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是個聽話的孩子，即使再好奇，她也并沒有開門。
她有點想爸爸回來。
門外沒有再響起敲門聲，姜滿以為外面的人走了，正準備上樓趴一會兒，屋外再度響起了輕輕地敲擊。
她望向大門，聲音似乎不是從那發(fā)出來的。
姜滿豎起了耳朵聆聽，而對方也似乎考慮到方位問題，特別關(guān)照地再次在玻璃上敲了敲。
姜滿終于看到了敲門的對象。
那是一株枝蔓淡黃的小草，或者說更像是一種藤蔓，沒有葉片，正禮貌地敲打著玻璃。
姜滿很有禮貌地回了個你好。
在這個世界里，她幾乎沒有同齡的玩伴。在基地的時候只見過一個撿垃圾的小孩，長發(fā)胡亂地綁在頭頂，瘦的能看到手臂上的骨頭，滿滿試圖跟她打過招呼，但對方并沒有理會她。
第二天她再去就沒看到那個小孩了。
尤叔叔告訴她那個孩子可能是搬家了，即使身處末世，對上姜滿童不諳世事的眼神尤洪也希望能給她營造出正常世界的環(huán)境。
現(xiàn)在，姜滿終于有大人以外的東西和她交流了。
對于成人來說，見到一株會敲門的植株可能早已經(jīng)防備地舉起武器，但對充滿想象力的孩童而言，小草跟她打招呼簡直太酷了！
她蹬著腿跑到窗戶邊趴著：“小草，你是來找我玩的嗎？”
她似乎沒能認出這是她曾拯救過的那一株快要枯死的草。
小草搖晃著花苞點頭，啵了一聲，它討好地在姜滿的視線里開了一朵花。
“哇！”姜滿拍手夸它，“好厲害！”
小草搖晃得更起勁了，接連開了第二朵第三朵。
等到?jīng)]能量了才慢慢趴下來貼在窗戶邊，親昵地隔著玻璃蹭著姜滿放在玻璃內(nèi)側(cè)的手指。
姜滿拍了拍窗戶：“小草你渴了嗎？”
小草彎了彎枝條。
姜滿想招呼它進來，只是窗戶被姜暮從內(nèi)鎖住了，小孩力氣不大打不開。
被召喚的菟絲子打起了精神，它的枝蔓逐漸覆蓋了整個窗戶，每一個枝條都在探索著縫隙，而在窗戶的邊緣，那里有一個被槍擊后的裂口。
不大，但對于植株而言剛剛好。
它收攏了枝條，一點點地鉆入縫隙，像昆蟲的觸須探入屋內(nèi)搭在半舊的窗簾上，等到全部都鉆了進來枝條懸在半空，小心翼翼地纏繞在了姜滿的指尖。
討好地蹭了蹭。
姜滿像是撫摸小貓似的碰了碰它的枝條，菟絲子就得寸進尺地完全纏繞在了姜滿的手腕上。
日光下，姜滿抬起手臂，彷如戴上了一條嫩黃的手串，生機勃勃的花朵綻放。
姜滿欣賞了好一會兒，又給小草取了名字：“路上的小草太多了，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吧。”
小草又蹭了蹭她的手腕。
這是答應(yīng)的意思。
這屬于小孩最喜歡的一個游戲環(huán)節(jié)，她蹦跳著上了樓，嘴里嘟噥著：“你和面條好像哦，叫你面條公主怎么樣？”
菟絲子雖然聽不懂，但懂得捧場。
藤蔓不住地搖晃著，頂端的小花又開了一朵。
姜滿咯咯直笑，最后又否定了這個名字：“你是小草，不是面條，不能用這個。”
日光下，菟絲子開的小花在眼前晃動。
姜滿覺得有點像爸爸帶她看過的連花，她湊過去和菟絲子商量：“小蓮這個名字你喜歡嗎？”
菟絲子搖晃得更起勁了。
姜滿自認為它是喜歡的，于是決定下來：“好，以后你就叫小蓮，我叫滿滿哦，以后我們就是朋友了。”
她興奮地又在床上跳了好一會兒，肚子咕嚕嚕的叫，姜滿嘬了嘬手指喝水止餓，還貼心地給小蓮喂了一點。
小蓮高興地藤蔓亂飛，將水都喝完后藤蔓好像又變粗了一些。
“爸爸還沒回來，我們睡一會兒吧。”姜滿商量著和小蓮說著話，強迫自己睡過去。
小孩閉上眼睡過去后，手腕上的藤蔓緩緩松開，它輕輕地溜下床，猶如一只蜘蛛在房間里瘋狂爬行。
衣柜里，床底下，冰箱——
房間里的每個角落都被它爬了個遍，藤蔓纏繞著一大包壓縮餅干拖了出來，它又變幻成了蛇的形狀，哼哧哼哧地拖行著食物爬上樓梯來到了姜滿的房間。
主人餓了，它的任務(wù)十分艱巨。
姜滿半睡半醒間好像爸爸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她嘟囔著睜開眼，眼前是一株嫩黃的藤蔓，此刻正輕柔地替她拂開擋住眼睛的碎發(fā)。
耳畔似乎回蕩著爸爸的催促：“該起床吃飯了，滿滿。”
她應(yīng)了一聲坐了起來，周圍是陌生的環(huán)境，屋外的日光很大很白，此刻照在床邊堆起來的東西上。
姜滿的注意力被地上的東西吸引了過去。
“是什么？”她發(fā)出疑問，藤蔓繞著她的手腕試圖將她帶過去。
姜滿順從著小蓮的力道坐到床邊，這下子清楚地看清了那一堆東西。
有小孩的罐裝奶粉、未開封的火腿罐頭，甚至還有一大包銀白外皮的東西。
小孩發(fā)出的驚嘆取悅了一旁的小蓮，本是觀望的姿態(tài)在看到姜滿的反應(yīng)后抖擻著枝條，又輕輕撫摸著姜滿的臉蛋。
慈祥得可怕。
“都是給滿滿的嗎？”她沒有去碰，而是第一時間問小蓮。
小草重重點著頭，將地上的東西一個個拉到床上推給她，表示都是給滿滿的。
姜滿已經(jīng)很久沒有喝奶粉了，爸爸以前會在睡覺前給她泡一杯，說她在長身體所以還得喝，奶粉甜甜的，她很喜歡。
不過沒有多余的水，姜滿只能把奶粉先放在一邊，拿起了火腿罐頭。
她力氣不大，小蓮已經(jīng)主動勾住了罐頭的拉環(huán)給她掰開。
隨即又遞了廚房里找出來的勺子給她。
姜滿第一口給小蓮，小蓮搖搖頭不吃，姜滿才塞到自己的嘴里。
咸香味充斥著口腔，姜滿捧著臉蛋嚼了好一會兒才咽下去，只是吃了兩口她就放下了：“等爸爸回來一起吃。”
姜滿每次吃到好吃的食物都會給姜暮留一份，她喜歡和爸爸一起享受美食，如果還能再看小豬佩奇的話，那簡直太幸福了。
直到天黑，姜暮才回來了。
他沒有空手，這次帶回來的是一罐八寶粥，咯吱窩下還夾著姜滿的大象洗澡盆。
“爸爸！”姜滿幾乎是撲了過去。
姜暮將大象澡盆丟在地上，里面還有姜滿掃蕩超市拿下的洗漱用品。
離開后姜滿提都沒提，姜暮就給她帶過來了，小孩看著爸爸的目光亮的驚人。
她像藤蔓爬到男人身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謝謝爸爸！”
姜暮將手里的八寶粥丟在床上，又去撥拉小孩的手臂。
姜滿嘻嘻的笑著，又將手上的藤蔓給姜暮看：“爸爸這是我的朋友，小蓮。”
男人瞇起了眼。
藤蔓察覺到男人身上的氣息僵硬地一動不動，將自己當成普通手串勾在姜滿手腕上晃了晃。
姜暮伸手扯，小蓮也在使勁兒扒在姜滿手臂上，不肯松。
“爸爸不能這么扯，小蓮會壞掉的。”小孩從男人手里拯救自己的朋友，隨后指著床上堆起來的食物，“小蓮給我找了很多好吃的，爸爸看！”
孤零零的八寶粥旁食物堆起來足足有小孩高。
姜暮：……感覺被挑釁了。
姜滿抱著罐頭遞過去：“爸爸吃。”
姜暮不吃，把罐頭推了回去。
既然小孩喜歡，姜暮也不再管那株植物。
身為喪尸，姜暮并不想和他現(xiàn)在的同類待在一塊兒，小孩身上散發(fā)著甜香，正高興地用勺子挖罐頭吃。
披散著的頭發(fā)總是垂落在頰邊，非常影響進食。姜滿時不時就用手臂將頭發(fā)往后推，次數(shù)多了也煩。
藤蔓爬上小孩的頭發(fā)里，靈活地將她的頭發(fā)扎成了兩個小球，姜滿嚼動著腮幫，頭上的小球也跟著晃，尤為可愛。
姜暮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他有些手癢，不知道是觸碰到了哪根記憶神經(jīng)，他的手指不自主地活動起來，仿佛曾經(jīng)做過無數(shù)次編織頭發(fā)的過去。
男人茫然了一陣，目光落在小孩裸露出的肩膀上，起身走了出去。
姜滿吃得半飽就停下了，她嘬了嘬手指，看著小青蛙牙刷懷念又松了口氣。
小孩不喜歡刷牙，雖然牙膏味道香香的，但是口腔里充滿泡沫的感覺并不美好，她還不太會控制牙刷，很多次都刷到牙齦上。
有點痛。
但現(xiàn)在沒水，她可以不刷牙了。
但是吧……
爸爸說過不刷牙的孩子遲早有一天會被蟲蟲吃掉，姜滿掰著手指算著自己已經(jīng)很多天沒刷過了，她忐忑又慶幸，趁著爸爸不在，才跟小蓮說小話。
“滿滿沒有刷牙，嘴巴里有蟲蟲嗎？”
藤蔓鉆進姜滿的嘴里探查了一會兒，搖了搖枝條表示沒有。
姜滿才放下心來。
門發(fā)出了聲響，是爸爸回來了。
他不知道從哪翻出了一件小孩的衣服，丟在了滿滿的手邊。
是一件唐老鴨的毛衣外套，姜滿穿上有些大，但很舒服。
小孩的裝扮有些不倫不類，姜暮站在門口看了她好一會兒，眉頭蹙緊了。
喪尸似乎也有自己的審美。
他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懷里抱著的一大堆衣服丟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