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百卅一回 茶山怪談2
沒辦法, 既然張小二這么說了,她也只好走了過去,詢問:“……你好?”
茶園主人轉過身來, 聞言拱手笑道:“姑娘您好, 在下名叫嚴山, 是這片茶園的主人。看樣子,您就是張母介紹來的客人了?”
哇,這個動線, 這個別人叫他他才會回頭的感覺, 絕對是npc吧!!
當然了,面上是永遠不可能做心理活動一樣激烈的表情的。陳馥野回答:“是我。所以你真的一直就站在這里嗎?”
他撫須道:“是啊, 作為主人,我自然要對客人盡職盡責。在采茶之前,有些注意事項要提醒各位,所以,便提前來了,在這里等待諸位。”
陳馥野:“我知道了,你就是中午去找張小二的那個人吧。 ”
“……”嚴老板沉默片刻:“不, 我一直都站在這里。”
超級可疑的停頓, 一看就是在撒謊!
于是陳馥野懷疑,這是不是某種類似于體驗館之類的設定劇情,老板正在扮演npc,不開劇情不給采茶。
嚴老板繼續道:“相信小二已經對姑娘說過了,我的這座茶山,曾經因為一些原因荒廢過數年。而距離我再次接手,也不過一年。在這短暫的一年中,則發生了一系列不可告人的詭異事件……”
陳馥野面無表情:“嗯。”
他:“真的非常恐怖哦!”
陳馥野:“……”
她回頭沖張小二道:“這到底是搞什么?我什么時候才能開始采茶?”
張小二撓頭:“回稟大小姐, 之前嚴老板確實說過,他要開辦一個與別處茶山不一樣的沉浸式體驗茶山,所以除了采茶之外,還會有延伸的背景設定和劇情,據說這種游戲方式現在在杭州府和松江府很流行,但是我也不懂。你們可是他的首批試驗對象啊!”
陳馥野又震怒了:“你前天跟我說辦妥的時候怎么沒說還有這種事!?”
張小二連忙行禮道歉:“嗚嗚,大小姐息怒,我還以為嚴老板的意思是一邊采茶一邊有人唱戲呢,誰知道他一個人在這里話這么多還說這老半天啊……”
無故中槍,嚴老板:“?”
好吧,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陳馥野頓時覺得,從下船開始,她來的一路上的所以“奇怪的感覺”,確實都只是惡劣天氣帶來的錯覺而已。
當然,作為這個沉浸式體驗的npc,看樣子也很可能是今天唯一的npc,嚴老板非常尊重設定,就像沒聽到張小二的話一樣,繼續他的背景補充:
“據說,嘉靖年間在我們這座山上,曾有一個試圖修煉成龍的黑蛇!那條蛇大極了,幾乎有一條溪那么長。由蛇登龍的最后一步,是讓人看著它說出‘龍’字,方可飛升。”
“于是,它便詢問了一個上山采茶的茶農,問:‘你看我像什么?’,茶農便驚懼答道:‘我的媽呀,大癩皮蛇!’。”
陳馥野:“?”
金蕓心舉手。
嚴山笑瞇瞇的:“這位姑娘,有什么問題?”
“老板哥。”金蕓心問,“我是想問,這個故事和采茶到底有什么關系?”
嚴山還沒來得及回答,翠芝也在后面喊道:“小二!你問問嚴哥,我們什么時候能采茶啊?”
江靈:“劇本殺嗎?體驗館嗎?那老板你是只有一個人當npc嗎?這也太拮據了吧。”
龍之介最后一臉嚴肅地補充問道:
“癩皮蛇是什么意思?”
嚴老板:“……”
面對多重疑問,這時,他了不起的npc素養又發揮了作用,處變不驚道:“于是——”
“茶農話音剛落,黑蛇便仰天長嘯,而后化作數股黑色煙霧,遁入地底。茶農抬眼望去,只見茶園之中,茶樹的根系全都爛掉,并且品嘗起來,苦澀難忍。”
“自知得罪了這黑蛇山精,為了生計,茶農只好在山中建起一座座土地廟,又為黑蛇建起了一座雨龍廟,常年供奉,只為消除他的口孽,助力黑蛇再度登龍。”
“可是,黑蛇卻再也沒有出現過……”嚴老板繪聲繪色地說道,“說來奇怪,也是從雨龍廟建成的那天開始,這座茶山便籠罩在一片陰云之下,附近只要有烏云,便會通通聚攏到山頂,絲毫不見吉兆,恐怕是那黑蛇已然化作妖鬼遁形,再無成龍的可能……”
“所以,諸位。”嚴老板張開雙臂,展示他的大片茶園,“那位茶農,便是我的爺爺。如今,我重新回到了這里,栽種大片茶樹,所為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壓下黑蛇的余威!我要證明,該修煉成龍的蛇,必然不會向人間降下災禍,而那條黑蛇只不過山精妖鬼之流,它無法登龍,絕非我爺爺的錯誤。”
“因為,它原本就無法成為龍!”
陳馥野:“所以采茶到底是這個故事中的哪一環?”
“好問題。”嚴老板豎起大拇指,“各位客人,現在你們需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多的采摘茶葉,收集黑蛇的‘蛇雨青’放入茶筐中,然后通過翻炒的方式凈化妖力。只要積攢到一定數量,供奉給各個土地廟,說不定就可以擊敗黑龍哦~”
“……”
陳馥野:“蛇雨青就是這些茶葉對吧。”
嚴老板:“對。”
她回過頭,毫不猶豫道:“摘。”
來不及了,趕快摘吧,不然誰知道等會兒他又要延伸出什么更多的背景設定。
在翠芝的教導下,大家便立刻動起手來。
真不容易,終于可以動手了。
背后背著筐,手里拿著個小籃,揪每株茶上新長出來的芽就可以了。難倒是不難,只不過重復動作需要熟練度,一時間還沒辦法很好的上手。
這些茶葉看上去倒確實是不錯。剛剛下完雨,上面堆積著圓滾滾的水滴,近看青翠欲滴,是有點“蛇雨青”的意思。
嚴老板被晾在一邊了。
他躊躇片刻,還是選擇湊過來,問陳馥野:“陳姑娘,我聽張小二說你在金陵的地位尊貴,非常有實力啊!”
陳馥野沒明白這是什么奉承,只好禮貌性側過臉:“?”
“我是想問……嘿嘿,請問按照您來看,我剛剛的演出效果如何?如果按照這個方式開放茶園的話,會有人買賬嗎?”他坦誠問道。
見他這回不打算保持npc的狀態了,陳馥野只好回答:“故事還可以,只不過你就這樣說完了,后面就什么都沒了嗎?”
嚴老板:“原本還有的,可是我兒子在學堂,我夫人去找人修屋檐了,所以沒了。”
陳馥野:“……”
也不知道就算他老婆兒子來了,后面還能搞出什么花樣。讓小孩演大黑蛇嗎?
“這個我不太好建議。”陳馥野說,并且把眼神拋向江靈,“你問她,她非常了解這個領域。”
“哦!那真是太好了!”嚴老板連忙道。
然后,他跑去江靈那邊虛心求教了。
采茶的動作越來越熟練,手指一捏一揪,放進筐子里,綠油油的新芽賞心悅目,一點點堆積起來,裝滿茶筐,逐漸產生了極為滿足的成就感。
……陳馥野有點著迷了。
好上頭啊。
在金陵城里待久了,這種感覺意外得非常好。要是不渴不餓,簡直能摘一整天。
就這樣在茶樹間,一行行一列列采過去,再抬起頭時,發現大家各自已經走遠了。
下完雨,頭頂那怪異的云還沒消散。
茶園正好在山腰,這會兒便泛起了淡淡的霧氣。
太陽遲遲未出來,所以霧氣也遲遲未散,山間水氣濕潤,反而變得越來越濃。
云霧繚繞。
四周觀察了一下,她應該是順著往山上走了不少,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其他人的聲音。
但是茶山越往上,越是山野,耳邊拂過涼颼颼的穿林風。
“噓——”
一只手從前面抓住她的手腕。
陳馥野抬起頭,穿過霧氣,是褚淮舟。
“是我。”他說,“先不要動。”
察覺到了什么,腳下正傳來奇怪的窸窣聲。
她低下頭,只見,一只手腕粗細的黑蛇,正順著茶樹根緩慢盤旋,吐著信子。
第132章 第百卅二回 茶山怪談3
陳馥野:“?”
怎么還真有蛇啊!?
而且, 這條蛇看起來是不是毒性也太大了一點!?!
那三角形的腦袋,那黝黑發亮的鱗片,那健壯的體魄, 怎么看怎么不會沒有毒。跟山間常見的小蛇根本不一樣, 這絕對是毒蛇, 說不定還是劇毒。
至于具體的品種,陳馥野搞不清了。
不能動,不能動。
陳馥野緩緩抬手, 垂了一下眼睛。
意為:“那我們就這樣
站著等它離開嗎?”
褚淮舟紋絲不動, 皺眉,眼睛瞥向一邊。
意為:“我們跑得過它嗎?”
陳馥野轉了一下眼珠子, 扯扯嘴角。
意為:“俗話說得好,打蛇打七寸啊。我們要不打一打?”
褚淮舟挑了一下眉梢,眼睛一亮。
意為:“好啊好啊,拿什么打?我沒帶刀,你呢?”
陳馥野:“……”
意為:“……”
這個應該不用翻譯了。
黑蛇似乎并沒有察覺到近在咫尺的兩人,身體卷著茶樹,似乎只是悠閑地盤踞在上面移動。
趁它還沒察覺, 直接跑的話……
應該能行吧。
可是, 這年頭沒有血清,萬一被這蛇咬到一口,保守估計,十分鐘內就能死翹翹,是一丁點危險都不能冒。
她記得,動物很難分辨出低于某個閾值的速度。
于是陳馥野再次抬眼,看向褚淮舟,微微仰起臉, 將眼睛外后瞥了一下。
“慢慢倒退著走。”
準備跑路。
陳馥野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抬起腳。
至于有多緩慢,大概比《瘋狂動物城》里的閃電還要慢上一點。
很好!身體非常穩健!這么多年武沒有白練!
黑蛇也并沒有察覺。
就這樣,非常艱難地倒退了半米,和黑蛇已經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這個距離,哪怕黑蛇是撲上來的,也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狂奔離開。
陳馥野在心里給自己默數:“一……二……三……”
跑!
她瞬間彈跳開來,并且撒丫子狂奔,也不管背后的動靜了,猛地向山下跑去。
眼前,出現了茶園的門牌。
看來是已經跑到來時的地方了。
回頭看時,黑蛇并沒有追上來。陳馥野長出一口氣,產生了一種劫后余生的喜悅。
“……”
然而,沒見著褚淮舟。
在霧里跑散了。
其他人也不在這里。估計是采茶的時候,也像自己一樣,不知不覺四散開來了。
空蕩蕩的茶園,視野內都是飄渺的水霧,只能勉強看清【澤山茶園】這歪歪扭扭的字跡。
寫得實在是太難看了。
站在原地,愣是找不到一個人。
呼喊嗎……?
那萬一把蛇喊來了可怎么辦?
陳馥野想,一般來說傳說都不會是空穴來風,嚴老板之所以能說出那樣的故事,估計就是因為山上確實有黑蛇。
現在這個年代,山上有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想必張小二和翠芝應該有經驗應對。龍之介和江靈肯定不用擔心,學姐說不定對蛇也懂一點理論知識,碰到應該不會不冷靜。她只擔心金蕓心和戴軒,希望他倆能和別人一起行動。
所以……
她就在這里站著嗎?
四周看看,像飄渺仙境一樣。
陳馥野抬起頭,天幕中的古怪黑云還是沒有散去。
她撿起一根樹根,決定使用原始老方法:打草驚蛇。
確認了一圈周圍沒有蛇后,陳馥野放下茶筐,聽四周好像也沒有人接近的動靜,只好繼續采茶了。
是的,繼續采茶。
不然也沒事干。
就這樣,采了不到兩棵。
“嘶……”
聲音一響,陳馥野頓時雞皮疙瘩冒了出來。
這分明就是蛇吐信子的聲音。
又來蛇了?
還是說……根本就是原來的那條!?
陳馥野握緊木棍,睜大眼睛看向聲音的方向。
只見,乳白色的霧氣中,黑色的腦袋從地上緩緩探了出來。
好像還是原來的那只。
陳馥野心一橫,想,看來今天這蛇是不得不打了。
目的性這么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好不容易穿越活到現在,總不能在采茶的時候死于一條蛇嘴里吧?
于是,陳馥野緩緩抬起木棍。
蛇的七寸……就是心臟部位。
黑蛇扭動著身軀,越來越近了。
陳馥野咬緊牙關,奮力向距離蛇頭大約七寸的位置斬去——!
“砰!”
砸到了地上。
其實揮砍的方向自然是準的。
只不過,這條黑蛇微妙地挪動了一下身體。打空了。
陳馥野:“……”
汗流浹背了。
可是,更奇怪的是,這條蛇并沒有繼續攻擊。
或者說,陳馥野這才感覺,它似乎并不是沖著攻擊來的。
黑蛇抬起腦袋,用一雙純良的琥珀色眼睛看著她,嘴巴呈現“w”狀。
……有點萌是怎么回事。
黑蛇繼續挪動起來。它略過差點殺了它的木棍,往茶筐里面爬去。然后,像喝水一樣吮吸著茶葉上的露珠。
陳馥野:“?”
怎么跟家養寵物的似的。
這下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辦好了。
陳馥野只好站在原地,看著黑蛇喝水,陷入了沉默。
“噸”,黑蛇喝好了,從茶筐里面豎起身子,面向陳馥野。
面面相覷。
陳馥野:“我不打擾,我走了哈。”
那筐茶葉送它也不是不行。
黑蛇吐了一下信子,又從筐里爬了出來。
那身子如果捋直了,估計跟自己一樣高,十分有壓迫感。
然而,它并沒有做停留,背身走了。
陳馥野正準備長出一口氣,結果,就在黑蛇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濃霧里時,它回過了頭。
小眼珠子直直看向自己。
仿佛下一秒就能開口說人話了。
陳馥野:“你就自己麻溜走不行嗎……”
做完這個動作,黑蛇扭過了頭,沒有再停留。
這下,它徹底離開了。
等待了一會兒,確認應該不會再有詭異事件發生后,陳馥野后退兩步,靠坐在茶筐上。
……什么怪事情。
蛇這個物種是這樣的嗎?跟人類這么友善?
陳馥野順著黑蛇離開的方向看去,并沒有能看出什么蹊蹺。那就是上山路,沒什么特別的。
她拿著木棍,朝這個方向稍微走了幾步,正好跟上了霧氣消散的界線。
眼前正是一個小小的土地廟,年久失修,和膝蓋一樣高,就是個小破屋。
黑蛇尾巴,搖擺著消失在了土地廟里面。
至此,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霧氣逐漸消散。
山上漸漸有人下來。
聽到聲音,陳馥野抬起眼睛,看見正是他們,便長出了一口氣。
終于來人了!
如果再沒人來,陳馥野真的要懷疑,她是不是又像第一次遇到季雨蘭一樣,被什么蛇精拖進了結界。
好在,那條蛇真的就只是蛇。
看見嚴老板,陳馥野便提醒:“我剛剛看見了一條蛇……”
話音未落,嚴老板大驚失色:“什么!?蛇!??”
陳馥野繼續:“鉆進前面那個土地廟里面去了。”
他:“啊?!”
看到他的反應,陳馥野皺眉:“這山上有蛇,難道你不知道嗎?”
嚴老板面色蒼白,直搖頭:“不、不知道啊。我接手開荒以來,從來都沒見過蛇。”
說著,他回頭,沖正在下山的張小二和翠芝道:“小心啊小二!山上有蛇!就鉆到你腳邊的那個土地廟里邊去了!”
張小二的尖叫劃破天際:“啊!????!”
陳馥野就看著他跟煙花似的往天上一竄,跌倒地上,咕嚕嚕正好滾到了腳邊,沾得一身泥。
“怎么了怎么了?”右手邊隱隱約約傳來江靈的聲音,“出啥事兒了?”
看著張小二沒有出息的樣子,陳馥野再次撿起木棍,示意讓開。
“不知道為什么,那條蛇見到人的時候,似乎沒有什么惡意。”陳馥野向那個土地廟走去,一邊向嚴老板說道,“你們讓開,我來看看這里面還有沒有。”
嚴老板瑟瑟發抖:“陳姑娘……小、小心啊……”
“大小姐!您絕對不能出事啊!”張小二在后面喊道,“等我起來,擋在您身前!”
陳馥野:“你聲音小點我就不會出事。”
說著,陳馥野微微俯身 ,看向那黑洞洞的土地廟。
看不清。
黑蛇也是黑的,如果藏了進去,恐怕很難分辨。
想了想,陳馥野抓了一把茶葉,丟在土地廟前。
等待片刻,依舊沒有動靜。
她將木棍捅了進去。
空的。
看來,黑蛇離開了。
“走了。”陳馥野說。
嚴老板撫胸長嘆:“嚇死人了,真是嚇死人了。這山上哪兒來的蛇啊?”
陳馥野友情提醒:“而且是黑蛇哦。”
聽到這個補充,他的嘴唇瞬間更加蒼白:“……”
“看起來毒性不小,你以后若是要開發這茶山,最好還是多找點懂的人先探個干凈吧,小心出人命。”陳馥野說。
“是,是,陳姑娘說的是。”嚴老板連忙道,“實在對不住陳姑娘,這山上遇到蛇真是頭一回。差點兒讓你遇到危險。”
來的人漸漸齊了。
說實話,山上有那么嚇人的大黑蛇,陳馥野感覺這茶也沒什么好采的了。
就帶著手上這么多回去吧。
可是……
“嗯?”
看著大家,陳馥野發現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不對啊,褚淮舟他人呢???
“啊?”戴軒說,“跟你跑散之后就不見了??”
陳馥野點頭:“嗯。”
“喊一下他吧要不。”江靈說。
說完,她就直接開嗓道:“褚——淮——舟——”
聲音回蕩在山間。超級響亮。
等到回聲消失,沒有動靜。
于是大家一起喊。
各種喊聲交雜在一起,驚得林間鳥雀四散飛逃。
“褚——淮——舟——!”
“淮舟君——”
“你人呢——!?!”
沒有回應。
陳馥野背起茶筐,說:“我去看見蛇的地方找他。”
金蕓心抓住她的手:“山上有蛇誒,太危險了……”
“我知道。”陳馥野說,“可是我怕他跑錯方向了,在林子里面迷了路。”
江靈毫不猶豫:“那走啊,我跟你去啊。”
“你別動。”陳馥野說,“我走了之后,這里最能打的只有你了,萬一又遇見蛇了可怎么辦?”
周怡默默舉手:“我有一些關于蛇的理論知識。”
突然,龍之介一聲冷笑,壓下斗笠:“呀嘞呀嘞,神偷小姐怕是忘了在下吧。”
“……”陳馥野:“其實我倒也沒忘。”
“在下自幼熟悉山野,而且,在下也非常強。”龍之介自我介紹道,“淮舟君情況未知,作為在下的第一位大明男性友人,在下很擔心他的安危。”
陳馥野:“……行行行那我們就走吧。”
江靈只好說:“那我們在這里等你。”
“嗯。”陳馥野點頭,“不過,如果我們太晚沒回來,或者你們又遇到蛇了,也不用堅強地等在原地。”
江靈笑起來:“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再說了,他指不定就是跑錯了路,你們上去喊兩嗓子他就回來了。”
“走了。”陳馥野一握木棍,沖龍之介使眼神。
第133章 第百卅三回 茶山怪談4
龍之介立馬跟上來。
茶山開發度一般, 就圍著茶園一圈有修過的路,其他地方都是山野地,剛剛下了雨, 不太好走。
現在, 先回到之前遇到蛇的地方看看, 說不定褚淮舟還在那附近。
“神偷小姐,剛剛你說,我們可能會太晚回來。”龍之介說。
“對, 我說了。”陳馥野回答, “怎么了?”
龍之介思考片刻,回答:“在下只是在想, 我們會遇到什么導致我們太晚回來的事情呢?”
陳馥野悶頭趕路,敷衍道:“我也不知道,隨口說的。”
龍之介:“其實細細想來,有很多可能性。其中最大的可能是,我們被蛇咬了,身體中毒,死在山野, 無法回去。”
陳馥野:“……”
龍之介繼續道:“第二種可能, 是此時此刻降下暴雨,像這樣的山體,很可能會發生小型的滑坡,雖然不會危及山下村莊,但山上的人行進則會變得極為困難。”
陳馥野更加:“不是……”
他仰起臉:“在下還能想到的第三種可能,是那位姓嚴的閣下所說的。”
陳馥野忍無可忍,停下腳步:“你到底想怎樣,龍之介。”
龍之介也停下來了, 認真回答:“分析。”
他掃視這片山野,說:“在下不知道大明有多少關于山野的傳說,但是從在下來的地方,有很多。”
陳馥野用木棍當手杖走在前面:“我知道,從竹子里蹦出來的小女孩之類的嗎?”
“是。”龍之介點頭,“不過在下想說的,是另一個。畢竟,淮舟君今天沒有帶刀。”
“跟他沒有帶刀有關系嗎?”
“有關系。”
說著,又路過了兩個小土地廟。陳馥野想一棍子搗進去,但是回想起黑蛇的模樣,她猶豫片刻,從茶筐里面抓了一撮茶葉,撒在土地廟前。
“平安時代,有一個叫做源賴光的大人,他的家臣渡邊綱返回宅邸,途徑一座橋的時候,遇見了一位美艷的女子。”
陳馥野守在土地廟門口看著。
等確認沒有動靜后,把棍子戳進去,這樣就能排除一個。
“那名女子自稱是外鄉人士,因不熟道路,故在此躊躇不前。渡邊綱見天色將晚,便騎馬帶她一并歸去宅邸。”
陳馥野記得,她遇到蛇的那個地方,似乎是茶園的最上方,就在前頭。于是她繼續趕路,龍之介也在后面繼續說。
“回到宅邸后,渡邊綱再次詢問女子的來歷。這時,女子微微一笑,說:‘愛宕山’,而后面目瞬間變得猙獰無比,抓住渡邊綱的發髻就要爆發妖力,原來,這女子正是大妖茨木童子所化。然而,茨木童子沒有想到的是,渡邊綱的腰間正掛著向源賴光借來的名刀「髭切」。”
又遇到了土地廟。似乎越往山上去,這些路邊的小廟便越多。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陳馥野熟練地也往這些土地廟前撒茶葉。
這個舉動看起來確實很奇怪吧……
可是,前面她眼睜睜地看見,那條蛇好像很喜歡這些茶葉的樣子。說不行生活在這座山上的蛇,就是有這個癖好呢?
“唰!一陣刀光亂舞,渡邊綱用「髭切」砍下了那根抓住他發髻的手臂!”
干著自己的驅蛇大業,龍之介在旁邊叭叭,陳馥野感覺他有點像一個便攜式怪談收音機。
“受傷的茨木童子也連忙化作幾股妖氣逃走了。為了顯示自己的英勇,渡邊綱便將茨木童子的手臂獻給了主人源賴光。而用來斬斷茨木童子手臂的這把刀,也從此被命名為「鬼切」。”
驅完這幾個,陳馥野拿著木棍直起腰來,回頭:“其實我知道這個故事,不過我還是有疑問。”
龍之介:“什么?”
“你想表達什么?”
“在下想表達的是,因為自古以來,山野間都不斷有妖鬼之事發生,所以淮舟君更應該帶刀。”龍之介說,“現在他沒有刀,那么,如若有妖怪抓住他,他又該用什么來斬落妖怪的手臂呢?”
陳馥野:“他會有辦法的……”
說了一半,她又說:“不對,我怎么被你繞進去了。這小山上哪來的妖怪?”
龍之介:“姓嚴的老板說了。”
陳馥野:“那是他的設定,我可不會當真。”
龍之介:“可是,神偷小姐你也確實看見蛇了對吧。很多山間傳說,都并非空穴來風。”
“好了。”陳馥野抬手,“你先到此為止。我本來就已經很擔心他了。”
龍之介一轉頭:“那里有腳印。”
兩人連忙跑過去,陳馥野一看,正是她離開踩出的一連串腳印。
而褚淮舟的腳印,應該會在另一邊。
繞了個圈,茶樹邊果然有他的腳印。
看來,只要順著這個走就行了。
陳馥野想,就算一時跑錯了,可是茶園總共就這么大,他順著茶樹走下來,也根本
不至于迷路啊。
“淮舟君!”龍之介攏起雙手,又喊道,“在下正與神偷小姐尋找你!你身在何方——?”
沒有回應。
“龍之介。”陳馥野說,“我突然想到,說不定他其實已經回去了呢?”
“也不是沒有可能。”龍之介綁著手上的繃帶,“那樣的話,其他閣下一定會上來找我們,找完附近,如若還是沒有淮舟君的蹤跡,我們可以在這里稍等片刻。”
陳馥野:“好。”
然后思考片刻:“嗯?那,如果褚淮舟并沒有回去,而我們也沒有找到他,我們在這里等待,他們會不會以為我們也失蹤了?”
龍之介:“嗯——這個也很有可能。那樣的話,我們就得先回去。”
“可是,如果我們先回去的時候,已經有人上來找我們了,他們就會找不到我們。”陳馥野說。
聞言,龍之介瞳孔地震。
“也就是說,只要我們離開一段被認為比較長的時候,那么就會有人上來找我們。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我們有沒有找到淮舟君,都極大可能發生擦肩而過的失誤,并且會沿著茶園形成一個永無止盡的循壞?”
陳馥野:“理論上是這樣的。”
龍之介回味著點點頭:“真是一個不亞于鬼切的怪談。”
跟著腳印走了幾米,可以看出,褚淮舟也是朝山下跑的。
可是,既然已經朝山下跑了,又怎么會走散呢?
“……等等。”陳馥野蹲下身,“龍之介,你看這里。”
龍之介也蹲下來。
翻開泥濘的樹葉,只見一輕一重兩個腳印,很顯然是在這里做了什么劇烈的、或者是突然性的動作。
然后,朝向山下方向的腳印就斷在這里,消失了。
陳馥野連忙翻其他樹葉,見狀,龍之介也雙手翻找起來。
很快,就找到了新的腳印。
可是……
兩人抬起頭,面面相覷:“……”
是反方向的。
一串看起來依舊是他的腳印,朝著更上面的林野間跑去了。
“看來,這個比較重的腳印,是淮舟君做的急轉彎。”龍之介說,“可是,他為什么要急轉彎呢?”
陳馥野回想著她再次遇見那條黑蛇的樣子,如果是蛇正常行進的速度,等到她跑回茶園,然后再遇到她,那時間應該是正正好好的。至少,那條蛇不會還有時間跑去恐嚇完褚淮舟之后再晃蕩過來。
難道……
“不止一條蛇。”陳馥野說,“他逃跑的途中,會不會又遇到了其他的蛇,所以被逼無奈下,只好朝反方向去了?”
龍之介站起身,看著這串奔向山野的腳印:“神偷小姐,在下認為,我們得跟著去才行。”
“去是當然要去,可是……”
陳馥野回過頭,看向海拔逐漸遞減的茶園:“龍之介,要不你先回去吧,就告訴他們我去繼續找他了。”
龍之介問:“可是,如果真的發生了前面說的事情怎么辦?我們會在這里陷入永久的循壞,簡直太過可怖了。”
陳馥野:“……”
“其實我有一個非常簡便直接的主意。”陳馥野說,“我在這里等你,你跑下去。如果他已經回去了,你就再來把我帶下去。如果……如果他真的還沒回去,你就再跑上來吧。”
龍之介:“善!”
說著,他便立刻邁開腿,身姿非常挺拔地向茶園下方奔去。
陳馥野看著這個腳印,稍微沿著往上走了幾步。
茶園的盡頭,正好是一個山腰的分界線。因為有樹蔭遮擋,抬起頭,林間的光芒肉眼可見地暗下來。
“嘩啦啦……”
又開始下雨了。
小雨,只不過來得突然,一瞬間,整座山都充滿了雨打樹葉的沙沙聲。
站在樹下,倒是還沒有被雨淋到。
陳馥野重新戴上了斗笠。
“神偷小姐!”
龍之介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怎么樣?他回去了嗎?”陳馥野連忙問。
龍之介一路跑上來,站住,搖搖頭:“沒有。”
沒有啊……
陳馥野心一動,皺眉暗想,這真是奇了怪了。難道,他真的遇到了那種不得不逃命的蛇嗎?
可是怎么自己遇到的那條蛇,就那么友善。
龍之介面色嚴肅地系了系手上的繃帶:“在下,剛剛將淮舟君的朋友過肩摔了。”
陳馥野:“?”
“哪個朋友?”
“胖子朋友。”龍之介說,“他堅持要與在下一同前來,在下說,山野之中多險境,毒蛇兇惡,如若不比在下強,則絕對不可繼續深探。胖閣下不服,便要與在下比試,在下只好在一個回合之內將他過肩摔了。”
陳馥野:“……”
“然后他服了?”
“嗯,他服了。”
陳馥野:……好慘。
“那么,神偷小姐,我們走吧。”龍之介握緊刀柄,目光直直拋向深林,“恐怕前方將有一場惡戰啊。”
陳馥野:“什么惡戰,你又腦補了什么東西。”
龍之介已然縱身飛了進去。
看來,現在就只能按照原計劃,繼續深入山野去找他了。
第134章 第百卅四回 茶山怪談5
越往上走, 草木便越茂盛。這也真是趕上春季的巧了。
林間滿是雨打落葉的聲音。
陳馥野戴著斗笠,看著龍之介的身影在前面忽遠忽近。她拿著木棍,一邊打草一邊行走, 只驚出了幾只棕色的野兔。
“快看, 蛇爬行的痕跡一直延伸到了這里。”龍之介低頭道, “看起來,似乎不止一條。”
撥開草叢,只見泥土上有許多道歪歪扭扭的痕跡, 一看就是蛇這種動物才能爬出來的。痕跡一路向山林深處而去。
許多條蛇同時在追他嗎……
當時, 光是被那一條手腕粗的黑蛇追,就已經嚇得夠嗆了。然而這些痕跡看起來, 少說也有四五條吧。
什么地獄繪圖。
陳馥野回頭看了一眼。
距離他們徹底離開茶園,進入山林的地方,似乎已經過去不少距離了。
擔心迷路,陳馥野說:“我們得做個標記。”
“哼哼,這個容易。”龍之介回答。
他拿出太刀,在沿路的樹干上做出劃痕。
刻得非常復雜,陳馥野看不懂。
“這個標記是什么意思?”她問。
“這是在下十七夜月家族的家徽。”龍之介介紹道, “分別由一個鳥居和半輪月亮所組成。”
陳馥野沒什么感想, 平淡地“吼”了一聲:“大家族啊。”
龍之介繼續刻了。然后陳馥野才發現不對勁,因為他光是一個標記就要刻五分鐘。
“龍之介。”陳馥野說,“你能不能簡化一下標記?要是這一路刻下去,褚淮舟說不定已經被蛇吃了。”
龍之介深思熟慮過后,只好答應:“好吧。”
所以他就改成只刻月亮了。
肚子咕嚕嚕叫。陳馥野想起來,她只大清早出發之前的時候,喝了一碗粥,因為嫌油還沒吃金蕓心買的煎餃, 一直到現在,恐怕早已中午過去了。
不過現在這種危機時刻,必須得忍一忍。
直到龍之介也站定,用手放在肚子上,發出響亮的一聲:“咕嚕”。
陳馥野:“……”
他冷笑一聲:“呵,這可真是奇怪。”
陳馥野:“哪里奇怪了,你不就是餓了嗎。”
“神偷小姐不明白。”他說,“對于我們武士來說,當有任務在身而不得不跨越山野時,我們都會自動摒棄一切不需要的生理需求。換句話說,現在的在下,不應該有胃。”
陳馥野:“那你不還是餓了嗎。”
龍之介:“因此,這很怪異。這山間一定是有妖怪在作祟。”
陳馥野:“其實感覺你沒有胃比妖怪更嚇人。”
一邊做標記,一邊繼續在草叢翻找蛇行的痕跡。
“嗯……?”陳馥野皺眉,“龍之介,快看,痕跡在這里斷掉了。”
前后左右,都再沒有沒有了蛇行的痕跡。地上也沒有洞。
這很詭異,除非蛇會飛,否則它們無論如何都會留下痕跡的。
抬起頭,只見面前是一棵大梧桐樹。
短暫的安靜后。
“嘩——”
梧桐的樹冠突然發出驚天響動。頓時鳥雀驚飛,掉下一堆樹枝樹葉。
“嘶——!”
一聽到這個聲音,陳馥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是蛇嘯!
幾道細長的黑影從樹冠的間隙閃了過去。
果然,如果蛇形的痕跡正正好好斷在了這里,那么只有一種可能性:
蛇上樹了。
而蛇既然會上樹,那么也就是說明:
褚淮舟也在樹上。
是的。他確實是在樹上。
并且正在很慘的被蛇群追著跑。
于是陳馥野和龍之介站在樹下,仰著頭,就這樣看著一個明顯是褚淮舟的人影,攀著不知道是樹藤還是樹枝的東西,從梧桐樹上蕩了過去。
陳馥野:“……”
龍之介:“……”
“不愧是淮舟君!”龍之介閃爍星星眼,“在如此危急
的情況下,竟然能來到‘心流’的無我境界,遵從荒野的呼喚,以最大的限度激發身體的潛能,像一只從未步入過人間的猴子一樣,在山野中來去自如!”
陳馥野:“?”
褚淮舟注意到了下面的兩人。
“哦!你們終于來啦!”
他再次蕩著樹枝,一群黑蛇從后面也彈跳著緊追不舍,“嗚哇——”
“嗯……”龍之介用手摩挲著下巴,“正所謂:「運命の立ち會い」,就像我最為尊崇的劍圣上泉信綱大人一樣,此時此刻,淮舟君所面對的,正是他扭轉命運的神圣之道場啊。”
“花——”
褚淮舟很慘地蕩了過去。
“淮舟君與黑蛇的相遇,就像上泉大人與柳生宗嚴大人的相遇一樣。在下相信,在經過此役后,淮舟君一定可以突破自身原有的界限,來到全新的層面。”
“龍之介——”
他又閃了過去。
“這種機遇可謂是一期一會,在下果然難掩艷羨之情。也許等到淮舟君結束這場歷練,他將會來到天上天下,惟我獨尊的境界吧。這令在下禁不住想要吟詩一首。”
然后龍之介清清嗓子:
“窺君困苦處,
黑蛇如風且如影。
我俉今月哀,”
褚淮舟:“呃啊——”
“好了,差不多了。”陳馥野說,仰臉沖褚淮舟喊道,“往下跳吧——!”
“不行!”褚淮舟說,“它們會追著我下來的,到時候你們也得像我這樣!”
“那你總不能一直……一直……”
愣是給陳馥野整卡殼了。
畢竟,很少有人的人生里會遇到眼睜睜看著友人在樹上像猴子一樣蕩來蕩去,屁股后面還被一堆窮兇極惡的大黑蛇追趕的經歷。
但是她有。
所以她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那我們就一起跑!”陳馥野說,“你先下來吧我求你了!”
褚淮舟:“那我真下來了?”
“下來吧,淮舟君!”龍之介說,“屬于你的道場已經關閉,此為——命定之刻。”
“雖然不知道龍之介在說什么,但是他說的對啊!”陳馥野將雙手攏在嘴邊,“你下來,然后我們直接跑!”
“好吧,那我……”
褚淮舟慢下動作,一腳踏在樹杈上,稍作停頓。
“嘶——!”黑蛇將身體盤成彈簧狀,再次朝他撲咬而去。
“砰!”
他一蹬樹干,幾個踏步,張開雙臂,以自由體操的結束動作穩穩落地。
陳馥野快速抬眼,看了一眼察覺到獵物消失的黑蛇。
在那影子跳到空中時,她:“跑!”
三人立刻邁開腳步,身后黑蛇滑行的速度也立刻響起。
果然又被追上了!
褚淮舟:“憑我的經驗,在被蛇追的時候,為了甩開距離,應該進行S形跑位!”
陳馥野:“真的嗎?可是你不還是被追上了?”
龍之介:“S形是什么意思?”
病急亂投醫,既然他這么說了,陳馥野只好開始以S形開始跑動。
三個人一起S形地跑了起來。
在深山野林中,看起來非常像奇行種。
褚淮舟拉著陳馥野的手,陳馥野又拽著龍之介的刀,短暫合體。
其實陳馥野認為他跑的這個S形并不是太S,但是她匆匆回了一下頭,只見黑蛇竟然已經被甩開了一段距離。
“還在追嗎?”褚淮舟問。
“在追!”龍之介說,“只不過,稍微遠了一些。”
“可是……”看著身邊不斷快速閃過的樹木,陳馥野頓時意識到哪里不太對勁。
——等等,他們在往哪里跑啊!?
好像完全是出林子的反方向,剛剛龍之介刻的標記,愣是一個都沒見著!
這不是越跑越深了嗎?
“再跑我們就出不去了!”陳馥野說,“你能不能反著S一下?”
龍之介:“反著豈不是會正好撞上蛇?”
褚淮舟的手一緊:“那我試著兜個圈子,你們都還有體力嗎?”
陳馥野:“我有。”
龍之介:“在下也有。”
褚淮舟:“那就好。不過我在樹上已經蕩了半小時了,其實我不太有。”
陳馥野:“……”
龍之介:“……”
“后退。”陳馥野說。
她捏著褚淮舟的手,將他扔到了身后:“握緊龍之介的刀!”
然后,變換了隊形,開始反向S跑。
黑蛇的聲音在后面逐漸消失了。而總算又回到了那棵梧桐樹底下。
現在,只要按照之前做好的印記,一路向出山的方向狂奔就好了。
前途一片光明啊。
“所以你是怎么惹上它們的?”陳馥野問。
“我也不知道!”褚淮舟回答道,“當時我也就是朝著茶園下面跑,結果就被那群蛇攔住了,我當時就是這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我想,那我得兜個圈子甩掉它們。”褚淮舟說,“結果越兜越不對勁,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只剩下爬樹這一個選項了!”
“哈哈。”龍之介笑起來,“蛇可是會爬樹的。”
眼前,突然從草叢里爬出一堆密密麻麻的身影。
……全是黑蛇。
保守估計,十幾條吧。
沒有手腕粗的那條大,但個個高挺著身體做攻擊狀,就在眼看要下山的草叢里面探著頭,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們。
那意思很明顯。
它們似乎是在有意攔住下山的路。
褚淮舟:“對,我當時就是這樣被迫折返回去的。”
陳馥野:“……”
這到底是怎么個情況啊!?
好不容易上山采茶一趟,結果就捅了蛇窩了???
龍之介抽出刀,寒光一閃。
“既然已經來到了死路,且讓在下迎戰。”他說,“在下不相信,在嵐切左文字的威光之下,這些妖怪也敢造次。”
褚淮舟:“龍之介君,不要……”
說完,龍之介揮刀向黑蛇而去。
“嘶——”三條黑蛇同時撲咬而來。
那有力的身體瞬間盤上龍之介的刀
刃,張開尖牙的大口向他咬來。
龍之介一個閃避,倒是沒被咬到。
然而那些蛇個個肌肉發達,力量巨大。
“嘎嘣”。硬是把他的刀刃從刀柄上掰下來了。
看著墜落的刀刃,龍之介瞳孔地震:“……”
陳馥野:“?”
“在下忘記了。當時在島上造船的時候,一直用嵐切充當斧頭砍樹。造船失敗,被迫在大明國土登陸之后,因為太過貧窮,所以一直沒有錢財保養嵐切。現在的他,已然脆弱不堪,無法御敵了。”
陳馥野:“行。”
她看向褚淮舟:“按照你的經驗來看,我們現在是不是又得返回去跑了。”
后面笑瞇瞇的,彎著眼眸,臉上已然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對的哦。”
“跑!”
龍之介痛徹心扉,回過頭呼喊:“可是,嵐切——”
看著那些即將再次撲來的蛇,陳馥野死命拽著他:“蛇又不會把你的刀吃了,保命要緊啊!”
龍之介痛哭道:“在下是最無能的武士——”
不管他哭得有多慘了,陳馥野心一橫,給了他一腳,把他踢到褚淮舟身邊。褚淮舟立刻接過他,拽著他:“走吧!”
就這樣毫無章法地向著山林里面,回頭就跑。
一邊狂奔,一邊四下看去,只見,身后追趕的黑蛇,已經沒有了蹤影。
但是……
怎么周圍樹干的標記也沒有了?
第135章 第百卅五回 茶山怪談6
途中似乎是沒有經過那棵大梧桐樹來著……
所以, 現在這是又跑到了什么地方?
陳馥野:“我覺得我們可以暫時停一下了。”
聞言,褚淮舟慢下腳步:“蛇不見了嗎?”
一停下來,龍之介便趴在他肩上啜泣:“嵐切啊——”
完全忽略了他, 陳馥野點頭:“好像是不見了。但是, 我們好像也迷路了。”
“在下的摯友, 在下的親人啊——”
同樣完全忽略了他,褚淮舟抱起雙臂,環視這片樹林道:“也沒有什么像樣的樹, 否則還能爬上去看看。”
“你不累嗎?”陳馥野問。
“很累。”褚淮舟深吸一口氣, 微微彎下腰,笑起來, “不過這也沒辦法。”
龍之介因為實在是太過悲痛欲絕,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像摘帽子一樣摘掉了假發套,露出了他增光瓦亮的腦門。要是現在是晚上,估計可以當探照燈用。
陳馥野:“不是吧龍之介,為什么你的刀沒法保養,但是你的頭皮卻依舊這么閃亮。”
龍之介啜泣著回答:“頭皮保養又不需要什么成本。再說了, 樓主大人每天都給我提供了很多我用不著的藥妝產品。”
陳馥野:“……”
“趁著現在沒蛇, 要不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吧。”褚淮舟說,“我去旁邊看看。”
陳馥野伸出手。
他回過頭:“嗯?”
陳馥野說:“還是一起去吧。你一個人看起來招蛇。”
說完,她將龍之介掛在褚淮舟身上:“把你身上這個拖油瓶掛好了。”
“掛著呢。”他用肩膀頂了一下龍之介。
龍之介抹著眼淚:“嗚呼哀哉,在下孑然一身,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四周,都是無法辨別方向的樹林。這些山里的林子,說高不高,沒有那種可以爬到樹頂觀察地形的大樹, 說低卻也不低,視野被遮得一干二凈。而且,山上都沒有被開發過,全然是野林,也自然沒有坐標可以分辨。
褚淮舟:“我小時候學過一個野人生存的科學知識。”說著,他的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小燈泡。
陳馥野心想,野人生存,還科學知識?
褚淮舟:“在野外需要識別方向的時候,可以尋找長有青苔的樹或者是石頭。一般來說,有青苔的方向是南面,而沒有青苔的方向是北面。”
陳馥野皺眉:“聽上去好像挺合理的。”
說著,她緩緩走到了一塊巖石面前:“所以你覺得,根據這塊石頭來看,哪邊是南面,哪邊是北面?”
褚淮舟:“讓我來看一看。”
然后他:“……”
只見,這塊石頭上斑斑駁駁長滿了青苔。無論東南西北,都是青苔,而且還長了幾叢小小的白蘑菇。
“好,這個方法先作廢。”褚淮舟豎起大拇指,“我還有辦法。”
陳馥野:“什么?”
“像這樣。”他撿起一根樹根,插在地上,“我們在樹棍周圍做一些標記,制作簡單的日晷,然后就可以通過太陽的投影來確定時間和方向了!”
陳馥野抬起頭。
林間還在下著沙沙小雨,被樹葉擋去了大半。太陽也依舊沒出來
“……”
褚淮舟:“當然了,這個方法只適用于開闊地段的晴天,我們現在肯定是無法使用的。”
陳馥野:“你絕對是剛剛才想起來對吧。”
“既然周圍沒有溪流,現在也沒有太陽,看來,我們只剩下靠星星來辨別方向的辦法了。”他說。
“星星啊……”
陳馥野想,現在最多不過是下午,等到星星出來,這么長的一段時間,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中途又被蛇給攆上?
可是,如果現在選定一條路硬走的話,重新遇到蛇不說,萬一走反了方向到了晚上,這么一大片林子,誰知道又會遇到什么危險。
龍之介突然開口:“淮舟君,神偷小姐,兩位閣下就不曾想過,其實我們面對的敵人,并不是普通的蛇嗎?”
陳馥野:“那是什么?妖怪嗎?”
龍之介:“這很難說。反正,如果在我的家鄉遇到這種情況,就已經可以視作妖怪處理了。”
雖然說,目前遇到的這些蛇,行為固然很怪異,但是也不至于說是妖怪吧……
在周圍轉了幾圈,蛇群依舊沒有追上來,但是長時間奔跑,現在也已經又累又餓,小腿肚子發虛了。
所以只能先靠著一棵樹坐下來。
龍之介:“要是嵐切還在的話,在下還可以去狩獵。但是……”
說著,熱淚又涌上了他的眼眶。
陳馥野把茶筐抱在懷里:“我現在只有茶葉了,誰想吃?”
龍之介抓了一小把,塞進嘴里:“哼,我們武士出行在外,為了活命,哪怕是石頭也是要吃的。”
三秒鐘后,他的五官全部皺了起來,立刻吐出來了。
生茶葉,得多苦啊。
“看那里。”褚淮舟抬起手,指向前面幾棵樹,“那些好像是桑樹。”
陳馥野站了起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青翠的葉子間,好像隱隱約約有些接成簇的紫色小果子。
“桑葚誒。”陳馥野來了精神,“我去摘一點!”
褚淮舟抱著籃子跟過去了。見狀,龍之介收回悲痛,也小跑著過來
桑樹并不太高,陳馥野手腳并用,爬到樹杈上,將桑葚比較多的細枝折下來,不過一會兒,便摘了一筐。
“誒,快看。”剛剛收獲完果子,陳馥野有些興奮,并且再次發現,“那一叢是什么?”
走到近前,發現是紅紅的覆盆子,便立馬又摘了一大把。
“還有這個!”
只見,許多小草叢里面,都長著圓滾滾的蛇莓。
但是……
因為剛剛被蛇驚嚇完,像這種和蛇的傳說脫不了干系的野果,陳馥野果斷放棄了。
其實仔細一看,發現地上和樹干上還有不少蘑菇。但是一是沒有火,而是怕中毒,所以也就沒有動。
又在一棵樹上摘了不知道酸不酸的羊奶果,還有烏黑的龍葵,附近能吃的東西,似乎就這么多了。
滿載而歸,將茶筐帶回去。又確認了周圍仍然沒有蛇的蹤跡之后,便抓緊時間繼續休息,吃點野果,體力能恢復一點是一點。
桑葚和覆盆子吃起來已經是甜甜的了,羊奶果個頭雖大,卻還挺酸的。
補充完這一點能量,是沒有那么虛了,就是果糖可能有點過量。
抬起頭看向樹冠間的天色,那片陰云似乎仍舊沒有消散。
“等能量轉化完,我們就立刻再試著找方向。”褚淮舟說。
陳馥野有些困了,眼皮直打架。她點頭:“好。”
“我會把眼睛睜得很大。”他又說。
看了他一眼,陳馥野:“你可算了吧,你明明就……”
林間,細雨綿綿,越來越催人困倦。
潮濕的霧氣不知何時,再次從地面緩緩升起。
“咣——”
一聲十分突兀的鑼響。
回聲悠長,蕩過層層疊疊的山林,響起在耳畔。
陳馥野頓時睜開眼睛,和同樣驚醒的褚淮舟對視一眼。
龍之介皺眉:“有人?”
終于來人了?!
這山上并未開發過,難道說,其實有獵戶或隱居者之類的嗎?
陳馥野攀著樹干,向鑼響的方向看去。
只一眼,渾身上下的血液瞬間凍住。
徹骨寒涼。
褚淮舟:“那是……”
陳馥野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他硬是摁回了樹后。
龍之介面色凝重,默默收回目光。
一瞬間,三
人陷入了絕對的緘默,連手指頭都不敢動彈。
只見,稀薄的乳白色霧氣中,緩緩走過一支隊伍。
至于這是怎樣的一支隊伍……
看起來,是七八個身著黑色官服的人。
其中一個騎著馬,很顯然不合身的官服垂到了地上,頭頂造型怪異的烏紗帽,似乎是某種其他動物的輪廓。
馬被另一個人牽著,走在最前頭。
而每個人的臉上,都戴著一個三角形的面具。
細長的瞳孔,黝黑的鱗片。
像蛇。
這支隊伍就這樣,在又一聲鑼聲中,向一個方向緩緩走去,直至消失在霧氣中。
仿佛只是路過這片山野。
“……”
霧氣消失了。
等回過神來時,陳馥野抹了一把額頭。
身上已經大汗淋漓。
“嘩啦啦——”
霧氣消失的一瞬間,林間發出巨大的雨聲,震耳欲聾。
下大雨了。
她松開手,將手指從褚淮舟的手腕上硬是扣了出來。下面已經是深紅色的印子。
“那是……鬼嗎?”褚淮舟說。
“那不是鬼。”龍之介說,“那是妖怪。”
陳馥野:“好吧,雖然不知道你們對鬼和妖怪的定義分別是什么,但是,那些絕對不是人,對吧。”
“不是人。”
這么一說,他倆就一致同意了。
所以,剛剛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們看見了什么?
那群妖鬼為什么穿著官服?騎在馬上的又是什么?它們從哪里來,又正在往哪里去呢?
不知道。
一起看見的,總不能有假吧。
陳馥野眨著眼睛,看向雨幕中的山林,似乎反而比剛剛看起來要正常了許多。
雖然說,她也不是第一次撞這種靈異事件了,但是她第一次撞到的鬼,本質上是溫柔無害可憐美女,所以在搞清楚了原委之后,也沒有那么嚇人。
可是剛剛路過的……
這根本就是一群黑蛇精啊!?!??
而且看那群黑蛇之前無論如何都想要弄死他們的樣子,要是剛剛正面撞上了,估計他們三個就可以同時去閻王面前報道了。
“不要再在這里停著了。”陳馥野說,“等雨停,我們無論如何都要選擇一個方向。”
褚淮舟點頭:“好。”
然而,這滂沱大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要不我們先試著回到那棵梧桐樹底下,說不定還能躲躲雨。”褚淮舟說。
陳馥野把茶筐舉了起來:“先往底下鉆。”
于是,頂著大雨,三人經過縝密但完全沒有依據的分析后,選定了一個方向。
在山林大雨中徒步行走,眼前模糊不清,腳下也泥濘難行,幾乎是走一步捱一步。
“轟隆——”
山頂雷聲滾滾。
在上茶山之前,便知道這座山只是一座側峰,過了山腰之后,上面幾乎都是平地。如果一直向一個方向走,發現海拔開始向下了,那么只有兩種可能:
一,他們找對了方向,繼續向下,就是茶園。
二,他們找反了方向,再往下走,是更難走出來的山洼。
所以,命運二選一吧。
隨著大雨降下,天色也一點一點昏沉。
現在無法觀察時間,但根據體感,現在怎么也得四五點了。
也就是說——夜幕馬上就要降臨了。
第136章 第百卅六回 茶山怪談7
又走過一片林子, 地勢依舊沒有變化。雨稍微小了一點。
也僅僅只是小了一點。
正好夠人勉強可以看清前方的道路。
“嗯……?”走在中間,陳馥野對著剛剛路過的草叢,皺了一下眉頭。
是看錯了嗎?
剛剛的草叢里, 好像有一個土地廟。
她揉了揉眼睛, 沒管, 繼續走。
“龍之介,我們數最后一千步吧。”褚淮舟說,“如果千步之后, 還是沒有進展的話……”
“好在在下有先見之明, 當初在跟隨織田將軍前往京都時,就已經立好了遺囑, 啊哈哈。”
陳馥野:“?”
褚淮舟:“是嗎。其實我在進入南京五軍都督府之前,就已經立好了。”
陳馥野:“???”
那她這種沒有遺囑的豈不是很不潮流。
“不過,那份遺囑距離的時間有些長,和我現在的想法并不一樣。”褚淮舟又說,“所以,我們這回還是不能死的。”
龍之介:“在下也是。”
陳馥野心想,那她也不能死。要是她死了, 估計她家真要造反, 那天下不得大亂了。
說話間,又路過了幾個那樣奇怪的石墩子。
沒有在茶園見到的土地廟那樣人工痕跡明顯,但是,也很顯然不是自然造物。
“等等。”
褚淮舟突然站住。
他緩緩放下擋雨的茶筐:“那是什么?”
陳馥野抬起頭。
只見,遠處層層疊疊的樹葉間,露出幾盞黑洞洞的屋檐。
……
本能和理性的大腦爭奪戰,讓她一時間不知道正確的第一反應應該是什么。
應該是:“哇!是屋子誒!可以躲雨了!說不定里面還有人呢!”
還是應該是:“臥槽,什么情況, 這深山老林里哪來的屋子???!”
于是三人就在雨中站住了。
陳馥野選擇:“太詭異了,這深山老林里哪來的屋子?看屋檐還是瓦片建的呢。”
結果龍之介驚喜道:“哦哦!是屋子!我們可以進去躲雨了!”
褚淮舟當即:“等等,龍之介,你作為一個從有很多妖怪傳說的地方來的人,不覺得這種地方有屋子太奇怪了嗎?”
龍之介冷笑:“呀嘞呀嘞,那是當然。不過,如果我們只是因為覺得奇怪而停滯不前的話,那也就沒有那么多妖怪傳說了。”
陳馥野:“……”
完了,聽龍之介說的這話,但凡他們是恐怖片里的主角團,估計已經提前宣告領便當了。
“且讓我去會一會!”龍之介說。
說完,他就要往前跑。褚淮舟攔腰抱住他,給他拖了回來:“你的嵐切都斷了,拿什么會?”
龍之介:“……”
“不過,這座山近幾十年沒有開發過,不代表從來都沒有被開發過。”陳馥野說,“萬一……只是以前的朝代留下來的房子呢?”
褚淮舟:“你這樣說我真的會動搖的……”
可是,他們三個明明剛剛才一起撞了鬼,現在又在這么詭異的地方遇見這么詭異的一個房子,真的能進去嗎?
如果跟進鬼屋和淋一夜雨之間選的話,那還是淋雨吧。
“不行。”陳馥野堅決道,“已知,這個世界觀確實是有鬼的,所以……”
“嘶——”
尖利的嘯聲,突然穿透雨幕!
是蛇。
三人:“……”
不是吧!???!
前面那么久都沒追上,結果這個時候來!???
回過頭,只見那黑壓壓的又十幾只黑蛇組成的蛇群,似乎終于找到了他們的蹤跡,重新向著他們飛速爬來。
在已然昏暗的雨幕中,猶如在地上蠕行的怪物。
沒別的選擇了。
“跑吧!”
蛇群一路追,三人一路跑,褚淮舟:“有一個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
陳馥野:“什么?!”
“我們正在被迫朝著那個屋子跑!”
穿過樹叢,只見那漆黑的屋檐越來越近了。后面的蛇群緊追不舍,根本沒有給變道的機會。
雨幕中,屋子的門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似乎是一個荒廢寺廟。
有門就有救!
三人一鼓作氣,幾乎是用身體撞開門,轟然倒地,然后立刻用最快的速度關上了門,將旁邊亂七八糟的什么樹樁和石頭盡數抵住。
不斷有蛇飛起撞在門上,又掉了下去。
等到外面的撞擊聲漸漸消失,砰砰狂跳的心臟,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
三人都從頭濕到了腳,癱坐在門后,面面相覷。
就……這么
進來了。
蛇群好像是暫時退去了。
陳馥野環顧四周,院墻很高,不知道蛇能不能爬上來。
夜幕悄然降臨,雨夜,連月亮都沒有,里面黑洞洞一片,愣是一點兒光都沒有。
“這里果真是寺廟嗎?”褚淮舟說。
“看樣子應該是。”陳馥野站起身,盯著里面。
空間不算大,小廟,應該不會出現僵尸片里面放口棺材還有僵尸會爬出來一跳一跳的情況。
跟褚淮舟分析了一下這個事情后,龍之介一愣:“什么僵尸?一跳一跳的?”
褚淮舟:“我模仿給你看。”
他舉起手臂跳了兩下,龍之介頓時嚇得小臉煞白:“這……這實在是太可怕了!在下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么嚇人的妖怪!”
“嚇人嗎?”褚淮舟不解,“其實這是喜劇片的僵尸來著。”
沒管他們,陳馥野繼續觀察著這座廟。
如果說老山林里有這種破廟的話,那大概率確實是以前的朝代流傳下來的,荒廢了之后,后人沒發現,自然也沒法管。
那么,應該就是普通的廟。
光線太暗,并且在繼續變暗,也看不出來里面供奉的是誰。
踏過高高的門檻,陳馥野伸手摸了一下案上的輪廓,似乎是一個燈臺。
“在野外有什么打火的辦法嗎?”她問。
褚淮舟從胸口掏了一塊石頭出來:“其實我真有打火石,可是潮了。”
“?你怎么會有打火石”
“那當然了。”他又從胸口摸出一根什么東西來,“出門什么都要帶,其實我還有水筆,你們誰想寫遺書可以找我借。”
陳馥野:“……先算了。”
所以現在,沒有光線,沒有食物,蛇群也只是暫時退卻。根據它們能爬梧桐樹來看,如果它們想要爬進寺廟,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安全是安全了……
同時,也被困在這里了。
現在,就只能等雨停,等天亮了嗎?
寺廟里面還有一道內門,也能關。這樣的話算是雙重保險,如果蛇爬進來了,還有第二道門可以擋著,而且里面的香室不是露天的,除非蛇發現了屋頂的破洞,否則應該算很安全的了。
“吱呀——”
合上了第二道門。
至此,是一丁點光線都沒有了。
屋頂不斷有水漏進來,滴在中間,可以靠這個聲音來定位。
等到眼睛熟悉了黑暗的環境后,勉強能看清一丁點事物的輪廓。不過,為了適應這份“黑暗”,三人在摸索著地方坐下的時候,愣是互相絆了好幾跤。
然后,都找到了可以坐下的地方。
“……”
“……”
“……”
“感覺好奇怪……”思考片刻,陳馥野決定打破寂靜,“我們面前應該是有一尊什么像的對吧。”
褚淮舟:“沒錯。”
但是……根本看不見。
可是即使是塑像,心里知道自己正在被一尊塑像盯著,總覺得有點怪異。
而且,眼前也確實可以看到模糊的輪廓。
“淮舟君,你不應該模仿那個東西的。”龍之介說,“在下現在感到非常的害怕。”
褚淮舟只好:“我們是騙你的,其實僵尸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龍之介:“真的嗎?”
“嗯,真的。”
龍之介:“那請問在下可以挽住你的手嗎?”
褚淮舟:“你挽吧。”
說完,陳馥野就感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挽上了自己的胳膊。
褚淮舟:“你挽了嗎?”
龍之介:“挽了,淮舟君沒有感覺到嗎。”
褚淮舟:“完全沒有,你是不是挽錯人了?”
“……”
褚淮舟:“?!”
龍之介:“?!”
陳馥野:“…………”
在黑暗中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龍之介這才反應過來:“啊,原來剛剛在下挽的是神偷小姐啊,這下更安心了。”
“龍之介,你是穿越來的嗎?”陳馥野突然問。
龍之介:“穿越?”
“嗯。”她點頭,“意思就是,其實你原本不是這個朝代的人,而是從幾百年之后來的,是未來的人。”
龍之介經過深刻的思考,回答:“在下不是。”
陳馥野笑了一聲。
褚淮舟開口:“可我們是呦。”
龍之介:“啊!???!!!???”
“雖然在下沒太聽懂剛剛神偷小姐的解釋,但是淮舟君你的語氣太嚇人了。”
陳馥野拍了拍他的膝蓋。
“那,如果你和神偷小姐是從未來來的人的話,那你們會回去嗎?”龍之介問。
“不知道誒。”褚淮舟回答,“因為好像沒有能回去的辦法,不過這里也挺好的。”
“哦……”龍之介點點頭,“那,你們說的未來,幾百年后,是什么樣子呢?還像現在這樣嗎?”
褚淮舟:“其實也差不多。而且啊,說不定我們最后還是會認識。”
龍之介:“當真?可是,在下和神偷小姐原本是在烏衣巷的典當行前相遇才認識的,再過幾百年,即使人有佛家的轉世輪回之說,也可能相隔天南海北,重逢的機緣多么渺茫。”
陳馥野:“龍之介,你知道哪怕是這一次,你能認識的我們的機緣,都已經是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了吧。”
沉思片刻,龍之介嗯了一聲:“好像也是。”
然后,龍之介又問了幾個類似于“那幾百年后大明國是誰當皇上”以及“最后織田將軍成功了嗎”之類的問題,因為沒法回答,所以龍之介似乎懷疑所謂的“幾百年”后也只是一個子虛烏有的概念。
“轟隆——”
外面雷聲滾滾。
一陣閃電過去,將小小的破廟霎那間照亮。
剛剛閃過去的塑像,是什么?
近在眼前,因為時間太快了,而無法瞬間辨認出來。
由于三人同時都看見了那一閃而過的塑像,所以誰也沒說話,用沉默在等待下一次照亮。
又是一陣閃電。
陳馥野努力睜著眼睛,在白光充斥小廟時,將那瞬息之間的影像,牢牢刻在腦中。
可是……
看清楚的一瞬間,她后悔了。
在赫人的電光中,出現的,竟然是一尊穿著朝廷衣冠的高大黑蛇!
它正吐著信子,向屋頂破洞的方向,高高揚起三角形的頭顱,仿佛在祈求著什么。
頓時汗毛豎立。
“等等……”陳馥野說,“誰進來的時候,留意這座廟的名字了?”
褚淮舟站起身,轟的一聲推開廟門,來到狹窄的院子里。
又是一陣閃電過去。
電閃雷鳴中,見那寺廟上的破爛木匾,書寫的正是——
“雨龍廟”。
第137章 第百卅七回 茶山怪談8
電閃雷鳴, 傾盆大雨。本就搖搖欲墜的破廟,這會兒更是像隨時要倒塌一般,被狂風暴雨所裹挾。
雨龍廟……
那不就是嚴老板在茶園的時候所說的那個名字嗎?
盡管想用“這可能只是巧合”來哄騙自己停止那驚悚的聯想, 但是, 做不到。
因為這根本就不可能是巧合。
誰都看見了, 供奉在里面那尊塑像——
就是黑蛇!
“嗯,真是奇怪的名字。”龍之介皺起眉頭,認真思考道, “敢問, 雨能廟是什么意思?”
陳馥野:“…………”
“轟!”
院門傳來一陣巨響。
穿透雨幕的尖利蛇嘯,是外面的蛇群再次襲來!
腐朽的木門被撞得一震一震, 更有嘶嘶的聲音,從院墻上面逼近!
“來不及了。”褚淮舟說,“我們現在想逃,只有兩條路可以走。”
陳馥野:“哪兩條?”
“一條是從那個屋頂的破洞爬出去。”他伸手指道,“還有一條,就是現在立刻開始徒手刨一個2x2大小的洞,像玩mc的時候度過第一夜一樣!”
陳馥野:“我也有一個辦法。”
褚淮舟:“什么?”
陳馥野:“把你丟出去喂蛇。”
“啊!原來如此!”
突然, 龍之介把拳頭砸在手掌, 恍然大悟道,“不是雨能廟,是雨龍廟啊!”
陳馥野:“……”
褚淮舟:“……”
“可是,雨龍廟是什么來著?”龍之介又說。
陳馥野:“?”
陳馥野:“我原本以為你只是漢字認不好,結果記憶力也不好啊。”
“小心!”又是一陣電光閃過,褚淮舟攥起院門里的破掃帚,對著正欲將頭探入院門的黑蛇狠狠一擊。
可是,閃電過后就是黑暗, 也沒看清打中沒有。
“這樣下去不行。”陳馥野說,“只要沒有閃電,我們根本沒辦法跟這些蛇對抗。”
說著,又是一陣耀眼的白光。
只見那些黑蛇群,似乎正在遵從著某種玄學意義上的號召,不斷爬上破廟的圍墻,向里面涌來。墻沿上,密密麻麻探出了一堆三角形的腦袋。
玄學意義嗎……
腦中靈光一閃。
想到一個關鍵的要素,陳馥野緩緩后退兩步。
“你們先進去。”陳馥野說,“退回廟里!”
褚淮舟:“不……”
“沒有不的選項!”陳馥野怒吼,“你們倆進去,然后隨時準備接我!不然你的余生就去刨你的2x2小地洞吧!”
果然,吼完就聽話了。
褚淮舟和龍之介退回了破廟,把住門。
“呼……”深呼吸。
雙手緊緊抓住茶筐的邊緣。
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靠譜,同時也是最不靠譜的辦法。
取決于玄學究竟存不存在。
如果存在,那么恐怕她接下來將做出一個救命的偉大舉動。如果不存在,她將會狼狽地在被蛇群圍攻之下退回破廟,然后真的開始考慮挖地洞的可行性。
所以……
在此一搏吧。
五、四、三、二、一。
——閃電!
霎那間,將一切照亮!
陳馥野果斷抓起茶筐,像潑水一樣,將里面的茶葉,全部揚了出去!
頓時,蛇群像瘋了一樣涌進來。她也順勢后退。
“砰!”
廟門關上了。
三人將身體抵在門上,聽著外面蛇群的聲音。夾雜在雨幕中,密密麻麻,黏黏糊糊,根本分不清誰對誰。
“怎么樣?”褚淮舟側過臉,連忙問,“沒事吧?”
“沒事。”陳馥野努力平復著呼吸。
龍之介問:“神偷小姐,你做了什么?”
“當時遇見蛇,我往山下跑的時候,那條蛇一直追到了我面前,結果發生了一件很怪的事情。”陳馥野說,“那蛇非但不咬我,反而去喝茶葉上的露水,喝完就走了。”
“所以,我想……”
“嗯——好茶——”
一個十分陌生的聲音,隆隆回響在破廟中。
“……”
“?”龍之介說,“淮舟君,你為什么要用那種聲音說話?”
褚淮舟:“我什么時候用這種這么裝的氣泡音說過話?”
“那剛剛你為什么要那么說:‘嗯~好茶~’?”龍之介模仿了一下。
陳馥野在這兩人中間:“?”
“真是多年未見了——”
“我已經等了你們許久。”
那個聲音又說道。
陳馥野:“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你們究竟是為了喜劇效果裝傻還是單純就是真傻,真的。”
“轟!”
一聲驚雷。整個小廟都在顫抖。
閃電劃過的白光,瞬間照亮破廟中那尊高大黑蛇的臉龐。
“過路山野的行人,還請駐足——”
聲音說。
看著那一閃而過的蛇臉,陳馥野上前一步。
看來,正在說話的就是它了。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個聲音,反而不怕了。
可能是因為既然事情已經魔幻到了一個地步,干脆破罐子破摔。
“說請駐足實在有些冠冕堂皇了吧?”她直接開懟,“我們明明就是被追趕到這里來的。”
“哈哈哈哈哈哈——”
黑蛇塑像發出了非常經典的反派笑。
陳馥野:“?這有什么好笑的”
“追趕?”黑蛇塑像重復道,“山野的行人啊,難道你看不見,這些子孫們之所以一路追尋你們,只是為了啜飲一口蛇雨青上甘甜的露水嗎!”
陳馥野:“哈?”
“你確定它們一個個長著血盆大口,是只想喝水的意思嗎???”
“等等。”褚淮舟沉聲打斷,“我有問題。”
黑蛇塑像:“說。”
“我們怎么能確定你就是這尊黑蛇精本身,而不是有人在這里裝神弄鬼呢?”他說,“而且,作為一個明朝萬歷年間的黑蛇精,你說話的風格是不是太西方奇幻了一點?”
陳馥野:“?”
龍之介:“?”
黑蛇塑像:“?”
之所以能感覺到它“?”了一下,是因為在褚淮舟提完這個問題之后,連雷暴都停了一秒鐘。
短暫的停頓后。
“吾不是黑!蛇!精!”
一聲狂躁的怒吼。
“吾不是黑!蛇!精!”
“吾不是黑!蛇!精!”
“吾不是黑!蛇!精——!”
一時間,地動山搖,破廟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這份怒火之中坍塌了。
陳馥野:“什么,他明明說了那么迷惑的一句話,結果你破防的重點竟然是這個。”
龍之介突然開口了:“其實,在下也有問題。”
黑蛇塑像頓時恢復了平靜:“說。”
陳馥野:“得,脾氣還挺好。”
“請問,這位黑蛇精閣下,認識清姬小姐嗎?”龍之介問。
陳馥野:“?”
褚淮舟:“?”
“她也是一條蛇,只不過上半身是人。”
黑蛇塑像:“認識。”
陳馥野:“??”
褚淮舟:“???”
“在下認為,就像清姬一樣,天下的妖怪都有其憤怒的緣由,而黑蛇精閣下您憤怒的原因,在下不是很能理解。”
“那是自然。”黑蛇精說,“因為只有在這片土地上,蛇才可以成為龍。清姬想必沒有機會。”
陳馥野抬起頭:“但是,你也沒能做到啊。”
聞言,黑蛇塑像發出一聲長嘯。
“吾已在這深山中修煉千年矣!”黑蛇塑像似乎十分在意剛剛褚淮舟批評的關于他說話風格的問題。
“吾可馭風雨,駕雷暴,究竟為何不能成龍!”
“首先。”褚淮舟說,并且還回頭向自己和龍之介確認了一下,“我覺得,這座山實在不能算深山吧?”
陳馥野點頭:“對啊,你說這是深山,那你讓那些在棲霞山黃山九華山修煉的蛇精怎么看?”
龍之介:“嗯,雖然不知道神偷小姐說的都是什么山,但是在下可以領會這個意思——黑蛇精閣下對自己的標準放得太低了。”
黑蛇塑像:“……”
“還有。”褚淮舟又說,“我記得,蛇是修煉五百年變成蟒,蟒修煉五百年變成蚺,然后蚺再修煉五百年才能變成蛟龍。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是處于蚺和蛟龍之間吧。”
黑蛇塑像:“…………”
“況且,哪怕你成為了蛟龍,也跟真龍還差了好幾級。你才修煉一千多年,那其實還差一千多年呢。”
黑蛇塑像:“………………”
黑蛇塑像:“哦,原來如此啊。”
……怎么還真的真的聽進去了?!
陳馥野面色陰沉地將茶筐放在了塑像前。
“我不知道你還打算在這座小山里呼風喚雨多久。”她說,“但是,我想說的是,如果是真正的雨龍,一定不會危及山腳的無辜村莊。”
黑蛇塑像:“……”
陳馥野將筐中最后一把茶葉抓起來,摁在了荒廢的祭壇前。
“現在這個季節,漫山遍野都是蛇雨青,看你那么喜歡,就別總是陰云不散了,給那些茶樹和種茶人一些活路吧。”
“龍是福澤的象征,如果你做不到給村莊帶來福澤的話,即使修煉三千年,五千年——”
“你也永遠也不可能成為真正的龍。 ”
長久的緘默。
“哎,罷了。”
黑蛇塑像說。
聲音隆隆回響,腳底傳來微微的震動。
“吾在此盤踞,只因難解心頭之恨。可既然恨無緣由,又該從何恨起呢?”
“想必……”
“我只是缺了如三位這樣點破我此番無明惡念的過路人罷了。”
“等了這些年,我終于聽到了這話。”
“心頭也自豁然開朗。”
“多謝。”
一陣寂靜中,三人面面相覷。
突然,地面開裂!
破廟的磚瓦紛紛落下,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地底鉆出來。
三人連忙讓開腳步,只聽一聲巨響,黑蛇塑像斷成兩半,轟然倒在地上!
接著,一條通體黑色的巨獸,驟然沖破塑像的地基!
電閃雷鳴。
那一刻,它的身下緩緩延伸出了一對腳爪。
那模樣像極了龍,卻并沒有角。脖子上顯現出白色的花紋,身體兩肢像錦鍛一樣散發著奇異的鱗光,尾巴尖也掙扎著長出了堅硬的肉刺。
還沒來得及完全看清它的模樣,只聽一聲尖利的蛇嘯,巨獸撞開破廟的大門。
它沖進滂沱大雨中,與黑夜完全融為一體。
……
廟塌了,漸漸的,雨也停了。
外面的蛇群不知何時,早已經連著被潑灑出的茶葉一同不見了蹤影。
三人站在原地,突然間就什么也沒有了,仿佛這天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奇異的幻覺。
地上滿是廟宇的殘渣和黑蛇鱗片。
“它好像……進化了。”陳馥野說。
“嗯。”褚淮舟轉過身,看著巨獸消失的方向,“看來,它已經成為一條蛟龍了。”
第138章 第百卅八回 故事和傳說只隔一次春和景……
……
“也就是說, 最后它還是沒有變成真的龍,而且還要繼續修煉一千年?”江靈問。
陳馥野:“……你的關注點怎么是這個?”
“大小姐,這是我的衣服, 您如果不嫌棄, 先將就穿著啊。”翠芝捧了一疊衣服過來。
“嗯, 謝謝。”陳馥野接過。
昨晚雨停了之后,月亮也就出來了,山路被照得十分清楚。也是那會兒才發現, 那座倒塌的破廟, 其實就建在距離下山不遠的地方,甚至遠眺就能看見茶園。
……雖然現在回想起來, 好像怎么都不對勁吧?
如果破廟就在那樣一個位置,當時她上山的時候,應該怎么都能看到才對。被蛇群追著,在大雨中跑了那么久,破廟的位置,怎么可能正好在下山的邊緣線上呢?
但是在當時,三人超級興奮。
——終于有救了!
于是便不管又累又餓, 欣喜地朝著茶園的方向一路下山。
回到了張母的家, 家中亮著燈,同伴們已經整裝待發,準備再上山撈人了。結果就這樣意料之外地驚喜團聚,達成happy ending。
那時候,也管不了身上全是雨水和泥巴,匆匆擦干凈身體換了衣服,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倒頭就睡。
直到現在, 一覺到天明。
……
醒來第一件事情,陳馥野就去重新洗了個認真的澡,這會兒剛從浴室出來。
“那當然了,既然你毫發無損,那我肯定會率先關心其中最脫離現實的部分啊。”江靈幫著穿衣服,“你確定你看到的是真的嗎?一陣閃電過去,它真的就那樣像寶可夢一樣超進化了?”
“真的。”陳馥野篤定點頭,“他們兩個也都看到了。”
“那尊黑蛇塑像真的會說話啊?”江靈又問,“它聽起來是怎么樣的?具體一點的,你能不能模仿一下。”
陳馥野:“我模仿不來,但是龍之介模仿的很像,等會兒你可以找他。”
江靈嗨了一聲:“算了吧,聽戴部長說,他們兩好像還沒醒呢。”
“藥。”周怡端了一個碗走過來,“煮好了。”
陳馥野警覺:“什么藥?”
“之前你感冒的時候剩下的。”她說,“我帶了。”
陳馥野:“…………”
陳馥野:“我可以不喝嗎學姐,我現在感覺挺好的。”
思考片刻,周怡說:“好吧,我去戴軒他們房間問問有沒有人要。”
看她走了,陳馥野長出一口氣。
周怡走了一會兒,門被推開,進來的是金蕓心。
“好神奇啊!”她說,“太陽真的出來了,山上那片可怕的云全部都不見了,你們降魔成功了!”
見她戴著草帽,肩上用很別扭的姿勢扛了一并鋤頭,陳馥野問:“你干什么去了?”
“哦,我早上看你還在睡覺,我想,來農村體驗生活肯定要早起干活啊,我就去跟張奶奶鏟牛糞了。”她豎起大拇指,“勞動的感覺真美妙,體驗非常棒哦。”
她一進門,陳馥野:“你好臭啊。”
江靈更是爆發了:“臥槽,你好臭啊!”
她愣了一下,傷心道:“為、為什么罵我……?”
陳馥野:“不是罵你,你是真的很臭。”
金蕓心一臉委屈的emoji表情:“嗚,就因為我去鏟了牛糞,你們就嫌棄我了嗎?”
江靈:“啊對啊不然呢?!”
中午,因為驅魔的事情,為了表達感謝和歉意,茶山的嚴老板便邀請了所有人去酒樓吃飯。然而龍之介有些感冒,學姐就留下來照顧他了。
吃了很豐盛的一餐。
正要去后廚拿給周怡和龍之介打包的飯菜時,嚴老板走過來:“陳姑娘。”
陳馥野回過頭:“哦?是嚴老板啊。”
他臉上滿是歉意的陪笑:“這個……”
褚淮舟突然閃現到了身后。
他明亮道:“啊,是嚴老板啊,你們說什么呢?”
“褚公子,褚公子。”嚴老板拱手打招呼道,“我這是正巧遇見了陳姑娘,便想同她詳細問問,關于、呃、關于昨晚的事情。”
說到這里,他又左右看了看,用手比劃了一下:“那位形狀小小的,還帶著刀的小兄弟,是感染風寒了是吧?誒呦,這可真是……”
“他沒什么大礙,嚴老板,你說你的吧。”陳馥野說。
“那就好,看來我待會兒還得帶些禮物去張母家慰問他一番。”嚴老板說,“陳姑娘,褚公子,我想問的便是……”
“三位所說的關于昨夜的那一切,都當真?”
陳馥野看了一眼褚淮舟。
“至少我們三個是共同見證的,雨龍廟和蛟龍,也都親眼見到了。”她說,“至于真假,既然沒有親眼見到,那就看嚴老板您自己愿不愿意相信了。”
嚴老板壓低聲音:“兩位恕我這樣質疑,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畢竟我……”
“嚴老板。”褚淮舟說,“其實相比我們經歷的是不是真的,我想問的是,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嚴老板:“我、我說的……?”
“嗯,你說的。”褚淮舟看著他。
他嘆了一口氣。
“采茶前,我確實是對各位說了那樣一番典故。”嚴老板緩緩道,“其實,那番典故并非我憑空撰寫,而是前兩年開發茶園時,我在爺爺的小宅中找到了一本他的手記。那里面正是記載了從他開創茶園,到最后不得不拋棄茶園的過往經歷,有些內容極其玄妙,看著只讓人覺得是些坊間話本,當不得真。”
陳馥野:“那本質上你說的故事不都是真的嗎。”
嚴老板拱手陪笑道:“有藝術加工,有藝術加工。但是大體上,我是按照爺爺的故事講的。”
“而你從來都沒有當過真?”
“剛看到的時候,我是有些當真的。我想,爺爺是個秀才,也有些學識,不會在手記中胡亂寫瞎話。”嚴老板解釋,“為了這個,我在重建茶園的時候,還專門上山尋了個遍,卻是什么都沒有。說來也奇怪,手記中所說的那些什么需要供奉茶葉的黑蛇,什么雨龍廟,我是一點兒也沒見著啊!就連三位遇見的什么黑蛇,我哪怕是手指長的都沒見過呢!”
聽到他這么說,陳馥野點點頭:“這么看來,恐怕是緣分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么,她直覺就得出了這個結論,聽起來其實挺沒依據的。
嚴老板豁然開朗:“陳姑娘的意思是說,我跟那黑蛇精無緣嗎?”
陳馥野笑起來:“這倒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哎,不!不!”嚴老板連忙道,“陳姑娘此言差矣!兩位不是村里人不知道,自從去年秋天以來,我們這兒就經常莫名奇妙的刮風下雨,山腳倒還好些,那座山上聚集像昨日那般的可怖陰云,可不是一天兩天了。要不是我想著等今年開春再搏一把,這個茶園,我只怕也是要放棄了。”
“但是,看看今日這天氣就知道,明明昨日還狂風暴雨,現在卻陽光普照,這樣的春日,可是開春頭一次啊!”嚴老板臉上忍不住喜悅道,“恐怕三位,是真的驅除了那作惡的黑蛇吧。這我不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啊!”
“那么,接下來,嚴老板準備怎么辦呢?”陳馥野問。
“那我肯定是得趁著好春光,在山上多建茶園啊。”嚴老
板說,“只不過,既然那黑蛇剛走,我便大肆在山上種茶,它會不會惱火啊……?”
惱火嗎……
陳馥野搖了搖頭:“應該不會。”
“哦?”聞言,嚴老板拱手道,“還請陳姑娘指點。”
“其實,那條黑蛇很喜歡你的茶葉。”陳馥野說,“如果說唯一能讓他惱火的事情,就是茶園在山腰,它喝不到吧。”
嚴老板皺眉:“竟然如此?”
“是這樣的。”陳馥野說,“當時,我們把茶葉灑在廟里時,才喚醒了他。”
“嗯,我好像明白了。”嚴老板撫須道,“看來從今天開始,為了讓這黑蛇不再作亂,我每日得供奉茶葉上去才行。”
褚淮舟提醒:“嚴老板,廟已經塌了。”
“哦,哦,是啊。”他:“那我重建一個!”
陳馥野:“不不不。此言差矣。”
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那么多直覺,但是她莫名就是覺得,“應該這么做”。
聞言,嚴老板誠惶誠恐拱手:“那么,再請陳姑娘指點。”
“那條黑蛇如今已經成了蛟龍。”陳馥野說,“當時它從雨龍廟的地底出現,震碎了整個雨龍廟,沖進雨中消失。我想它的意思是,接下來它將會潛入江河,專心修煉,不再需要那座一直桎梏住肉身的廟宇了。”
嚴老板聽得連連點頭:“此言有理,畢竟那座雨龍廟,恐怕是我爺爺當初為了壓住它才建的,這么看來,它應該也并不喜歡那樣的廟。”
說完,嚴老板苦惱道:“那我該用什么辦法供奉茶葉呢?畢竟它現在是條蛟龍,在我們這種小村,也算是神獸了啊。”
想了想,陳馥野得出一個答案:“土地廟。”
“土地廟?”嚴老板頓時明了道,“那、這、這……這不就跟我說的那個故事一模一樣了嗎!?”
聞言,陳馥野說:“不一樣吧。”
嚴老板忙問:“怎么不一樣?”
“你的故事里,往土地廟供奉茶葉,是為了借土地的力量打敗黑蛇,可是現在你往土地廟里供奉茶葉,卻只是因為它喜歡。畢竟,你已經不再需要打敗他了。”
嚴老板緩緩點頭,似乎若有所得:“哦……”
……
帶著打包的飯菜,回到了張母的宅子。
青翠欲滴的小山,似乎被昨夜的狂風暴雨盥洗了個干凈,在澄澈的太陽下閃閃發光。
田野路邊,小花小草爭相擠出潮濕的泥土,在無限春光中伸了個舒服的懶腰。
就像和春天的約會一樣。
雖然遲來,但最終還是會來的。
第139章 第百卅九回 絕對只是靈感來源哦!……
一回去, 周怡正站在門口。
“你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就這樣感冒了嗎?”
知道她在說龍之介的事情,陳馥野搖頭:“不知道。我們三個都是淋著雨回來的,可能他沒扛住吧。”
“我現在知道了。”周怡說, “因為他昨晚跟你們回來之后, 又偷偷地出去了。”
陳馥野:“?”
她探頭, 看向還在病榻上昏睡的龍之介,旁邊放著喝了一半的藥。
“他偷偷出去了??”陳馥野不解道,“他出去干什么?”
“他說, 他的刀斷在了山上, 所以想回去找。當時已經是深夜了,不好意思打擾我們, 就自己偷偷上去的。”周怡回答,并且指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你看,這是他趴在我身上哭的痕跡。”
陳馥野:“…………”
“他昨晚出去,你沒發現嗎?”陳馥野問褚淮舟道。
褚淮舟非常涼薄地笑了一下。
陳馥野:“?”
“這么說吧,昨晚睡覺的時候胖子翻身,把我壓在下面, 但是我——完全沒感覺。”
陳馥野:“就是睡死過去了唄?”
他:“對。”
戴軒拍拍他以示安慰:“兄弟你好香。”
陳馥野將飯菜給了周怡, 然后大家一起在旁邊看龍之介。
身后,聽見了翠芝和張小二的聲音,而且還帶著嚴老板,他似乎也是來看望龍之介的。
本來沒什么,直到陳馥野發現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等等。”陳馥野說,“他的假發套呢!”
周怡:“我沒見過他的假發套。”
褚淮舟:“不對,他的假發套……好像當時丟在山上了!”
回頭,發現翠芝和張小二已經到了門口。
要是被他們發現龍之介是倭人, 那可真是有的解釋了。
于是在他們走進房間之前,陳馥野面無表情地拿起一個枕頭,就往龍之介腦門上一悶。
所有人:“?!”
由于這個動作實在太像是要謀害他,翠芝驚了:“大小姐,病人可不能這么照顧啊!”
她連忙跑過來:“照顧病人這種事怎么能讓您來,我來就好了。”
陳馥野一雙鐵手紋絲不動:“我來,你別來。”
龍之介在睡夢里掙扎:“誒呦……”
“老婆,我們大小姐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啊。”張小二堅定道。
嚴老板帶來了藥方和補品若干,放在旁邊,然后來看望龍之介:“我們這位姓龍的小兄弟怎么樣了?”
周怡瞥了他一眼,又跟陳馥野對視:“挺好的。”
龍之介被枕頭悶得面色鐵青:“……”
嚴老板:“……”
終于,龍之介實在受不了了,一個起身,掀翻了枕頭。
他大汗淋漓,突然面對一屋子人:“……”
“怎么了?”龍之介謹慎問道,“為何大家都看著在下?”
陳馥野一拍額頭。
得,白干。
“嗯……”意識到了什么,張小二皺起眉頭盯著龍之介,非常有起伏道,“哦……”
“這位龍兄,你的發型……好有個性啊!”
大家:“?”
翠芝連忙拉他到一邊:“快別說了小二!”
“怎么了老婆?”張小二問。
“人家……人家這怎么可能是發型呢!?
“翠芝焦急道,“這一看他就是……就是……就是那個……”
“哪個?”
“年少禿頂啊!”
說完,翠芝捂住嘴:“對、對不起大小姐,對不起小兄弟……”
陳馥野:“……”
陳馥野:“你能這么想我很開心。”
龍之介這才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哦,原來如此。”
“這個無妨。”嚴老板說,“小兄弟,我在市面上認識專治脫發的江湖神醫,他有祖傳老方子,哪怕是七旬老人都能長出黑頭發來!我去問他要了方子給你,相信你一定能治好!”
龍之介:“啊、哦……哦,好吧,多謝閣下。”
金蕓心:“這個是真的假的?真有用嗎?”
嚴老板摘下他的帽子,炫耀道:“看看,看看,我這個就是新長出來的!”
“哇!”金蕓心星星眼道,“這么神奇,我也想要誒。”
“姑娘放心,到時候我一定多備幾份,贈與大家。”嚴老板笑道。
寒暄了一會兒,嚴老板再次當著大家的面表明了對所謂“驅魔”的謝意,然后又說明了茶園的事情。
“既然現在茶園可以再無顧忌了,那我便打算招一些工人上山,多建些茶園。”他說,“陳姑娘,只是不知我的這些茶,您現在可還愿意要了……?”
“其實,你家的茶山距離金陵城距離近,我在這里又有可以隨時跑腿的親信……”說著,陳馥野把目光拋向張小二,后者非常驕傲地挺起了胸膛,“所以,如果沒有這回事的話,應該是我最好的選擇。”
嚴老板:“我能理解姑娘的想法,如果是我,我恐怕也……”
“但是,既然現在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陳馥野說,“那我就更想要了。”
嚴老板:“?”
嚴老板:“真的!?”
“嗯。”陳馥野點頭,“早上張夫人給我們好好的泡了一些茶,還有中午的茶,也是蛇雨青吧?我覺得,是好茶。”
嚴老板頓時感動道:“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說實話,去年因為山邊的天氣原因,那價格已經壓得低得不能再低了,也還只是能零碎售出些許。而現在,我是不僅受了您和諸位的救命之恩,又還有了您這樣的大客戶,真是無以為報!”
說著,嚴老板就打算要將這一批茶全數贈送,當作謝禮。陳馥野想了想:“全部送給我,你還有多少資金去經營新的茶園?”
“我……”
“而且,既然你還要招工,也需要錢吧。全部送給我固然是一時的謝禮,可如果你的資金難以為繼,以后又要怎么種更好的茶葉賣給我呢?”
嚴老板愣住了:“那我這……”
“這樣吧,這一批的茶葉,你就按正常價格賣給我好了。”陳馥野說,“等你新建了茶園,能穩定出售大批量的茶葉時,再說送不送的?”
聞言,嚴老板拱手道:“陳姑娘,大恩難以言謝啊!”
談完生意,等到下午龍之介感覺好些了,大家便收拾東西,離開了澤山村。
一回去,陳馥野就叫了十幾個工人上山采茶去了。茶葉本身的價格加上人工價,跟以前江寧集市還沒漲價的時候正好差不多。
“替我跟姑母說一聲。”送龍之介回攬云聲樓,陳馥野對保安大漢道,“他生病了,得好好休養幾天,就別放他去撈錢了。”
“是,大小姐。”保安行禮道,并且一手拎起了龍之介。
龍之介聲音嘶啞地伸出手:“不行,在下要賺錢……”
陳馥野無慈悲道:“把他關起來。”
“哎。”送完龍之介,周怡站在臺階下面,“他的刀可怎么辦。”
陳馥野:“當時他的刀是被蛇給擰掉的,又下了大雨,估計已經被沖到泥巴里面去了。實在不行,等什么時候有空,再回去找找吧。”
從六合縣一路回到金陵城內,重新回到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稍微有些恍惚。
不知道是熙熙攘攘華燈初上的街市更真實,還是青山綠水的山腳小村更真實呢?
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處理完零零碎碎的事情,便直接回了小河灣。
“說起來,這種茶葉真的叫蛇雨青嗎……?”
江靈倒了一些在手上,“市面有同款嗎?還是說,就他家的叫這個?”
金蕓心說:“不知道誒,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應該只有他家的這么叫吧,畢竟不會有茶葉的名字好端端的帶蛇字吧。”
陳馥野一想,覺得她說的有理。這個“蛇雨青”,估計就是嚴老板當時為了迎合他的典故杜撰出來的名字。
真別說,聽起來就是比“綠茶”要有噱頭許多,挺玄乎的。只不過,如果是不了解緣由的旁人,肯定是無法理解這個名字其中的含義。
“那我們準備用這個來做什么?”陳馥野說。
周怡盤腿端坐在一邊:“我以為我們只是單純的把所有綠茶替換成這個,原來還要創新嗎。”
“誒,對啊。”金蕓心說,“現在是春天,我們得弄個春天的飲料出來,要不就用這個好了。”
陳馥野點點頭。
可是,做什么好呢……?
于是,大家思考著這樣的問題,變得相對無言。
“……”
“……”
“……”
“……”
“嗯,我有一個辦法。”金蕓心說。
陳馥野抬頭:“什么?”
“我在想,我們可以把一些單獨看起來常見,組合起來卻非常稀少的元素拼貼在一起。”她仿佛戴上了小眼鏡,深沉道,“首先,我們要為春季推出新品,那就必須讓新品含有鮮明的春季特點。那么,春季的特點是什么?”
周怡:“傳染病。”
江靈:“換季皮膚瘙癢。”
金蕓心:“?”
陳馥野移開目光:“我沒加入。”
“春季的特點,當然是青綠和清新了!”金蕓心繼續道,“所以,這款春季新品,一定要要用綠茶作為大基底,輔以少量的牛乳,然后再加上一點特別的東西。”
“特別的東西?”陳馥野問。
江靈:“說實話你這么講話整得我好害怕。”
“沒錯,特別的東西!”金蕓心抱臂,閉目自信道,“可是,如果繼續加上甜的食材,比如水果之類的,就會和我們現有的一些品種重合,沒有新意,又如果加上其他的奶制品,則會顯得太過累贅,不夠清新。”
“所以,我們應該尋找的元素是什么呢?”
她突然睜開眼,抬手伸出手指:“沒錯!是谷物!”
“只有谷物,才能在滿足青綠和清新的同時,為奶茶增添適當的厚重感,帶來草本植物獨有的清香,并且非常符合我們山野的概念。那么,現在回答我,最適合的谷物是什么?”
周怡:“你有過往統計的數據信息嗎?”
金蕓心:“誒,沒有。”
陳馥野:“你直接說吧。”
“好吧,那么,這個谷物就是——糯米!”
“……”聞言,江靈皺起眉頭,摸摸下巴,“不對啊,怎么感覺有點耳熟啊?”
“所以,我們的春季新品應該是這樣一款由蛇雨青綠茶作為基底,加上少量稀釋的水牛乳,混合糯米香葉榨汁,再加入糯米米漿調和口味的飲品,主打回甘持久,清香濃郁。”金蕓心斬釘截鐵道。
江靈:“我現在好像知道你在說什么了。”
“所以這款春季新品應該被命名為——”她自信道,“青青糯s……”
在她說出最后一個字之前,江靈及時地捂住了她的嘴。
“這是抄襲啊!”江靈說,“這絕對是抄襲吧!這怎么聽都是霸王茶的青青山啊!”
陳馥野:“說得好像你的吉祥物沒抄襲一樣。”
江靈不服道:“那我那個能一樣嗎?我是多方借鑒,靈感來源,本質上是致敬,跟抄襲不一樣的好吧。”
周怡說:“不過,我們在這里抄襲沒關系吧。”
“……”
“那,要不簡單換個名字?”陳馥野說。
不出兩秒鐘,大家就同意了。
第140章 第百卌回 奶茶盟主也是盟主。
次日, 春季新品就這樣上線了。
“哼……”袁捕頭站在鋪子前,若有所思地研究著放在樣品下面的介紹木牌。
“這個里面說的故事,都是真的嗎?”
“真的。”陳馥野回答。
牌子上繪聲繪色地描寫了春季新品“糯糯青山”的來歷, 其實就是把那趟山上的歷險記簡化了一下, 然后簡潔語言, 寫成了介紹詞的樣子,以表現這杯飲品不一般的靈感來源。
袁捕頭:“?”
“也就是說,你們真的前幾天去了六合縣那邊‘一座無名卻詭異的深山’上?”
“是的。”
“然后你們在山上遇見了‘如同浪潮洶涌般的兇惡黑蛇’?”
“嗯嗯。”
“你們被追趕進一座古廟, 只見‘凜冽暴雨中, 那欲登龍的蛇妖發出仰天長嘯,連江河都為之震顫’?”
“對。”
“最后那條蛇妖‘變成龍飛升進漫天風暴中’, 而且臨走前還不忘夸贊了你們這個綠茶是‘好茶’?”
“是這樣的。”
袁捕頭:“……”
“我提醒一下啊,虛假宣傳可是要罰款的,你們有證據證明這個廣告詞是真的嗎?”他問。
“證據?”陳馥野不解,“什么樣的證據?”
“這個多啊,比如當地住民的證詞,又或者你們當時在山上撿到的能證明黑蛇精存在的東西等等。”袁捕頭拿出了一疊紙來,“在這個上面登記一下, 我留個檔。”
陳馥野只好接過這沓表格, 定睛一看,只見上面什么奇聞逸事都有。這個表格是專門用來記錄各種看上去很離譜的商家廣告詞的,所以也就出現了很多完全不亞于他們的奇遇記的故事,黑蛇精在里面都算比較中庸的存在。
不過,經歷完這個事情之后,倒是很難斷定別人的這些故事一定是假的。
誰知道呢?
填完表格,陳馥野還給了袁捕頭。
袁捕頭看了一眼:“嗯,這還差不多。你們要注意啊, 虛假宣傳可是要罰款的。”
“知道了,謝謝袁捕頭提醒。”陳馥野說。
旁邊幾個顧客正在排隊,都盯著新品介紹看。
“你看你看!”有顧客說,“我大姨就住在六合縣那個村子,據說那座一直烏云密布的山是真的誒。”
同伴問她:“那現在山上真不下雨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聽她提起來過,這兩天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有空你問問她呀!”
不過,廣告詞畢竟是廣告詞,大多數顧客看在眼里,也就是當故事稱奇一下,并沒有太在意。
春季逐漸走向濕潤的悶熱季,一口清香撲鼻,融合了糯米濃郁的谷物香氣,加上水牛乳中和了綠茶的凜冽,變得更加溫和,果然是這個季節最舒適的茶飲。
僅僅一天過去,為了制作新品,糯米的庫存就用完了。營業時間結束后,便趕忙從集市上進貨。
嚴老板的茶山那邊,也在日落時運送來了新采摘的茶葉。裝了滿滿一車的茶葉,迎面便是一股清香。
不知不覺中,天氣又開始漸漸變熱了。
水汽充沛的金陵城,必須得好好下一場大雨,才能勉強緩解這雨前的悶熱。可往往也就是下雨的時候涼快一些,雨一停,天氣便會再次開始向著熱氣一路狂奔。
有了去年的經歷,陳馥野決定,要不今年提早開始進購冰塊好了。
作為現代人,在這樣的季節開始喝冰,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古代人就不知道了。
鋪前,幾個顧客剛剛品嘗到新品,贊不絕口。
“嘎!”一聲響亮的鳥叫。
循著熟悉的聲音,陳馥野抬起頭。
“……”
只見,視野被一塊白色的鳥胸脯占滿。
“嘎嘎!”水鳥又說。
“誒呦,我還是第一次到姑娘的店里來呢!”黃大娘的聲音從后頭傳來,“姑娘,你這小鋪真是可愛啊,漂亮得緊,而且到處都噴香噴香的呢!”
陳馥野稍微往后退了兩步,才看見,原來是黃大娘抱著那只鸕鶿,來送竹筒了。
“大娘今天怎么是自己來送?”陳馥野問道。
“那沒辦法,今天趕農時忙,我想著那我就自己來送,正好許久沒有來金陵,上集市買些東西帶回去,況且也正好看看姑娘呢。”黃大娘笑容滿面道,“只是這捉魚翁實在不老實,若是放在碼頭,我恐怕它又為非作歹,只好抓著它一起走了。”
陳馥野笑了笑,連忙叫工人來搬竹筒。
黃大娘盯著糯糯青山的介紹牌,也像其他顧客一樣陷入了沉思。
“大娘我不太能識字,這上面說的,難道都是真的?”她問,“六合那邊,果真有這么玄乎的事情?”
陳馥野不知道今天第幾次回答:“是真的。”
理論上確實是真的吧……
但是,一旦將一個靈異事件變成了廣告詞,再去回答別人“真的是真的”的時候,就莫名變了味。有一種“不是真的也得是真的”的感覺。
聞言,黃大娘做出了很標注難道反應:“哈哈哈,那還真是有趣了,來來來姑娘,給大娘我也來一杯。”
說完,她就從衣服里掏銅錢。陳馥野說:“不用了,你難得來,我請你喝吧。”
結果她說什么也不肯,因為有之前在碼頭那次反復推拉的經歷,陳馥野也不好跟她犟,就收了她價格二十文。
很快,一杯就做好了。
陳馥野遞給她,她看了看周圍大多是年輕女子,還頗有些羞澀,局促地喝了一口。
“真是好茶啊。”飲下半杯,黃大娘夸獎道,“這里面還有糯米呢,還有是……奶?”
“嗯。”陳馥野點頭,“準確說,我店里的大部分飲料都有奶,是水牛的。”
“果然,好喝好喝。”她說,“加了水牛奶和糯米,倒真是讓人樂意喝茶了。要是飯桌上有這個,我都不想喝酒!”
陳馥野:“沒想到竟然這么對你的口味。”
“嗯……”黃大娘若有所思,目光掃視著菜單上的各種品類,“那,姑娘要不再給我推薦幾種?”
陳馥野:“幾種?您都喝得下嗎?”
結果,這句話莫名激發了黃大娘的某種戰意,她把鸕鶿夾在腋下,擼起袖子說:“呵呵,當然,知道大娘我年輕的時候是千杯不醉嗎?”
陳馥野:“我感覺這個跟喝醉應該沒有關系吧……”
于是,便給她推薦了店里從地攤時代以來具有代表性的一系列品種。從奶蓋紅茶到珍珠奶茶,從玫瑰烤奶到,加上她又強烈要求想再來一杯的糯糯青山,一共滿滿的五大杯,整整齊齊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黃大娘正襟危坐,非常有考究地先端起這些輩子,放在上面對光,放在鼻下細嗅。
然后觀察結束,她開始晃動奶茶,眉頭緊鎖,依次喝去。
金蕓心小聲圍觀道:“哇,好厲害啊……”
陳馥野:“確實,她看起來對這些飲品很有考究的樣子。”
金蕓心:“她竟然能一邊喝茶,一邊把鸕鶿夾在腋下,還夾得這么緊。”
陳馥野:“?”
不到一炷香,黃大娘全部都喝完了。
五個空杯在面前,她嚴肅地站起身。
陳馥野:“怎么樣?”
黃大娘:“喝多了,我先解個手去。”
陳馥野:“……”
過了一會兒,她回來了。
“不瞞姑娘你說,其實大娘我最近在焦心一個事情。”黃大娘說。
陳馥野:“我還以為你終于要開始評價了結果很顯然還不是,不過沒關系,您說。”
“大娘我這幾年手上也算是積攢了一筆不小的積蓄,想著孫女現在又要念書,以后說不定還要考學 ,要不就是像姑娘一樣來金陵闖蕩,也需要錢。“她說,“所以,我最近想著,應該用這些閑錢來在本地做一筆營生。”
陳馥野聽著:“嗯嗯,是該這樣。”
“可是,做什么營生呢?這實在不好抉擇。姑娘也知道,在我們那樣的莊子里,倘若是做金陵集市上這些店鋪,恐怕是沒有生意的。在莊子里啊,要是想靠營生掙錢,最簡單的辦法,便是做吃食了,什么茶樓酒樓,都是好選擇。”黃大娘繼續道,“這不,我前兩天才在莊里的碼頭旁邊,找到了一處二手鋪子,若是盤下來做個小餐館,想必很是適合啊。”
陳馥野:“嗯,碼頭旁邊開餐館,怎么想都能賺啊。”
“可這問題就是,我們那碼頭旁邊,已經有許多家餐館了,就連茶樓酒樓,也有個三五家的,若是我再開,怕不是已經沒什么錢掙了。”
陳馥野點點頭:“是這樣的。”
“所以,大娘我在想,若是能在我們莊上開一個姑娘這樣的鋪子……說不定很是新奇呢。我們那兒常有各方來客,碼頭進進出出的人也多,像姑娘家這樣獨特的茶鋪,若是開在那里,或許比什么餐館酒樓要都好。”
陳馥野:“……”
陳馥野:“大娘您是說,想在那里盤一塊地皮,然后開我的鋪子?做我的東西?”
黃大娘:“是這么個想法。”
哦?
好像察覺到了什么關鍵要素。
“也就是說,你要認我做盟主了?”
“既然是要跟姑娘做這個生意,那姑娘對我來說,肯定就跟武林盟主似的。”
陳馥野:“那你會承認我作為奶茶盟主擁有的特許權,并且這份特許權可以帶給你產品,服務,營業技術,商號,標示,以及其他可帶來經營利益的特別力量?”
黃大娘:“誒呀,姑娘這說的一定是金陵商賈的行話,不過聽起來應該是這么個回事吧。”
陳馥野:“那大娘,您會完全按照盟主總部的一系列規定經營,而且沒有經營自主權嗎?”
黃大娘:“這我本就不會做,當然得按照姑娘教的來了。”
陳馥野:“那開店之前,您能接受盟主花費半個月時間教給你完整的經營系統,同時授予加盟店使用店名,商號,商標,服務標記等一定的區域的壟斷使用權,并在合同期內,不斷進行經營指導嗎?”
黃大娘:“那我求之不得啊!否則我這一個老婆子,怎么能做到姑娘這樣的水平!”
陳馥野:“那么,您會向盟主交付一定的有償費用,通常包括一次性加盟費,銷售額或毛利提成等嗎?”
黃大娘:“我都是仰仗姑娘的手藝開店了,這不是應該的嗎。只要商量好了,大娘我給姑娘你摁手印!”
陳馥野:“……”
陳馥野:“您站在這里稍微等我一下。”
陳馥野拉過金蕓心,從后門出去,向著石橋走,進入西街,找到了正在二店里忙著跟顧客解釋“糯糯青山的來歷是真的”的江靈和周怡。
“啊?急急慌慌的,咋了呀這是,出啥事兒了?”江靈問。
“出事了。”陳馥野說,“我們好像要有加盟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