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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異裝癖 最爛的一面

    有段時間, 程念覺得徐熙月可憐。

    沒有父母親人,一切倚靠自己。除了上學和賺錢不敢有別的興趣,即便有,也沒有精力和金錢去嘗試。他的時間被擠得滿滿當當, 壓抑沒有出口。

    對他來說, 性。快。感是最唾手可得的快樂。然而這唯一的出口也是不被人認可的,遭人白眼, 被人厭惡。

    如果他能喜歡上別人, 戀愛的甜蜜或許還能抵消掉生活的苦澀。但偏偏是自己, 她只能給他糟糕的人生雪上加霜。

    一想到自己也是別人苦難的一部分,程念就寢食難安。除了喜歡他,她還能幫上什么忙呢?給他錢他又不要。

    陳韻說她是爛好心,每次身邊人出點什么事她就跟著瞎急。程念就嘆氣,躺在沙發上, “我也不想啊,性格就是這樣。”

    “你可不對其他追求者這樣。”

    “可能是其他追求者不夠慘?”

    “……”

    陳韻握著水杯, 居高臨下望著她, 眼睛眨了眨, “我有一個主意。”

    “?”

    酒吧里的包廂雖然隔音, 架不住外面太喧囂,重金屬的音樂一下一下砸在墻上, 伴隨著鬼哭狼嚎傳進來, 讓程念的忐忑再上一層樓。

    “確定有用嗎?”

    “他不就看中你英雄救美正直善良的美好品格嗎?你就把自己最爛的一面擺給他看, 人設崩塌,他自然就不喜歡你了。長痛不如短痛,這次過后你們各自回到各自軌道上……”陳韻開心地開了一排酒瓶,咕嚕咕嚕的泡沫涌到桌上, 倒映著亂七八糟的光影。

    程念一直認為自己算是個誠實守信真誠友善的五好青年,讓她做一個爛人……

    旁邊一堆人給她出謀劃策,有幾個是她大學同學,另外五六個是陳韻叫過來的弟弟,拉過來撐場面的。

    有人遞給程念一根煙 ,火苗剛亮起,那個男生就被拽著領子扔到了地上。

    陳韻臉色有點冷,不太高興道,“沒人交代你嗎?誰準你帶煙進來的。”

    程念夾著煙,“這樣是不是更像紈绔?”

    陳韻把她的煙按滅,笑了,“像小孩兒偷出大人煙。過猶不及,聞不了煙味兒就少逞能。”

    確實有點兒想吐。

    此刻大家都喝得有點多了,陳韻不老實的手都快摸人家弟弟喉結上去了,弟弟也是個放得開的,握著她的手主動貼了上去,眼睛卻似笑非笑看向程念,清純之余多了分誘惑。

    可惜程念沒心思,一心想著待會怎么演。還沒等她想好,外面有人敲了敲門,屋內靜了片刻后,大家都望向了程念。

    陳韻咳了一聲,演員就位。

    “你說徐熙月啊,我們院那個?那高嶺之花就這么被你折下來了?前陣子約他去吃飯都不去,裝什么清高。”

    程念嗓子干巴巴地念臺詞,“嗯,就隨便找人演了場英雄救美的戲,再用點欲擒故縱的手段,就對我死心塌地的,什么高嶺之花,現在還不是倒,倒……”

    倒貼兩個字卡在喉嚨,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

    門外的影子放下胳膊。

    陳韻接過話,“噓,小聲點,應該快來了,別被人聽到了。”

    她打開門,故作驚訝,“哎呀。”

    屋外刺眼的光和嘈雜聲一瞬間傾瀉過來,徐熙月穿著簡約的白襯衫站在光線里,身上的顏色隨著外面的燈光變換,卻顯得很澄澈很干凈。

    陳韻靠在門口,近距離地觀察著徐熙月的外貌。額前的碎發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側臉明艷又柔和,說不出的味道。聽說西方電影里最完美的長相是雌雄莫辨,徐熙月應該是屬于那一種。

    穿男裝時清冷奪目,穿女裝時嫵媚勾人。

    陳韻撫弄著自己的大波浪,彎起紅唇,手指點在他肩膀,“呀,我們的大學霸還真來了呀。”

    半小時前她跟徐熙月說程念喝醉了,叫他過來,他真信了,此刻緊盯著坐在沙發上清醒蹙眉的程念,胸前因奔跑而起伏,喘息聲混雜了一聲自嘲般的嘆息。

    “既然來了,一起玩嘛。”一堆人蜂擁而上,將他推倒在沙發上,人影混作一團,有人拿起酒瓶放在他唇上。

    徐熙月既沒有推拒,也沒有順從地喝下去,深邃的眼睛緊緊盯著程念,看得程念心里發緊。

    但她外表看著很淡定,神色不慌不忙,坐在沙發上,食指骨節抵著下唇,垂眸看向地板。徐熙月穿著磨損但干凈的帆布鞋,看上去像一個樸素清純的普通男大學生,搭配黑色休閑褲和清爽白襯衫,倒是挺賞心悅目的。

    見兩人都不出聲,陳韻微微一笑,“大學霸怎么不說話,在學校里不是追著我們念念跑的嗎?給你機會接觸,不感謝感謝我?”

    “哇,哥哥勇氣可嘉,每月領補助的貧困生也敢追大小姐啊,每月補助多少啊?夠花嗎?”脫得只剩背心的男生端起酒杯塞進徐熙月手里,看表情是有點醉了,“我敬你一杯。”

    徐熙月被硬塞了一杯酒,視線終于轉移過去,手指骨節泛白。

    太過了,程念看了眼陳韻,陳韻也瞪大雙眼,無辜地表示這不是自己的安排。

    “我沒有領過助學金。”徐熙月的聲音冷淡悅耳,在悶悶的噪音中顯得很清晰,“至于家境,我和程念確實差距很大,但我沒想過要讓她降低生活水平和我在一起,我有自己的收入。”

    陳韻噗嗤一聲笑了,她自己談過一場這樣的戀愛,和窮小子在一起,不止要把生活費拿去談戀愛,還要照顧對方薄弱虛偽的自尊心。

    “我猜,你一個月的收入還沒念念的背包掛件值錢吧?”

    緊接著一屋子人通通憋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能賺多少啊大學霸?跟弟弟說說唄,弟弟也想賺錢。”

    “是靠腦子賺錢,還是臉啊?”

    “他能賺的你可賺不起,人家是女裝大佬,指不定是用……”

    程念眼神掃過去,顯然不高興了,對方訕訕止住話頭。

    徐熙月在眾人的嘲笑聲中,放下杯子,整理了下凌亂的襯衫,起身,“如果程念沒事,我先走了。”

    “等等。”陳韻拉住他,“著什么急啊,念念剛剛說了,只要你把這些酒全部喝完,她就考慮考慮,給你一個機會。”

    說完她轉過頭,朝程念使了個眼色。程念吐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聞言徐熙月停住了腳步,回頭確認似地望向她。程念挑眉,雙手攤開,“我和她們打了賭,賭你敢不敢喝完。就這些,你能喝完的話,我就考慮一下。”

    桌上開了24瓶酒,喝了一些,還剩8瓶。

    “喝一個,喝一個!”昏暗的環境刺激出人的陰暗面,旁邊人開始起哄,配合著門外震耳的噪音,讓程念自己都有點晃神,覺得自己仿佛一個逼迫好人下海的紈绔子弟。

    “這些酒價格不低,喝了是你占便宜~”陳韻在一旁煽風點火。

    “對啊,多喝點,一瓶下去你學費都喝夠本了。”其他人哄笑著附和。

    這下,他總該像故事里的清冷小白花一樣,覺得自己自尊心被踐踏,人格受到侮辱,從而被嚇跑了吧。

    屋外準備好的女生闖了進來,怒氣沖沖道,“你們這幫人,太過分了,怎么能這么羞辱人?!”

    她抓起桌上的一杯酒,向著程念潑過去,程念下意識閉眼,沒等到預料當中的涼意。睜眼,那杯酒順著徐熙月的襯衫滴滴答答向下流,晶瑩的水珠一顆一顆落下去。

    女生嚇了一跳,被陳韻使了下眼色,強撐鎮定抓住徐熙月的手腕,“別聽她的,我們走!”

    徐熙月卻沒動,他側過臉,朦朧的光線籠在他臉上,水滴從下巴滑落。

    程念望著他,徐熙月的眼神一直很干凈,這會兒卻有些晦暗深沉,仿佛被渾濁的海水污染了,一眼望不進去,嘴唇也緊抿著。

    就當所有人以為他會生氣離開時,徐熙月輕輕掙開女生的手,“好,我答應你,你賭的什么?”

    “賭你能喝完。”

    程念對他的回答始料未及,和陳韻對視一眼,決定再上一個level。她起身,抬了抬下巴,示意徐熙月坐到對面,然后拿起一瓶酒,親自打開。

    陳韻關上了門,充當起了氛圍組,和其他人一起瘋瘋癲癲地喊叫著給徐熙月加油。旁邊的女生朝著陳韻搖了搖頭,無聲無息地打開門離開。

    屋里光線猛然暗下去,徐熙月沉默了一會兒,坐到沙發上,想從程念手里接過那瓶酒,程念沒松手。

    她單腿跪在沙發上,一只手扶在他肩上,另一只手舉著那瓶咕咕冒泡的酒,泡沫順著酒瓶滴落到徐熙月胸膛上,薄薄的襯衫很快被打濕,幾近透明。

    “我喂你喝。”她目光輕佻,好像他也只是在這里任她為所欲為的服務生。

    徐熙月眼底閃過一絲緊張,下一刻,下巴就被她托起,唇邊抵上冰涼的酒瓶。因為沒做好準備,第一口不止撞破了嘴唇,還嗆得沒有咽下去。

    鐵銹味伴隨著辛辣的酒液沖進口腔,他邊咳邊努力地往下咽,酒水不住地順著下巴向下滴落,白皙肌膚染上一層粼粼水光。

    因為嗆咳地厲害,睫毛被生理性淚水染濕,整個人都顯得濕淋淋的十分狼狽。

    “等……咳……咳咳……”他迫不得已握住程念的手腕。

    一瓶酒只花了十秒就灌完。

    剛把酒瓶拿開,徐熙月不受控制地掙脫開她的手,俯身趴在沙發上咳嗽起來,邊咳邊吐。

    “吐了一大半,這瓶算數嗎?”陳韻問。

    “不算!再來一瓶!”

    陳韻又叫人送來了幾瓶酒,仿佛徐熙月真能喝完似的。幾個人一唱一和的,讓程念幻視到了海底撈。她看著徐熙月起伏的后背,低下身子,在他耳畔說,“輸了就輸了,我又不是輸不起,你出去吧,我再找個能喝的來就行。”

    徐熙月頓了下,緊接著擦了下嘴角,沒有抬頭,連頭發絲都在向下滴水,“你剛剛說了,只要我喝完就考慮和我在一起。”

    “……”

    一束光線恰巧打在他臉上,濕漉漉的酒水順著微紅的鼻尖落下,看上去好像哭了一樣,他回眸,清雋眉眼寫滿了固執。程念被他看的心里猛地一跳。

    “隨便你。”他還能真的喝完不成。

    見程念沒有動作,徐熙月自己拿起一瓶開好的酒,仰頭灌了下去,眉緊緊皺著。

    很快一瓶酒喝完,周圍人立刻給他遞上了第二瓶。喝到第三瓶,程念感覺他快撐不住了,整個人動作都有點遲鈍。

    酒精度數雖然不算高,但也耐不住這么喝。

    陳韻真是出的餿主意。

    這最爛的一面

    在他眼里根本不夠爛啊。

    程念伸手攔住徐熙月去拿酒的手,“夠了。”

    徐熙月似乎有點醉了,目光朦朧,“還沒有,還沒有喝完。”

    他不顧程念的阻攔繼續喝,一瓶接一瓶,程念覺得要出事,將他手里的瓶子奪過去扔在地上,“我說夠了。”

    屋里被這一聲脆響嚇到,幾個人都不太敢出聲,陳韻見狀讓他們先出去。

    徐熙月捂住胃,神色痛苦,手撐在地上,玻璃碴刺進手心都沒感覺似的,“給我……”

    程念將酒放得遠了些,“別喝了。”

    “我還沒有……全部喝完。”他趴在桌上,袖扣被蹭了上去,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手指努力地按在桌面支撐著身體的重量。

    “沒必要。”

    徐熙月抬起頭,眼瞼像抹了胭脂,目光迷蒙著,十秒后才聚焦,“為什么,你反悔了嗎?”

    “……”

    “是不是我喝的太慢了,如果我喝得快一點,你就會答應。”

    程念揉了揉眉心,嘆氣道,“就算你全部喝完,我也只會考慮考慮,考慮之后的結果,未必就是你想要的。”

    “我知道。”徐熙月按住桌子,試圖站起來,“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我在耍你你懂不懂啊?”

    “……”他抿緊了唇。

    “不就幫了你一次嗎?又沒什么大不了的,換個人喜歡對你我都好。”

    徐熙月沒有說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些喝下去的酒將他全身浸透,他暈得糊里糊涂。程念覺得他醉的太厲害,起身出門叫陳韻。

    “找人把他送回去吧,別出事了。”

    “怎么?心疼啦?”

    “拜托,你放的酒也太多了,萬一喝出事怎么辦?”

    “想讓他知難而退嘛。”

    “他壓根不信!”

    “我覺得我們演的還挺好,怎么回事?”

    “餿主意。”程念給出評價。

    “好啦好啦我的錯,我再想想別的辦法,不行你和他談個戀愛呢?玩玩而已嘛,過些天再分手咯。”陳韻摸著下巴,“也許談著談著,他就會覺得你也沒那么完美。不過我看他這幅樣子,也有可能會越談越覺得你完美哈哈哈哈。”

    “……”

    程念也沒想到徐熙月會這么堅持,說喝就喝,太拼了。

    “先送回去吧,我看他自己是回不去了。”

    “行吧,我有他們宿舍……”

    碰——屋內傳來一聲響動,程念推開門一看,眼角都有些抽搐。

    桌上只剩下倒得亂七八糟的酒瓶,徐熙月趴在桌上,目光遲鈍地落到她身上。

    “我喝完了,你贏了。”聲音啞啞的,帶著不清醒的游離感。

    說完就昏了過去,倒在地上。

    陳韻表情嚴肅,“我去,他來真的。”

    程念:……

    想起地上還有玻璃渣,她慌忙過去扶住。好在除了手沒什么事。

    當晚,程念有生以來第一次打120,她覺得自己真不是東西,把好好的人搞成這樣,她爸知道了,恐怕銀行卡這輩子都沒有解鎖的那一天了。

    陳韻更不是東西,關鍵是她居然還跑了。

    徐熙月的體溫低得嚇人,手腕的皮膚又濕又冷,身體間斷性地抽搐,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睫底下滾出來,看著就非常難受。

    原本程念就沒喝幾杯,這下徹底清醒。

    洗完胃后徐熙月還是沒醒,藥水滴滴答答輸進血管,青色的筋絡在手背鼓起。

    下午徐熙月的輔導員和室友過來探望,徐熙月沒有監護人,來陪他的是陳屏。

    陳屏坐在一邊怒瞪著她,瞪了兩個小時了。

    程念瞥他,“你眼睛不酸嗎?”

    陳屏咬牙切齒,“你別想跑!”

    “放心,我不跑,不是已經付過醫藥費了嗎?”

    程念干脆躺上看護床,翻過身玩手機,聊天框里,陳韻發了個眼淚汪汪的表情包,“別告訴你小叔我也在那,不然他肯定要跟我大姐二姐告狀!求你了,下次你犯事我幫你頂包。”

    程念回了個豎中指的表情包。

    室友來時送了一捧百合花,花粉在室內漂浮著,潔白的花瓣后面徐熙月的臉龐安靜柔和,更可憐了……

    她起身找了個瓶子把花插好,正準備出去買點吃的,聽見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開門和程瑾和撞個正著。

    估計是聽說了酒吧的事直接趕來的,撞上她后上下打量了一眼,松了口氣,“你做了什么?”

    程念退了兩步,“你怎么來了。”

    “在我那里搞出的事,救護車都出動了,我不敢不來。人怎么樣了?”他越過程念望向病床上躺著的青年。

    “還沒醒。”

    程瑾和找醫生問了情況,才放下心來,“少跟陳韻胡鬧,她被人慣得無法無天。”

    “跟陳韻沒關系。”

    程瑾和意味深長看她一眼,顯然不信,從懷里掏出一張卡,“用這張卡結賬。”

    程念沒收,“我用陳韻的卡付過了。”

    “生活費呢?還有嗎?”

    “跟你沒關系。”

    “我是你小叔,不能給你零花錢嗎?”

    他的關心總是裹著各種各樣的借口,需要人仔細分辨。程念喜歡他時,會自動過濾掉不想聽的話,不喜歡了就懶得戳穿。

    她抬眼,看了他許久,“好啊,謝謝——小叔。”

    卡片微顫,程念第一次這么稱呼他,滿意地看見他眼底的錯愕。

    等程瑾和走后,她就將卡掰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

    晚上八點多,徐熙月終于醒了,但還是有點暈暈乎乎的,看見程念就溫柔的笑,“是你啊,真巧。”

    程念指指輸液的瓶子,拉了把凳子坐過去,“這里是醫院,巧什么巧。身體怎么樣?頭暈嗎?胃還難受嗎?”

    “嗯,難受。”徐熙月酒品不錯,除了吐臟了她的外套,就是乖乖躺著。

    “陳屏在外面吃飯,等會兒過來。”

    “嗯。”

    醫生交待禁食,徐熙月也沒心思吃東西,臉色煞白,整個人都裹著一層病弱氣,睡覺也不是很安寧。

    程念擔心再出什么事,夜晚陪在旁邊,陳屏態度軟化了不少,好心地把床讓給她,自己就睡在走廊的座椅上。

    隔天醒來,程念睜眼時,正撞上那雙漆黑的眼眸。知道他清醒了,她裹著被子爬起來,“對不起啊。”

    她揉著眼睛,頭發睡得亂糟糟的。

    徐熙月移開視線,聲音依舊溫和,云淡風輕地說,“沒關系,我自己要喝的,是我酒量太差了。”

    “……”

    徐熙月真的很好,處處都好,像春日溫水一樣溫暖柔和,可不是程念喜歡的類型。她就像別人說的那樣,是個庸俗的暴發戶富二代,就愛那些帶勁的火辣的帥哥。

    這也不是她的錯,都怪她爹她媽的基因,他們家人眼光出奇的一致。

    可……徐熙月越是體貼,她就越內疚。

    算了,要不按陳韻說的試試,答應他算了,大不了之后再分。到那時候他再難過,也是自找的。

    “昨天我答應你的事……”

    “程念同學。”徐熙月打斷她,微微坐起一些,彎了眼睛,“幫我個其他的忙吧。”

    程念怔住,鄭重點了點頭。

    第52章 異裝癖 身體教學

    隔了幾天, 徐熙月給他發了個地址,是校外的某個小平房。學校旁邊有幾個未搬遷的城中村,外表破舊,內里還好, 村民會把房子租給考研的學生。

    陳屏帶她進屋后就忙著去找快遞小哥發貨, 程念四處打量了下。

    房間逼仄,柜子擺地像菜鳥驛站一樣, 上面放著大大小小的粉色盒子, 盒子上印著一個毛茸茸的穿著花裙子的小白兔。一些剛撕開的廢棄包裝袋堆積在角落。

    窗簾是由一塊床單臨時拼湊的, 此刻被潦草地翻了上去,徐熙月從里面走出來,正常的jk裙穿在他身上短得離譜,陽光錯落地穿過架子灑在他身上,皮膚白而清透。

    “抱歉, 有點擁擠。”他伸出手想扶她進來,想起什么又快速縮回去, 低下身子清理出一條小路。

    “你開了網店?”

    “嗯。”

    “那, 我是來打包的嗎?”程念還沒干過這種事, 感覺應該挺簡單的, 她捋起袖子,干勁十足。

    徐熙月眼睛彎起, 眸中漾著淺淺笑意, “不用, 怎么能讓大小姐做那種事,那些我和陳屏做就好了。”

    “那要我幫什么忙?”

    她走進用簾子隔開的小屋,里面空間狹小,一張窄窄的床靠墻擺放, 格子床單洗得干凈泛白,有一點淡淡的清淺香氣。床頭并排放著一些嶄新的包裝袋,還沒拆封。

    徐熙月跟進來,放下簾子,“想讓你幫忙測評一下店里的新品,記錄產品數據和使用感受……但不知道你會不會愿意。”

    “當然,我都答應你了。”

    “不問問我賣的是什么產品嗎?”

    程念和他在一個空間獨處,又想起把人喝進醫院的事,對視后有點不自在,眼神左右亂晃,指著旁邊的單反問,“這個是?”

    “我們沒錢請模特,需要自己拍攝些使用視頻。”

    “這樣啊。那……開始吧?”她拿起桌上準備好的紙筆。

    徐熙月眼底帶著幾分猶豫,沒有立刻回應她,低頭從手機里翻出幾張照片,難以啟齒似的,“先看看產品再決定。”

    他把手機放到程念面前。

    第一眼,程念沒反應過來那是什么。

    第二眼,臉唰地紅透,雙頭記號筆啪嗒掉在地上。

    “你賣這個?!”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繼續向后翻了幾下。各式各樣的床上用品讓人眼花繚亂,圖片旁邊的字眼含蓄中透著直白,噴泉什么的她一點也不想懂!

    此刻再看包裝盒上兔子眼睛里的愛心,越看越覺得不單純。

    盡管徐熙月在別人口中風評不好,程念卻一直覺得他高山白雪般清冷純凈。沒想到背地里竟然是這種店主,這反差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有些東西,她在大白糖奶兔的視頻里見過,比如蕾絲系帶和內衣、唇釘貼、choker……但看視頻時,她只是覺得博主身材性感,實打實地接觸還是有點……怪異和尷尬。

    玩具中還有一些視頻里不能播的,程念腦中千回百轉,神色復雜,“你不會想在我身上測評這些吧?”

    “不是。”徐熙月慌忙解釋,“是用在我身上,你幫我記錄一下就好。如果不愿意也沒關系。”

    程念沉思了一會兒。

    那這樣類似于她在看現場直播?

    徐熙月的身體看上去沒有那些博主那么壯碩,不知道有沒有肌肉線條,會不會好看,但愿不要讓她覺得辣眼睛。

    得不到回應,徐熙月臉上浮現出一絲懊惱,“是我太亂來了,你還是學生呢。程念,抱歉,算了吧,我自己一個人應該也可以。”

    他撿起地上的筆,試圖拿走程念手里的本子,卻沒薅動。

    程念抬頭,“我沒說我不做啊,不是答應你了嗎。”

    徐熙月定定地看著她,“確定嗎?”

    起初的怪異和害羞消失無蹤,她現在只剩下興奮。

    “開始吧,先從哪個產品用起。”她好奇地撥弄著那些盒子,發現一些按摩用品,“這個怎么用,哇……插在這里啊?可你不是異性戀嗎?為什么喜歡被弄后面?”

    徐熙月拉好簾子,將她弄亂的盒子和用品分類擺好,不緊不慢地說,“異性戀也可以用后面。”

    “那算什么?心理異性戀,但身體同性戀?”

    “算第四愛。”徐熙月耐心地跟她解釋。

    聽完他的科普,程念看著他說,“學長,你好奇怪啊,你和別人那么不一樣。”

    她生著一雙貓眼,平常看誰都愛答不理,但是跟朋友在一起時就很活躍,此刻眼睛睜圓了看自己,興趣盎然地寫滿了對自己的興趣。

    心底某個角落被羽毛輕掃,他心動不已,嗓子發干。

    “為什么要和別人一樣呢?”

    他還那么年輕,卻閱盡千帆一樣,“人生就只有那么短短一截,除掉吃飯睡覺學習工作,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到十分之一。這十分之一還要再受制于其他人的眼光,束縛自己的天性,活得稀里糊涂,未免也太可憐了。”

    程念眨眨眼,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徐熙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地從床尾的第一個盒子里拿出紅繩,“要不要先把我綁起來?這樣你會安心一點。”

    程念倒是不太擔心徐熙月會對她做什么,但他個子高,站在這么小的空間無形中生出一種壓迫感,讓她覺得不舒服。于是從善如流接過紅繩,將徐熙月推到床上坐下,毫無章法地把他的手一圈圈纏繞起來。

    “好啦,下一步。”

    徐熙月欲言又止,實在無奈。她確實沒用過這些,不是這么綁的。

    可程念現在興致勃勃的樣子,讓他說不出話。他安靜地任由她擺布,沒有出聲打擾。

    程念轉著筆,打開一個小盒子,精致的珍珠流蘇小夾子出現在她手里,“學長,先試試這個吧。”

    她這么說著,可徐熙月的雙手被綁在后面,自己是沒辦法辦到的。程念像是才意識到,大發慈悲地放在紙筆,跪在床上,手指放到系在領口的蝴蝶結上。

    薄薄的有些透明質地的襯衫領口微顫,蝴蝶結絲帶被她拉開,有種拆禮物的錯覺。徐熙月看上去有些緊張,長睫下的雙眸帶著幾分不知所措,身體下意識向后躲閃。

    不過沒有用,后面就是墻壁。

    外面傳來隱隱約約的對話,是陳屏和快遞員。房間里卻很安靜,靜到可以聽見彼此呼吸聲。

    第一顆紐扣被解開,緊接著是第二顆,白皙如細瓷一樣的肌膚逐漸展露,看著像剛倒出來的牛奶,讓人想要嘗嘗味道。程念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點變態,短暫地迷惑了一下。

    心情有些微妙,像是被送入洞房的夫妻第一次翻云覆雨,羞澀,忐忑,還有點熱血沸騰。

    徐熙月呢?他是什么感覺?

    程念抬眼,徐熙月正低頭看著她,視線撞上后,立刻垂眸去看自己的身體。

    是帶著愛意的羞澀和順從。

    程念有那么一瞬間想把他推倒,像被激活了什么屬性。

    襯衫兩邊的布料不太明顯地變化了一下。程念哇哦了一聲,徐熙月瞬間羞恥地彎起腰,“等,等等……應該是風的緣故,太冷了……先別看。”

    都夏天了,他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程念問,“不看怎么測試產品?”

    徐熙月的臉染上緋色,眸光水潤,緊張地連呼吸都變得輕淺,她明明還什么都沒做呢?

    在她一本正經的視線下,徐熙月一點點挺直脊背,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徐熙月的身材比她想的要好,甚至比得上大白糖奶兔,特別是微微鼓起的胸。口,膚色白得晃眼,莫名有種禁忌感。

    這才是真正的奶。兔呢。

    不過胸。部偏下的地方纏了幾道繃帶,似乎是受了什么傷,斜斜掛在冷白的肌膚,更顯得禁欲。

    “你受傷了?”

    “嗯……小擦傷,不要緊。”

    那好吧。

    她撩。開襯衫,將小夾子輕輕放上去,徐熙月倒吸了一口涼氣,桃花眼頃刻泛

    紅,但什么也沒說。程念觀察了一會兒便把另外一只也夾了上去。

    起初他只是稍稍彎了腰,過了會兒便臉色發白,薄薄的唇抿成直線,眼底水霧朦朧,顫巍巍佝僂著身體。

    程念拿起筆:“感覺怎么樣?

    “太痛了。”他咬唇忍耐著,額頭滲出冷汗。

    “那先摘下來?”

    “不用!你,你感覺怎么樣?這種事是兩個人一起做,另一個人的觀感也很重要。你看著……覺得怎么樣?”

    他目光閃爍著,輕輕問程念。

    溫潤的珍珠和徐熙月很相配,銀色流蘇搖晃著,散發出金屬特有的冷質光澤,流光在雪膚底色上游走徘徊。唯獨底下一片充血的紅,像雪地梅花紅的驚心動魄。

    她不可能違心說不好看。

    “唔,還可以。”

    “會引起你的沖動嗎?”他強撐著正經神色,“類似破壞欲,或者想沖上去擰一擰拽一拽之類的……”

    這個嗎?程念在筆帽上咬出了小小的牙印,克制著內心異樣的感覺,“如果我想的話,是不是說明……我是……你說的那種,第四愛?”

    “當然不是,一般的女生也會偶爾產生這樣的想法。”

    “哦。我有。”她直白地承認。

    她還不止想擰一擰拽一拽,她還想干點別的,更過分的。

    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很討厭和現實里的男生有身體接觸。

    她絕對不對勁。

    徐熙月眼睛里迸發出一絲不可置信的欣喜,很快斂眸掩飾下去,努力平靜著聲音,“那就好,說明產品的視覺效果還不錯。”

    “嗯。”

    程念把他的話記在小本本上。

    因為想體驗長時間佩戴的感覺,期間還測試了些其他東西,程念照著表格一行一行問他的感受,越來越熟練,徐熙月回答地也越來越平靜。

    這樣的測評一發不可收拾,從一開始的一知半解,到后來游刃有余剝。開徐熙月衣服,快速上道具,程念只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她可真是有成為大色坯的潛質。

    不過測評僅限于上半身,遇到過分的產品兩個人就會不約而同地跳過。

    都還有點不太好意思。

    第53章 異裝癖 原來她也不一樣

    純凈羽翼顫顫巍巍地張開, 羽毛紛飛,天使的臉龐被朦朧光暈籠罩,遮擋在盛放的雪蓮花之后。祂赤裸的雙足點過湖水,泛起圈圈漣漪。

    曖昧的男音低語混雜在背景樂中, 神圣不可褻瀆。

    ……

    上完二胡課回來, 程念打開手機,發現天塌了。大白糖奶兔開始變本加厲, 在視頻的BGM里插入英語音頻。

    視頻品質直線上升, 但沒有配備中文字幕, 想知道語義的程念不得不開始翻詞典。

    大部分是一些可以套在英語作文里的句子,比如【每個硬幣都有兩面性】。像是六翼的天使有著惡魔的影子,圣潔和魅惑糅雜在一起。

    汗水滴落的健身視頻搭配【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獲】。

    月下穿著黑色蕾絲襯衫裙的青年捧著妖艷似血的花束,字幕是【世界上沒有不帶刺的玫瑰】。

    但偶爾也有些晦澀難懂的情話,好像他受過很多情傷一樣。

    畫面沖擊力太強, 程念想忘都忘不掉。

    家里的化妝鏡、換鞋羊駝凳、冰箱柜門、馬桶對面的墻壁……處處貼著英文便簽。

    一七六室友從自己門上摘下一張,“程念學英語學瘋了?還是被什么四級沒過的怨鬼附身了?”

    陳韻在沙發上趴著和新男友視頻, 聞言回頭, 樂不可支, “她最愛的擦邊博主變成了英語博主, 每天都在粉絲群查她背熟沒有。”

    “好事好事。”

    程念推開臥室門:“Life isnt about how to survive the storm,its about learning to dance in the rain.”

    室友:“……”

    程念:“這是今天的份。”

    她咬了咬牙, “感覺比追星還累!”

    “那你不學不就行了。”

    不行啊, 完全不行。

    只要她一天沒打卡, 他就會發私信,“是喜歡上別的博主了嗎?他們比我身材還好嗎?補藥這樣,群里只剩下你一個粉絲了Q.Q。”

    這誰能狠下心?!

    這些天,程念的日程安排的滿滿的, 除了上課和英語打卡,就是去徐熙月那兒,要不就練二胡和劍術。她的興趣愛好廣泛,什么都想玩玩,但審美固定,大白糖奶兔和徐熙月的身材相仿,她很喜歡現在的工作。

    徐熙月說,她拿來綁胳膊的繩子也是一款產品,還有專門的綁。縛手法。怪不得每次看到殷紅的繩索勒進肉。里她都會覺得血脈僨張。

    原來不是她思想有問題,和她一樣有古怪癖好的人多著呢!僅徐熙月的店鋪都有312人購買過同款,嘿嘿。

    不過,她的技術實在差勁,綁得松松垮垮,徐熙月甚至懷疑是不是繩子有問題,于是讓陳屏看了后臺,發現好評還挺多。

    到底下不下架呢。

    他和陳屏討論著,陳屏目光時不時掃過她,意味明顯,顯然認為問題出在人身上。程念是不愿認輸的人,趁他們出去,逮著徐熙月背包上的小烏龜練習繩藝,用針織毛線把它五花大綁。

    兩人出去溝通的半小時里,她已經把能看見的“生物”全部綁了一遍,包括一排娃娃和贈送品毛絨兔子。

    一進門,兩人目瞪口呆。

    徐熙月彎了唇:可愛。

    陳屏無語:有病吧她。

    等會兒他還得一個一個拆。

    屋內的簾子被忽然揭開,程念手里攥著繩子,眼里旺盛的好勝心燃了起來,“這次我一定行!”

    細長油潤的繩子沿著徐熙月的身體游走,帶著某種隱秘的溫度,緩慢繞過腰際與脊背,沿著短褲的邊緣收緊,溫熱的指尖時不時地輕觸肌膚,交叉打結。在他的要求下雙手沒被綁住。

    這次綁的非常完美,和視頻教學分毫不差,程念給自己打十分,滿意地用相機幫他拍了幾張不露臉的照片。

    拍完后才從衣柜里翻出兩件衣服放在床上。

    經過這些天的摸索,她發現自己觸碰徐熙月身體時,他會害羞臉紅。如果他是穿著女生衣服被觸碰,則會渾身發燙,沒一會兒整個人就像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各個部分都濕噠噠的。

    有時,她會看見裙子上的水跡。

    并沒有想象中惡心。

    那種時候徐熙月會比她反應還大,立刻將自己藏起來,把程念支出去傳照片。

    雜亂的柜子上放著一盒糖,水果硬糖、奶糖、巧克力夾雜著,是平常忙的時候陳屏和徐熙月用來補充體力的。程念每次過來都會掏出一兩個,在等待的時間塞進嘴里。

    可能是遺傳原因,她的視力和牙口都很好,沒有壞掉的跡象。

    她懶散地坐在徐熙月專門給她準備的柔軟臥椅上,搖晃著打量四周,這里實在太擁擠了,越來越沒有下腳的地方。

    估摸著他穿的差不多了,程念帶著紙筆掀開布簾進去。

    “感覺怎么樣?”

    “稍微有些緊,觸感粗糙,有小刺扎進身體,很癢。”

    程念記錄下來,“那要下架嗎?這款不是上架好幾個月了賣的挺好嗎?怎么又要測評”

    “最近有幾條差評。每個人喜好不一樣,可以先繼續賣著看看。”他邁著遲緩的步伐從屋里走出來,領口隨意散開了兩顆扣子,赤色細繩的兩端在鎖骨處交匯,打了個小巧的結后蔓延沒入衣襟深處。

    或許是最近太忙,他睡得不好,眼睛半睜著顯得疲倦。

    “看著呢?覺得怎么樣?”

    程念目光落在他領口,“像栓繩的小狗。”

    徐熙月聞言摸了摸繩索,“那不就是它要達到的效果嗎?”

    他俯身,在她耳邊汪了一聲,聲音輕柔綿軟,帶著刻意的撩撥,“主人,拽好繩子,不然小狗會走丟的。”

    酥麻的感覺從耳畔蔓延到全身。

    那雙桃花眼里此刻滿是細碎的笑意,程念很不爽,覺得他這幅樣子很欠欺負,但還沒來得及做什么,破舊的木門哐當被撞開,陳屏把新到的一批產品搬了進來,看見兩人的動作嘖了一聲。

    徐熙月笑笑,走過去清點貨物,和陳屏商量著哪些產品要上架哪些要下架。

    這地方太小了,還

    總是有人,不適合讓她放縱天性。

    她現在確定自己和別人不同。

    徐熙月在用自己的身體引導她,為她科普。

    讓她終于明白,為什么總想把男人搞得亂七八糟,卻討厭對方對自己動手動腳。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她和陳韻她們不一樣。

    因為忍受不了頻繁的打擾,程念在學校附近租了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專門用來給徐熙月做測試。屋里的其中一間改成貨架,另一間則做成衣帽間,掛滿了比較特別的樣衣和徐熙月的裙子,里面還有張寬大柔軟的床。

    徐熙月覺得只用來做測評有點浪費,他很喜歡這套房子,買了沙發墊和地毯桌布,重新給它布置了一下,溫馨得像家一樣。

    租金對于程念來說不算什么,但徐熙月不想讓她付錢,程念沒辦法,只同意一人一半交房租。

    理由是她喜歡來這邊看江景。

    這里遠離市區房租不算貴,兩千一個月,一千似乎也為難住了徐熙月,他來見程念的時間變少,似乎在做其他生意。

    程念把這件事講給陳韻聽,陳韻有些懷疑,“你說他對你那么執著,會不會是圖你錢的鳳凰男?”

    程念覺得不像,因為即便忙到沒時間睡覺,每次見到她,眼里還是有著燦燦的光。

    園林藝術鑒賞公開課,程念和徐熙月坐在一起,兩個人談論著最近的產品銷量,徐熙月的眼光很好,他覺得賣的好的一般賣的都不錯。

    最近他又在另外一個平臺開了店鋪,還會半出鏡指導客戶怎么使用,效果不錯。有個網黃博主推薦了他們的店鋪,銷量突然暴增。

    程念還挺為他開心。

    她悄悄湊近他,“所以,今天的穿著嗎……什么感覺?”

    徐熙月隱秘地看了她一眼,低下聲音,“顏色很正,布料不太OK。”

    “下課讓我看一眼。”

    “嗯。”

    這節課的老師特別負責,嚴肅認真一絲不茍,時不時地要查下筆記,今天正巧趕上。程念負責收作業,臨下課饒了一圈回來,看見徐熙月面色蒼白,低著頭在看一張紙條。

    程念抱著本子過去,“怎么了?”

    下課鈴聲響起,徐熙月微笑著將手里的紙條揉成一團藏進兜里,“沒什么。”

    程念伸手,“給我。”

    徐熙月僵持著,看程念態度堅決,只好把紙團放到她手心。程念拆開,被紅筆描出來的幾個大字臟了眼睛:“變態!騷貨!窮鬼!是靠脫褲子去勾引程家大小姐的嗎?”

    還畫了許多不堪入目的簡筆畫。

    程念表情一瞬間變得冷凝,“誰寫的?”

    徐熙月維持著輕松的語氣,“不知道誒,突然就砸過來了。沒關系,我聽過很多比這更難聽的。”

    再者,上面說的也沒錯,他根本不在意。

    “沒什么的,你的心情比較重要,別被影響,我們走吧,送完作業就回家,不是想看我今天穿的衣服嗎?”

    程念沒有一絲笑意,命令他,“我現在心情很不好,坐下。”

    她翻開筆記,一個一個地對比字跡,只花了不到三分鐘,她就找到那人姓甚名誰。巧在她一抬頭,對方還沒走,正和同伴嬉鬧著。

    看見程念翻筆記,臉上的笑意才平復下來,他遙遙沖徐熙月豎起中指。

    徐熙月扯著程念的袖子,沒什么太大反應。

    這人也是個富二代,程念在上次游輪派對上見過他,個子不高倒是挺囂張。他旁邊那個人上次出現在包廂里過。

    教室里沒什么人了,眼看對方要走,程念翻身踏上階梯教室的桌子,跨過中間排排座椅快速跳到他身邊,一只腳踩在他肩膀上。

    “程念,小心……點。”

    她動作利落迅速,徐熙月反應過來,她已經在第四排了。一只腳站在桌面,另外一只在對方價值5000多的衣服上踩下腳印,雙手插著兜,居高臨下望著他們。

    兇兇的表情。

    徐熙月晃了下神,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然后跟在后頭,一排一排地用紙巾擦著桌子。

    前面,程念使了點力氣,那男生被她壓得坐在椅子上。程念胳膊放在膝蓋,眼睛注視著男生,“喂,小矮子,你是不是嫉妒他長得好看比你高,比你討喜比你人氣高?沒人喜歡你……不,沒人關注你,讓你覺得自卑嫉妒是嗎?”

    她語氣不輕不重的,反而顯得輕蔑,“啊……看看你,想穿裙子都套不進去,無論穿女裝還是男裝都一樣污染我眼睛,爬我床我都嫌臟。嘖,戴這種丟人現眼的表,穿我家傭人都不穿的鞋,滿身logo丟死人了。”

    男生被罵得面紅耳赤,看樣子想動粗,手剛伸出來就被一旁的徐熙月握住。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別在教室里打架,大家有話好好說。”

    被攥住的那只手動彈不得,完全不是外表乖順的樣子,就知道他在裝柔弱,男生破口大罵,嘴巴臟的不行。程念蹙起眉,撕了他的筆記本塞進他嘴里,“閉嘴吧,小心我把你打包進菜鳥驛站!”

    男生還在含糊地嚷嚷著,幾個同伴站在旁邊不敢動彈。程念一煩,握住他的胳膊給他拆脫臼了。

    對方嚎了一嗓子,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他瞪著徐熙月,不是勸架呢嗎?只攔他是吧!

    程念拍拍手,準備蹦下桌子,徐熙月快一步將她抱了下來,望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程念無語,“你都不生氣的嗎?”

    到這種時候了,還用這種看救世主一樣的表情看著自己,像個傻瓜。

    “罵他啊!”

    “呃……”

    “你不會罵人嗎?”

    “我……”

    “我教你,罵他丑八怪。”

    “丑八怪……”

    “看著他罵,別看我。”

    “丑八怪。”

    程念這會兒也是個乖寶寶,太骯臟的詞罵不出口,徐熙月把剩余的筆記抱過來,“念念,我們走吧。”

    兩個人走到教室外,程念還在數落著他。

    “陳屏說的對,你性格太軟了,這種人不教訓他一次他是不會收斂……你在聽嗎?”

    徐熙月眼睛彎的太過分,程念都被他傳染了,也忍不住笑起來,“你在干嘛?被罵了還這么開心。”

    徐熙月說,“謝謝你。”

    “好煩……”她扭過頭,手插進兜里,“我只幫你一次,下次你要自己去罵。”

    “嗯。”

    “你會罵的吧。”

    “嗯嗯。”

    第54章 異裝癖 兔子尾巴

    后來男生的父母帶著他去學校道歉, 程念把人交給了徐熙月處置。徐熙月最終也沒有說什么狠話,和對方的父母客客氣氣地握手言和。

    程念當時還有些生氣,過了幾天,在班里看到那男生一副被壓榨得虛脫的模樣, 有氣無力, 生無可戀。

    徐熙月彎眸,不好意思道, “最近健身器材在學校賣的很火, 只靠我和陳屏搬不完快遞, 所以請他幫了下忙。只要他能幫我忙過這段,我一定會原諒他的。”

    程念抽空去看了一眼,8公斤一對的啞鈴是里面體積最小的一件,摞成了小山,那男生穿著滿是塵土的背心, 一身是汗,生無可戀地靠在面包車上。

    徐熙月在一旁盤點, 見狀起身, “再堅持一下吧, 下個月忙完我就原諒你。”

    “……靠你爹你不如鯊了我!”

    “再鍛煉兩個月, 等你練出腹肌就不會這么嫉妒我了。”

    “……靠!”

    男生認命地扛起八箱杠鈴。

    程念還是不滿意,“這樣太便宜他了吧。”

    徐熙月見她來, 放下手中工作, “還好, 我最近正缺人手  ,如果他能再幫我叫幾個人過來免費幫忙就更好了。”

    男生聞言痛苦地啊啊啊了好幾聲,“你踏馬還不如羞辱我罵我打死我算了。”

    “別的還好,就是……他總對我說臟話。”徐熙月蹙眉。

    男生見他委屈告狀差點沒跪下, “我說我自己,我踏馬的!我嘴巴臭!是我嘴賤!”

    兩輛面包車的器材,不知道搬到什么時候才算完。程念和徐熙月先回了家,剩下的都交給了男生和陳屏。他負責搬運和搖人,陳屏負責監視。

    這算什么嘛!程念嘆氣,徐熙月就是太心軟。

    中秋節快到了,大白糖奶兔問她想要什么福利,程念想了很久,既然是節日就要有點節日氛圍吧,他的名字又是兔子。

    【想看奔月的玉兔】

    對方一如既往地回,【好】

    【但是別讓我背英語了,求求了,夠用了】

    【哈哈*^_^*】

    中秋節趕上國慶,學校放假,校園里冷冷清清見不到幾個人。因為爸媽都不在家程念沒回去,孤苦伶仃留守在家,住的房間朝東還看不著月亮,于是一個人去學校轉了轉。

    望星樓有個空曠的天臺,視野寬闊,沒什么遮擋物。據說流星雨那天大家都在那看,程念閑著也是閑著,翻了窗戶進去,帶了包月餅準備賞月。

    蔚藍色的夜幕下,星光混合著路燈的昏黃光暈交織成靜謐的畫。冷暖光線交界處,有人背對著她,趴在地上專心致志地調試相機角度。

    啪——

    補光燈刺眼的光線亮起,男人抬手微微遮擋了下,又重新關掉,在旁邊的袋子里翻翻找找,最后抓著類似發箍的東西朝著相機拍攝的角度走過去。

    今晚月亮明亮圓潤,像一輪通透的玉盤,月光好像格外偏袒他,水銀般淺淡地灑在肩膀和發絲上,哪怕穿著寬松的T恤和牛仔褲,也顯得帥氣迷人。

    他轉過身,笑容剛揚起,就看見了大口咬月餅的程念,臉上閃過一絲驚恐。

    被發現了。

    程念往前走了幾步,風把她的小裙子吹地晃動幾下。

    “你也沒回家?”

    “……嗯。”徐熙月局促的把手里的東西藏在背后,慌慌張張地去穿外套,把地上的東西通通收進包里,急得道具都掉了一個。

    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

    “你在這兒干什么?”

    “拍視頻。”

    “什么視頻?”

    “就是,記錄生活,不是,是產品使用說明。”

    “產品使用說明還得在月亮底下拍啊。”

    “……比較有氛圍感,我拍完了,先走……中,中秋快樂。”

    他邊說著邊往外跑,程念向前幾步,彎腰撿起毛茸茸的兔耳發箍遞給他。

    “你東西掉了。”

    徐熙月腳步一頓,轉過身低著頭從她手里接過發箍,窘迫至極。

    他轉身逃跑。

    跑什么呀,剛調試完角度這就拍完了怕她干什么,她在這兒不是還能幫點忙?拍完還可以賞賞月,一起回去……

    程念往嘴里塞了口月餅。

    從天臺向下看,在沒有燈光的地方,柔和的月色映在路面,像是撒下粼粼波光的海面。她把最后一口塞進嘴里,拍拍手,仰頭看月亮。

    等等。

    拍視頻?兔子耳朵?奔月?

    這——不對吧!

    程念轉身朝著連接天臺的樓梯跑去,還能聽到空曠樓道里對方噔噔噔的腳步聲,賊快。

    “徐熙月!”

    算上天臺僅僅六層樓,程念快速跑下去,人已經不見蹤影。跑這么快……還真是兔子啊。

    程念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聽到什么聲音,她扭頭,旁邊走廊儲物間的門小幅度抖個不停。

    儲物間的門沒有鎖,平常都是開著,程念走過去一把把門拉開。徐熙月摳著門邊的手還沒來得及縮回去,瑟瑟發抖抱著兔耳朵和自己的包,蹲在地上仰頭看著她,弱小可憐又無助。

    好像她是什么入室搶劫欲行不軌桀桀狂笑的暴徒。

    程念被燈拉長的影子高大無比,將縮成小團的他完全覆蓋住。

    “站起來。”

    徐熙月沒吭聲,像是嚇住了,過會兒才扶著身后的墻起身。他個子高,起身后,程念覺得自己氣勢好像被削弱了點。

    要不讓他還蹲著吧。

    漸變色的兔耳朵毛都要抖掉了,底部純白,耳朵尖是灰色,顫顫顫顫……程念看著眼暈,搶了過來又沒地方放,戴在自己頭上。

    無視徐熙月可憐兮兮的表情,程念搶過他的包翻了一下,黑色假發,流蘇小夾子,綴著鈴鐺的金屬腰鏈,白灰色漸變仙氣縹緲的薄紗……

    徐熙月低著頭,“你像,流氓……”

    程念撩起眼皮掃他一眼,徐熙月一緊張,最后一個字差點咽下去。

    “……兔。”

    “跑什么呢?”

    “你怎么會這么快?”

    “那當然了,最后一層我翻下來的。”

    “好危險。”

    “靠墻站好。”程念把他的包扔到一邊,撩起他寬松的T恤下擺,手探進里面四處搜索。

    手指的涼度刺激的徐熙月動個不停,又癢又奇怪,“找,找什么?”

    她把他翻過去,按到墻上,終于在后腰處找到了紋身貼,小小的心形被大白糖奶兔和一串數字貫穿,剛沾上去的,摸一摸還掉色。

    隨著他的呼吸,后腰肌肉起伏,細密的汗珠落下來,看起來莫名澀氣。

    彎腰的緣故導致褲子邊緣下滑,椎骨尾端藏匿于淺色布料,緊繃的肌肉線條讓人浮想聯翩。

    “兔子尾巴呢?”

    徐熙月扭頭看她,戰戰兢兢把手里的東西展開給她看,“在這兒。”

    毛絨絨的一小團,還會左右亂晃。

    徐熙月看上去尷尬的要命,手臂撐在墻上,臉紅紅的,眼底水光泛濫。程念把尾巴按在他尾椎上,徐熙月又抖了一下。

    屁。股滾圓翹起,毛球在她手里搖擺著。

    真的像只兔子,她的兔子。

    “轉過來。”

    徐熙月一邊轉身一邊心神難安地解釋,聲音干澀,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程念,我不是有意騙你,只是怕你知道真相會不高興,連聊天也不愿意和我……唔。”

    兔子耳朵上的灰毛忽然遮擋住他的視線。

    程念在吻他。

    程念體育很好,體測跑八百米次次第一,單手引體向上也是輕輕松松,特別是肺活量,好的很。

    猝不及防的吻青澀熱烈,帶著獨屬她的霸道和不容抗拒,像是春天轟轟烈烈的怒放花枝,又像夏日突如起來的疾風驟雨。

    他來不及反抗,也根本不想反抗。

    唇齒中縈繞著一絲甜意,他勾住程念的衣服,合上眼,任由她不太熟練地闖入口腔。

    肺部的空氣消耗殆盡,痛極了有些飄飄然。他本就是毫無防備地被吻住,此刻覺得腦袋發蒙,貼在墻上搖搖欲墜被吻得幾欲窒息,竭力控制著想逃的本能。

    過了許久程念才肯放過他,擦了擦唇,徐熙月整個人癱軟半跪到地上,眼神迷離渙散,嘴唇無意識張開,急促地喘息著。

    啊,這樣看起來更好欺負了。

    她戳戳徐熙月紅潤的臉。

    天臺小門重新被打開,徐熙月把衣服鋪在地上,程念盤腿坐下,捧著臉看他重新調試燈光和器材。

    天臺的邊緣有一塊高臺,他只身立在上面,背后是無垠的夜空和圓月,深色剪影顯出修長挺拔的身軀,襯衫衣角微微揚起,長長的耳朵發箍被他戴在頭頂。

    “拍好了嗎?”被程念看著他有點放不開,“是不是要更換衣服拍下一段”

    程念看了眼畫面,將視角調高了一點,“嗯,去換吧。”

    過了五分鐘,徐熙月從走廊里鉆出來,程念聽到聲音回頭,眼底倒映著他的影子。

    薄紗披帛穿過赤裸的肩膀和手臂,被微風輕輕托起,與發絲交纏,影影綽綽地掠過胸前景色。隨著他的動作閃著細光的金屬腰鏈輕輕搖曳,細碎的鎖鏈聲清脆悅耳,在靜謐的晚風中回蕩。下面穿了條白紗燈籠褲,毛茸茸的尾巴鑲嵌在上面。

    像是剛剛下凡的玉兔少年。

    清冷圣潔,夾雜著若有還無的挑逗。

    “還需要化個妝。”他走過來從包里掏出化妝品,眼影修容腮紅刷子一大堆,有的程念都叫不出名字。

    口紅在淺淡的唇色上暈染出薄薄的粉,程念幫他舉著鏡子,另一只手隨意地戳了戳他薄紗之下的小鈴鐺。

    這衣服什么都遮不住呢。

    “拍視頻要這么麻煩嗎?”

    徐熙月的身

    體變得僵硬,“有時候會久一點,有時候很快。”

    “你室友知道嗎?”

    “陳屏知道。”

    月色下,誤闖人間的玉兔仙氣飄飄,烏發紅綢,眉點朱砂,雙目被白色絲帶覆住,顯出點悲天憫人的意味。程念拿起單反,感覺自己和他在兩個次元。

    眼睛上的絲帶能看到隱約的畫面,徐熙月側頭問她,“拍完了嗎?怎么樣?”

    “還不錯。”

    “你喜歡就好。”他走過來,跪坐在地上查看視頻,發覺露臉了后猶豫了下。

    “可以重拍一遍不露臉的版本嗎?”

    于是程念又幫他拍了一遍,換好衣服后,兩個人翻過窗到學校的梧桐路上。

    夜風裹著清甜的幽香,樓前不知哪里種了桂花,能聞見香氣卻找不見花影。

    “可不可以問一下,我們現在的關系?”徐熙月故作冷靜,手指卻攥緊了包帶。

    這個沖動的吻讓他產生了期待,程念摸摸唇,她也不知道是什么關系,想親就親了。

    “你想讓我負責嗎?”

    徐熙月側著頭,望向地面石磚上兩人黏連在一起的影子,為她的行為找著理由,“想,但不負責也沒關系。有時候人就是很奇怪,會因為某個場景心動,想要親吻,實際上不一定真的喜歡。”

    他說的沒錯,程念只是一時沖動。

    但這樣的沖動不止一次,比如現在,看著他努力維持著鎮定自若的神情,努力地在為她開脫,就又有點想親他。

    十一月份,天氣冷了下來,徐熙月從宿舍搬到了租住的房子里,這樣更方便他拍視頻。

    房間鏡子前擺放著大量的化妝品,他跟著視頻在學仿妝,可能是人聰明,學什么都快。只是化妝品拖了他的后腿,眼影質量堪憂,用完后眼皮紅腫有些過敏。

    程念看不下去,讓陳韻幫他全部換成了貴替版。徐熙月過意不去,做了小蛋糕請她們吃。

    蛋糕口味很合陳韻的胃口,她吃得飽飽的窩在客廳沙發,問程念,“你是玩玩,還是認真的?”

    程念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沒什么關系,只是他用的東西太差勁,對身體不好。”

    廚房里飄出來一絲香味,徐熙月正在廚房忙碌,他很會做飯,程念沒吃太多蛋糕就是在等著吃他做的飯。有時候,她會想,徐熙月到底有什么是不擅長的呢?

    做什么都很優秀。

    陳韻支著頭,認真地看著她,“他身體好不好,關你什么事呢?”

    程念默然,低頭思忖,“怪你之前讓我欠了他人情,萬一他身體變差了,說是酒精中毒的緣故,賴上我們怎么辦。”

    陳韻笑起來,“好牽強啊,大小姐。”

    ……哪里牽強了。

    第55章 異裝癖 走啦,男朋友

    過了一陣子, 陳韻的生日,她特意邀請了徐熙月。

    宴會從八月底已經開始準備,耗費上千萬。她喜歡新鮮的花,于是不該在這個冬季盛放的鮮花便從室外一路鋪滿整棟別墅。她喜歡帥哥, 半個娛樂圈的小鮮肉登臺獻唱, 連服務員都是模特級別。

    濃重的夜色包裹著花園,絢爛燈火錯落交織匯成銀河, 空氣中彌漫著醉人的果香, 飄散在喧鬧的人群中。筆挺的西裝, 奢華的禮裙,名表與寶石鉆飾交相輝映,燈紅酒綠紙醉金迷,處處是金錢奢靡的味道。

    幾輛黑色轎車在門口停下,身著黑衣的保鏢們率先走下, 眼神冷冽掃過四周,隨后打開車門。

    程念最近又長高了些, 穿上高跟鞋可以趕上室友的個頭。她從車上下來, 來自宴會內部的暖風將她黑長的發絲托起, 由于不喜歡化妝, 只涂了口紅,黑色收腰長裙利落垂下, 好像哪家的**千金。

    她向著車內伸手, “出來啊。”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視野中, 雪白漂亮,輕輕落在她手里,有點不好意思似的被程念拉下來。寬松的呢子大衣里套著徐熙月人生中的第一件西服。

    據說西服是男人最好的醫美,這句話在徐熙月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西裝內里真空, 程念特意沒有為他準備襯衫,金屬項鏈垂在胸線之上,撩人性感。

    但可以看出深V讓他有些不適應,不住地想往上扯一下,以免露出什么不該露的東西。他的肌肉不屬于過分強壯的類型,穿上衣服顯得挺拔帥氣,又能若隱若現看見胸肌。

    當然露出胸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又不是沒漏過,只是……

    程念被侍應生帶著向前,安保檢查時回頭看了眼試圖抱住自己的徐熙月,不解,“視頻里露的不是比這還要多嗎?”

    徐熙月扭扭捏捏,“那不一樣,那是……我知道你在看。”

    “現在我也在看。”

    金碧輝煌的大廳入口,程念在夜風中回頭等他,徐熙月望著她出神,嗓音帶著酒醉似的迷離,“可以拍照片嗎?”

    “隨你,不過沒經陳韻允許,最好不要傳播。”

    “我是說,拍你的照片。”

    程念伸出手比了個耶,徐熙月立刻咔嚓咔嚓五連拍,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機。

    那時他還不知道自己會憑著那些照片熬過漫長的五年,只是心滿意足地覺得程念特別特別好看。

    兩人的禮物被傭人仔細收起,程念知道陳韻的邀請徐熙月的目的,要讓徐熙月看清楚自己的階級,讓他自卑自艾。

    可她不想那樣,這些天的相處,她知道徐熙月很窮,通宵達旦的賺錢也不比這里的人隨手送的一件禮物,可她也知道他正在努力,如果交換一下身份和起點,他不會比這里的任何一個人差。

    她不希望徐熙月變得自卑,失去一往無前的勇氣。那樣的徐熙月就沒那么耀眼了。

    她回過頭,徐熙月正站在花壇噴泉邊好奇地望向一輛長相特別的豪車,他注意到程念的目光,彎著眼睛上前道,“那輛車好奇怪,像在打哈欠。”

    程念看向那輛布加迪,“確實好奇怪。”

    恰巧程瑾和過來送季棠,回來時和兩個人遇到,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徐熙月,說程念爸爸也來了酈南,正在和陳韻父親敘舊,讓她明天抽空和家人一起吃頓飯。

    程念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程瑾和沒離開,問,“這位是?”

    “同學。”

    程瑾和認出是上次那位醉酒進醫院的青年,“關系挺不錯?”

    徐熙月微微點頭,“因為已經認識很久了。我叫徐熙月,您好。”

    他看向程念,不知道該怎么稱呼程瑾和,程念抱著胳膊冷淡道,“不用管他。”

    對方見狀,禮貌性地和他握了下手,“程瑾和,念念的叔叔。”

    原來是叔叔啊。

    最終,陳韻的目的也沒有實現,她倒不是刻意為難徐熙月,只是提醒一下他兩個人的差距,看看他的反應。可這全被程念破壞了。

    禮服,安保,禮物,寒暄……這些應該讓徐熙月感到尷尬的環節,都被程念不著痕跡地揭過去。

    宴席中,有位女士的禮服被意外扯壞,徐熙月隨身帶的針線幫了忙,此刻他正在和那位女士及同伴們攀談,不卑不亢,人又溫和,很討別人的喜歡。

    陳韻舉起酒杯,“你這是給他搭通天橋呢。”

    程念坐在一邊,“我只是帶他過來,其余的是他的本事。”

    “都這樣了,還覺得自己不喜歡他?”

    程念和她碰杯,“我對朋友都很好。”

    這話倒是沒錯,陳韻小時候出車禍,小腿做了場手術,膽子又小又愛哭,嚎的人耳朵痛,別人都不喜歡和她玩兒,只有程念一邊嫌棄她,一邊背著她出去四處亂跑。

    季棠也是,小時候陰森森的,抱著破舊的娃娃躲在柜子里,不哭也不笑。大家都說她腦子有問題。但程念不信邪,每天用各種各樣的糖果玩具書本小裙子誘惑她,最后季棠走出了柜子,朝她伸出瘦骨嶙峋的小手。

    不過……

    就算是朋友,徐熙月也是特別的。

    因為程念沒有異性朋友,她抵觸一切接近她的同年齡段男生,對待他們的態度不冷

    不熱,甚至常常覺得惡心。

    酒精中毒之后,徐熙月很久沒有喝過酒了,只有今天,喝了一點就有些微醺的樣子,眼睛晶亮水潤,唇也紅嘟嘟的。

    學校離得挺遠,陳韻為他們準備了住處。

    后院里沒有燈火,他被絆了一下,踉踉蹌蹌倒在作廢的鮮花堆里,震起一大片的花瓣,芬芳四溢。天上月亮圓圓的,他索性躺在那里。

    “程念。”

    程念蹲在一邊,“干嘛?發酒瘋啊。”

    “程念,程念……”

    他抓住她的手,“來拆禮物。”

    “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

    手指從胸膛中間穿過,滑過觸感細膩的肌膚,落在金屬小夾子上。她微微勾起手指,他就痛得瑟縮起來。

    “帶著這種東西來這里?”

    “是新品,很漂亮,和你的發卡一模一樣……我想,讓你看。”

    程念取下發側精致的太陽神珍珠發卡,笑了一聲,怪不得來之前他讓自己帶這個。珍珠在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輝,“送我這個當禮物嗎?”

    “不是啊。”他把視線從珍珠轉移到他臉上,聲音嘶啞軟綿,“我想把自己送給你,如果你能收下,就太好了。”

    “如果不收的話,我就過陣子再問。”他坐起來,唇上反射的星光顯得他唇形飽滿,很好親的樣子。

    “涂口紅了嗎?”

    她是行動派,在說話的時候就已經伸手 ,拇指在他唇上按了兩下,抹開,泛著點細光的唇釉暈染到臉頰。

    “原本的唇色太淺,上鏡不清晰,問了陳韻,說等下可以在這兒拍一些……”

    啊。

    每次喝醉了運氣就會變好啊。

    還好口紅是陳韻買的,不會對身體有傷害,他順從地張開唇,雙手撐在地面,花瓣在他手心碎成汁液。

    “程……”

    程念啊。

    好喜歡程念。

    腦袋暈乎乎的。月亮逐漸變成了兩個,又變成了三個,視野逐漸渙散,窒息感導致他雙眼視物不清,甚至有些想上翻,眼底溢出生理性淚水,潤得濕透的睫毛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直到程念也承受不住,兩個人才分開。徐熙月倒在花瓣里,緩了過來一樣大口呼吸,舌根發麻,嘴角涎水控制不住的躺了下來,他不想在她面前這么狼狽,用手偷偷地擦掉。

    “好……”程念撐著下巴想形容詞。

    徐熙月接下去,“敏感?”

    程念點點頭。

    徐熙月喘息著,低頭笑了一下,“好像是這樣呢,我也才發現。”

    他抬起眼,“這次親吻是為什么呢?”

    “沒有為什么,一時沖動。”程念抽出紙巾,擦掉手指上的紅色后起身,“等我親你第三次,到時候再問我吧。”

    “會有什么不一樣嗎?”

    “再一再二不再三,如果我總想親你,那肯定是,我也喜歡你吧。”

    “到時候,我會拆開我的禮物。”

    室友在冬日的晚上看電影,讀到一條評論,說,如果一個女生覺得一個男生帥,可能代表不了什么。如果一個女生覺得那個男生可愛,那她就要小心了。

    程念覺得自己就踏在危險邊緣。

    在徐熙月生澀地掰開自己的腿,朝她露出自己那一行紋身的時候。她覺得他纖細顫抖的腳腕可愛。

    在他翻著英語輔導書,拼命想著怎么讓程念怎樣分清主謂賓時,她覺得他專注的眉眼可愛。

    在他自己洗完澡后,涂抹上她喜歡的香水味,認真引著她的手闖入濕潤時。她覺得他拼命克制咬得泛白的嘴唇可愛。

    在她考完四級,他穿著臃腫的棉服將懷里的一束花變魔術一樣掏出來時,她覺得他凍紅的指尖可愛。

    她覺得他愛著她的樣子可愛至極。

    可是她誰也不會告訴,怕自己一說出來,就在這段感情里不占優勢了。徐熙月得一輩子喜歡他,得一直一直在感情里站在低位才行。

    雖然這樣,他會很可憐。

    可誰讓他非要喜歡自己呢。

    是他識人不清,咎由自取。

    他太笨了,才覺得自己只有真誠善良的一面。

    程念接過花,眼睛里也被這象征自由與勝利的紫色花瓣染得絢爛,她摘下兩片葉子,試圖驅逐心尖的悸動,“這又不是高考,誰會在四級考試后送別人花啊?”

    徐熙月將她羽絨服上的連帽戴在她頭上,又從兜里掏出可愛的烏龜手套,“沒人規定只能高考才能送花,我想讓你考完討厭的英語后立刻就開心起來。”

    程念帶上手套,渾身包裹的嚴嚴實實,只剩一張小臉露在外面,眼神還兇兇的,像是蓬松的金漸層小貓。

    徐熙月抱著花,臉突然的紅了。

    他總是這樣時不時就害羞,程念看了看四周,吐出一口寒冷的白氣,“喂,你知不知道別人都在傳我們在談戀愛啊。”

    徐熙月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自責地說,“是我最近靠得太近了嗎?”

    “應該是吧。我不是說過了嗎?等我第三次親你,才能確定關系啊。”

    徐熙月思索片刻,“那……”

    要他離得遠點嗎?

    話還沒說完,程念抬起綿軟的針織手套捧住他的臉,“那就補上吧。”

    冰涼的嘴唇相碰,慢慢地涌上溫度,冷冽的香水氣息和花朵的馥郁甜蜜雜糅在一起,她墊著腳,閉了眼,認真的將唇印在他唇上,為他們的關系蓋章定論。

    旁邊有人偷偷的看,她也并不介意。就如同她說過的那樣,她不在意他是不是異裝癖,也不介意他是不是別人口中的異類,只要她喜歡,他穿什么衣服都可以。

    徐熙月呆愣在原地,連呼吸都不敢,怕下一刻這些都如鏡花水月一樣碎掉。

    程念離開他的唇,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拍拍他的棉服,“走了,男朋友。”

    徐熙月仍然呆呆的,凍僵了沒反應過來的樣子。這件事超出了他的預料,大腦負荷過載,難以處理突如其來的奇跡。

    程念走了幾步沒見他跟上來,嘖了一聲,揚起胳膊把花砸他身上,轉身離開了。

    地上紛紛揚揚落著紫色花瓣。花語是自由,但她沒有選擇自由,花語是勝利,但贏的人是他。徐熙月一枝枝撿起地上的花,亂七八糟地抱在懷里,懵然地快步跟上程念。

    過了一會兒,程念回頭,發現高挑挺拔的男生哭得眼眶紅紅的,靜靜地咬著嘴唇,淚珠不斷地順著下巴滴在花瓣和綠葉上……

    可惡啊,她又覺得他可愛了。

    第56章 異裝癖 蘭因絮果

    那段戀愛維持了一年半, 程念搬進了他們租的房子,徐熙月把她照顧的很好,飲食前所未有的規律,她這種吃什么都不長肉的體質都突破限制比以前胖了一點。

    這點上陳韻雖然很滿意徐熙月, 但她對這段戀愛仍然秉承悲觀態度, 她自己的那段戀愛可以算是前車之鑒。

    后來果然,蘭因絮果。

    剛從國外回來時, 陳韻就察覺她性格有點變化, 問她是不是在國外經歷了什么不開心的事。

    程念說沒有。

    但她撒謊了。

    她信誓旦旦和爸爸說, 就算沒有錢,她也可以過得很好,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跟著徐熙月過苦日子。但事實證明,她不行。

    她不是徐熙月,做不到他那樣在苦難里生根發芽。程念整個前半生都是用金錢澆灌出來的。她覺得生活美好、自由、快樂, 完全是由于物質的富足,是財富的堆砌。

    她爸停掉了她一年的經濟來源, 讓她只能一邊打工一邊上課。

    沒有父母的安排, 不會有源源不斷的朋友主動過來結交, 不會有人傷害了她就會立刻道歉。她放不下自尊去接受別人挑挑揀揀, 也處理不好賺錢和學習的平衡。即便后來她開始用磕磕絆絆的外語交朋友,卻還是在那兩年里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和落差。

    原來有些人表里不一, 原來她也沒那么招人喜歡, 原來友誼可以隨時因為一點錢分崩離析, 原來正義的幫助也可能換來孤立無援的冷眼…

    …她開始懷疑是不是每個人都是虛偽的,他們的友好是不是都是裝出來的。

    遇到陌生人求助,她會攥緊錢包想他是不是騙子呢?就算不圖錢,是不是圖別的呢?

    晚上睡不著時她在想, 如果自己家里沒錢,她就接觸不到季棠和陳韻,就算見到了,她們是不是也根本不想和自己做朋友?

    上學很累,上班很苦。

    寒冷的天氣也只能穿著件薄薄外套,強撐著自尊說,“我不冷,天生體熱,謝謝關心。”

    明明是他人犯的錯,作為服務生她要低下頭顱道歉,為那一點點的微不足道的薪資忍氣吞聲。

    這讓她無法忍受,痛苦至極。

    這該死的骯臟晦暗的世界!

    她覺得這一切都要怪罪徐熙月。

    他引誘她又丟下她,讓高高在上囂張快樂的她淪落到這種地步。他把她從象牙塔烏托邦里拖拽出來,讓她發現沒錢真的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徐熙月把她一帆風順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

    她恨死他了……

    真該死……竟然敢丟下自己。

    她望著手機上“想你了”后面緊跟的紅色感嘆號,和上一句“徐熙月都怪你沒錢,憑什么只有我一個人難受,恨死你了”,忍不住想把手機砸碎,可她沒錢換,只好忍著。

    她想是不是連他也忍受不住自己惡毒的埋怨了呢?還是她不應該告訴他自己沒錢了?原來他真的是只圖財啊。

    一直到現在,她還是很沒安全感,哪怕爹媽有錢,她也總疑心哪天又被斷了生活費。所以第二年,爸爸向她認錯打錢時,她固執地沒有接收,選擇自己賺錢讀書。回國后攢夠了經驗和人脈,才公開自己的家庭背景,借勢經營自己的事業。

    時間是最好的安撫劑,它讓那些激烈濃稠的情緒逐漸沉底,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

    她想她沒必要去跟一個手段低級的鳳凰男計較。

    直到徐熙月的那張臉出現在提案PPT上。

    她琢磨著如何摧毀他。想要名利嗎?如果捧他到高位再狠狠砸下去怎么樣?想要錢嗎?如果因為錢身陷囹圄鋃鐺入獄會如何……

    她為他設計了許許多多謝幕的方式。

    可徐熙月難以掩飾的愛讓她再次恍惚,一遍遍說服自己他只是為了錢都沒有用。他的喜歡要從眼睛里面溢出來了。

    每個表情,每個肢體動作,都好像在說,“我好喜歡程念,最喜歡程念了。”

    她見過很多很多的演員,都沒有他這樣純熟的演技。

    后來陳屏來找她,始終纏繞著她的怪異感才慢慢散去。

    她沒有感覺錯。

    陷入泥沼的人不止是她,徐熙月也一樣備受折磨。他依舊愛她,求著她重新愛自己,他永遠在愛情里占低位。這讓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得到一絲撫慰。

    會議室中,程念下意識摩挲自己的戒指,發現那里空空如也,昨晚被徐熙月含進口中,不知道放在了哪里。

    她將兩份劇本挑出來扔桌上,看了下手表,該休息了。

    事情總是層出不窮,按下葫蘆起了瓢,陳宇封那件事剛過去不久,程念回到家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不能自已。

    今晚季棠本應去參加晚宴,但現在卻身穿晚禮服側對著她靠在沙發上,厚重的裙擺微微提起,臉上帶著迷醉的笑意。

    蓬起的裙擺下跪著一個嗚嗚叫喚的男人,喉嚨像被堵住,頭發凌亂地被她抓在手心。程念蹙了下眉,看了眼拉上的窗簾才放心,“不能去你房間做嗎?”

    聽到她的話,裙擺下的男人驟然失聲,像是僵在了那里,沙發都要被他摳爛了。

    季棠用寬大裙擺把他罩住,笑瞇瞇地仰頭,“這樣比較刺激嘛~”

    “……”最近她表現的太過了,該找個時間和她好好談談。

    不知道她是原本性取向就是如此,還是一貫的模仿自己。程念嘆了口氣,放下車鑰匙進了屋,也許該換個地方住了。

    她到底不能一輩子陪著季棠,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臥室內,徐熙月已經收拾好了床鋪,消失在她家,手機里他交待著被子在烘干機里,床單已經晾曬過,如果阿姨沒有收,應該就在陽臺。他還從柜子里找出了新的床單換上……這些不需要他做的事,他做的很習慣。

    不是說腰疼嗎?看著挺有活力啊。

    最后是一條和上面信息隔了兩個小時的語音,程念點開,徐熙月明顯使用過度的聲音低低傳過來,“我不太會喘,等我再學一學可以嗎?”

    程念原本被回憶擾的心緒難寧,這會兒又因為這句話想笑。

    和以前一樣,做什么事都很認真。

    “嗯,下次我要聽。喘得不好,我就找別人。”

    她想了想,刪掉最后一句話,改成,“喘得不好,就別想下床。”

    徐熙月秒回,“下次是什么時候啊。”

    日程安排得滿滿的,這幾天還要出差,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時候,到時候擠擠看吧。

    “再說。”

    “嗯,記得吃晚飯,我做好了放在冰箱,微波爐加熱下就行,晚安。”

    程念盯著那幾行字,忽然想開車到陳屏家里把他拎出來,問問他究竟什么時候告訴徐熙月真相。

    如果他這幾天還不說,那就別怪她先開口了,到時候他們的友誼破不破裂可不關她的事。讓徐熙月只有自己一個可以交心的人,不是也挺好的嗎?

    “……”

    冰箱里滿滿的一堆菜,還有兩盤水果。這些天徐熙月正在試圖幫她戒糖。

    她其實有些感謝陳屏,在她還沒來得及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就斬斷了他們的關系。徐熙月做錯了什么要承受那些呢?

    只不過是她愛上了他,又舍不得金枝玉葉的生活。如果非要論對錯,錯的人只有她爸爸,還有遇見的時機。

    現在相遇,或許才正好。

    她有了足夠的錢,他也積攢了更多更多的愛。

    ……

    海浪一陣陣拍打著岸邊,蔚藍的天空飛過幾只海鷗,年輕的俊男靚女們站在甲板上欣賞風景,后面是一排的攝像器材。

    程念本來沒打算來這里,但為了部大制作和人周旋了好幾天。陳宇封到了該轉型的時期,她累得頭痛,就當來這兒休息休息度假了。

    而且,徐熙月很希望她來的樣子,一下午問了季棠七八遍她會不會去,季棠那么有耐心的人都忍無可忍了。

    她用小叉子扎起面前的水果,圓圓的小櫻桃像瑪瑙一樣。

    現在是櫻桃的季節嗎?

    徐熙月和她一條船,坐在行李箱上幫劇組給待會兒出場的NPC化妝。

    還真愛沒事找事干,閑著不好嗎?

    圈里那些人精明的很,看你好使喚非但不會感謝你,反而會變本加厲。當然也分人,遇到知恩圖報的人,幾率不超過三分之一。

    兩條船先后靠近這座私人小島,雖然玩的是荒島大逃殺游戲,但實際上,這座小島非常可愛漂亮,分布不算緊密的樹木錯落有秩,金色沙灘在陽光下閃著光,被海浪一遍遍打濕邊沿。

    島上風景秀麗,卻只有一處建筑,別墅內禁止外人進出。節目組在島外租了四家民宿,每日拍攝都要往返。經島主同意,島上臨時搭建了兩處攝影棚和休息室,供補妝更衣和藝人歇息使用。

    登島后,程念看到一個根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會所的小結巴惴惴不安地跟在季棠身后,幫她抱著衣服拿著水杯,偶爾瞄她兩眼。

    徐熙月推著化妝箱,從她面前經過,“怎么了嗎?”

    程念面色不大好,“看見個麻煩。”

    徐熙月望過去,眼底被海反射處一點蔚藍,顯得平緩而幽深。

    錄制中,助理本

    該跟著藝人,小結巴第一次做助理,跟著跟著就跟丟了。程念通過攝制組確定位置,讓另一名助理去跟季棠,自己找了兩個小時找到了在島里摸索的小結巴。

    從早上十點開始拍攝,到現在下午六點,他渾身汗濕,肚子餓的咕咕叫,一直在樹林里打轉。

    看見她,迷路的小結巴眼睛亮了起來,程念遞給他幾塊餅干和一瓶水,他咕嘟咕嘟喝了個干凈。

    “你怎么會在這兒呢?”程念問。

    小結巴心虛,“助理,工,工資高。”

    公司給助理開得工資并不高,應該是季棠私下招他來的,程念嘆息著搖頭,“這幾天的工資我付給你,盡快離開吧。”

    “……我,不是,為你,來,來的。”

    “你為誰來的不重要,我不招沒經驗也沒能力的助理。”

    小結巴倔強地抱著季棠的衣服,“跟你沒關系,是,是季,季季……”

    “別季了,世界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沒人會用高工資招一個沒經驗的新人。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勸你盡快走。”

    “為,為……”

    “季棠絕對和你想象的不一樣。”看他初出茅廬單純到愚蠢,程念語氣并不算兇,但也不客氣,“言盡于此,走不走看你自己決定,如果之后出了事,希望你能一個人默默消失,不要給我惹麻煩。”

    第57章 異裝癖(倒計時) 我也只有你一個而已……

    第一天拍攝結束, 小結巴依舊跟在季棠后面,兩個人她都去談了話,沒一個聽話的。

    節目組安排了晚餐,總導演和藝人們在一個包廂, 程念也在。酒過三巡, 程念微微有些醉意,起身想去洗把臉。

    推開門, 走廊外清爽的風撲面而來, 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沒多久, 另一個包廂里,徐熙月也從酒桌上起身,輕聲跟旁邊季棠的新助理說,“你的衣服后面臟了,有帶新的嗎?”

    小結巴愣了下, 回頭一看,果然, T恤和褲子上好大一片酒漬, 濕溻溻貼在身上, 他原本還以為只是在島上沾了水。

    “嗯……”

    污漬的顏色和位置都很尷尬, 好在除了徐熙月還沒有其他人注意到。他沒帶外套無法遮擋,只能先回住處換衣服。可民宿離這里三千米, 季棠也還沒走……

    見他為難, 徐熙月提議, “我的行李箱在這兒,先穿我的吧。”

    語氣溫和,還含著關切。

    這位化妝師性格很好,忙碌的時候也不會像其他人一樣不耐煩地甩臉色, 小結巴對他的印象很好,感激地點頭道謝,跟著他出了門。

    餐廳走廊的鏡子里,徐熙月的表情冷淡漠然,小結巴快走兩步,又撞上他溫潤疑惑的笑,讓人懷疑只是看錯了。

    行李箱和攝制組的器材一起堆在一樓的空房間里。

    徐熙月帶著人推開門,走到角落,打開行李箱掏出干凈的襯衫和褲子,遞給他,“我們兩個身材相仿,你應該可以穿。”

    行李里塞地滿滿當當,不小心就拉扯出兩件女性的內衣來,黑色蕾絲邊,系著性感的蝴蝶結。他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往里面塞了塞,低聲解釋道,“是我女朋友的。”

    小結巴意外,“你,你女朋友,也在,這里?”

    “嗯,你應該認識吧,她是季棠的經紀人。”

    “程,程……”

    “程念。”徐熙月彎了彎眼睛,“她人很好,相信以后你們一起工作,會很開心。”

    小結巴震驚到聽不清他后面在講什么,恍恍惚惚想起,陳小姐曾經說過,他是程總和徐什么的結合體,徐……熙月嗎?

    身材相仿,是因為他原本就是徐熙月的替身……手里的衣服變得燙手。

    “你,你們不是分,分……”

    “我們分開過一段時間,最近剛剛重逢,住在一起,就幫她裝了幾件衣服。”徐熙月自然地接過話,神色疑惑,“你怎么會知道?念念她提到過我?”

    “呃……她,她……”

    小結巴的目光死死盯著行李箱,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不甘心得到這樣的結果,自己孤身來到這座城市,除了程念沒人幫過他,他甚至已經辭掉會所的工作,來到這兒當助理,馬上就能時時刻刻接觸她了,怎么能放棄?

    既然身材相仿,那徐熙月可以,自己為什么不行?何況他們分手過,之間必然有所嫌隙,他深吸一口氣,心一橫,“她去會所,點過我!”

    徐熙月微愣,半晌道,“別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他急起來,話都順了不少,把程念去的哪個會所、喝了什么酒、那天穿了什么衣服都說了出來。

    徐熙月神情依舊淡淡的,半跪在行李箱前,整理著衣服,“那她和你睡了嗎?”

    “……嗯!她,她和我,去,去酒店!”他緊攥著衣服,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什么時候去的呢?”

    小結巴報出了個日期。

    徐熙月低著頭,不緊不慢地收拾完后抬眼,那種沁潤一切的柔和驟然從他身上抽離,看起來冷漠至極。但下一秒,他又彎起唇角,把行李箱合上。

    “是嗎?會不會是你記錯了,那晚程念在我床上呢。”

    小結巴瞳孔縮了下,“你,你,你騙人。”

    室內沒有窗戶,僅有的光線從門口簾子里透出來,微弱而朦朧。徐熙月扒開一點領口,胸膛前的瘀痕還沒完全消下去,紅梅映雪,一片春光。

    “我沒必要騙你,那天下了暴雨,她開了一半的窗,夸我很白,很能忍。”

    “不可能,痕,痕跡不可能現,現在還,還留著!”

    “嗯,這是前兩天做的時候新留下的。”

    黑色圓領衛衣重新遮擋住肌膚,徐熙月收回指尖,“這么想做插足我們感情的第三者嗎?好可惜,我覺得念念應該不喜歡在會所工作過的人,她會嫌臟吧。”

    他站起身,小結巴被逼退了兩步。

    意味深長的視線上下打量著他,他聽見徐熙月長嘆一口氣,語氣無奈,“以為你很單純才幫你來著,原來是想偷走我家念念。”

    小結巴羞愧地低頭,又瞪向他,把手里的衣服甩在行李箱上,“沒人要你幫。”

    徐熙月不在意地輕笑,“別生氣,其實,我是不介意第三者的。”

    這話嚇了小結巴一跳,他的表情茫然又震驚。

    徐熙月接著說,“不過你也知道,念念她家境富裕,家里對她身邊人的要求很高。如果和你在一起……你的所有積蓄加起來不夠她一個星期的花銷,一個星期后怎么辦?難道你的愛如此自私狹隘,要讓她跟你一起過著緊巴巴的生活?”

    此刻,他站在程瑾和的位置上,對著曾經的自己說著一模一樣的話。

    不過他可沒有程瑾和那么大度,即便面前這男人以后能出人頭地,他也絕不可能放手。

    小結巴猶豫了。

    徐熙月又問,“還是說,你根本沒有考慮過以后呢?你只想讓程念養著你?”

    “不,不是!我……那,你呢?你不是只是個化妝師嗎?”

    “我嗎?運氣比較好,趕上風口,賺了一筆錢。”他從錢包中拿出名片,遞給他,“有需要的話,可以免費贈送您一批新品,都是我和念念測試過的,質量不會有問題。”

    小結巴攥著名片,著急忙慌地在網上搜了搜,久久沒有說話。

    二樓相鄰包廂,換好衣服的兩個人迎面與程念撞上。徐熙月沒想到程念回來的這么晚,雙手不自覺地放到身后,身體緊繃,擔心自己的謊言暴露。

    然而,程念卻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身后蔫吧的小結巴,直接問他,“吃好了嗎?下去走走。”

    徐熙月不敢置信似的,嘴角下意識彎起,“嗯。”

    樓下臨著海岸,來自海洋的呼呼啦啦的浪聲覆蓋住其他一切的雜音,靜謐寧靜。往遠處眺看,能遙遙望見小島的影子。只不過夜幕下霧蒙蒙的,輪廓不太清晰。

    “你知

    道那個島叫什么名字嗎?”

    徐熙月心情大約很好,眼角眉梢透著幾分輕快,程念記得自己掃了一眼這期的簡介,“血腥瑪瑙?”

    “那是節目組起的名字。”

    她搖頭,不明白為什么徐熙月問她這個的意義。

    “它叫461。”

    奇怪的名字,是第461個被發現的小島嗎?

    “和我四級分數一樣。”

    “嗯,一樣呢。”

    徐熙月還想說什么,程念忽然問,“陳屏跟你講過了嗎?”

    “什么?”

    看來還沒有,心理建設還沒做好啊,猶猶豫豫的性格真讓人惱火。

    “沒什么。”

    裸露的礁石經過風吹日曬,打磨成天然的石凳,程念坐在上面,手向后撐著。徐熙月想起她拉二胡的樣子,問,“現在不玩樂器了嗎?”

    “留學時都荒廢了。”

    “好可惜。”

    “不過我還會拉二泉映月。”她彎起眼睛笑了一下。

    “也許還會拉我有一頭小毛驢什么的,其他的都不怎么會了,畢竟五年多了……你怎么了?”

    徐熙月呆愣地站在不遠處,銀發被風吹拂地凌亂,眼底不知道是反射的粼粼波光,還是他又要哭了。

    他搖搖頭,指著她旁邊的空位,“我可以坐嗎?”

    程念拍拍身邊的地方,“嗯,過來。”

    重逢了這么久,他們今天才開始好好敘舊。

    “在外面,過得好嗎?”兩個人的衣服蹭到一塊,影子也緊挨著。

    “不好。”程念說。

    “為什么不好?”他有點著急。

    程念看著他,“那你呢?你過得好嗎?”

    “我……我不知道。可能很好吧,一切都很順利。”他垂眸扯了個笑容。

    “程念,我現在有錢了,有很多很多的錢,可不可以……”

    他話說到一半,不知道為什么停下了。

    程念目光懷疑,“真的有錢了?”

    她揪起徐熙月的襯衫領子,翻開看了看品牌,意外的,網購平臺竟然真有這個店鋪,她還以為又是什么三無產品。

    不過,售價69元。

    她又用識圖拍了拍他腳上的鞋子,最高售價699,最便宜的39。徐熙月雙腳交疊把鞋子藏起來,低下頭,“不能靠衣著分辨的,我也有貴的衣服。”

    “而且這個店是我的品牌,衣服質量很好……”

    “銷量不是一般嗎,哪兒賺的錢?”

    再說,一個初創服裝品牌也賺不了多少錢。

    “因為剛剛成立沒多久。錢是……你不記得了嗎?”

    她應該記得嗎?

    對了,陳屏說他是他的老板。難道是……腦子里突兀地出現了一排粉色盒子,盒子上的小白兔搖擺著裙子。

    這個賽道,這么賺錢嗎?

    “海外也有我們的市場,特別是你留學的國家,市場份額占到32%,我以為你見過。”

    程念想起自己在國外的某個合租室友,打掃衛生時,她確實處理過有著兔子標志的小玩意兒。

    “……”

    徐熙月頓了一下,語氣艱澀,“你真的見過?”

    “你是想讓我見,還是不想讓我見?”

    他思考了一會兒,“不想。要是只能對我一個……”

    他又只說了一半,將剩下的半截咽進嘴里。

    程念不喜歡人吞吞吐吐,下意識道,“說完。”

    徐熙月垂眸,語氣像在許愿一樣,“要是只能對我一個人用就好了。”

    手邊的石子被程念扔進海里,小小的水花濺起。她說,“我只是見過,沒有用過。”

    “我也只有你一個而已。”

    遠處節目組的人三三兩兩出了門,咸咸的海風吹得人眼睛迷離,程念拍拍衣服起身,完全不顧徐熙月的呆滯狀態,從石頭上若無其事地走下去,“回去休息吧,困了。”

    半晌過后徐熙月才從石頭上爬起來,快步跟上她,“那,那……之前的男朋友,都沒有做過嗎?”

    “之前哪里的男朋友?我只交過你一個男朋友。”

    徐熙月心跳得越來越快,腦子越來越迷糊,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那,情侶對戒呢?男款是誰的呢?”

    程念站住,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指,“那個啊,你想要嗎?”

    “……想。”

    “會給你的。”

    第58章 異裝癖(完) 你也很愛我吧(作話有點……

    隔天, 程念看著季棠身上那件T恤陷入沉思,沒過多久,她又見另外兩名藝人穿著同款不同色的T恤從更衣室出來。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徐熙月店鋪上主推的那款吧。

    徐熙月裝模作樣, 無辜道, “今天的劇情是海上廝殺,衣服都打濕了, 恰巧我多帶了幾件。”

    ……怪不得他比別人多帶個行李箱呢, 來這兒免費打廣告來了是吧。正片只會出現節目組提供的衣服, 但放送了不少花絮,花絮里這人均一件的T恤還不在學生群體里賣到爆。

    他們那邊沒有營銷預算的嗎?省的錢到底去哪了?程念覺得他月消費不超過一千。

    程念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有多少份工作?”

    徐熙月思索了許久,程念了然,看來很多。

    “沒有具體數過, 但其實賺錢的只有成。人用品產業和mcn機構。”

    那至少有四份了,還有時間休息嗎?

    “你不工作的時候都在干嘛?”

    “睡覺。”

    “不工作也不睡覺的時間呢?”

    “想你。”

    “這些都不做的時候呢?”

    他猶豫了一會兒, 緩慢試探, “吃飯……嗎?”

    程念干脆問, “你休息日在干什么?”

    “休息日……”他眨了眨眼。

    程念震驚了, 他沒有休息日。忽然覺得自己也完全可以身兼多職,經紀人外加家族集團繼承人, 回去就準備準備接手公司, 爭取早日把她爸踹下來。

    不就是卷嗎?她才不要輸給徐熙月。

    監控器里, 眾人逃到了高爾夫球場,試圖躲藏進去,然而被那里的安保人員嚴詞拒絕。

    “這里是非拍攝區,抱歉。”

    “求求了大哥, 后面有人追殺我們!”

    “真不行。”

    “通融通融吧,要不你再問問你們老板?”

    對方被磨得沒了辦法,去打了個電話,鏡頭之外恰巧有鈴聲響起,不過聲音遙遠無人在意。

    最終,島主似乎是同意了,一群人火速逃進了球場,攝制組也跟了進去。

    程念坐在沙灘上看地圖。海島面積不大,卻應有盡有,各種功能區規劃的很完善,是個度假的不錯之選。可惜是私人區域,不對外開放,聽說導演組也是托熟人聯系了好幾個月才順利進來。

    手機響了一聲,是條短信,發信人是個陌生號碼。

    【你以為徐熙月是什么好人嗎,離他遠點吧。】

    程念放下地圖,【怎么說?】

    【還記得當年的事嗎?我罵了他兩句他讓我搬了兩車的貨,讓我們以為事情就這么結束了,表現得很大度吧?事實根本不是那樣。

    【之后他在男生宿舍里,讓我當著五個舍友的面下跪,直到他寫完一張英語試卷。】

    男人打字的手顫抖著,很久才拼成連貫的一段話:【他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心地善良心胸開闊!姓徐的就是個偽君子!】

    至今,他仍能想到那個悲憤的下午,膝蓋跪到疼痛,紅彤彤的夕陽從窗戶后頭落下,徐熙月在那張英語四級卷子上寫寫畫畫,最后起身開了燈,蹲在他面前按下快門。

    “別生氣,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我不報復回來的話,就會有人效仿你。”

    他笑容淺淺,真摯認真的模樣,讓他直到今天依然記憶深刻。

    五年前,他準備好了貸款等著徐熙月自投羅網,就差那么一點就可以徹底毀掉他了,可偏偏,他像是敏銳的老鼠一樣突然止步,絕處逢生。

    搞得他現在被徹底翻盤,欠了一大屁股債被趕出家門不說,出了監獄后只能在工地搬磚,名利人脈離他遠去,只能用這種低級的手段挑撥離間。

    不過這樣也行,只要能膈應到他,哪怕只有一點點,都行!他咬著牙笑出來。

    兩分鐘后,程念回復:【有病就去治。】

    “……”

    男人抱著頭,發出土撥鼠尖叫。

    海邊,程念干脆利落地將對方拉黑,刪掉了短信記錄,難以理解對方發這些給她的意義,讓她聽了覺得很爽嗎?

    徐熙月做的這些有什么問題?怎么?只許惡

    人有鐮刀,不許好人有尖刺?

    神經。

    何況,他在別人面前是什么樣子并不重要,只要在自己面前真誠乖順就夠了。

    一天的拍攝結束,搖晃的椰林下走來一群人影。

    晚上風有些涼,程念站在柏油小道路口,披了件西裝外套,路燈下垂著眸,聽見聲音才抬眼。

    季棠在島上來回奔跑逃命,頭發被汗水浸濕黏在臉上,顯得有些狼狽,兩個助理跟在后頭,也都是滿臉疲憊,誰都沒有多余的力氣說話。

    徐熙月走在最后,瘦高的個子挎著三個包,其中兩個明顯是別人的。在床上時他總是顯得柔弱無力難以為繼,程念常常覺得他像易碎美麗的玻璃制品。

    此刻恍然意識到,再怎么愛穿女人衣服,再表現的怎么嬌弱,身體畢竟是個185的薄肌帥哥。

    可體力這么好,也沒見他在床上有多耐x。

    看見她,徐熙月挎著包跑過來,“在等季棠嗎?”

    程念搖頭,“在等你,我等她干嘛?我是來度假的。”

    聽見對話的季棠低聲哼了一聲,但很有眼色的帶著助理朝著回去的小船走去。

    徐熙月有些害羞,淡淡的紅暈漂在臉頰上,雙手無處安放式的緊了緊背包帶。他認出程念穿的西裝外套是自己的,上面還有熟悉的香薰味道。

    浪花一陣陣拍打在海岸,遠處海天一色,一望無際的深藍,幾只小船飄在那里等待著眾人。

    程念順著人群看過去,“夜里也挺漂亮。”

    徐熙月問,“我嗎?還是季棠?”

    “我說小島。”

    自作多情了的徐熙月笑起來,心想也不能怪自己,是她總讓自己產生錯覺。她看起來心情很好,于是他也偷偷雀躍。

    程念盯了他一會兒,說著轉身,“你也很漂亮。”

    夜色下非常非常的漂亮,像是被泉水沖洗過的寶石,溫潤柔和熠熠生輝。

    “回去吧,等會兒就沒船了。”

    樹影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空氣里散發著冷冽的清淡的香,就像當時在酒吧里她在他身上聞到的那樣。不過可惜,那瓶香水早就被她砸碎在異國他鄉。

    她胡思亂想著,手腕忽然被徐熙月拉住,肩膀上的外套滑落下去。

    “那我們就不回去了。”他說。

    “不回去睡路上嗎?”

    “我們可以問問島主,也許她同意讓我們住在別墅里呢?”

    “我們不是明星,沒有那么大的面子。”

    徐熙月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幾縷碎發夾雜在手心縫隙,桃花眼里流動著波光,“程念,我們今晚就住進那里好不好?”

    程念掐了掐他臉頰的軟肉,“跟我說有什么用?我讓你住就能……”

    她忽然想起了這座島的名字。

    四級考試出成績那天,他們喝了酒慶祝,程念覺得這么點分丟死人了,徐熙月不這么覺得,他很開心,可能是很有成就感,特意給她調了杯深海般泛著藍的雞尾酒。

    一半的酒被程念咽下去,一半灑在了他身上,酒意升騰,徐熙月胡亂地抱著她親吻,說他好喜歡好喜歡程念,從一見面就喜歡。說在酒吧那晚他故意撞上程念,他知道那里只有她會去救一個陌生人。

    他迷離著視線,問,“會不會討厭我呢?”

    陷入愛情的人沒有理智可言,那時程念只想親死他。

    投影儀里一遍遍播放著程念在游艇上拍給他的視頻,海浪聲低沉浪漫,他說他沒看過海,程念說,“等以后我們去看。”

    那時徐熙月昏昏沉沉,她以為他又斷片了,原來記得。

    “程念,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只是附帶一個我,你收下好不好。”他閉上眼睛,祈禱一樣,“再做一次我的女朋友吧。你說過再一再二不再三,從我們重逢到現在,你已經吻過我無數次,親了那么多次,一定是因為喜歡吧。”

    程念沒有回應,海浪聲中,只聽見他低聲喃喃,“我好想你,每天都想。我把所有的錢都攢起來了,我有好多錢,都給你,和我在一起吧,好嗎?”

    “……”

    海邊,一個身影走過來,“程,程念,船,要,要開了。”

    程念抿了抿唇,扭頭,眼神陰惻惻的,“你知道做助理最重要的一點是什么嗎?要有眼色。”

    “那,那,可是,沒,船了。”

    “我住別墅,從我的島上滾出去啊。”

    小結巴委屈地哦了一聲。

    徐熙月聞言笑出聲,她還是像只兇兇的金漸層。

    程念的心情不太美好,回頭冷漠道,“很好笑嗎?我今天打了三個電話你都沒接。”

    “抱,抱歉,手機沒電了。”

    “隨身攜帶充電寶不是你們這些隨行工作人員必須做到的嗎?”

    “是的,下次我會記得。”

    “我看你是不記得我給你留的備注是什么了。”

    “……我記得。”

    海面的船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徐熙月輕輕抱住她,聲音說不出是難受還是喜悅,“我很期待。”

    就像是海,也會有不同的脾氣,有時候波濤洶涌,有時候風平浪靜。她溫柔到讓他產生了幻覺,好像自己是被珍視著的。

    她的吻落在身體每一處,炙熱滾燙的感覺在皮膚上燒起。他擁抱著她,問,“程念,你也很愛我吧。”

    程念頓了頓,“是又怎么樣。”

    陳屏的電話一遍遍打過來,無人接聽,程念將頭抵在他額上,手里戒指改成的乳。環穿透他的身體,冰涼刺痛,他哽咽著用雙臂抱緊她。

    “好疼啊,念念。”

    喜歡程念的路坎坷遍地步步荊棘,他一度恍惚覺得自己永遠走不到盡頭,可又不愿轉身,他向前走著,直到程念從那頭跑著過來。

    她拔掉荊棘,長驅直入。

    說,“我也愛你。”

    像止痛劑。

    荒島上的人一個個“死”去,被困在這里的“游客”至今沒能找到真兇。

    程念沒有看過最終版的劇本,問化妝的季棠,“誰是兇手,黑衣人不是死光了嗎?難道這島上還有什么怪物?”

    季棠搖搖頭,“不知道呀,下一個死的會是我嗎?好害怕,希望它能溫柔點。”

    給她化妝的是劇組妝造師,徐熙月今天臨時請假。化完妝后,季棠穿著血腥綺麗的戰袍哼著歌,手里折了根樹枝搖晃著。

    程念不爽,向她踢了顆小石子,“喂,對別人的島愛護一點啊。”

    季棠嘟起嘴,“小氣鬼。”

    故事的最后,惡人們終嘗惡果,手刃仇敵的美人魚扔掉冰錐喝下藥水,她跳入大海,人類的雙腿化作多彩絢爛的魚尾,隨著一陣水花,回歸母親的懷抱。

    程念和徐熙月坐在別墅的天臺,遠遠望著這一幕。

    徐熙月緊張著他沒去跟妝會不會出什么意外,奈何他自己才是下不了地的美人魚,腳尖點地便渾身酸痛。

    晨曦照耀著遍地紫色的花圃,爬山虎順著墻壁爬上天臺涼架。他披著她穿過的西裝外套,套上她昨夜的半裙,顯得不倫不類。尺碼并不合適,但他固執地想穿。

    “不難聞嗎?”昨天她穿著和投資人在篝火外小酌了幾杯。

    徐熙月搖搖頭,“是花的香氣,還有海風和你的味道。”

    他抱住自己,裙擺被收到一起,襯得他更像一條美人魚。

    洗過的被子曬在院子里,隨著風搖搖晃晃,除了花香海風,還有蓬松棉花的味道。程念不知怎么想起了后山上他穿著紗裙望向自己的模樣。

    讓人覺得恬淡、安寧、溫暖。

    “徐熙月。”

    “嗯?”他回眸,臉上有塊淺淡的牙印。

    仗著出色的肺活量,程念非常喜

    歡突然的吻他,看他眼里的不可思議,看他被吻到窒息喘不過氣,看他寧愿痛苦也不肯松開的絕對縱容。

    但是今天沒有,今天她很好心地提醒,“深吸一口氣。”

    徐熙月笑著問,“為什么。”

    “因為我要吻你了。”

    語氣溫和,她彎著眼。

    徐熙月愣了下,眼眶紅起來。

    太陽逐漸升起,體感氣溫超過了35度,陽光燦爛刺眼,清涼的海面送來幾縷風,把樹葉吹得沙沙作響。

    夏天終于來了。

    是穿小裙子也不會冷的季節。

    第59章 養胃 完美的霍先生

    霍先生很忙。

    以至于相親的三十分鐘, 溫瑜只和他有兩分鐘的對話。

    第一句是,“你不是江青黎。”

    第二句是,“如果她不想來,大可以直接告訴我, 不必耽誤彼此的時間。”

    她懷疑對方甚至沒看清她的長相, 更不要提她的名字和性格。所以直到簽好婚前協議書,溫瑜還是有種仿若夢里的不真實感。

    霍先生真的很忙。

    忙著工作應酬, 忙著婚禮相關。

    忙到相親過后的兩個月, 沒能和她這個準新娘說上一句話, 溝通全靠張媽和生活助理。

    但霍先生很完美,清冷矜貴、英俊多金。合作期內每個月給她20萬生活費,一年之后,她改名換姓遠走高飛,就可以獲得兩億財產。

    溫瑜想不出拒絕他的理由。

    婚禮現場布置得如夢似幻, 她簡直不能想象這用錢鋪就的盛大場面屬于自己。不過,如果能兌換成現金直接給她就更好了。

    小閨蜜們的尖叫聲一個賽一個高, 抱著她的腰直喊金主麻麻, 溫瑜已經想好, 婚后如何帶著她們四處旅游打卡吃喝玩樂。

    再開個公司, 給她們繳好五險一金。

    婚禮場面雖然宏大,嘉賓名流眾多, 流程卻很簡略, 甚至跳過了宣誓和親吻環節, 讓人一看就知道,她只是個隨便選擇可替代性很強的新娘。

    雙方差距過大的家世無人提及,他的父母已經退休在深山別墅里悠然自在,堂兄堂弟也沒有參加婚禮, 事先想過的那些阻撓一個也沒有出現。

    很順暢,也很怪異。

    不過這應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唯一讓她在意的是,霍先生并不是因為愛她而娶她,至于為什么,可能只是年紀到了需要一位夫人,也可能是什么別的原因。

    兩億對她來說是巨額財富,可是沒人會嫌棄錢多。霍先生是塊金光燦燦的大金礦,她貪財又好色,如果能夠成功上位做他真正的夫人,就更好了。

    不愛自己沒有關系,只要不是gay,溫瑜有充足的把握讓他日久生情。

    她哼著小調,修剪著陽臺上的花花草草,明亮的日光灑在她柔軟的發稍,顯出一種溫暖的金色。纖細如玉的手指從花葉里撥出一片枯黃的葉子,她提起剪刀剪掉,動作嫻熟而輕柔。

    身后是堆積如山的快遞盒,這屬于暴富后的報復性購物,由于數量龐大種類多樣,至今仍未拆完。

    盒子大小不一,包裝各異,印著各式奢侈品的logo,就堆在客廳的正中央,霍先生每次路過都會緊緊蹙起眉,讓溫瑜提心吊膽,擔心下一秒他就會讓人把它們全部扔出去。

    但好在,他對自己的夫人包容性很強,并沒有那么做。

    于是溫瑜安心地繼續讓那些東西堆在那,家里似乎沒有客人,客廳除了堆積快遞并沒有別的用處。

    廚房里飄來一陣香氣,溫瑜放下水壺和剪刀,伸了個懶腰,天然形成的微笑唇微微翹起。

    肚子咕嚕嚕開始叫。這幾天下來她吃得都不是很好,一到飯點就餓,但是真到了餐桌又吃不了太多。

    瑜市的飯菜不符合她的口味。

    忙碌的霍先生并不在書房,溫瑜握著門把手若有所思,今天不是周末嗎?她本來想叫他一起去吃飯,趁機說上幾句話好好拉近關系來著。

    于媽在樓下喊她吃飯,溫瑜應了一聲下樓。淺米色的修身毛衣裙勾勒出纖細的腰線,裙子領口微微敞開,鎖骨處彎出兩片陰影。長發被隨意地夾在腦后,露出幾縷慵懶碎發。

    從外貌上來說,霍先生選擇自己非常正常,溫瑜把他劃歸到“有品”的那類人。

    走下樓時,于媽正將鯽魚湯端上桌,目光掃過她半露的香肩和大腿,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對她的打扮有些不贊同。

    她也不太喜歡于媽。

    因為她已經強調了好幾次自己嗜辣如命,可做出的飯菜依舊平淡無味。霍先生喜歡這種寡淡的飯菜嗎?

    傭人的態度象征著她這個外來者的地位,于媽不愿聽她的話,源于霍先生的冷淡。根在霍先生身上,所以溫瑜沒太在意于媽的行為。

    意外的,餐桌另一邊站著霍先生。從相親開始就焊在他身上的西裝不翼而飛,黑色襯衫外面圍著淺棕色的圍裙,袖子挽到手肘,寬大的圍裙在他身上看起來有點迷你。

    溫瑜彎了下眼睛,“親愛的,早啊。”

    霍庭深的動作不易察覺地頓了下,他放下盤子,辣椒炒過的香氣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辛辣中帶著一**人的焦香,溫瑜的注意力瞬間轉移到桌上的飯菜上面。

    好香。

    霍庭深隨手解開圍裙,面容冷淡,“吃飯,不用等我。”

    “你不吃嗎?”

    “還有一道解辣的甜湯。”

    溫瑜端起米飯偷偷抬起睫毛看他,雖然只是協議婚姻,霍先生還是對她很體貼。

    這真是最完美的男人了。

    她用筷子夾起一塊辣椒,滿足地放進嘴里,很幸福的樣子。霍庭深的目光落在她纖細白嫩的手腕,那里的肌膚白到近乎透明,青紫脈絡清晰可見。

    廚房里有些響動,霍庭深不動聲色地轉了眸,進去將甜湯端出來,坐在餐桌另一邊。

    “霍先生也會做飯嗎?”

    霍庭深說話一貫刻薄,“照著教程做,不是智障應該都會。”

    于是溫瑜雙手合十,對于媽道,“那麻煩阿姨學一下這道菜的做法吧,晚上我還想吃。”

    于媽臉色古怪,但還是應了聲好。霍庭深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筷子停在碗邊。

    但今天晚上她注定吃不到辣椒炒肉了,霍庭深送來了禮服和首飾,邀她一起去參與一場商業晚宴。

    黑色碎鉆如蜿蜒的銀河鑲嵌在衣裙,像星輝灑在夜幕,緊繃的布料在她身上勾勒出曼妙曲線。溫瑜的黑色卷發柔順地披在身后,及腰的位置,在燈光下顯得黑潤,與雪白的肌膚對比鮮明。

    她對自己的身材十分滿意,信心滿滿地認為霍先生一定會迷上自己。

    欣賞片刻后,她興高采烈推開隔壁霍庭深的臥室門,對方也在換衣服,白色襯衣敞開著,隱隱透著肌肉線條。修長有力的手指正落在柜門,似乎在挑選領帶。

    “霍先生!”

    他面無表情地側眸,目光隨意地從她身上掠過,說,“出去。”

    一點也沒被驚艷到嗎?

    這可是大牌禮服,而且如此合身地穿在她身上。

    不能理解,沒品。

    溫瑜攥著門把手,手上的溫度將金屬暖熱,她遲疑了片刻,毫無自覺地進門,“霍先生在選領帶嗎?我幫你吧。”

    霍庭深的“不用”還沒說出口,面前自滿小貓一樣的女人就因為高跟鞋踩到晚禮服,刺啦一聲摔在他懷里。禮服下擺被扯下一大截,白嫩的大腿明晃晃地浮現在他眼底。

    溫瑜窩在他懷里,受了驚嚇一樣臉色發白,緊咬著下唇,眼淚汪汪的。他原本想推開的手只得又收攏回來,輕撫了幾下她的背部,“沒事了。”

    溫瑜懊悔地小聲抱怨,試圖用破碎的布料攏住自己的腿,“奢侈品的質量也那么差嗎?”

    霍庭深欲言又止,只覺得她在自己懷里蛄蛹亂蹭,莫名的甜香籠罩著他,馥郁濃厚讓人難以呼吸。

    露背禮服原本就沒幾塊布料,他也一樣衣冠

    不整。溫瑜后背柔潤的肌膚貼在他胸腹,隔著散亂的發絲,仍能感覺到溫熱的氣息。

    溫瑜像是完全沒注意到,細軟手指搭在他手腕,像在尋找一個安穩的支點,“霍先生,怎么辦?是不是很貴,需要我賠嗎?”

    霍庭深沉默著。

    她翻過身,手心差點落在不該碰的地方,被他及時地緊緊攥住,“不必在意,等會兒讓人送新的過來。”

    溫瑜放下心來,她脫掉惹禍的鞋子,赤著腳踩在地板,趴在柜門上向里張望。

    這里一整排全是領帶,按照不同顏色和材質分類懸掛,她的指尖落在領帶上面,慢悠悠從每一條掠過,最后扯出一條純黑的,“這條怎么樣?”

    盡管開了空調,但地板依然有些涼,溫瑜墊著腳尖,征求著他的意見。霍庭深淡淡瞥了眼她泛紅的腳趾,喉結微動。

    “都行。”

    理智上,他覺得溫瑜是個很沒有邊界感的合作對象,但實際上,他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溫瑜有一些生理性的喜歡。

    想舔,咬,拆吞入腹,品嘗她身體的各個部位。

    他好奇她身上香氣的來源,偏偏她又沒有自覺,像一只時時刻刻在豺狼面前走來走去的無知小羊,喋喋不休咩咩叫喚。

    “我來幫霍先生系領帶。”

    她自告奮勇,然而一分鐘之后,她還沒有理清那個結到底應該怎么系,表情顯得尷尬。

    靜默中,霍庭深撫上她的手,將它們從自己的領口處移開,扣上襯衫,“我自己來,你先出去。”

    “哦……”她顯得沮喪。

    溫瑜聽話地合上門,在門外愣住,她扯過那么多男人的領帶,竟然一次都沒給人系過?她火速在搜索引擎里搜索了下領帶的系法。

    然后重新推門,“霍先生。”

    霍庭深上衣已經穿戴整齊,眉頭皺地很深,手緊緊扶住自己的褲子,深吸了一口氣,閉眼道,“敲門。”

    “什么?”

    “記得敲門。”

    “好的。”她合上門,輕輕敲了下,再度推門而入,從地上拎走自己的高跟鞋,“我的鞋……”

    第60章 養胃 “你撿到了垃圾”

    宴會的舉辦地址是瑜市一座地標性的別墅, 溫瑜只在路上見過它富麗堂皇的外表,這是第一次跟隨人進入內部。

    新婚燕爾,路上不住有人向他們道賀,溫瑜挽著霍庭深, 禮貌地朝對方表示感謝。身旁的男人并不多發一言, 最多微微點頭。

    他的身份和地位,允許他這樣倨傲, 沒人露出不滿的表情, 他們為能和他說上一句話沾沾自喜。

    可惜她的小姐妹們不在這里, 霍先生又太冷漠,再盛大奢華的宴會也顯得有些無聊。

    角落的沙發上,霍庭深倦怠地坐在那里,半個身體掩在黑暗中,眉骨在光影下深邃明顯, 指間香煙的霧氣遮擋住神色,顯得晦暗不明。

    旁邊似乎是他的朋友, 溫瑜不認識。

    看表情, 他應該也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溫瑜收回視線, 從侍者手里選了杯度數不高的甜酒, 又取了一塊小蛋糕,和闊太太們喝酒聊天。

    舒緩的音樂逐漸響起, 旁邊人三三兩兩起身, 在舞池中央起舞。一個年輕的男人朝著她走來, 明亮的眼睛含著羞澀,“有幸請您跳支舞嗎?”

    溫瑜輕柔地笑了下,起身正欲拒絕,手腕忽然被灼熱的溫度覆蓋住, 寬大的手掌將她猛然拉到懷里,霍庭深撫著她的側臉,聲音低沉冷淡,“我太太性格內向,不喜歡和其他人跳舞。”

    懷里有股淡淡的煙味,溫瑜抬頭,只能看見他鋒利流暢的下頜線。

    有人慌慌張張地過來拉扯那青年,“霍總,別介意,這小子剛從軍隊回來,不懂事,您別和他一般見識。”

    霍庭深沒接話,眸底深沉,讓人辨不明情緒。反倒是溫瑜擺了擺手,表示沒關系。

    她背后,霍庭深盯著自己的拇指,那里沾了一些黏黏的奶油,他沉思片刻,才抽出濕巾擦干凈,“看來還有人不認識霍太太,一起跳支舞?”

    是問句,但不容拒絕。他伸出手,溫瑜微愣,繼而把手搭在他手心。

    燈光柔和地灑在中央,溫瑜一身優雅耀眼的暗綠色粼光人魚裙,布料包裹地嚴實,卻更顯出不堪一握的細腰和曼妙身材。她一進場,不少人的視線便落在他們身上。

    從外表看,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可內心里,他們未必會這么想。

    窸窸窣窣的聲音自人群中響起,混合交雜在音樂聲中,如同鎖鏈和毒蛇,逐漸攀附住舞池中央俊美男人的腳踝。

    “嘖嘖,貌美又可憐的女人,年紀輕輕就要守活寡了。”

    “再厲害有什么用,那方面不行就是不行,以后霍家怕是要絕后了。”

    “人無完人,霍庭深的確優秀,可惜沒辦法帶給自己的女人**。”

    “還沒治好啊嘻嘻,作孽太多!”

    ……

    一曲未完,霍庭深的舞步戛然而止,手指無意識攥緊。

    到底是誰在說話。

    陰冷的視線掃過四周,美麗的女士們翩翩起舞,紳士的男人們嘴角溫潤彎起,宴會上光鮮亮麗的賓客觥籌交錯。

    沒有人將視線落在他們身上,可那種灼熱的隱秘的窺視感仿佛黏在后背。

    是角落里的碎嘴婦人,還是剛剛被他打發的無知青年……

    還是他們都是這么想的?

    真是一群該死又無能的廢物。面向他時眼底盛滿恭敬,背地里卻像陰暗的蛆蟲死死叮咬在腐爛的缺口。

    他們嫉妒自己的一切,卻又無從下手,只能在心理上尋求一絲可憐的平衡。

    廢物而已,不必介意……

    他轉身離去,撞散跳舞的人群。

    洗手間,鏡子里男人英俊的臉掛滿了水珠,上挑的眼尾顯得冷漠刻薄,含著慣常的居高臨下的睥睨,額角青筋明顯。

    他擁有普通人難以企及的一切,卻又連街邊流浪的男人都不如。他被人高捧,又被人鄙夷。女人們對他趨之若鶩,又在得知真相后噤若寒蟬。

    鏡子猛然碎裂,道道裂痕將他的身影分割成扭曲錯列的怪物,手背骨節處滲出嫣紅的血珠,落在水池中散成粉紅色。

    一只煙夾在手指之間,他平靜地倚靠在墻上,深吸一口吐出,靜靜看著煙氣遮住鏡片里的丑陋人形,心底起伏的情緒逐漸安寧。

    結婚之后,他的情緒總是難以控制,這不是一名合格的繼承人應該做的,或許真的該聽從秘書建議,去看看心理醫生。

    門口忽然響起敲門聲,溫和擔憂的聲音傳進來,“霍先生,您還好嗎?”

    往唇間送煙的動作頓了下,霍庭深按滅煙頭,等煙霧散了些后開門,將左手藏在身后,平靜地解釋自己剛剛的行為,“酒喝太多,胃不舒服。”

    溫瑜的眉頭擰地更緊,顯得無比擔憂。

    他單純的妻子一無所知。

    還以為自己嫁了一個好男人。

    真是可憐。

    “要不要先去喝點水休息下呢?”她關切地問。

    “……嗯。”

    霍庭深佯裝踉蹌,栽倒在她懷里,被半扶著出了宴會大廳。

    宴會之后的第三天,于媽辭職了,家政公司發來了一些簡歷,霍庭深讓她自己選,溫瑜選了一個同鄉的比較年輕的姐姐,方便溝通,而且對方很擅長她家鄉的飯菜。

    不過會不會不合霍先生胃口呢?

    對方來上戶的那天,下了小雨,她身后還跟了只怎么喊都不肯走的小奶狗,渾身黑漆漆的,看起來才剛會走路,一身小卷毛被淋地可憐。

    保姆姐姐姓張,剛滿四十歲,心地善

    良,怕踩臟地板于是用塑料袋把它兜了起來,小家伙可憐唧唧的在里面叫喚,吸引了溫瑜的注意力。

    于是張姐問她要不要養只小狗,她覺得這只小狗是在給自己挑選主人呢,真是機靈的小家伙。

    溫瑜蹲在地上,隔著袋子和它玩。袋子口系地松散,小狗從里面擠出腦袋,撲楞著身子甩了她一身水,溫瑜用手遮了一下,笑起來。

    她是挺喜歡小貓小狗的,但不知道霍先生會不會討厭寵物,應該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見吧。

    如果他也喜歡寵物,那兩個人共養一只小狗算不算產生羈絆了呢?等一年之后,說不定霍先生不舍得小狗離開,讓她母憑子貴再住一年呢。

    “我要問問我先生。”她仰起頭笑得很甜。

    青磚黛瓦古香古色的庭院里,霍庭深捏著茶盞端坐在雕花木椅,茶煙裊裊,氤氳在他冷峻的眉眼間。堂兄霍啟安坐在他旁邊,像是匯報著什么侃侃而談,霍庭深卻沒怎么接話,只是偶爾點頭,神色淡漠疏離。

    生意上的事談完,霍啟安才喝了口水,抬眼打量他的臉色,“聽說前些天你在宴會上大發雷霆,把徐家那幾位嚇得不行,來這兒求了我爸好幾天。”

    “他們找你當說客?”

    “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霍啟安語氣隨意,“那小子剛從部隊回來,不認識弟妹也正常。以弟妹的容貌氣質,走到哪兒不是焦點?邀她跳舞不正說明你眼光好?”

    “你就覺得,我這么小氣,會為這種事情計較?”

    “當然不是,我們庭深自小就大方,不愛生氣,全家都知道。”

    霍庭深冷冷地哼了一聲,“我還沒睚眥必報到這種程度,和他無關。”

    霍啟安安下心來,又嘶了一聲,“那我倒是好奇了,那天為什么突然離席?沈家老爺子想見你都沒見著。”

    “酒醉離席。”

    “你的酒量我是知道的。”

    “沒什么原因。”他抬眸,覺得堂兄過于八卦了。

    霍啟安笑瞇瞇地甩了甩袖子,“來吧,讓本神醫給你把把脈,看看是不是肝火過盛,需要降降火了。”

    霍庭深沒有接話,卻將手中杯盞放到桌上,自覺地伸了手腕過去。他最近也察覺自己情緒頻繁失控,懷疑身體或者心理出了問題,又對醫生本能的排斥,沒去醫院。

    如此聽話倒把霍啟安嚇了一跳。

    霍啟安年輕時跟著老中醫學了五六載,說多厲害不見得,但皮毛還是懂點的。

    他按在霍庭深脈上,眉頭蹙起,三四分鐘都沒說出點什么,霍庭深收回手,點評:“庸醫。”

    “我可不是庸醫,我把出來了,但不敢說。”

    “說。”

    “……說了,你肯定要生氣。”

    霍庭深面色不虞,目光吃人一般。

    嚇得霍啟安立刻站起身,思考一會兒給出結果:“欲求不滿。只能看吃不了,放誰身上都著急上火。”

    他意味深長道,“庭深,該泄泄火了。”

    院里的風輕輕拂過,帶起一陣茶香,霍庭深怔了片刻,眼睛一抬,殺氣四起。

    一眨眼功夫,霍啟安連跑帶跳,已經消失不見了。

    性功能障礙這件事,敢放到明面上說的只有霍啟安一個人,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平日親近些。找人協議結婚,等妻子“懷孕”后將其送到國外備孕,再等“孩子“四五歲后送回霍家,平息那些流言蜚語的主意,也是霍啟安想的。

    這些年霍啟安雖然棄醫從商,平日卻喜歡看些醫書,大概率不是瞎說。他可能真的欲求不滿。

    脾氣暴躁、頻繁發怒的表現,的確是從結婚后才出現。

    窗外細雨飄落在手腕,他靜靜垂眸,想起溫瑜細膩肌膚滑過自己腕骨的溫涼觸感,詭異的、躁動的陌生情緒再度在胸腹中升起。

    他伸手抹去雨絲,起身,喝掉那碗涼茶。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一聲,溫瑜給他發了一朵小粉花,緊接著問,“可以養只小狗嗎?超級可愛的。”

    霍庭深對寵物無感,無所謂她養不養,正要放下手機,她又發來了濕噠噠小狗的照片。小黑狗前爪乖乖地搭在她手里,眼睛像兩顆黑豆,無辜地看著鏡頭。濕成一綹一綹的烏黑卷毛貼著溫瑜的鎖骨,越發襯得她肌膚雪白瑩潤。

    霍庭深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幾秒,無意識地輕輕嘆氣。照片是俯視角度,他甚至可以看見一點不該看的。

    溫瑜的眼睛比小狗還要可憐兮兮,祈求地看著他。

    “拜托拜托。”

    霍庭深按下三個字:“隨便你。”

    緊接著收到五個字“謝謝霍先生。”

    附近街道有個寵物醫院,溫瑜帶著小狗洗澡看病打疫苗。萬幸的是,它除了吃的多拉的多以外,沒什么毛病。

    小狗聽話又黏人,跟在她身后頭,尾巴搖地像螺旋槳。溫瑜暫時沒給它起名字,她準備讓霍先生來起,加深下他們的感情,以防哪天小狗惹他生氣被丟出去。

    她抱著洗完后香香軟軟的蓬松小狗收拾衣服,一個深藍色信封從前幾日參加宴會的手袋里掉出來,火漆印上夾著朵紫藍色的小花。溫瑜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收過這種東西,打開之后,里面只裝著一張卡片:

    『你撿到了垃圾』

    是打印出的字體,除此之外,上面再沒有一絲信息。溫瑜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沒看懂什么意思。

    這些天她沒撿過什么,難道是指——

    她懷里的小狗嗎?

    溫瑜輕輕捂住小狗眼睛,“寶寶別看,不是說你。你才不是垃圾,你是塊香香軟軟的小蛋糕。”

    她親了親小狗,把這無意義的信封連同著卡片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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