紜煒小時候看到白翎的第一眼就喜歡他,現(xiàn)在多年心頭的那點念想馬上就要得償所愿,空氣中的彌漫的血腥味吸入肺腑都帶有甘甜的余味。
不過雙方目前的交戰(zhàn)是白翎壓倒性的優(yōu)勢,以一敵百,纖細柔軟的手指染著鮮紅的色澤,粘稠的血液掛在指尖滴落,強悍得讓紜煒有些不安。
他呵斥一聲手下的楔者,“別讓他跑了!”那兩個奴仆跑了便跑了,只要他和白翎成其好事,就算白拈趕到也無濟于事。
“咔”的一聲,一個楔者的頸骨被白翎雙手扣住極快的向左一扭,瞬間就斷了,一股怵意仿佛一張密密麻麻的網(wǎng)罩住了紜煒。
白翎掀起眼簾,“我倒是想跑,但是我走的了嗎?”
他越過地上楔者的尸體,朝著紜煒身邊的祭司斛看去,“你要是把陣法撤了,我就可以走了,要不要打個商量。”
要是能走白翎早就走了,不會在這糾纏,紜煒帶的這些人,他沒看在眼里,但這位斛卻是不太好對付。
白翎對斛是有了解的,這位祭司已經(jīng)在紜水城侍奉多年,他是跟在兮悎長老身邊的祭司,若是再過幾年,或許就該接兮悎長老的位置。
叢林之中設了陣法,白翎試過,走不出去,而且他自己身體的靈力流逝的像是磅礴的河流一直向外溢出。
待到靈力散完,還真是得被紜煒玩一回刺激。
他撐不了多長時間了,要速戰(zhàn)速決。
白翎突兀的打開了周身全部的靈力,刺骨的殺氣猛然迸出,還剩下的楔者都沒反應過來,白翎已然向斛襲去。
祭司斛只是稍稍遲了一秒就被白翎割開了肩膀,若不是閃躲及時,早就割開了喉嚨,他左手快速結(jié)印,大喊一聲,“起!”
頓時叢林之中金色的陣法升起,金色的光澤照映漫天,漆黑的夜被照得宛如白夜,一條條紋路交錯,金線一般匯聚一處,陣法越擴越大,竟然幾乎籠罩了大半個王城,而陣法中心赫然就是城中的神樹之處。
陣法驟亮之后,金色光澤須臾就消失了,王城重新陷入了黑暗,好像剛剛只是眨眼的錯覺。
白翎全身的靈力和力量被抽干,頭痛欲裂,支撐他站住的力道都沒有,倒在了地上。
紜煒見他倒了,著急忙慌的走過去,低頭看著剛剛強悍不曲的人,此時一點反抗力道都沒有的倒在他的腳下,他擦了擦手蹲下,抬頭就想去碰人。
“別碰我。”白翎努力撐起身子,他臉上呈現(xiàn)不自然的紅暈,漆黑的眼眶微紅,身子也滾燙的嚇人,貼著涼颼颼的地面竟然他覺得十分的舒服。
這恐怕不是斛陣法的效果。
紜煒這家伙竟然還給他下藥了。
“我在兩只圜獸身上涂了藥,藥效怎么起的這么慢。”
早就該起的藥效,拖到了現(xiàn)在,紜煒拽住白翎的手腕,手腕肌膚滾燙,滑膩柔韌,他拽住了就不想撒手了。
那兩只圜獸?
白翎沉默了,之后他道:“早知道我就該吃了它們的腦花,不過也不晚,等回去我就宰了它們。”
紜煒把人抱在懷里:“你不會的。”
“煒公子,這是丹藥。”祭司斛處理好了肩膀上的傷口,遞給紜煒一顆紅色的藥丸,藥丸色澤圓潤,聞著有微甜的氣息。
斛:“白翎王子吃了他,會立馬分化成勼。”
紜煒一把抓過,手指微微顫動,把藥塞進白翎的口中,不過藥丸還是被白翎頂了出來,紜煒嘶了一聲,手指都被咬破了。
一旁的斛卻是忽的粗暴的捏開了白翎的下巴,那動作神情陰郁暴虐,完全不該出現(xiàn)在一個祭司的臉上,紅色的藥丸滾過食道被迫吞了下去。
“你干什么!”紜煒心頭一驚,察覺到不對勁,一道靈力甩了過去,斛閃身躲過。
夜色中斛微微一笑。
懷里的人發(fā)出瀕臨痛苦的呻.吟,已經(jīng)無力的手腕像是突然有了力道,嫩紅的指尖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紜煒的手腕處赫然留下了五個深深帶血的凹痕,緊接著白翎從他懷里憤然掙脫。
掙脫后白翎狼狽的趴在地上,烏黑的頭發(fā)遮著了他的面龐,全身碎裂一般痛到了極致,他微微蜷縮起身子,腳踝緊繃,手指抓陷進微濕的土地里,染血的指尖卻慢慢生出了異獸般尖尖的指甲。
空氣中浮現(xiàn)出淡淡的異香,香味的來源是蜷縮在地上的白翎,味道浮在空中久久不散,這種味道遠比甜美的勼更加勾人。
“白,白翎?”紜煒瞳孔一縮,震驚的僵在原地。
尖尖的指甲在地上留下抓痕,細瘦的手腕竟慢慢浮起了晶瑩的鱗片。
這根本就不是能讓白翎分化成勼的丹藥。
他只是想讓白翎成為他的勼,他沒想過會這樣……
“把他給我抓起來!”紜煒直接下令讓人把斛抓住,但沒想到剛剛還聽他命令的楔者們,根本已經(jīng)不聽他的話了。
紜煒心頭劇跳,惡狠狠的朝斛道:“你利用我?!”
斛卻緩緩的開口,“煒公子,你聽說過鮫人嗎?”
……鮫人?
紜煒在小的時候聽紜族的老祭司提過,那位老祭司已經(jīng)逝去多年,紜煒早記不得他的模樣。
“北有鮫人,深海而居,織綃綺麗,泣淚成珠。”
這是老祭司口中曾經(jīng)吟唱過的話語。
見紜煒不出聲,斛自顧的繼續(xù)道:“那是一種神秘美麗的種族,眼泣成珠,鱗片是世上最堅硬的原料,油脂可做長明燈,終年不滅,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寶貝。”
斛用稱贊的語氣說著,視線劃過白翎的位置,最后一句話像是毒蛇吐出舌芯子,“最寶貝的是,吃上一片鮫人肉,就能長生不老。”
紜煒眼眸瞳孔驟然放大。
“鮫族尾可化腿,幾近覆滅后都躲藏了起來,越來越少,我蟄伏多年,煉制出了能讓鮫族顯形的丹藥,如今物盡其用,總算是發(fā)現(xiàn)了一尾。”
斛走到了紜煒的身邊,聲音透著絲絲的勸誘,“他就在你眼前,一會雙腿化為尾,食一片就能長生。”
“……長,長生?”紜煒愣愣道。
“對,長生不老。”
紜煒沉默了好一瞬,時間很久,久的斛都沒有了耐心。
這時紜煒開口了,聲音微啞,“……斛,你知道我們紜族為什么幾代人都是紜水城的王族?”
斛不解,紜水城歷來都是紜族統(tǒng)轄,何來為什么。
紜煒自嘲的笑了下,喃喃自語道:“鮫人?長生?聽著夠誘人的。”他一把抓住了斛,就在斛以為紜煒會跪下求他賞一片鮫人肉時,紜煒輕聲道:“我們紜族護短,不吃也罷。”
話音落地,他單手用全部的靈力畫出一個靈印,打破了一條陣法的結(jié)界,他大喝一聲:“白翎,跑!”
待斛回神,蜷縮在地上的白翎已經(jīng)順著陣法的缺口跑了。
***
天空中瀝瀝淅淅的下起了小雨,雨聲漸大,碎石嶙峋劃破腳心,白翎的足印一路猩紅滴瀝,血液中透出的異香越來越重。
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中,他的身影清滟得無所遁形。
此時,烏云滿盈,暴雨已至,夜黑的濃稠,什么都看不清,一切神魂仿佛融入了溽熱的夜色。
空氣飽滿腥潤,他赤著腳,踏濺濃墨一樣黏郁的濕土,雨聲漸大,耳邊是河流流動泠泠作響的聲音。
烏黑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都濕透,白翎捂著胸口,黑夜中他行走的方向并非是王庭,而是朝著水聲的來處去。
行至河邊,雨滴打得河邊蘆穗窸窸窣窣,河面升起了白色的霧氣,河水漲潮,河邊系著的竹葉舟在風中縹緲,似要打翻,他靠著兩條發(fā)抖的腿,“撲通”一聲浸入水中。
狂風呼嘯而至,頭頂轟隆一聲雷鳴,霎時風浪驟起,將竹葉舟卷進了驚濤駭浪中,白色的霧氣包裹著河面。
驚濤駭浪中,紅色的魚尾悄然在其中翻涌,尾巴尖輕輕一擺,似是薄紗縹緲,在黑夜中劃出一道虹暈,閃電之下,紅色的鱗片耀著幾分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