棉衣,加快了腳步。
走到一處,她隱隱約約看見前面有一對男女在拉拉扯扯的。
女的穿了包臀裙,好像還是光腿,燙了一個大波浪,踩著一雙長筒高跟鞋,被男的半摟著,聽不清在說什么。男的像喝了酒,手一直往女的裙子里面伸。
林景純當即暗叫不妙,覺得是女生被騷擾了,她自己害怕得手都在抖。
上去幫?還是跑?
她心砰砰跳,看見女生開始反抗了,她立馬跑到馬路的另一邊。
林景純掏出手機,天氣太冷的原因,手機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
她慌張得不行,那天晚上的遭遇如跗骨之蛆,讓她有了陰影。
“對不起,我也幫不了你……”
林景純覺得自己太懦弱了,她不敢跟那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對峙。
女生還在反抗,一直在逃離,林景純看了眼,捂住自己的胸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撿起地上的一根棍子,立即跑了過去,大喊道:“我已經(jīng)報警了,你最好收斂一點!”
男人聽見一道聲音,轉(zhuǎn)過頭來,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你多管什么閑事?滾遠點去!”
林景純見他不怕,對著另一旁的女生說道:“你快跑啊。”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語調(diào)都發(fā)著顫音,手也在不停地抖。
女生沒什么動作,但是這個舉動把男人惹怒了,他渾身酒氣,罵道:“臭不要臉的,我看你真他媽是欠揍啊!”
說完揚起手就要打她。
林景純避無可避,正閉上眼,發(fā)現(xiàn)他的拳頭并沒有落下來。
“警察已經(jīng)來了,嫖.娼還是涉嫌打人,你自己去跟警察解釋吧。”
一道聲音沖破一切,在黑暗里干凈帶著隱隱怒氣。
林景純抬頭看,看見了一張朝思暮想的側(cè)臉。這一刻,她一直跳動不安的心好像得到了平靜。
男人被桎梏住,動彈不了,氣急敗壞,“又來一個多管閑事的。”
不一會兒警車來了,把他們幾個人帶去做了筆錄,從警局出來的時候,林景純沒想到鬧了個烏龍,她嘆了口氣,一團白氣散出。
樸風瀾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怎么還嘆氣了,見到我不高興?”
他身上的氣息很好聞,松木香,混雜在濃濃的冬夜里,鉆進鼻息。
“沒,就是覺得自己挺笨的,這都分辨不出,還傻傻的去當好人。”
樸風瀾把她身體板正,正色道:“是嗎?可我要表揚你。”
“啊?”林景純呆呆地看著他,沒懂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首先,你克服心里的恐懼,邁出了第一步,能夠不顧自己去幫助別人。”樸風瀾繼續(xù)說道:“其次,你自己一個人走夜路,我要獎勵你。”
林景純心口一暖,在他面前,自己就好像那種小朋友,“這還有獎勵啊。”
“當然。”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叫了輛車,對她示意,“上車。”
窗外的景色一晃而過,林景純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里,他手握著自己的,幫她取暖。車里開了空調(diào),氣溫在上升。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停下,樸風瀾打開車門,“到了。”
林景純跟著下去,一抬頭,看見了此生都忘不了的一幕。
一眼望不到邊的海岸,沙灘上擺了很多鮮花和氣球,圍成了一個愛心島嶼,海對過來的地方,有篝火再燃燒,熱烈滾燙。林景純抬頭看,恰好煙花從海岸線升起,不斷綻放,絢爛的煙花倒映在林景純眼睛里,她在看煙花,他在看她。
煙花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等林景純回過神的時候,發(fā)現(xiàn)鮮花島嶼中間有個特別漂亮的盒子,被四周的燈光照耀著,閃閃發(fā)光。
她疑惑地看向樸風瀾,眼里有著震驚和驚喜,樸風瀾拍拍她的背,露出一絲笑,“過去看看。”
林景純走過去,打開盒子是一套很精美的芭蕾舞服,是她很喜歡的一個外國牌子,限定的,只在網(wǎng)上見過,沒想到樸風瀾居然給她買了。
一瞬間,林景純感覺心里熱意在充斥,眼睛也熱熱的。
中間的篝火宛如樸風瀾一般,明亮熾熱,給她永遠是熱烈的感情。
樸風瀾站在她身邊,月光下兩人的影子在交織,他對林景純說道:“馬上你就要穿上它站在舞臺上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林景純的眼淚瞬間掉下來。
三年,還是四年……
她再也沒有站在舞臺上過。
是樸風瀾給了她希望。
誰不想靠近光呢。
林景純哭著笑了,“樸風瀾,謝謝你,真的。”
火光中樸風瀾的眼睛映得灼熱,整張臉明暗交接,他伸手,擦了擦林景純的眼淚,語氣又懶又痞,“不哭哭什么,傻瓜我又不走。”
說完他把林景純擁入懷抱。
林景純還是在哭,不過漸漸被樸風瀾撫平情緒,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抬頭對著樸風瀾說道:“聽說一個男生真正喜歡一個女生是會珍視地吻她額頭的,可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你好像都沒有吻過我額頭。”
樸風瀾被林景純這么沒頭腦的話忽地逗笑了,刮了下她的鼻子,“你這么迷信啊?”
“不是迷信。”
哭過之后,林景純聲音蒙蒙的。
“不是迷信那是什么。”
“……”
林景純沒說話了。
樸風瀾以為她生氣了,又笑,對她說道:“快看天上,有飛機。”
林景純聞聲抬頭,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有雪白的東西飄落下來。
她正要問是什么,樸風瀾把她擁住,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很輕 。
“你……”
話還沒說完,白色的東西繼續(xù)落下來,一點一點。
林景純伸手接過,白白的冰晶落在手心,很冰,頃刻之間化成了水。
看著這個奇妙的反應,林景純才意識到這是雪。
霧江……
下雪了??!
隨即雪下得越來越多,從墨黑色的天幕落下,一朵一朵雪花飄至她的臉頰,融化成小小的水珠。
她驚喜地對著樸風瀾大喊,“樸風瀾,居然下雪了,這可是春天啊,太神奇了!”
樸風瀾看著她一會哭一會笑的,要被她可愛死了,回應她,“你喜歡看雪,老天爺就給你下了一場,你真幸運啊林景純,我都沒有這個好運,看來你今年要注定幸福了。”
林景純知道樸風瀾說的是好話,還是忍不住驚喜,她真的太喜歡雪了,南方人對海和雪都有一種執(zhí)念,而她現(xiàn)在都看見了。
細小的雪花飄逝在她的發(fā)間和眼睫,化成了無聲的嗚咽。
樸風瀾靜靜地看著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手里多出了一個蛋糕,是兔子形狀的,他說道:“生日快樂,林景純。”
林景純心里的觸動已經(jīng)無以言語,她剛要開口,樸風瀾比了個噓,“不要說那兩個字。”
林景純點點頭,莞爾接過蛋糕。
兩個人坐在之前吃鰻魚飯的地方切蛋糕。
樸風瀾為她點燃蠟燭,海風和海鷗為林景純伴奏,林景純坐在風里面,安靜許了愿。
接著她睜開眼,吹滅了蠟燭。
樸風瀾幫她拔蠟燭,若無其事道:“許了什么愿?”
然后他又后知后覺道:“不用說了,反正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林景純說好。
兩個人一起吃了蛋糕。
十八歲的成人禮,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只有他們彼此自己。
他們之間的悸動,只有風知道。
吃完蛋糕,樸風瀾又響變戲法一樣,從身后拿出一個花盆。
林景純看清,上面種了一株鈴蘭。她好奇道:“你是哆啦A夢嗎,可以掏出這么多東西。”
“嗯,還想要什么就給男朋友說。”
樸風瀾把花盆放在桌子上。
林景純搖搖頭,“有你就夠了。”
樸風瀾看她一眼,“怎么跟我一樣。”
林景純心情很好,在座位上搖呀搖,“是嗎,那還挺巧。”
樸風瀾把花重新弄了下,“等它開花的時候你差不多就手術(shù)成功了。”
林景純心里淌過一陣暖流,“真的嗎?”
“嗯,到時候我再把它送給你。”
林景純盯著鈴蘭看,很漂亮的一株,根莖嫩綠,含苞待放,開花之后絕對是上品。
一看就是樸風瀾用心挑的。
她撥弄了一下葉子,滿心期待,“那我就等著它開花的那一天。”
*
林景純回了家,已經(jīng)是深夜。家里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林偉也沒打電話,應該趙湘今晚沒回來,所以他才這么肆無忌憚。
林景純躡手躡腳地進了房間,剛準備開燈,就看見一個人坐在她的床上。
林景純差點叫出來。
“這么晚,去哪里了?”
是趙湘的聲音。
林景純倒吸一口冷氣,“媽媽,你怎么沒開燈?”
“再問你一遍,你去哪里了?”趙湘的聲音很平靜,但在黑夜里卻特別壓迫感。
林景純把燈開了,才重新組織語言,“我同學說我明天過生日了,給我買了蛋糕,所以我才這么晚回來,我跟爸爸說了的。”
她一邊說一邊走到趙湘面前,想看看她是什么表情。這一看,讓她心臟瞬間停止了。
第28章 28
趙湘面前有一個桌子, 而桌子上面擺著許多她去北京醫(yī)院的報告單。她擔心趙湘會被發(fā)現(xiàn),準備找個時間放在樸風瀾那里,還專門鎖在柜子里面, 沒想到被趙湘發(fā)現(xiàn)了。
“這是什么?”
趙湘指著那一堆報告單問道。
林景純心跳如擂, 不知道怎么解釋, 當她還在想的時候,趙湘再度開口,“所以你之前周末瞞著我跟同學去圖書館學習其實是去北京?”
“……”
林景純不停攪動著手指, “不是的,我……”
趙湘的眼睛一直盯著她, “沒想到你也會騙我了,居然瞞我這么久。”
證據(jù)擺在面前, 說什么都是蒼白無力。
“你說, 你是不是學壞了,傍上什么男人了?”趙湘突然這么說。
林景純頓時瞪大了眼睛, “我沒有。”
“沒有那你哪來這么多錢去治病,這個醫(yī)藥費可不少!你就是學壞了, 是不是?!!!”
趙湘站起來,走近林景純,“我都說了,你這個腿已經(jīng)治不了了, 你為什么總想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馬上就要高考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最重要?!!我看你已經(jīng)誤入歧途,無可救藥了!”
林景純一下癱軟在地, 她從小循規(guī)蹈矩,沒見過趙湘發(fā)過這么大的脾氣。
趙湘看著她, 跟看一個破碎的布娃娃一樣。
接著她又走到床上,坐下,“我花了這么多錢養(yǎng)你,送你去學舞蹈,你因為自己的原因跳不了舞了,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怪你,你還在掙扎什么?”
“是我朋友,是我朋友有關(guān)系,所以才可以有機會去。”林景純垂著頭出聲。
“這個時候還在撒謊!”趙湘立刻出聲打斷她,“要不是我發(fā)現(xiàn)得早,你要隱瞞我到什么時候!”
說完趙湘當真她的面把報告單一張一張撕掉,林景純空洞地看著,明明是生日前一天,該被祝福期待的日子,她卻這么絕望。
撕完后,趙湘又說:“由于工作需要,我要調(diào)到美國去,你也跟我我去美國的大學,我已經(jīng)幫你辦理退學手續(xù)了。”
聽到這個消息,林景純徹底愣住。
“我不想去,你不是叫我要高考嗎?”林景純唯一一次反駁了。
“你這個樣子,還參加什么高考,我怕你還沒考試就被人騙跑了。”趙湘再次提這件事,“光是去北京的車費來回就幾千,更何況治療的費用,這個錢從哪來,誰給的,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再不好好管教你,不知道以后你還會干出什么事。”
林景純再次說:“我不去。”
“這個家你說了不算。”
“那爸爸呢?”
“我已經(jīng)跟他離婚了。”
林景純沒想到變故這么多,一夜之間,好像已經(jīng)物是人非。
“為什么?”她問。
“你爸爸這么不上進,跟不上我的腳步。”趙湘說道:“景純,你要清楚,不管是男是女,另一半都需要給予自己同等價值,如果沒有,就只有被淘汰。”
“你和他這么久的感情,就輕而易舉就放棄了嗎?”
林景純忽然覺得眼前的趙湘好陌生,好像自己根本不認識她一樣,或許她也從來都不了解。她一直聽從安排,匍匐于地,沒有抬起頭過。
“你還是太年輕了。”趙湘笑道,看著自己女兒,那張還有些稚嫩的臉龐,“所以你才會相信感情,所以和那個男人去北京吧。“
“我不知道你和他到底怎么樣,不過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也會被他甩掉,你配不上他,沒有價值,遲早被權(quán)衡利弊。時間久了,他只會覺得你是拖累,一無是處,我說的話不好聽,但這就是現(xiàn)實。”
“……”
林景純找不到反駁的話。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樸風瀾家境好,成績好,長得也好,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而自己,能給他什么呢?
好像自己一直在索取。
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在逃避,如果真的要直面這些問題,確實很現(xiàn)實,世界就是現(xiàn)實的。
看著林景純沉默了,趙湘也沒有多說,“我只是為了你好,你早點認清這些,收收心,理智一點,挺好。”
“人哪有不犯錯的,犯了錯,及時回頭就不算晚。”趙湘起身離開房間,“你整理一下心情吧,航班在下周六,這幾天去學校跟你同學好好告?zhèn)別吧。”
*
樸風瀾回到家,收到了一個消息,是北京的那個醫(yī)生發(fā)來的,說林景純的情況恢復得不錯,可以考慮提前手術(shù)了。
他剛準備把這個好消息說給林景純,另一邊,樸母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那天樸父樸母和樸風瀾商討無果后,就自己先去了英國,因為他們知道,樸風瀾一旦決定了什么事,便很難再改變。
樸風瀾接起了電話。
對面是一個女聲微微啜泣的聲音。
樸風瀾皺起眉,一股不好的預感升起,“發(fā)生什么事了?”
那邊似乎換了個人,把電話拿起之后說道:“風瀾,你訂個機票來英國吧,你外公病危,醫(yī)生說已經(jīng)沒多少時間了。”
樸風瀾一頓。
他對外公的記憶不算多,只記得小時候帶過他,喜歡給他買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但長大之后外公跟著移居國外,也很少見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樸母的情緒感染,或者是第一次接受親人的死亡,他內(nèi)心還是有一點空。
他看著空蕩蕩的別墅,開口道:“我明天回去。”
*
第二天來學校的時候,大家都各有心事的樣子。
特別是林景純,一整天無精打采的,岑真問她怎么了,林景純搖搖頭有些艱難開口,“真真,可能今天你和文緯去不了我家了,我家最近有點事情。”
岑真看她臉色不好的樣子,“沒事沒事,不去也行,我給你買了禮物,你看看吧。”
說著她把包裝好的禮物遞給她,又說:“什么事啊,要不要緊啊,需要我們幫忙嗎?”
林景純搖搖頭,“謝謝你,我沒事,不用擔心,馬上就解決好了。”
今天樸風瀾請假,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林景純原本想告訴他昨天的事情,看來也只能在手機上告訴他了。
岑真嘆氣,“怎么感覺你今天狀態(tài)好差啊。”
林景純還是勉強笑笑,“我昨天看了一個電視,是說一個男孩和女孩相愛了,但是那個男孩家里很有錢,女孩很普通,男孩的媽媽要求女孩離開她,說她配不上自己的兒子,女孩也很輕易放棄了,感覺愛情真的好脆弱呀。”
岑真不懂林景純?yōu)槭裁赐蝗徽f這個,不過還是回復道:“肯定啊,門當戶對是最重要的,電視里是灰姑娘嫁入豪門,可現(xiàn)實里都是實力相當,所以哪里有這么多童話照進現(xiàn)實。或許不是愛情脆弱,是那個女孩忍不住自卑,即使兩個人都想要堅持,但階級確實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而且愛一個人,就想要對方更好呀,女孩覺得自己配不上男孩,所以才會離開他吧。
林景純怔怔道:“你也這么覺得啊。”
看出她情緒不對,岑真忽然意識到什么,“啊,我不是說你和樸風瀾啊,我只是說電視劇,反正你倆要給我好好的。”
“我們沒事,我也只是說電視。”林景純還是一副溫和的樣子。
*
英國的夏天很熱,但今天卻下了一場雨。
樸風瀾沉默地打著傘,穿著一身黑衣,胸前別著一只白花。
從他落地英國,就不斷在忙事情,英國有公司是他外公接手的,他外公一倒下,他也要跟著處理公司的事情。
這些天連軸轉(zhuǎn),他幾乎沒停歇過,更沒有看手機。
今天是外公的葬禮,親朋好友都有在哭泣,他看著父母和妹妹站在一起,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霧江怎么樣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葬禮結(jié)束,他看見有人對樸母指了指自己,接著樸母朝他揮手,示意他往這邊來。
樸風瀾緩緩走過去,聽見她們用英語相談甚歡。
“這就是你家的公子吧,長得一表人才。”
“是的,他一直在中國,長大之后很少來英國。”
“為什么不直接把他接到英國讀書?”
“我正有此意,正好他也可以試著接手家族企業(yè)了。”
樸母一邊說著,一邊對樸風瀾說道:“這是威利斯夫人,是你爸爸的合作合伴。”
“你好。”威利斯夫人笑著說:“早就聽聞樸太太家的公子,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樸風瀾頷首,“你好。”
樸母想起什么,“威利斯夫人的女兒跟你一樣大,她今天也來參加葬禮了,你們正好可以認識一下。”
說著招呼了一旁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女孩,“Emilia.”
叫Emilia的女孩聞聲而來。
她長得很美,笑起來也很好看,翩翩走到這邊,跟眾人打了個招呼。
“這是樸太太的兒子,跟你一樣大,你們可以認識一下。”威利斯夫人說。
Emilia笑了下,開始自我介紹,樸風瀾站在那沒什么表情,在Emilia介紹完之后他拿出手機道:“抱歉,我去打個電話。”
*
“喂?”
林景純看見樸風瀾打來電話時,已經(jīng)在家里收拾東西了。
“這幾天沒聯(lián)系你,有沒有想我?”樸風瀾站在外圍,一手撐著傘,一首拿著手機。
“想。”林景純?nèi)鐚嵳f,她這幾天想了很多,也想過打電話給他,可他都沒有接起,那些話也都堵在了心口。
“你那邊發(fā)生什么事了?”林景純問道。
樸風瀾很平靜地說:”我外公去世了。”
聽到這個消息,林景純先是一愣,不知道說什么,“節(jié)哀。”
“我沒事,其實和他不算親。”樸風瀾的聲音隨著倫敦的雨落下,“你會不會覺得我冷血?”
“不會。”
霧江現(xiàn)在是晚上十點,林景純起身去看月亮,心里有種淡淡的憂傷。
“你在干什么呢。”樸風瀾問她。
猶豫好久,林景純才慢慢開口,“樸風瀾,我想跟你講一件事。”
“嗯?”樸風瀾在這頭挑了下眉。
不知道花了多少勇氣,林景純在心里斗爭無數(shù)遍,還是說道:“我們分手吧。”
“……”
那邊忽然就沒說話了。
只有靜靜的雨聲。
對于他的沉默,林景純感覺有些害怕,她覺得自己是個膽小鬼,也對不起他,居然這么輕易就說了出來。
“原因。”
很久之后,樸風瀾才問出這么一句。
雨聲模糊了他的聲音,讓人聽不清他的語氣。
“我……”林景純嘆氣,感覺心里酸酸的,“我要去美國了,也許不會參加高考。”
意思是,如果沒有意外,他們大概不會再見面了。
那邊又沉默了。
他的沉默讓林景純總是害怕,害怕傷害他,害怕看見他的眼睛。
他這么驕傲的一個人,卻被自己說了分手。
他看起來是永遠不會為人停留的人。
林景純繼續(xù)說:“其實我們走到這里也剛剛好,結(jié)果不重要,享受過程就好……”
再后面的話,她說不下去。
她想狠心一點的,狠心一點,樸風瀾也能將她忘記。
那邊還是沒有說話,林景純也靜靜等著。
今晚的月亮好圓啊,這么亮,懸掛在夜空,一切看起來都這么美滿。
可是——
他突然開口:“我不同意。”
林景純微怔,“什么。”
“我不同意分手。”
“……”
“憑什么你說了算,林景純。”這一次林景純終于聽清他的語氣,有些慍怒,估計眉頭緊皺,臉色難看。
接著他又很快說:“醫(yī)生說了,可以提前手術(shù),我已經(jīng)幫你約好了,在明天,我會回來陪你手術(shù),你明天去北京。”
林景純頓時想哭。
她捂著臉,感覺自己的人生好無力啊,在趙湘的籠罩下,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去不了,你取消了吧。”
最后她說。
背靠在墻上,是冰涼的,很刺骨。
似是氣笑了,樸風瀾的嘴角勾起一個狠厲的弧度,“要分手也必須等手術(shù)完分,我不想我的付出付之東流,票已經(jīng)買好了,你不去也得去。”
“……”
林景純沒出聲。
“說話,林景純。”
林景純沒忍住哭了,“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聽到她哭了,樸風瀾莫名煩躁,“你哭什么?”
“我就是很難過。”
“因為什么?”
“因為分手吧。”
樸風瀾道:“分手不是你提的嗎?”
“……”
樸風瀾又哄,“我可以當沒聽見。”
林景純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緒,“我們還沒有到可以決定自己人生的時候,之后我出國我們可能很難再見面了,我不想耽誤你。”
“你別給我說這些。”
盡管是再憤怒,樸風瀾也沒有說一句重話。
“你出國我也可以出國,你不高考我也可以不高考,這世界上沒有什么能不能做到,只要你想不想。”
驕傲如他,卻一次一次折了腰。
林景純在想,樸風瀾為了某一個人而改變原則,破格遷就,她到底憑什么成為他的“某個人”?
“我不值得你這樣。”
“我不試試怎么知道值不值得。”
他太熱烈,面對他的對峙,她是怯弱的。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辦了。
林景純想掛了電話,心臟是密密麻麻的疼,誰會放棄光呢,每個人都想要靠近吧,但她也無能為力。
或許分開就是最好的選擇,最后她說:“明天我會去的,我們也見最后一面吧,見一面,說清楚,這樣也不會有遺憾了。”
說完她逃也似的掛了電話,坐在地上看著月亮發(fā)呆。
*
第二天林景純偷偷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整個車程她看著手機,沒有一個消息,她坐在窗邊看風景,覺得一切好像是夢一樣。
怎么開始就怎么結(jié)束吧。
到了醫(yī)院,醫(yī)生給她做了一系列檢查,并叮囑她注意事項。
林景純換上了病服,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還是在發(fā)呆。
樸風瀾昨晚說到話烙印在心里,他們還能繼續(xù)在一起嗎?
發(fā)呆的時候,忽然手機響了,她被嚇了一跳,接著打開,是樸風瀾發(fā)的信息。
【我到霧江了,說好你手術(shù)結(jié)束要把鈴蘭送給你的,答應你的我一定會做到。】
林景純呼吸一滯,眼睛又開始發(fā)熱。
另一邊,霧江的電視正在播報昨天的新聞——
“氣象臺11點發(fā)布的臺風緊急警報、全省天氣預報:今年第15號臺風“諾努”明日10時的中心位置在我省溫嶺東南方向大約130公里的海面上,沿海地區(qū)有10-12級大風,有大雨到暴雨,部分大暴雨……”
樸風瀾到海邊的時候,海邊正在刮臺風。
臺風狂卷,海浪升起,天地一片渾濁。
有周圍的居民,紛紛回了家,看見樸風瀾還想往海邊走,立刻大喊,“小伙子,臺風來了,又下大暴雨,你還去海邊干什么啊!趕緊回去啊!”
說完傾盆大雨就下了起來。
樸風瀾卻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xù)往海邊走。他穿著白色的衣服,在墨黑色天氣里十分扎眼。
雨把他徹底淋濕他沒管,臺風卷向他他也沒管。
從倫敦回來他就一直這幅低氣壓,沉著臉,眉眼的熾烈化作肆意的火焰。
“快回來,別去了,你會沒命的!小伙子,你不要想不開啊!”村民還在叫他,可后者沒什么動搖,眼看雨越來越大,村民嘆了口氣,淋著雨跑回家了。
頂著狂風,樸風瀾走到海邊,海浪卷起十幾丈高,風把他的外套吹得獵獵作響,雨大在臉上生疼。
他走到放鈴蘭盆栽的地方,拿起盆栽的時候,正好浪潮蔓延到沙灘上,強大的吸力把他絆倒。
樸風瀾的臉磕在地上,鮮血在一瞬間冒出。
不過他還是緊緊護著懷中的鈴蘭花。
等站起來的時候,海浪又上卷,快要吞噬他。
他一次次被撲倒,席卷到海邊。
他一手抱著花,一手去找支撐點。
這樣持續(xù)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站了起來,走到安全的地方。
彼時他的衣服已經(jīng)臟了,他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臉上的血混著雨水落下,滴在鈴蘭花瓣上,有一絲腐敗的氣息。
他要浪漫,他不要命。
*
林景純在病房坐著,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北京陽光明媚,晴空萬里,她卻越來越覺得內(nèi)心壓抑。
最后她打開了電視,把頻道調(diào)到了霧江。
霧江頻道剛好在播放天氣預報,主持人里面機械地講著,“緊急警報今年第15號臺風“諾努”今日10時的中心位置在我省溫嶺東南方向大約130公里的海面上,也就是在北緯27.5度,東經(jīng)122.3度……”
后面說的什么,林景純已經(jīng)聽不清了。
她立馬站起來,準備回去霧江。
可剛走到門口,趙湘忽然站在她面前。
“你可真是讓我好找啊。”
趙湘手里拿著一張火車票,后面還有一堆行李。
“正好,你也不用回去了,我看你是屢教不改,今天我們就在北京坐飛機去美國吧。”
林景純搖搖頭,“不,我不去!”
可趙湘哪里能聽她的反駁,一把抓住她,“林景純,你最好清醒一點!”
林景純被吼得無法再動彈。
“你是翅膀硬了要上天了,我還管教不了你了,居然還瞞著我來北京,下一次是不是就要跟野男人私奔了!”
一向優(yōu)雅的趙湘也說了如此粗鄙的話,林景純感覺很崩潰,“我想要做手術(shù)。”
趙湘開始拉她,“做什么手術(shù)!航班馬上延誤了,我們已經(jīng)沒什么時間了。”
“我不,我不去!”林景純第一次哭著喊道。
過路人紛紛望向這邊。
趙湘把她重新拉進病房,“林景純,我真后悔生了你這個女兒。”
“手術(shù)我已經(jīng)幫你取消了,你今天必須跟我走!”
林景純在一瞬間絕望了。
手在顫,呼吸在顫,眼里卷起層疊的海浪,翻涌著幾近溢出眼眶。
“你為什么老是要決定我的人生,你安排的我都不喜歡,爸爸這么被你放棄了,我也沒用,你把我也放棄好了!”
話落,趙湘扇了她一巴掌,“林景純,你不要不識好歹。”
林景純不說話了。
趙湘又讓她換衣服,換完之后又拉著她走,林景純像個沒有生氣的木偶一樣任由她擺布。
她們剛走,樸風瀾就來了。
他衣服都沒有換,渾身還是濕的,手里仍然抱著鈴蘭花。見病房空蕩蕩沒有一個人,他心一沉,他走到醫(yī)生辦公室,站在那,頭發(fā)遮住了眼睛,他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都有點啞。
“那個要坐手術(shù)的女孩呢?”
醫(yī)生看見他,嘆了一口氣,說:“手術(shù)都已經(jīng)準備就緒了,可惜啊,可惜她媽媽把她接走了。”
話落,樸風瀾手里那盆鈴蘭花落下。
碎了一地,也徹底萎靡。
她像是一場鈴蘭雨。
下得短暫,走得又快又急。
而有人愛上了這場雨。
他晝夜不停、風雨不顧,遠比所有人辛苦,卻還是被困在了這場雨里。
第29章 29
“你還記得樸風瀾嗎?”
“他啊, 好久都沒聽見這個名字了。”-
林景純在西西弗瑙過了一個新年,2019年初的時候,她終于再回到霧江。
自從大學畢業(yè)后林景純再也沒有踏足過霧江, 她怕勾起一些回憶, 也怕再遇見某些人。
而這次回來, 是林偉病了。
林景純一下了飛機就打車到了醫(yī)院。
林偉躺在床上,消瘦了許多,看見林景純, 還是笑了笑。
“你媽媽沒有回來。”
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林景純頓了頓,“她工作忙, 就我一個人回來了。”
“六年了,你們終于肯有人回來看我了。”林偉看著天花板, 嘆了口氣, “聽說你媽媽已經(jīng)再婚了,可我卻還是一個人。”
林景純看了看他的吊瓶, 轉(zhuǎn)移了話題,“水快沒了, 我去幫你叫護士換。”
林偉叫住她,“不用,直接按呼叫鈴就行。”說完他轉(zhuǎn)身去按了呼叫鈴。
林景純六年沒回來,霧江飛速發(fā)展, 一切都變了,她沒有再去過醫(yī)院, 都不知道這些變化。
她重新坐下。
林偉又開始說道:“你給我寄的那些錢,我都沒有動過, 我也不想用你們的錢,我自己一個人每天只吃一頓飯, 能節(jié)省就節(jié)省。”
林景純抬眼看他,“那都是我自己賺的錢,你不要節(jié)省了,生病了受苦的是自己。”
“我也省了不少,你媽怎么不再回來看看我呢。”
“爸,你還沒明白嗎?”林景純終于有點受不了,“她不是因為你窮才不跟你在一起,她再婚是因為跟那個人有共同的目標,而跟你沒有。”
林景純也越來越明白,如果自己跟不上伴侶的腳步,是一定會被丟棄的,這些年她見過太多例子,可林偉還是執(zhí)迷不悟。
林偉果然不肯聽,“我不信,那個外國人肯定就是因為有錢你媽媽才選擇跟她在一起。”
林景純還想在說什么,手機忽然響起,她起身,“我出去接個電話。”
走廊外。
“喂,景純,聽說你回來了,剛好今晚有同學聚會,你也過來吧,我太久沒看見你了!好想你嗚嗚嗚!”
是岑真打來的,這些年,林景純唯一保持聯(lián)系的就是岑真。
林景純想了想,“都有哪些人啊?”
“就是我們班的啊,一年一聚,關(guān)系好得很。”岑真還是這么活潑,“對了,還有樸風瀾!”
聽到這個名字,林景純愣了一下,“我還是不去了吧。”
“怎么了,你是聽到有他在嗎?”
“不是,因為我才回來,好多事沒有處理……”
岑真嘻嘻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放心,他這么忙,來不了的,他也從來沒有來過。我剛剛是在跟你開個小玩笑,不好意思啦。”
不知道為什么,林景純暗自松了口氣。
聽林景純沒再拒絕,岑真立即發(fā)了一個地址給她,“那就先這樣咯,另外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今晚不見不散!”
說完就掛了電話。
林景純笑了笑。
這么多年沒有變過的估計只有岑真了吧。
這個唯一的好朋友,她也好想再見她一面。
*
岑真發(fā)的是一個酒吧的地址。
現(xiàn)在很多年輕人都喜歡在pub聚會,而不是在KTV。
林景純一邊感慨時代的變遷,一邊套上深棕色圍巾。
她給林偉請了高級護工,并給他說明了今晚會晚一點回來。
天氣預報說晚上有小雨,林景純思考一番帶上了傘。
新年才過去不久,霧江依舊有很濃的年味。
大街小巷掛滿了燈籠,晚上還有煙花在不斷綻放。
林景純其實很少過年,她一直沉迷于學習或者是寫作,因為只有忙起來才不會去想很多事,幾年去一次唐人街,很熱鬧,但也比不了霧江的味道。
林景純駐足觀望了一會兒煙花。
直到岑真一通催促的電話打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很晚了。
她迅速打了個車,告訴司機酒吧的地址。
這個酒吧叫“Lonely Moon”,里面很熱鬧,有人在臺上駐場,唱的是劉瑞琦的《來不及》。
“來不及愛,
來不及痛。
來不及,牽住你的手,
原諒我腳步匆匆。
來不及恨,
來不及懂。
來不及,在下個路口……”
她在侍應生的引導下來到了一個包間。
剛進去,就有人歡呼——
“這是誰來了呀。”
“好漂亮啊,我怎么沒見過這人?”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壓軸總是最好的。”
包間很大,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嬉笑,燈紅酒綠,歌舞升平,林景純瞇了下眼,統(tǒng)共幾十號人,可惜她一個都不認識。
在霧江只讀了一年不到,更何況之間還隔了六七年。
她快速找岑真的身影,下一秒就被岑真叫住,“景純,你終于來了。”
說完便立刻起身。
她的這句話讓眾人視線都放在了林景純身上。
只見她穿了一個棕色大衣,下半身是裙子。不是特別顯眼的打扮,但目光上移就能看見一張及其漂亮的臉蛋,讓人快要挪不開眼。
幾年不見,她褪去高中的稚嫩,出落得越發(fā)清麗。
林景純被拉著坐下,還是很內(nèi)斂,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來晚了要自罰三杯哦!”有男生起哄。
林景純好脾氣道:“好。”
說著拿起酒杯。
“好什么好。”岑真一把奪過,“不許灌酒。”
“沒事的,真真,那我喝一杯賠罪吧。”她仰頭喝了一杯。
男生大笑,“林景純居然這么豪爽啊,看不出來,之前你只管讀書,我還以為你依舊是乖乖女。”
“那時候想考一個好大學,確實是中規(guī)中矩的。”
“你那時候想考哪里啊?”
林景純想了想,最后說:“我也不知道。”
太久了,那時候趙湘只要求她努力,沒人問過她想考哪里,也沒人問過她想要什么。
“害,都過去了,沒想到一晃這么多年……”
“是啊,沒想到我也單了這么多年。”
有人聊起曾經(jīng),一說一大串,“現(xiàn)在同學里面混得最好的是誰啊。”
“文緯這小子不錯,當房地產(chǎn)老板了。”
“啊,他當年成績怎么差。”
“但腦子聰明啊,抓住時機,這不就上去了。”
“不對,你們忘記了一個人。”
忽然有個人神秘說道:“他才是最厲害的吧。”
岑真說:“我知道。”
林景純有些好奇,“誰啊。”
“樸風瀾啊。”
這個名字再次出現(xiàn)。
好像即使他人不在,連名字都成了焦點。
林景純沒說話了。
“林景純,你還記得樸風瀾嗎?雖然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光是繼承家業(yè)就無人能比,不過畢業(yè)之后就沒見過了,應該也不是一個圈子的了。”
關(guān)于林景純和樸風瀾有過一段,只有岑真和文緯知道。這段短暫的戀情,不被知曉,永遠不見天日。
有人給林景純碰杯,她又喝了一杯,慢慢開口:“他啊,好久都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彼時她覺得入口的酒好像有些苦澀,五味雜陳。
同學擺擺手,“原來你記得啊,我就說嘛,這樣的人讓人印象深刻。”
林景純笑了笑沒說話。
“對了對了,景純,我要跟你說個好消息,你在聽嗎?”岑真把林景純拉到身邊。
“嗯?怎么了?”
林景純已經(jīng)有點醉了,她酒量不好,但今晚挺盡興,她又喝了幾杯酒,一來二去已經(jīng)有了一些醉意。
水靈靈的眸子變得恍惚,雙頰也變得微紅。
“就是啊,我——”
剛想說什么,包間的門再次被打開。
一股冷氣直面而來,凍得人發(fā)寒。
眾人朝門口看去,看見了一個挺拔的身影。
那個人穿著黑色大衣,氣質(zhì)渾然天成,冷不丁往這邊看了一眼。
有人打了個照面就知道他是誰。
“樸風瀾!”
“他怎么來了!”
大家驚奇地看見這個男人,六年不見,更加奪眼。
林景純聽見這個名字,頭皮一陣發(fā)麻。
立馬低下頭,把自己隱匿起來。
岑真看見林景純,“你們當初不是和平分手嗎?為什么還害怕看見他?”
和平分手嗎?
林景純只記得當時岑真問,自己也只講了個大概,具體是什么,時間模糊了太多,她也不想再去記得。
林景純說:“是和平分手,但是還是有些尷尬。”
“有什么尷尬的?”
岑真抬頭看樸風瀾,“他真的越來越好看了,你看一眼不吃虧,說不定他已經(jīng)不記得你了。”
林景純還是沒抬頭,“我已經(jīng)見過他了。”
“啊,在哪里?”
“西西弗瑙。”
話落,有人擁著樸風瀾坐下,他們知道,樸風瀾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脈,外面掐了尖兒都想見的人。
他向來這樣,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點,似乎連這包間里的霓虹燈都跟著他在移動。
簇擁間他看了眼林景純的方向,不過什么也沒說,沒什么情緒地別過了頭。
岑真注意到這一點,搖著林景純的胳膊,“他往我們這邊看了。”
“但是好像沒認出我們來。”
林景純笑了笑,沒說話,最好是這樣,她對不起他,不知道要怎么開場才算體面。
六年前不告而別,在西西弗瑙也轉(zhuǎn)身離開,他本來就驕傲,一次次折了面,理應是不想再見到自己。
所以。
最好他忘記了。
最好他不追究了。
第30章 30
我像海的末端, 是空的。
——《林景純的日記本》-
六年,要忘記一個人很容易。
林景純經(jīng)歷了太多事,已經(jīng)不想和樸風瀾再有牽扯。
他那樣的人, 注定可以有更好的未來。
所以林景純一見樸風瀾坐下來就準備要走。
“我爸爸還在醫(yī)院, 我得回去了。”林景純小聲對岑真說。
“啊, 叔叔沒事吧?”岑真驚訝道:“他怎么了?生什么病啊?我也跟你去看看吧。”
“沒什么事,人老了就是容易生病,我已經(jīng)請了護工了, 你就留在這里玩吧。”
“那你要不也再玩一會兒吧,你一個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我們這么久沒見,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岑真看著林景純, 眨巴眨巴眼, 她是一個標準的甜妹,撒起嬌來讓人招架不住。
“你該不會還是想著樸風瀾在這里不好意思吧, 放心啦,你們的事都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岑真又說。
樸風瀾坐在離她們很遠的地方, 一堆人圍著,頗有鶴立雞群的感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他多半沒怎么開口, 都是身邊人在問候。之前在學校他就這般眾星拱辰,出了社會人變得更圓滑, 就越來越對他獻媚。
“他也看不見我們的。”
見岑真一直勸說自己,林景純點點頭, “好吧。”
“剛剛我還沒說完呢,我談戀愛了。”
林景純略微驚訝, 和岑真一直聯(lián)系的時候岑真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她一直單身,林景純有點好奇她初戀是誰。
“和誰啊,你同事嗎?”
岑真笑道:“算同事吧,他是賽車手,我是他們車隊的助理,一來二去就認識了,他可帥。”
賽車手……
林景純腦海里不自覺浮現(xiàn)出樸風瀾開賽車的畫面,疾馳轟鳴,給人一種自由的感覺。
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
“那真是恭喜啊,什么時候我請你們吃個飯。”回過神來,林景純對岑真說道。
“什么你請我,我請你啊,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霧江,我和我男朋友肯定要請你的。”
“不用這么客氣。”
“對了景純,你以后都打算留在霧江還是待一段時間又要離開?”
“我……”
林景純剛要說話,猝不及防對上一雙視線。
*
樸風瀾被眾人圍著,你一言我一句地寒暄。
他沒什么耐心,但還是喝著一杯接一杯的酒。
時隔六年,他真的越發(fā)成熟穩(wěn)重,少了高中時的銳氣,那股驕傲尚未褪去,與成年之后的魅力與之融合。
“你也在霧江發(fā)展嗎?”有人問他。
“四處都在走,沒個定數(shù)。”
“難怪之前同學聚會你都沒來。”
“今天這不是來了?”樸風瀾勾起一個笑。
“是啊,難得見你。林景純也是,六年才來一次。”同學指了指那邊,“她只在我們班讀了不到一年就轉(zhuǎn)學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樸風瀾端起一杯酒,順勢看過去,話落他飲下酒,意味不明道:“當然記得。”
林景純感受那股視線,兩人目光在電光火石之間交匯,林景純轉(zhuǎn)眼亂了陣腳。
她很快轉(zhuǎn)移目光,連身子都靠岑真更近了些,試圖想讓岑真遮住自己。
樸風瀾露出一個微嘲的笑。
身邊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又提起,“我覺得林景純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生了,沒想到這么多年沒見還是這么好看,我當年還暗戀她呢,可我一直沒敢表白。”
“你暗戀她?”樸風瀾問。
“對啊,可我覺得她看不上我。”
“她的確看不上你。”
“……”
*
酒過三巡。
林景純覺得自己確實要回去了。
她還是不太習慣待在人多的地方,盡管岑真再三挽留,說不急,還有下一輪,但她已經(jīng)迷迷糊糊,說要去洗手間收拾一下。
岑真不放心她,提議要陪她一起去。
兩個人一起出了包間的門。
林景純進了洗手間,岑真則在外面走廊等她,給新男友煲電話粥。
林景純一進去就一陣干嘔,但晚上沒吃什么東西,嘔不出來。緩了一好會兒,她洗了個手,重新整理了一個頭發(fā)。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一直低著頭,迎面不小心撞上一個人。一股松木香鉆入鼻間,加上頭上的疼痛讓她整個人清醒不少。她蒙蒙地抬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瞬間倒退幾步。
“看見鬼了?”
懶洋洋的聲音在頭上響起。
對方好像毫不介意遇見了她,林景純喝了酒,意識有點模糊。她盯著前面看,看見他黑色大衣上有淡淡粉底液的印記,她剛剛補了氣墊散粉,沒想到剛好蹭上。
她不知道怎么說,“這個衣服……”
后者低頭看了眼,“說吧,怎么補償。”
毫不客氣的語氣。
“……”
林景純以為他不會追究,“你脫下來我?guī)湍闼腿ジ上吹臧伞!?br />
“脫下來我穿什么?”
“那我加你個好友,到時候多少錢你跟我說吧。”
“行啊。”樸風瀾表現(xiàn)得有些勉為其難,“這是你要求加我聯(lián)系方式的。”
林景純沒想到他這么難纏。
拿出手機,她掃了他的二維碼,對方的頭像是一個好天氣的海面,廣而遼闊,被陽光照得波光粼粼,明明是很漂亮的畫面,但林景純心口卻一顫。
通過好友之后,酒意忽地上頭,林景純險些沒站穩(wěn)。
她一個趔趄,樸風瀾伸手扶住了她,依舊是那個沒心沒肺的語氣,“還想碰瓷?”
“……”
林景純聽得面上燥熱,不想再跟他久待。
“我先走了,費用多少到時候你告訴我。”
說完也不再看他匆匆離開。
岑真在外面見林景純好久才出來,立刻迎上去,“我才打完電話,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見你一直沒出來,還以為你暈倒了呢,嚇我一跳,正準備進去找你。”
林景純抱歉道:“讓你擔心了,我在里面收拾了一下。”
“跟我說這些,我們還是不是好朋友啦。”
“是啊。”
“這就對了嘛。”
岑真挽著林景純的胳膊往外走,“還有局我也不去了,我要找我男朋友去,我先把你送上車吧,你去醫(yī)院嗎?”
“嗯。”林景純感覺她很喜歡她的男朋友,不過熱戀期也正常,“你先去找他吧,我自己可以的。”
“不行,我不放心,就要送你,”
林景純無奈笑笑,“好。”
*
包間內(nèi)。
“樸大少爺,這不才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就要走了?”
樸風瀾說準備離開,有人開始勸道。
“就是啊,再坐會兒唄。”
樸風瀾看了眼林景純剛才坐過的地方,空蕩蕩的已經(jīng)沒人。
他起身對著眾人道:“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們隨意,今晚我買單。”
樸風瀾一向大氣闊綽,同學們都知道,之前高考完就攢局,給每個人都買了禮物,去海邊開party,都是他買單。
見他這么說了,大家也不好再說什么。這人越到后面,階級就更明顯出來了,現(xiàn)實就是如此,你那點兒微薄的高中情誼,攔得住人家什么呢?
*
林景純到了醫(yī)院,一身酒氣,她自己在身上噴了點消毒水,掩蓋住了點味道。
這會兒她也不怎么暈了,收拾好便進了病房。
林偉依舊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底還是她的爸爸,林景純有一絲心疼,“這么晚了?您怎么還不睡?”
林偉只說:“你媽給你打電話沒有?”
林景純搖了搖頭。
林偉眼神更淡了一點。
林景純又開口:“她問了你的情況,我說了,她說讓我照顧好難。”
林偉聽到她的話,瞬間又有點活過來的樣子。林景純對于他,無話可說,現(xiàn)在的林偉就是一事無成,所以才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吧,其實他不是想趙湘,只是想過去那段沒有人揭開他怯弱的日子。
林景純自己有時候也會想起高中的事情,覺得自己大概是像林偉。要是自己厲害到什么都不需要,還會這樣敏感嗎?
林偉說:“你會待在霧江嗎?”
“我不知道。”
林景純確實不知道。她寫作在哪里都可以寫,也足以養(yǎng)活自己和家人,她居無定所,待在哪里都可以。
林偉哀傷道:“沒有人管我了,你媽媽去美國,再也沒有回來過,你也要走了,你們都不會在意我。”
六年,時間不長,林偉卻變了很多,變得很瘦很憔悴。
林景純說不感慨不心疼是假的。
“你想讓我待在霧江嗎?”
“你不會的,你跟你媽媽一樣冷血冷情。”
林景純嘆了口氣,“今晚您早點睡吧,醫(yī)生說你再住幾天院就好了,今晚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你。”
林偉也沒有再說話。
林景純幫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離開。
她重新走到大街上,望著萬家燈火,煙花還在持續(xù)不斷,看起來熱鬧非凡。霧江是個讓人留戀的城市,許多人來一次就再也不想走。林景純置身于車水馬龍,卻沒有一盞燈是屬于她的。
她想,自己像海的末端,是空的。
這一生都需要一直孤獨下去。
她盯著天空發(fā)呆,忽然,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拿了出來,看見沒有備注的海岸頭像發(fā)來了一張圖片。
林景純點開,發(fā)現(xiàn)是一張干洗店的消費金額。
林景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