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利用
雖然對于自己身體上的異樣有些疑惑, 不過椎名并沒有放在心上,或許是因為之前和五條悟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習慣了,他竟然對這樣的感受沒太在意。
不管怎樣, 他抱起悄悄松了一口氣的大貓, 看著后者昏昏欲睡的模樣也沒懷疑, 只是將輕飄飄的它照例放在了肩膀上。
經過昨天的事,此時的椎名也明白了, 無論相信的人有多少,現在在大多數人眼里,自己的確是一個殘忍嗜殺的詛咒師。
對此椎名并沒有表現的極為波動,倒是有些正合他意。
畢竟這樣一來, 就算自己在之后做出什么“對咒術界有害”的事情,大家想必也不會太難接受了。
想到自己和特級咒靈們約定的時間,椎名表情平淡的走了出去。
即使他內心實際上是看不起所有咒靈的, 但這不妨礙他和它們交易合作的事情。
畢竟這種事至少從表面看起來百利而無一害。
至于之后會不會有什么害……椎名不覺得自己會被區區咒靈算計進去。
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了。
*
良久后,嫌棄的瞥了一眼桌上雖然再次變成了一灘碎肉、但是顯然還有蠕動的力氣的真人,椎名輕巧的收回了目光, 看向那邊笑吟吟的盯著自己的罥索。
他們現在并沒有在陀良的術式中, 而是膽大包天的坐在一間咖啡廳里。
瞥了一眼對面的罥索, 畢竟現在對方占據著夏油杰的尸體,也就是說…現在的店員只能看見他和罥索兩個活人。
瞥了一眼身邊的漏瑚,對于后者慷慨激昂的說出那番“就算百年之后立于原野的人不是我也可以”的話不置可否, 畢竟他可做不到。
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自己而已。
于是, 在后者說出這振奮人心…哦,振奮咒靈心的話的同時,椎名不咸不淡的讓對方向旁邊挪挪。
一激動火山頭就會噴發, 好熱。
原本振奮無比的漏瑚的氣勢被椎名這句話打破,它恨恨的瞥了一眼椎名,但是對上后者似笑非笑的目光,聽到桌上仍然是碎肉的真人不屈不撓的向他爬行然后被桌上的白貓一巴掌扇飛的慘叫,還是默不作聲的挪了位置。
該死的!它們咒靈之間的大計,為什么要讓一個該死的人類參與其中!
而且這個人類還具有對咒靈這么有威脅性的術式!
似乎感受到了漏瑚的怨氣,椎名輕飄飄的瞥了它一眼,隨后透過安穩坐在桌上、始終玩弄著桌上不成人形的真人的白貓,看向對面的罥索:
“所以呢,咒靈,別告訴我你們把我叫出來就是為了聽你們的豪言壯語?”
正巧旁邊的服務員小姐走了過來,她小心翼翼的為這一桌送上兩份餐具,卻聽到對面笑吟吟的僧袍男顧客又多要了三分的聲音。
疑惑不已的她點頭。
這位叫做“咒靈”的先生還真是奇怪啊……話說回來,看這人穿的是僧袍的樣子,難道是法號什么的嗎?
對于罥索多此一舉的行為椎名不置可否,他只是目光灼灼的盯著他,看著后者一副溫和的樣子,都是自己曾經用過的,絲毫沒有被迷惑,毫不客氣道: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一個死人。”他的手指向對面的罥索,然后又反手指向自己:
“一個危險的詛咒師。”
椎名放下手,面色不快的看著對面的罥索。
后者在聽到椎名毫不掩飾的稱呼自己為死人的時候,面不改色的表情稍稍有了些許變化,不過還是瞬間恢復了正常,他笑吟吟的將服務生小姐遞過來的水接過來,客氣的為椎名倒水:
“當然,如果不是事關緊要,我也不會打擾椎名先生的。”
“只是,椎名先生真的能安穩度日嗎?”忽然,他話鋒一轉,瞇起的雙眼也微微抬起,因為低著頭,自下向上的看著眼前端起杯子的椎名。
注意到椎名的動作微微一頓后,他屈起手指,輕輕的在桌面上敲擊了一下,嘴微微開合,吐出來一個氣音:
“……五條悟。”
“鐺。”椎名毫不掩飾的將手里一口未動的水用力放在桌子上。
與此同時,桌上原本乖巧坐在那里、像一個雕像一般的白貓也睜開眼睛,用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瞥了一眼一臉勢在必得的罥索,貓眼中帶著不屑。
開什么玩笑。
我和椎名的關系,怎么可能會……
椎名:“你想怎么做。”
——好傷人啊!!
上一秒還洋洋得意的大貓猛地轉頭,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的椎名,卻只得到對方一個習以為常的摸頭。
片刻后,剛剛還得意洋洋的大貓蔫了,主動朝著椎名的懷里擠,連那邊變成了一攤碎肉的真人都懶得搭理,在椎名的懷里哼哼唧唧的。
可即便如此,它還是豎著耳朵聽著二人之間的談話。
倒不是五條悟多在意他們要如何對付自己,他只是仍然對椎名對待自己的態度抱有期待。
然而,對面的罥索在聽到椎名如此明顯的態度了之后,倒是沒有太多的驚訝。
畢竟在他的認知中,椎名綾人本來就不是一個如他外表一樣安分的人,更何況是在那位不好伺候的人身邊工作,會認為對方是自己的阻礙也是合理的。
不過……
看著椎名這幅不抗拒處理五條悟的模樣,多疑的罥索又忍不住有些懷疑,難道是椎名在離開五條悟的時候,和對方產生了什么沖突?
因為做了會惹惱五條悟的行為,所以才不推脫的?
不知道此時被椎名惹惱了的五條悟此刻正在他的懷里,仗著自己現在是只貓的外表就肆意撒嬌,白天享受著椎名對自己的偏愛,晚上又恢復原形一陣胡來。
“椎名先生……有什么是我能得知的嗎?”不妙的猜想越來越多,罥索也不想讓椎名這個原本極大的助力變成靶子。
此時的二人互相都想著利用對方,只不過比起椎名的大膽和灑脫,罥索顯得更加畏畏縮縮一點。
當然,畢竟和只是勉強收斂自己的野心、一旦擁有了力量就不顧一切的擴張的椎名不同,罥索可是能為了茍且偷生躲躲藏藏上千年的真真正正的老東西。
不過畢竟是同樣忍耐過的人,椎名一聽罥索的話,就挑了挑眉,了然又嘲諷的看著他:
“倒沒什么,整個咒術界大概都知道。”他輕描淡寫的放下手里的杯子,瞥了一眼眼前的罥索:
“畢竟雖然高層還沒放出消息。”
“但想來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出兩面宿儺的容器虎杖悠仁是被我殺死的消息。”
周序不咸不淡的開口,在看到罥索原本繃緊的身體松懈下來的時候,他微垂的黑紅色雙眼微微一凝。
對于他心中的疑惑,罥索的這個行為無意識將其加重了。
“……原來如此。”沒有說出那日的事有自己的手筆,罥索只是笑容不變的盯著椎名,然后在后者一點點收斂了笑容的表情下輕聲道:
“——虎杖悠仁沒死。”
“?”
椎名握著水杯的手猛地一縮,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和杯子碰撞發出了雜音,可此時也沒有吸引到人的注意。
在椎名懷里的大貓不爽的掀了掀眼皮的舉動下,罥索望著椎名瞇了瞇眼睛立刻開始盤算的表情,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繼續變本加厲道:
“五條悟在治療好虎杖悠仁之后,把他藏起來了。”
聽到罥索的這話,椎名顯然也沒愚蠢到直言“我親眼看見虎杖悠仁的心臟被挖出來”之類的話。
他只是屈指,一點一點的在桌上敲擊著,敲擊產生的聲音讓他懷里的白貓的眉心也略顯忐忑的跳了跳。
在或復雜或期待的視線中,椎名只是停下了略顯煩躁的動作:
“我知道了。”
“但這不妨礙高層會把臟水潑到我身上。”椎名立刻將注意力從這個話題上轉移,他輕巧的抬眼,瞥了一眼面前的罥索,后者沒有看到滿意的表情,此刻笑容也多了幾分勉強。
不過畢竟還要維持假面,他還是微微點頭:“椎名先生說得對……”
“——而且本來就是我知情不報,故意送他去死,只是沒成功而已。”
忽然,椎名冷淡的聲音再度響起,只不過比起剛剛,這句話的聲音多了幾分冷意和漫不經心。
罥索挑眉,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嘴上卻還虛情假意道:
“怎么會呢,椎名先生的職責也就到此為止了,事情到那種地步……”他的眸光閃爍了一下:
“只能算是他倒霉。”
倒霉遇到了我。
倒霉成為了兩面宿儺的容器。
想到自己安排真人喂給咒胎戴天,使其快速成為特級咒靈的事,罥索的笑容分毫未變。
聽到他為自己說話的話語,椎名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并沒有繼續假惺惺下去的意思。
如果對面坐著的是那些討人厭的咒術師,他或許的確會故意裝作無辜的樣子氣一氣他們。
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再加上椎名綾人也看不上咒靈……
算了吧。
畢竟咒靈這種惡臭的東西,只有被利用的價值。
椎名面無表情的低頭,手法卻是輕柔的撫摸著自己懷里白貓的毛發,低垂下來的黑紅色雙眼與那雙天藍色的豎瞳貓眼相對,下一刻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
“……喵。”
“乖。”
第42章 勾結
“涉谷?”
聽到罥索最后計劃的地點, 椎名挑了挑眉,腦海中頓時浮現出繁華無比的街頭,眉頭微微皺了皺。
只不過, 不等罥索試探椎名是否在意將那里的普通人當作人質, 椎名已經先對方一步隨意的點了點頭:
“隨你吧。”
“不過事先說好, 和不和咒術師打架、和誰打架……”椎名站起身來,手微微一抬, 懷里的白貓立刻熟練的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窩著。
椎名居高臨下的盯著坐在位置上的一眾咒靈們:
“都是我自己說了算。”
說完,他直接大步離開了此處,在離開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瞥了一眼顯然對人類厭惡至極、始終對店里周圍人類沒有好臉色的漏瑚,屈指在后者的桌前敲了敲:
“對了。”
“別鬧出太大的動靜來。”
在漏瑚下意識的抬頭疑惑的視線中,他看到低垂著眼眸, 眼底沒有任何寬和的椎名厭惡的看著它。
——就如他它厭惡的看著人類一般。
“你們無所謂,但是更被高層重視的我這個詛咒師,可比你們惹眼的多。”
說完, 他不顧身后震驚又氣惱、腦袋上的火山已經眼看著就要氣的噴發了的漏瑚, 面無表情的和彎腰給自己開門的店員抬手道謝, 大步走了出去。
“這個、這個家伙——!!”
氣急敗壞的漏瑚雙手握拳,如果不是罥索事先的吩咐,憑它的性格怎么可能在椎名如此顯而易見的瞧不上中忍耐下來!!
區區詛咒師、區區人類——!
看著漏瑚果然要氣的“火山噴發”, 想到剛剛椎名說的話,罥索眉心微動, 即使同樣對椎名不滿,但就這么一件小事,他也不至于放在心上。
于是, 得到了罥索眼神示意的花御抬起手,在身邊的漏瑚氣的高呼的同時——
“啪嗒。”
大大的手直接蓋住了它頭頂噴發的火山頭。
瞬間熄了火的漏瑚:?
伴隨著一陣嘰里咕嚕難以聽懂的語言從花御的喉嚨里吐出,被強制按著不許噴發的漏瑚更加氣急敗壞:
“什么?!本大爺什么時候需要看那個陰險的家伙的臉色了——”
想及此處,又想起之前自己的打算,它猛地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看著一臉無奈的罥索,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了一般:
“等著看吧!本大爺今晚就會去殺了五條悟!”
“……唉,我明白了。”罥索一臉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關懷的看著它:
“你多加小心。啊對了。”
忽然,他像是猛然想起來一般,對著火冒三丈的漏瑚輕飄飄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拜托你幫忙試探一下,五條悟和椎名君…是否有其他的沖突。”
*
果不其然,椎名綾人殺死了二十余名咒術師的叛逃通告剛剛出來,不久后,“兩面宿儺容器虎杖悠仁”也被他迫害至死的消息不脛而走。
東京咒術高專。
“嘭!”
氣呼呼的釘崎在旁邊同樣沉著臉的伏黑惠眉心一跳的反應下,猛地一拍桌子:
“開什么玩笑!虎杖那家伙明明是……上面的人未免也太會胡言亂語了一點!”
事關他們的同伴,即使相處的時間不久,憑虎杖的性格還是輕而易舉的贏得了二人的好感,更何況是當初出于“私情”讓五條悟幫忙的伏黑惠,都相當慍怒。
聽到這條連虎杖的死因都按到了椎名先生頭上的消息,二人的表情均有些難看。
“別著急。”作為夜蛾正道創造的咒骸,送來這個消息的胖達渾厚的聲音響起,他示意二人稍安勿躁。
迎著兩個后輩疑惑的視線,他看了身邊的狗卷棘一眼,后者同樣表情復雜的將手里的文件遞到了二人手中。
伏黑惠和釘崎立刻湊過去看,在看到上面的內容之后,二人表情驚訝又迷茫,最后還是伏黑惠不敢置信的開口:
“上面說…是椎名、先生和咒靈勾結,刻意設下的陷阱?”
說到這里,他似乎都要被氣笑了,語氣有些波瀾:
“為什么?”
雖然他沒有直言,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問,上面說椎名綾人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證據又是什么。
一直站在門口為止的真希雙手抱臂,此刻聽到伏黑惠匪夷所思的語氣,忍不住嗤笑一聲:
“那有什么。”
她的語氣滿滿的都是嘲諷,倒不是刻意為椎名綾人說話,只是她按照自己對高層的了解,此刻毫不掩飾臉上的譏諷:
“之前也不是說了椎名綾人毫無理由的殺了二十個咒術師嗎。”
“——甚至連他是用什么術式做到的都說不出來。”真希隨意的直起身子來,隨著冷嗤移開了視線:
“簡直讓人笑話死了。”
真希輕飄飄的話沖淡了原本因為這個震驚的消息臉色不好的一年級二人的心緒,畢竟這次事關虎杖的死因,他們會心情沉重也是應該的。
此時的伏黑惠也交還了手里的文件,面色重歸平靜。
……沒錯。
腦海中浮現出椎名綾人溫和笑著、時不時表現的有些讓人無奈的過分卑微的表情,伏黑惠面無表情的移開了視線。
不會是椎名先生做的。
他沒有理由這么對虎杖。
就算他是高層的人也……
……等等。
忽然間,猛然想明白了什么的伏黑惠猛地抬頭,他錯愕的看向眼前的眾人,到了嘴邊的話遲疑了一會兒,但迎著眾人疑惑的視線,還是訥訥道:
“如果說理由的話……”
他在眾人陡然間變得難看下來的臉色中,語氣有些遲滯:
“‘聽從高層的命令、被迫為之,事后又被拋棄’……”
他對著眾人僵硬的臉色,同樣深吸了一口氣:
“這樣的可能性有多大?”
*
坐在便利店旁邊的椅子上,椎名單手托腮,眼前的玻璃被剛剛他吃飯時飲品中的熱氣熏出一層薄霧來。
窗外的景色逐漸變得虛幻,而在擁有咒力的人的視野下,此時椎名的桌上除了一份吃完的便當之外,還有一灘時而有形狀、時而又被什么外力碾壓的發出嗚嗚叫聲的灰色肉塊。
某種意義上,一邊折磨…嗯,和真人“訓練”著,還能一邊吃下飯的椎名綾人也是很厲害的。
無視了近五六次真人到了極點的求饒,椎名終于膩了,將托腮的手拿下來,任由身邊的真人一點點蠕動著離開自己的范圍……
然后猛地脹大,以一股惡心的膨脹姿態瞬間變成了人形。
“……嗚!哈、哈啊……”
瞬間跪倒在地的真人急促的喘息著,臉色也煞白,只是那嘴角卻始終帶著一抹詭異的笑意。
顯然,這樣的訓練方式,它樂在其中。
不過椎名倒是沒有折磨人的愛好,對于真人為什么做出這幅姿態來他也不理解、也做不到設身處地的體驗,反正自己積蓄已久的咒力得到了疏通就是好事。
而且既然真人皮糙肉厚,那么椎名在他身上無論是練習術式還是疏通咒力都無所顧忌,反正就算最后變成了一灘爛泥,真人也有辦法恢復正常。
這就是惡心的咒靈的恢復能力。
聽著耳邊的喘息聲漸漸消失,甚至轉化為怪異的笑聲,椎名瞥了他一眼,隨手拿出口袋里的煙來,無視后者始終盯著自己的灼灼的目光,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他剛剛來到門口,就被突然下起的雨擋住了去路。
此時的夜空一片黑暗,在夜色中澄澈的雨水似乎也不染成了黑色的。
站在門口的椎名嘴里叼著一根煙,苦惱于這雨怎么說下就下,單手揣在口袋里,靜靜的盯著眼前的雨。
而他身后的真人也黏糊糊的跟上來,被椎名肩膀上的白貓睜開眼睛威懾之后才沒有真的湊上來,不過也站在他的身側,笑吟吟道:
“今天天氣不好,看來漏瑚去找五條悟麻煩的事要耽擱了。”
說到這里,他注意到吸煙的椎名挑眉的表情,笑容也不由得擴大:
“畢竟漏瑚的術式和這天氣可是完全不同的呢~!”
“怎么,這雨能澆滅漏瑚的火?”椎名咬著嘴里的煙,含糊不清的開口問道。
“那倒不是。”真人笑瞇瞇道,然而,就在它打算繼續沒話找話的時候,忽然,一陣低沉的聲音從椎名的身側傳來:
“——是你?”
聽到這有些熟悉的聲音,椎名略帶興致的表情陡然一滯。
下一刻,那雙黑紅色的眼中的情緒一掃而空,漠然了半秒鐘,椎名很快定了心思,再一眨眼眼底帶上了笑意,他自然的將嘴里的煙取下,嘴角泛著一抹笑意轉身:
“七海先生?”
他露出一副驚喜的模樣,彎著眼睛望著眼前表情復雜的七海建人。
椎名此時的態度,就好似他還是那個東京校的輔助監督一般。
迎著七海那意味不明的視線,椎名笑吟吟的轉身,揣在口袋里的一只手的手腕上甚至還掛著一個袋子,里面裝著剛剛在便利店買的煙和雜物,此時模樣自然。
——倒是比他在高專任職時的狀態還要輕松自如。
不用自己多問,只看此時椎名的表情七海就知道,現在椎名綾人的生活很不錯。
……本該是這樣的。
七海推了推眼鏡,他眼鏡后的雙眼微微瞇起,略帶深意的盯著椎名身后那個藍發異瞳縫合臉咒靈。
此時此刻,在輕松自如的像個普通人一樣的椎名身后,一只高個子咒靈縮在他的后面,佯裝出一副無害的樣子,此刻那雙帶著惡意的眼,正越過椎名肩頸間的縫隙看向自己。
不止如此……椎名的肩膀上,一只“白貓”窩在那里,此時在七海的眼中,它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不比椎名綾人身后的藍發咒靈弱。
此時此刻,看著椎名含笑看著自己的模樣,又盯著椎名身后充斥著惡意又裝模作樣的咒靈,想到最近上面發布的通告,關于椎名綾人“與咒靈勾結”的事……
面色復雜的七海建人張了張嘴,竟然不知如何開口。
第43章 夢
七海建人是有許多問題想問椎名綾人的, 但是在看到對方此時泰然自若的模樣、以及對方身后那顯然惡意滿滿的咒靈,他竟然不知從何開口。
片刻后,不知為何, 或許是因為叫自己回來的那個人的緣故, 看著椎名含笑的面孔,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
“你和…他,見過面了嗎。”
話音剛落, 椎名嘴角一直掛著的笑容就收斂了半分。
不過轉瞬即逝,他的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吟吟的表情來,同時疑惑的歪頭:“他?七海先生,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我是說五條……”
“——沒有哦。”
忽然, 椎名毫不客氣的直接打斷了七海建人的話。
他在七海略顯愕然的注視下,破天荒的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面無表情…不, 眉毛微微挑起,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盯著對方,姿態也由剛剛的謙和變成了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說來奇特, 明明椎名的動作沒有進行太大的變化, 但就是那細枝末節的改變, 就能讓七海感知到對方身上整體的不同。
……原來是他想錯了。
七海的表情沉郁了下來,他看著仍然帶著笑,只是笑容與過去全然不同了的椎名, 輕輕搖了搖頭。
現在的他不是更加自如。
而是更“自由”了才對。
盯著上一秒還在和自己對話的椎名綾人,下一秒就被肩膀上跳進懷里的貓咪砸了一下, 表情立刻變得溫柔了許多,雖然貓咪是在沒來由的耍脾氣,但椎名也愿意順從他。
只不過現在的順從不是過去的那種沒有自我的聽命了。
看著椎名面帶笑容, 瞧見委屈巴巴的向自己懷里擠來擠去的白貓一股咒力,直接把身后也想趁機湊過來的真人“啪”的一聲打走,發出一陣短促笑聲的模樣,站在外側的七海建人竟然有一種自己不該站在這里的感覺。
片刻后,他輕輕開口,低沉的嗓音帶著穩重:
“我明白了,閣下是與五條悟和平分開的話我沒什么好說的。而且,我相信閣下不是肆意殺人的人。”
“怎么。”抱著貓的椎名聞言好奇的抬眼,“我是不是嗜殺的人,和五條悟也有關系?”
七海平靜的盯著椎名,即使對方的臉上沒有絲毫不快,他依舊微微斂眸:
“抱歉,我的話有歧義,我想表達的是——”
“如果是閣下的話,即使要殺人……也會有人代勞。”
七海沒有去看自己說完這句話后椎名僵住的動作,而是平靜的越過站在原地的椎名,無視他身后那個對著自己做鬼臉的藍發縫合臉咒靈。
然而,就在他撐著傘剛剛走出去幾步遠距離的時候,忽然,背對著他的那個詛咒師忽然開了口。
他的聲音輕巧到幾乎和雨聲重合:
“……不會。”
在七海瞳仁微微顫抖后轉頭的視線中,椎名就那么平靜的背對著他,抬了抬頭,輕聲道:
“到目前為止死掉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人。”
“真正該死的人……”
“我會自己做。”
……
“椎名,那個討厭的咒術師走了哦。”
真人的聲音帶著一百個拐彎,椎名平靜的抱著懷里的貓,聞言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
然而,他剛剛回復真人,懷里沉悶了許久沒出聲的貓頓時炸毛,連忙抱著椎名的手臂連續“喵喵喵”了數聲。
倒不像普通的撒嬌,反倒真像是忍了許久對著椎名喋喋不休的指責起來一般。
對此感到好笑的椎名忍俊不禁,而看著懷里更加氣急敗壞的對著自己“喵”個不停的白貓,他只好抱著對方,輕輕哄著:
“乖乖不生氣,我們不理它,不生氣了。”
“你看。”
椎名伸手,將白貓伸出來的爪子抓住,伸向屋檐的外側,對著雨過天晴的夜空輕輕搖了搖:
“雨停了。”
*
而在雨停之后,那邊的漏瑚還是在今夜就找上了本體那邊的五條悟,這件事椎名綾人從不知怎么知道的真人口中得知,也不怎么在意。
二人走在夜晚的東京中,椎名的肩膀上窩著沒有重量的貓,嘴里始終燃著那根仿佛永遠燃不盡的香煙,旁邊的真人絮絮叨叨的講著一些或無聊或血腥的事。
椎名自認自己不是變態,因此只是略顯煩躁的看著身側過分聒噪的真人,狹長的雙眼瞇著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考慮是否要用術式讓對方安靜的事。
不過看到真人立刻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的模樣,意識到這樣做反而正中他的下懷,椎名立刻嗤笑一聲,在后者失望的視線中移回視線。
“椎名、椎名……綾人醬——”
“閉嘴。”椎名眼神陡然一冷,瞥了身側歪頭看著自己的咒靈,“再這么叫我就滾回去。”
沒有注意到肩膀上一直閉著眼睛假寐的大貓聽到自己的話后,瞬間睜開了眼睛,眼底閃閃發光的看著自己,椎名只是冷漠的看著身側的真人。
雖然被呵斥了,但真人只是稍稍一頓,判斷了一下椎名的情緒,意識到對方是認真的之后,立刻裝傻的裝可憐繼續繞開了話題。
——真人果然沒有表現出來的這么瘋傻。
這家伙雖然喜歡找茬,但是顯然也是知道到底什么茬能找、什么茬不能找的。
不過,那邊的真人繞開了話題,椎名肩膀上的白貓卻是伸了個懶腰,輕而易舉的吸引了椎名的注意,勾住了他的心神。
想到自己這幅模樣后原本的身份整日在椎名的口中吃癟,今天終于以“五條悟”的身份得到了優待,雖然只是個稱呼,但現在的他極易滿足。
至于會不會是椎名因為討厭自己而不喜歡聽到這個稱呼……這個選項就不可能在五條悟的世界中出現。
他得意洋洋的抱著椎名的脖子,卻是輕巧的收回了自己的指甲,一面享受著椎名對自己現在狀態的偏愛、一面又為本體沒有被椎名完全遺忘而雀躍。
湛藍色的雙眼黏在椎名的身上,好似只要看著,就能回憶起這人與自己同床共枕、耳語廝磨的畫面一般。
*而另一邊,盯著眼前被自己擊敗的漏瑚剩下的爛攤子,聽到身后虎杖的呼喚聲,站在原地的五條悟一只手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卻是刻意的“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制服的衣擺。
他笑吟吟的轉頭看向身后滿臉驚色的虎杖。
迎著后者期待的目光,笑瞇瞇的為對方講述著有關領域的知識。
可知識從五條悟的口中脫口而出卻不加思考。
他單手拎著虎杖將其再次帶回高專的地下秘密住處,卻在留下一句之后要讓虎杖與人進行歷練的話之后,就堪稱火急火燎的離開了這里。
留在原地的虎杖也沒有多想,他權當五條老師作為咒術界最強,十分繁忙。
……
另一邊,剛剛還在和椎名聊天…或者說單方面絮叨的真人忽然一頓,不知聽到了什么消息,他面色微凝,下一刻遺憾的看向身側淡淡瞥了自己一眼的椎名。
在試圖和椎名表達不舍被后者婉拒之后,真人只能癟了癟嘴,在轉身離開前的那一秒,它臉上的表情盡數消失。
雖然椎名對于咒靈之間的事并不感興趣,但看真人的這副表情,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
黑紅色的雙眼微微上翻,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頭頂的月亮,手卻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懷里的白貓。
……無外乎就是漏瑚出事了唄。
想到對方居然去主動挑戰五條悟,椎名的嘴角就泛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
可在想到那個人的同時,他的笑容又忍不住會僵在臉上。
感受到自己背后的毛發略微發緊,白貓沒有不滿的叫出來,而是抬頭看向頭頂的人,注意到后者陰沉的表情后沒有出聲,只是輕輕的用頭頂主動去蹭椎名的手。
被手中毛茸茸的觸感喚醒了,椎名臉上的嘲諷消失,溫和的看著懷里黏自己的貓咪。
他對這只只對自己示弱的大貓好,實際上正彰顯著他會對乖乖對自己示弱的人留有余地的特點。
正如之前和真人對話的時候所想的,他椎名綾人并不是嗜殺的人。
撫摸白貓的手重歸溫柔,椎名抬腳,獨自一人在還濕漉漉的街道上行走著。
——他只是想獲得權力、讓別人也對自己言聽計從一回。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抹自信古怪的身影時,這一次的椎名能夠平靜無比的將其揮出腦海。
不過……最強?
注定這種人、這種身份無法跨過自己的那道界線。
畢竟這種人……怎么可能會毫無芥蒂、真心實意的對旁人的威壓主動示弱。
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
*
夜晚,住處中,漆黑的臥室里,椎名閉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他只當自己咒力使用過多的疲憊、以及心事放下后全面放松的結果。
椎名并不知道,在多個夜晚,自己的精神得到放松,身體卻在“加班”。
睡夢中,他依稀感到自己的視野時而變黑、時而變白,伴隨著一種熟悉的起伏,椎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在逐漸加快。
夢中,他隱約看見了那雙讓他既羨慕又忍不住感慨其美麗的天藍色眼眸。
可那雙眼里此刻望向自己的時候滿是無奈和委屈,椎名想要開口,想要對藍眼睛的主人說些什么,夢里的聲音卻總是在開口的那一刻聲音虛浮、破碎,只能迎著后者幽深的注視感到愈發無助。
次日清晨,面無表情的坐在床上的椎名捂著自己的腰,他木著臉。
想到昨晚的夢、以及最近總是莫名其妙腰酸的日常,椎名無比確信,他知道原因了。
只不過此時的他顯然將外力當做了自己內心的驅動,暗惱的捂著自己的臉,又偏偏沒有疲憊,只能“噗通”一聲倒回床鋪間,呆呆的看著天花板。
活了二十多年,椎名綾人從來沒想到過,自己也有夢到…的一天。
而且對象還是五條悟。
簡直、可怕。
第44章 真人
次日, 看著莫名其妙表情輕松的五條悟,被對方匆匆叫來的七海瞥了他一眼。
在先是聽到虎杖悠仁假死、后又得知自己最近成為了教導他的人這兩個炸彈,他推了推眼鏡, 木著臉看著吹口哨看向別處的五條悟。
五條悟的心虛幾乎已經寫在了臉上, 但是此時的七海竟然破天荒的對他沒有死亡凝視。
特別是聽到對方說“有點事要去處理”的時候, 七海建人本能的將這些事認定是一些危險的祓除咒靈的任務。
他表情略顯復雜的看著眼前無辜的看著自己的五條悟。
……沒想到椎名綾人走了,五條悟原本安排合理的任務也崩盤了。
話說回來, 之前一直都是對方照顧五條悟生活,現在他恐怕也有些恍惚吧。
沒有意識到娜娜米也誤解了自己和椎名綾人在家的屬性,五條悟只是對于七海這么自然的同意了十分驚訝,不過隨即毫不客氣的立刻擺手就要離開。
然而, 在他剛剛抬腿的那一刻,他忽然聽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七海低沉的聲音:
“……我有點事想和你聊。”
他注意到站在門口的五條悟停下了腳步的動作,轉過身來:“是關于……”
“啊, 先暫放吧?”忽然,五條悟轉過頭來,打斷了七海建人的話, 在后者表情凝滯的注視下露出來的下半張臉帶著笑容, 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擺了擺手:
“再見了, 大家,要好好活著啊~!”
平靜的站在那里的七海建人,在聽到自己身后虎杖毫無芥蒂的“再見!五條老師!”呼喊聲時眉頭跳了跳。
就算是他也沒想到, 明明那天自己在高專和椎名綾人心照不宣的確認了他和五條悟的關系,椎名綾人也表現的開朗的許多, 最后……
居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腦海中椎名在高專和他最后一次見面時的開玩笑、與昨天在街頭和他碰面時后者毫不掩飾內心的乖張和譏諷,七海建人微微皺起的眉頭反而松懈了幾分。
反正也是他們之間的事。
他轉過頭來,面對著身后一臉單純的看著自己的虎杖, 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
“你好,虎杖。”
*
五條悟暫時不想聽七海建人說話,一方面,那天的談話他也在場,另一方面,他不想再扎一次心。
想到正在和咒靈一起謀劃如何對付自己的某個家伙,一向自信的五條悟此刻竟然破天荒的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受。
他本就不覺得自己會被那群咒靈怎么樣、特別是其中一個還占據了杰的身體,他是一定會解決了那群家伙的。
但椎名呢。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身影時,收起了笑容走在高專里的五條悟就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齒。
偏偏是他,但凡換了一個人,五條悟都不會覺得如此難辦。
當然了,椎名綾人也永遠不會是其他人。
此時的五條悟站在無人的噴泉旁,盯著那濺出的水花,想到自己那天站在街角,無意中瞥見的那一眼造成的“大禍”,嘴角卻是泛起了一抹笑意。
好在,那副樣子的椎名……
他(它)現在天天能看見。
*
“喵——”
躺在床上的椎名一側頭,看見的就是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在自己挑眉注視下湊到自己懷里擠來擠去的白貓,忍不住笑著抱著它:
“睡醒了?”
明明是在說白貓,椎名自己的聲音卻帶著低啞。
五條悟:沒睡,趁著你睡著的時候揩了一會兒。
他將原本見好就收的白貓一把摟到懷里,無視后者抗議的舉動,睡足后放空的看向眼前的天花板。
——椎名綾人最近的生活很“幸福”。
明明現在擁有著很緊迫的事情要去做,自己也成為了咒術界的“敵人”詛咒師,但是莫名的,椎名就是比當初做咒術師的時候要放松許多。
大概是因為前二十幾年困擾自己的心魔已經完全清除了的緣故吧。
椎名的生活變成了每天找真人鍛煉術式,“滿足”了對方之后再讓對方主動觸碰自己繼續的咒力,任由對方被自己的咒力碾成碎片后離開,感到疲憊后再回到住處整日睡著。
而且還有貓。
而且貓還很乖。
最重要的是。椎名瞥了一眼被自己按到肚子上、又慢吞吞的來到自己手臂旁邊窩著的白貓。
貓只對自己乖。
這段時間,那只占據了夏油杰身體的咒靈給自己提供的那些咒靈基本上都沒有用處,他也懶得保管,都還給對方了。
畢竟再次因為自己天生吸引咒靈的緣故遇到情況時,數次甚至自己都沒察覺到,身側的白貓…或者說白虎就已經替自己解決了。
當然,也有對方“誤傷”自己目前合作的咒靈的時間存在,不過那些特級咒靈都不會被白虎的隨手一擊怎么樣。
不過,無論是椎名還是白虎都沒有過任何道歉。
想到白天時真人爬進來對自己說又要開始計劃、或者說“開會”的事,椎名還是慢吞吞的坐了起來,去更換了衣服。
區區咒靈。
那么低賤的存在,沒有真誠相待的必要。
……
片刻后,來到陀良領域里的椎名雙手抱臂,盯著花御懷里只剩下一顆頭的漏瑚,一直以來整日似笑非笑的臉破天荒的有了一瞬間的空白。
下一刻,他忍不住含笑開口:
“這是怎么了,真要成‘壺’了?”
“——你說什么!!”
只是個腦袋的漏瑚更容易生氣了,當然,生起氣來也更好笑了。
看著“開了”的水壺,椎名笑容不變,一步步走到罥索的身邊,沒有坐在對方事先給自己準備的椅子上,而是站在他的身側,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什么事啊。”
聽到椎名那看似溫和實際上不耐煩的語氣,罥索毫無芥蒂的笑了笑,毫無所察一般輕聲道:
“最近和真人相處的怎么樣?”
不料,聽到他的話,椎名上一秒還能勉強維持的平靜瞬間打破,他嫌惡的瞥了一眼罥索,又掃視了一眼咒靈們,發現沒看到真人之后微微一頓,無視身后再次噴火的漏瑚,皺眉看向他:
“什么相處啊。”
他那種由上至下掃視幾次的視線讓后方的咒靈們有些沉默,正如被激怒的漏瑚大喊出來的那樣:
“如果不是你的術式,我們早就——”
“好吧、好吧。”罥索及時的開口,打斷了那邊漏瑚的話,將后者的話模糊成了“@#¥%”的聲音,他無奈的看向瞇著眼睛盯著自己的椎名。
而椎名沒有在意罥索那好像長輩一樣的語氣——反正咒靈都是老妖精,而且椎名最了解“老東西”了。
此時的他挑了挑眉,想到自己沒看到真人的事,又瞥了一眼那邊顯然是被五條悟打的只剩頭了的漏瑚,忽然眼底帶笑轉頭:
“怎么,真人死了——”
“沒有哦。”秒答。
而椎名的表情也毫不掩飾的有了一瞬間的無趣。
倒不是失望,只是覺得沒意思。
……真是傲慢啊。罥索嘴角抽動了一下,笑容有些勉強的看著椎名。
不過傲慢好。
站的越高……摔得越慘。
他瞇起的雙眼略微睜開一道縫隙,看著盯著自己的椎名,意識到自己沉默的有點久了,罥索不再猶豫,而是立刻道:
“真人最近有了一點麻煩呢。”他輕輕道,瞥見椎名挑眉的注視,繼續說:
“似乎是因為做了什么不隱蔽的事,被咒術師們察覺了,現在正在被調查哦。”
然而,聽了罥索的話,剛剛有一些感到有趣的椎名眉眼再次平和下來,他意識到這家伙說話實在拖沓,索性抱臂直接坐在了罥索身邊的椅子上。
雖然沒有平時五條悟去找高層麻煩時直接將腿放到桌子上那么囂張,此時的椎名雖然動作優雅,但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不屑和鄙夷卻遠遠比五條悟的忽視和張揚要明顯的多。
椎名肩膀上的白貓盯著他慢吞吞的動作、那每次出現都讓他移不開目光的飽含無語的視線、單眉挑起的動作讓那原本柔和的表情瞬間氣質轉變的畫面,白貓滿意的閉上了湛藍雙眼。
——他和他果然很般配。
“那又怎樣。”不知道肩膀上的白貓已經單方面“爽到了”的椎名單純無語,望著罥索。
他表現的樣子很簡單:暫且不提真人那家伙的死活,就算死了也沒什么吧。
“……嗯,但是真人還不能出事哦。”罥索表現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他抬頭看向椎名:
“它是我們涉谷計劃中重要的一環,而且…我們中沒有像真人恢復那么快的人了呢。”
什么“人”啊。
椎名瞇了瞇眼睛,聽到罥索的后半句話時才勉強的掀了掀眼皮,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不爽:
“嘖。”
他看了一眼現在的時間,想了想,看向罥索:
“知道誰是負責的咒術師嗎。”
聞言罥索明白椎名大概是松口了,他也露出了一抹笑容,神秘的對著他眨了眨眼:
“說起來,那個人椎名你一定認識。”
幾秒鐘后,從罥索口中聽到那兩個人名的椎名表情微變,眼神也陡然幽深了下來。
他站起身來,這次毫不猶豫的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干脆利落道:
“人在哪。”
*
另一邊,電影院中,看著那兩個人的死相,七海建人的表情繃緊,旁邊不諳世事的虎杖臉色卻是難看不已。
此時的虎杖雖說是咒術師,但實際上他遇到的咒靈襲擊的情形甚至還沒有當初只是個輔助監督的椎名遇到的多。
看著死相詭異、尸體扭曲的兩個死者,他和身側的七海表情難看的走了出去。
不久后,他們在樓頂發現了同樣外表扭曲的“咒靈”,在發現他們居然可以被相機記錄、是人類的時候,被震撼的虎杖久久的無法平靜。
而同一時間,站在人來人往的門口的椎名面不改色,望著笑吟吟湊過來,嘴里說著“我們快跑吧”之類話的真人,自己則是目光幽深的盯著眼前的電影院。
——他想起了一件事。
在自己“背叛”的那一天,收到五條悟在沖繩海邊拍攝的照片時……
他似乎也在五條悟的照片中看到了同樣狀態的人類。
想及此處,他打開手機,在身側真人眨巴眼睛的注視下,就這么打開了他已經拉黑了的五條悟的聯系人界面,無視肩膀上瞥到氣呼呼的大貓的喵喵叫,找出上面的照片,打開放到真人面前。
在真人微愣的注視下,面無表情的椎名單眉挑起:
“你做的?”
第45章 垃圾
看到椎名手里的照片, 真人沉默了半秒,下一刻再次掛上了笑嘻嘻的表情,側頭看向椎名:
“誒?不知道誒——”
他臉上浮現出天真殘忍的笑容, 摸了摸自己的側臉:“被我實驗的人類太多了, 我記不……嗚啊!”
忽然被迎面而來的咒力碾壓了一下的真人頓時臉色微變, 熟悉的壓迫感讓他下意識的抬手阻擋,卻什么也沒有感受到。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擋在臉前的手, 盯著對面皺眉看著自己的椎名,眼珠轉了轉,即使身上散發著椎名可以嗅到的代表惡意的臭氣,依舊湊過來:
“你…生氣了?”
椎名表情厭惡的盯著真人, 望著后者眼底出現的一抹掙扎。
他當然知道,那是真人本身的惡意在與自己日日投注在他身上的“對咒靈專攻的愛”的術式對抗著。
愚蠢的咒靈只顧沉浸在這種前所未有情緒帶來的快樂中,連自己的意志日漸被磨滅都毫不知情。
想到剛剛對方提及人類時毫不在意的情緒, 椎名眼底的冷色多了些許。
……蠢貨。
“沒有。”椎名平靜的移開了視線,隨手從口袋里拿出一根煙來,瞥了一眼身邊的真人:
“你可以滾了。”
“誒, 用最柔和的語氣說著冷漠無情的話, 這樣的椎名也讓人喜……”
“——想死嗎。”
真人鼻青臉腫的離開了, 被他一天天用肉身撞開的積攢的咒力打的。
當然,按照稚名對這家伙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如此善罷甘休的直接返回老巢, 恐怕還要繼續惹事。
隨便吧。
椎名面無表情的將煙放到嘴邊,低頭點燃。
腦海中忍不住再度浮現出他對人類輕蔑的態度, 眉宇間多了些許殺意。
在和咒靈合作后,椎名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內心吐出這句話了:
區區咒靈。
“咔”一聲,打火機被椎名關閉, 他吸了一口煙,就這么靜靜的逆著人流站在大門口,盯著眼前緊閉的大門。
等著兩個熟人從這里走出來。
在等待的間歇,椎名黑紅色的雙眼中眸光閃爍了一下。
如果真的是他們的話,不考慮關于兩面宿儺的不確定性,對上真人那個陰狠瘋狂的家伙……
真的有可能會輸。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笑容燦爛的看著自己,嚷嚷著“以后就要多多拜托椎名先生”了的粉發少年,椎名沉思著的雙眼猛地一頓。
他打著雨傘,盯著那邊從大門口走了出來的二人,迎著那雙看到自己瞬間發光的眼睛,百種思緒最終定格為一個念頭:
【我都沒能殺死的人,怎么可能允許被咒靈殺掉。】
此時的門口,與身后陡然一僵的七海不同,一直以來在地下室什么都不知道的虎杖此刻舉起手,無比激動的看向不遠處含笑盯著自己的椎名:
“椎名先生——!!”
七海的后背頓時豎起了寒毛,看著站在雨中笑吟吟的對著虎杖揮手致意的椎名,腦海中瞬間出現的念頭被他瞬間抹去!
……不。
七海冷靜的看著那邊笑吟吟的盯著沖出來的虎杖,無奈的給了他一把雨傘的椎名。
不會是椎名綾人做的。
雖然他覺醒的術式咒術界無人知曉,但……潛意識告訴他,這不是他做的。
表情復雜的他看著和虎杖笑著不知說了什么的椎名抬頭,一步步靠近自己,最終遞給自己一把雨傘。
看椎名的表情,好像全然沒有之前那場對話的記憶一般,笑瞇瞇的盯著自己:
“七海先生,怎么把虎杖帶出來了?”
七海下意識的接過椎名遞過來的雨傘,然而在即將拿回去的那一刻,低著頭的他發覺椎名沒有松手。
他目光一凝,耳邊忽然傳來對面的人輕飄飄、幾乎要隱入雨聲的話:
“不怕我真的殺了他?”
……
靜。
耳邊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之外再無他物。
周圍的人群不知何時已經走的干干凈凈,那邊的虎杖舉著雨傘站在雨中,疑惑的看著這邊握著雨傘的兩個大人,茫然的眨了眨豆豆眼,歪了歪頭。
七海沒有立刻抬頭,而是在聽到椎名的話的那一刻,內心匯聚已久的氣忽然泄掉了。
下一刻,椎名松開了手,任由七海將雨傘接了過去,迎著后者緩緩抬頭的視線,仍然面帶笑容。
但此時他的笑已經不同于往日,黑紅色的雙眼睜著,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而且卻破天荒的讓人明白——
他是真心在笑著的。
不知為何,這個認知讓七海面對椎名時,遠比在高專時下意識的放松了幾分,即使內心明白:
眼前的人極度危險。
“怕。”七海建人慢吞吞的回答了椎名的問題,迎著后者有些驚訝的笑容,微微抬頭,越過他去看那邊的虎杖:
“所以拜托你不要這么做。”
啊……
椎名一愣,隨后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并不夸張,但是莫名其妙的讓七海有一種看到了五條悟那家伙的感覺。
意識到自己這個念頭不太妙的七海移開了視線。
忽然對上了椎名肩膀上白貓探尋的目光。
嗯?
又一次看到白貓,可這一次,沒有了其他吸引注意力的東西存在,七海的表情略顯詫異。
七海建人能感受到,椎名身上的這只咒靈顯然和那天的縫合臉藍發咒靈不同,身上沒有惡意,但不知為何,此時的他看著對方,總能在后者的視線中感到一絲不滿。
……怎么連椎名身邊的一只貓都那么像五條悟。
七海覺得自己最近有點思慮過度了。
笑了一會兒的椎名依舊彎著眼睛,顯然,七海建人無意間的這句話再次戳中了他感到滿意的點,他爽快的點頭:
“我開玩笑的。當然不會對虎杖出手。”
看著稚名輕巧轉身走向那邊等待已久的虎杖的腳步,七海張了張嘴,卻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他想詢問前兩天高層發下來的關于椎名“與咒靈勾結殺了虎杖悠仁”的通告的事,但看著對方和虎杖相處融洽的模樣,又忍不住將這句話咽了下去。
……大概也是假的吧。
但。
想到那天站在椎名身后的咒靈、以及對方身上散發著的多重咒力殘穢的混合感,七海抿了抿唇。
——和咒靈“勾結”倒是有可能是真的。
*
“椎名先生最近去哪里啦?”虎杖站在椎名身邊,歪頭看向他。
椎名緩慢的眨了眨眼,語氣輕快道:“在和害得你不得不假死躲躲藏藏的人對抗哦。”
算算時間,龍田那個老東西應該也快到日子了,就是不知道他會選擇如何茍延殘喘。
“哦~!”虎杖恍然大悟,在另一側的七海變得復雜的注視中理所當然道:
“椎名先生最近在和五條老師一起哇。”
原來五條悟最近在忙這件事嗎,怪不得沒時間處理我這個“叛徒”。
椎名挑眉的臉上顯而易見的浮現出這樣的念頭,被七海建人輕易的讀了出來。
他下意識的開口,移開了虎杖的注意力,讓話題重新回到了任務上。
瞥了一眼一臉堅決的虎杖背后的椎名,注意到后者似笑非笑的表情,七海平靜的移回了視線。
怕我在套虎杖的話啊。椎名輕笑一聲,不予置否。
聽著二人關于這次任務的對話,明白真人做了怎樣一件蠢事的椎名眼神閃過一抹殺意,似乎對咒靈這種低賤生物的耐心越來越低。
不愧是毫無存在價值的生物。
椎名面無表情的走著,直到那邊的七海刻意讓自己聽完了整個任務的細節,抬頭看向自己開口時才重新掛上了笑容:
“椎名…先生。”
“七海先生客氣了,叫我椎名就好。”椎名彎著眼睛。
“……關于這個任務,你有什么頭緒嗎。”七海沒有回答椎名改變稱呼的話,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如此說道。
“嗯……”迎著七海試探、虎杖期待的視線,椎名思考的低吟一聲,片刻后,他抬起頭來,一臉誠懇的看著他們:
“沒有呢。”
*
和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打起精神來的虎杖說了一會兒話,椎名移開視線,瞥了一樣對方身后皺眉盯著自己的七海建人。
他黑紅色的眼底浮現出一抹笑意,正打算告辭的時候,忽然七海接了一個電話。
看著轉身去接電話的他表情微變,字里行間均是又發現了案例的意思,椎名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
在虎杖看不見、但七海在意的側頭注視中,面無表情的椎名將肩膀上的貓抱在了懷里,臉上的耐心終于一干二凈了。
果然,咒靈就是咒靈。
是如果只敲打永遠也不會長記性的種族啊。
此時此刻,椎名回憶起了之前在餐廳的時候,漏瑚是如何貶低人類稱頌咒靈、并表示自己愿意為了咒靈的未來放棄自己的生命的畫面。
于是,在七海謹慎的始終盯著椎名的視野中,撐著傘站在一旁的椎名移開視線,只是那眼底卻染上了些許難以隱藏的鋒芒和厭惡。
……他果然是知道是誰做的。
七海篤定的想著,可看著椎名此時的表情,他愈發認為椎名綾人是不會告訴自己的了。
也正常。
他收起手機,看著側身對他們扯了個借口揮手告別的椎名,面色平靜如水。
畢竟他們原本就不屬于同一陣營。
……明明之前打算好了上次就是最后一次和椎名綾人平靜的對話了,沒想到這次還是被虎杖影響了。
不過沒關系。
看著椎名離去的背影,潛意識告訴七海建人:
下一次見面,無論虎杖在不在自己身邊,他和椎名綾人……
似乎都要站在對立面、成為敵人了。
或者說,現在的椎名綾人——完全是在將整個咒術界都當做他的敵人。
……是啊。
忽然,他微微抬起頭,望著昏沉的天色,眼底的神情晦暗不明。
咒術師。
就是垃圾。
第46章 演技
離開了那邊的七海建人, 椎名清楚的知道,他們很快就會查到是真人做的。
畢竟那家伙素來張揚,完完全全是一個合格的“詛咒”。
他抱著懷里的白貓, 手微微用力了幾分, 想到剛剛真人給自己送的“小玩意”說明了他此時的位置時, 椎名就感到一陣反胃。
他并沒有選擇立刻去見真人,因為他知道, 七海建人很快就要到了。
和七海建人一直在給自己做“接下來就要和椎名綾人敵對”的心理準備不同,椎名綾人暫時不想和東京校的人起沖突。
無論是因為不想被五條悟盯上,還是說只是單純對于老東西的決策有反抗心理。
既然老東西想讓虎杖悠仁死,那么他就偏偏要讓對方活著。
這其間沒有任何愧疚, 椎名綾人清楚的知道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判斷的,而且他從來不相信所謂的“彌補”之類的事。
傷害就是傷害。
既然已經徹徹底底的造成了傷害,過去是無論怎樣都無法彌補的。
椎名的目光幽深了幾分, 他徑直前往了咒靈集會的場所,直接拉開了那道聯通著陀良領域的大門——
……
“什么?”罥索驚訝的看著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半分沒有繼續出去意思的椎名。
他沒想到, 椎名綾人居然會成為自己計劃中的變數。
“聽不懂嗎。”椎名面無表情的抬眼, “我不干了。”
椎名綾人冷淡的聲音落地, 周圍的人都有些驚訝,在咒靈的視野里,顯然是無法理解椎名為什么出去一段時間心情就發生了這么大的轉變。
——但罥索明白。
他也知道, 椎名綾人并不是真的打算和他們斷絕交易。
至少從現在看來,椎名綾人就算再看不起咒靈, 也知道憑借自己的力量無法和整個咒術界對抗。
更不要說他的術式雖然瘋狂,但顯然還沒有進入完全體。
忽然,罥索的腦海中冒出一個熟悉的詞匯。
……領域。
沒錯。
他的心情一言難盡。如果術式本身已經夸張到了這種程度, 那么如果領域展開的話……這樣的念頭讓他都感到恐懼。
瞇著眼睛盯著對面雖然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但是顯然要比五條悟難懂、也比五條悟某種程度上更危險的椎名綾人,罥索深吸一口氣,再度恢復了笑容:
“那還真是遺憾。”
他作出一副難過的表情:“我以為雖然椎名討厭咒靈,但是比起沒有咒力的普通人,還是咒靈更親近一點。”
“畢竟……”
他抬眼,看向對面掀了掀眼皮的椎名綾人:
“無論是普通人還是咒術師,都不接納椎名君呢。”
不演了啊。
椎名盯了他半秒,忽然面無表情的發出一陣冷笑。
二人就這么在后面被花御抱著、還是個頭形態的漏瑚不明所以的煩躁視線中,以它聽不懂的方式交流了一段時間后,直接開始這么默然的對視起來。
……什么意思啊這兩個家伙!漏瑚內心躁動不安起來。
片刻后,罥索忽然動了。
他裝出一副無奈的表情來,嘆息的看著椎名,輕輕搖了搖頭,對著那邊的花御伸了伸手:
“花御,可以拜托你嗎。”
花御沉默了半秒,發出了一陣不同尋常的語句,罥索笑了笑,輕輕點頭:
“嗯。記得讓真人不要傷害人了哦。”
花御停頓了一下,椎名未卜先知一般悠悠道:
“只是盡力不行,我要的是必須。”
這次,花御長久的沉默了半分鐘,然后將手里罵罵咧咧的火山頭放到了椎名和罥索面前的桌子上,大步走出了陀良的領域。
望著花御離去的背影,罥索揚了揚唇角,一臉友好的看著椎名:
“椎名君滿意嗎?”
即使對方手上的青筋一點點跳動著,可那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的要命。
椎名瞥了他一眼,一眼看出他臉上的勉強——演的不如我。
椎名隨意的點了點頭,屈指在桌面上點了點:“我是為了你們好。”
“……怎么說呢。”罥索咬牙切齒。
“五條悟早就發現了真人的存在。”椎名在罥索笑容瞬間消失的注視下,大發慈悲的側眸看向他說道。
而他懷里的白貓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嗯。不止,都知道了。
椎名渾然不覺,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節奏中,盯著果然臉色變了的對方,表情看起來也十分凝重:
“在我…之前,我曾經在五條悟給我的照片中看到過真人的改造人。”
“而顯而易見,既然是照片中,五條悟早就知道了。”椎名在罥索臉色微變的注視下悠悠道。
罥索一僵,看著椎名綾人,因為對方超出自己幾倍的演技,他下意識的想要指責對方“為什么不早說”。
但對上椎名綾人那雖然面容嚴肅、但是雙眼似笑非笑的注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他的笑容無比從心的瞬間變得更為友善:
“居然是這樣……椎名君。”
他懇切的看著椎名,但吐出來的話卻森然壓抑:
“——你和五條悟的關系到底是什么呢。”
“……仇人啊。”
白貓:戀人。
對于椎名無辜的看著自己的回答,罥索咬牙切齒了半秒鐘,最終緩緩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那么,我想問椎名君最后兩個問題。”
椎名皺了皺眉:“兩個?”
“第一個很簡單,椎名君為什么會對和你并非同類的普通人那么好呢——不要說怕引起五條悟的注意哦,我們是盟友吧。”罥索打斷了椎名想要繼續敷衍的話,幽幽的看向他:
“只是滿足一下盟友的好奇心。”
椎名抬眼瞥了他一眼,忽然扯著嘴角笑了:
“因為。”
“我覺得咒靈比人類低賤。”
他毫不在意自己此時正處于一個特級咒靈領域中的事情,在對面的罥索表情復雜的注視下無比清晰流暢的吐出這個回答。
“原來如此。”
“最后一個問題。”罥索深吸一口氣:
“你的確……是會和我們一起對抗五條悟的。”
他迎著椎名面無表情的臉,死死的盯著他:
“對吧?”
*
真敏銳啊。
結束了那段對話的椎名坐在海灘上的搖椅上,盤腿靠著,閉著眼睛,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懷里的白貓。
敏銳的不像一個愚蠢的咒靈了呢。
椎名安安靜靜的聽著耳邊的海聲,卻遺憾于這都是假的。
——他的確打算對抗咒術界。
但這并不代表他會站在咒靈這一邊。
他向來是獨立的、不屬于任何一方。
他想要的結局不是人類勝利或者咒靈勝利的任何一種。
他想要的是——【椎名綾人】的勝利。
與淺薄的名義上最強的名頭不同,椎名不需要成為最強。
但他要成為唯一的勝利者。
等到了那個時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是阻礙。腦海中浮現出某個笑吟吟盯著自己的白毛身影,椎名按著懷里白貓的手陡然一頓。
他低下頭來,望著那雙和記憶中極為相似、卻又不同的天藍色雙眼。
和貓兒澄澈的雙眼相對,片刻后,椎名的嘴角泛起一抹期待的笑容。
獲得力量、獲得權力、獲得自由。
……自然也能獲得“別的”。
對著那雙自己最喜歡的黑紅色雙眼,此刻白貓芯子里的五條悟不知為何,忽然感覺自己的背后有些發涼。
椎名綾人不相信愛,但他知道,力量能讓人無法離開。
就像自己當初面對五條悟一樣。
但現在他要這種關系反過來。
抱著懷里的白貓,椎名靠在搖椅上,嘆息般的摸著它的腦袋。
要是五條悟也有這么好掌握在手里、這么乖就好了。
*
此時的五條悟從另一個視角得知無需自己過去,椎名已經用自己的方法“保護”了娜娜米和悠仁之后,他有些遺憾的沒再出發。
畢竟在他的計劃中,他這一次可以完美的解決掉那個礙眼的縫合臉的。
想到對方日日纏著椎名的該死模樣,任務場所里的五條悟下手就愈發重。
獨自一人解決了咒靈之后,他面無表情的抬手直接解除了帳。
時至今日,五條悟依舊沒有輔助監督。
他并沒有讓伊地知回來,而是單純的獨自進行任務。
然后上交一份讓夜蛾正道頭疼的任務報告,讓其無數次面對著椎名綾人的詛咒師懸賞遺憾的嘆氣。
面無表情的解決了咒靈,獨自走在無人的街道上,五條悟思忖之后,還是沒有去找娜娜米和悠仁,趁機解決了真人。
……畢竟留著它還有用,起碼要幫助椎名梳理那堆疊的咒力。
明明我也可以。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癟了癟嘴,想到椎名對自己那晦暗不明的態度,他最終還是忍耐的忍了下來。
雖然很不甘心只是以那種姿態留在椎名身邊……啊,被他整天抱著還能肆意撒嬌是很不錯啦。
但是還是有點不太“方便”。
如果不是為了讓那個別扭的家伙稍微從自己的“大業”中想起還有自己這么個人,五條悟這樣的人何須如此麻煩?
可“愛”呀……
本就是一件麻煩至極的事。
更何況是稍微不察就會驚怒的兔子君呢。
知曉一切的五條悟唯獨不敢確認椎名綾人對待自己的態度,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在外圍悄悄布下陷阱。
——等待對方主動跳進來。
*
這個夜晚十分不平靜。
無論是和真人在順平家里對上、而真人在動手之前被花御及時阻止,但依舊免不了一場戰斗的虎杖吉野和兩個咒靈,還是陀良領域里閉目養神聽著旁邊的咒靈講著涉谷封印五條悟計劃的椎名綾人。
亦或者只是獨自一人孤獨的進行任務,瞥見路邊的甜品店都能露出回憶的笑的五條悟。
聽到身邊的咒靈要用夏油杰的身體讓五條悟陷入一瞬間的失神、進而成功將其封印進獄門疆的話,椎名瞥了它們一眼。
……不愧是愚蠢的咒靈。
這么淺薄的計劃。
好似這個咒術界離開了五條悟就不會自行運轉了一樣。
此時作為咒術界命脈心中最重要的人的椎名先生摸著自己的下巴,思考著備用計劃。
我會在涉谷事件的前幾天控制高層的力量,如果咒靈無法封印五條悟,那就試著拉攏吧。
椎名開始思考著,怎樣的演技才能讓五條悟相信自己是被咒靈脅迫的了。
第47章 見面
花御帶著渾身是傷、表情有些瘋狂的真人回來的時候, 冷靜如罥索也忍不住表情微變了一下。
然而,他在看到進來的真人沒有和自己說話,而是迅速跑到了那邊小憩著的椎名身邊, 瞳仁放大、目光渙散的看著椎名綾人的樣子, 罥索的眼底冷下來許多。
椎名綾人的術式……還真是厲害啊。
——實際上只是真人這家伙太有病了。
聽到真人講自己領域展開了、但是被兩面宿儺狠狠的教訓了一頓時, 原本裝睡的椎名挑了挑眉,慢吞吞的睜開眼睛, 瞥了扒著椅子的對方一眼。
一眼看到對方滿是傷痕的模樣,椎名嗤笑一聲:
“廢物。”
“……!!”真人捂著自己的臉,做作的矯情模樣讓桌子上的漏瑚毫不客氣的嘔了一聲,連同樣戰斗過后有些受傷的花御都僵了一瞬, 最后還是默默的裝作沒看到。
只不過不等真人發出惡心人的聲音,它的臉就照例被椎名綾人懷里白貓的咒靈抽開了。
聽到耳畔傳來“啪”的一聲輕響,椎名瞥了一眼另一邊的臉被打歪的真人, 自己則是利落的直接從椅子上下來了。
他沒有多此一舉的問真人有沒有聽自己的,直接對著身后的幾個咒靈擺了擺手,慢吞吞的直接走向了出口處:
“幾天后我會按照計劃行事的。”
“除了計劃的時間之外, 別來煩我。”
溫柔的嗓音吐出了冷漠無情的話, 隱隱還帶著威脅的意味。
坐在原地的罥索彎著眼睛, 正打算回應的時候,在他挑眉的注視中,那邊的真人不放棄的追了上去。
顯而易見, 此時的對方想要對自己惹惱了椎名的事視若無睹,亦或者只是認為自己領域展開后會吸引椎名的視線——但他不清楚, 某種程度上,椎名綾人的忍耐度從不給予咒靈。
“!”原本巴巴的跟上去的真人腳步猛地一頓,他雙眼微微向中央匯聚, 無辜的看著那指向自己面門的手。
順著那只手向前看,他一點點、一點點的看到了冷著臉雙眼微微上翻盯著自己、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煩和厭惡的椎名綾人。
椎名沒有放任何狠話,也沒有說不許跟著之類的話。
他只是做出了這樣一個簡單的制止的動作,就在真人停下了腳步的注視下走出了陀良的領域。
步伐隨意的跨出了領域,椎名再次回到了人類世界,望著雨過天晴的天空,隨手關上了身后的木門——
“嘭。”
他一步步走出陰暗的角落,重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行走著,下意識的摸向自己口袋里的煙,卻摸了個空。
意識到又是自己肩頭這只脾氣古怪的貓丟掉了,椎名沒有發怒,只是翹了翹嘴角,喃喃自語道:
“這世界上該死的人太多了。”
輕飄飄的聲音隱沒于人群中,好似是嘆息,又好似從來沒有出現過,就這么隱隱消散。
于那走入人群中的青年一同消失。
*
“什么?!”
后知后覺的在七海的口中得知椎名綾人已經成為了詛咒師的消息,剛剛為吉野順平成功完成了轉學手續而高興的虎杖一愣,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懵然的轉頭,看著身側這次任務結束、認為算不得“勝利”的七海冷靜的側臉:
“娜娜米…椎名先生他、他叛逃了?”
“嗯。”七海建人原本沒打算說的。
他面無表情的站在高專里虎杖的住處門口,盯著少年恍惚的神情臉上沒有任何猶豫。
就算有的話——在親眼見到那個叫做“真人”的縫合臉就是這次事件的背后人的時候,也已經消散了。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雨夜:椎名綾人站在前方,似笑非笑的后者是充斥著惡意盯著自己的藍發咒靈。
“……”沉默不語的七海眼鏡后的雙眼微微閉起,他的思緒此刻算不得干凈。
但他知道,自己眼中曾經和椎名綾人站在一起的咒靈,確確實實的傷害了許許多多的人——以極為殘忍的手法。
即使最后被那個同樣危險的到達了特級的高大咒靈帶走了,沒能繼續作惡,但到底還是沒能解決了它。
正因如此,即使椎名綾人表現的怎樣,他都無法再平靜的對待他了。
七海表情復雜的睜開雙眼,盯著沉浸在震驚和不敢置信的虎杖,還是沒有告訴他高層對外宣稱的椎名綾人的“罪行”,只是留下一句“小心他”就離開了。
他知道,憑借虎杖的性格絕不會就此了事,不過他要問也只會去問五條悟的。
步伐緩慢的在高專中行走著的七海面色冷靜,可此時的他內心思緒卻罕見的錯綜復雜,讓即使成熟無比的他也難以解決。
……其實不難。
忽然,看著眼前遠遠出現在高專的大門口,微微停頓了一下對著自己揮手的五條悟,七海沉寂的眸光忽然一閃。
經過這個事件,不是恰好證明了嗎。
——椎名綾人,是敵人。
“娜娜米……”
“——看看你干的好事吧。”忽然,七海打斷了五條悟笑嘻嘻聲音,吐出這句話的一瞬間,這段時間壓抑的內心終于舒暢了許多。
他在眼前人呆呆的站定轉頭的視線中,大步離開了這里。
反正是這家伙的輔助監督…戀人,出了問題怎么想都該由他解決。
自己這個外人想這么多干什么。
“……”看著七海建人身姿挺拔離開的背影,五條悟挑了挑眉,沒有像以往那樣做作的露出委屈的表情,而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嗯。我好像沒在娜娜米面前表現過我和綾人的關系吧。
所以他是從誰那里得知的?
內心浮現出一個顯而易見的名字,五條悟原本冷淡沉寂的氛圍陡然一松。
他心情忽然變得不錯,腳步輕快的去找虎杖——
然后就看到一個焦急無比的盯著自己,等待一個關于“椎名先生為什么變成了詛咒師”的解釋的虎杖。
五條悟:“……”
他盯了虎杖幾秒鐘,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吟一聲:
“嗯……”
然后,他在后者擔憂不已的視線中打了個響指,于后者瞬間變得期待的視線中醞釀了一會兒,腳步一點點后退著……
然后猛地退出了房間!
“嘭!”
面對著眼前陡然被關上的大門,虎杖臉上的表情瞬間一僵,下一刻,隔著門心虛的站著的五條悟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聽著背景音中虎杖的敲門和呼喚聲,吹著口哨就離開了。
他倒是想像以往一樣編一個借口,比如說是“臥底”什么的,讓悠仁的緊張緩解一點。
但憑借自己對綾人的了解……虎杖太信任他實際上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呼出一口濁氣,放在身側的手指輕輕捻了一下:
“……壞家伙。”
說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
想到自己以白貓形態聽到的計劃,意識到沒多久他就會與高專、或者說咒術界真真正正的站在對立面,五條悟抿緊的唇角不壓反揚。
也差不多該去見見沒良心的了。
否則……
他幽幽嘆息了一聲。
我看真要把我忘了。
*
沒想到自己對于五條悟過于重視始終放在心里閉口不談的行為,會引狼入室,此時的椎名擺脫了咒靈,開始忙碌自己的事。
他一邊思索著姐妹校交流會開始的時間,一邊行走在無人的東京街道上。
或許是這些日子的安全,讓他漸漸地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放松了警惕。
當意識到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出現一道讓人無法忽視的身影時,他的腳步猛然一頓。
……靜。
漆黑的街道上,唯有微弱的路燈的燈光足以照明。昏黃的燈光下,兩道身影相隔幾米,與瞬間僵硬的椎名綾人不同,不遠處那突然出現一般的身影動作隨意,甚至還單手揣在兜里,靜靜的盯著這邊停住了腳步的他。
安靜的仿佛死寂。
“……”沉默不語的椎名綾人突然動了。
他抬了抬眼,盯著不遠處那道安安靜靜站在那里、安靜到不像他的白發男人的身影,黑紅色的雙眼在黑夜中顯得愈發接近于全黑色。
那雙眼中倒映出那一步步靠近的高大男人的倒影,看似淡定一動不動的人震顫的瞳仁也暴露了他的內心——
“嗖”的一聲,當那位耐心不好的最強終于無法抑制,瞬間出現在椎名的身側時,他幾乎是本能的抬起手來想要抵擋……
卻被“啪”的一聲握住了手腕。
“!!”
椎名一驚,感受到那握著自己手腕的手上傳來的一點點加重的力道,即使已經隱約感受到了痛感,他依舊死死的咬牙陰冷的盯著身邊高大的人。
“……眼神真傷人啊。”
忽然,一陣輕到仿佛讓人聽不見、卻又清晰的要命的低語聲傳入椎名的耳中。
他的表情一晃,下一刻眼前陡然一虛,腰間撫上來的手猛地用力,他仍然虛弱、或者說因為那次的磋磨比原來還要弱氣的身體瞬間一個踉蹌,毫無還手之力的瞬間跌倒了那人的手心里。
五條悟的聲音像是帶著一陣若有若無的鉤子。
明明在自己的視野中,對方毫無疑問是面無表情的,但是不知為何,椎名綾人的心跳猛地加速了一下。
他怔愣的看著五條悟,但此時的二人都知道,在椎名綾人“愣神”的這幾秒鐘,他的大腦可能已經閃過了千百個念頭了。
果不其然,盯著椎名僵住了半秒后緩緩泛起了僵硬笑意的表情,望著那緩緩張開的嘴,意識到后者又要開始騙人了的五條悟猛地抬手——
“唔!”
嘴被大手猛地捂住,椎名的瞳仁微縮,盯著那張迅速放大的臉,腦海中警鐘大作,腳步也下意識的后退。
可術式只能控制咒靈的他面對著最強咒術師時,又怎么可能如此輕易的躲過去呢。
被后者死死的箍在懷里,擅長搬弄是非的嘴此刻又被死死的捂住,后者的懷抱緊到椎名綾人幾乎窒息,他無力的掙扎對于五條悟來說仿佛弱到像小貓。
貓。
忽然想到了什么的五條悟抬眼,在椎名眼角一抽的視線中毫不猶豫的將他肩膀上的白貓直接丟開、將其“打散”。
不知道這是為了以后繼續待在自己身邊,椎名只是瞥了他一眼,內心緊張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無語。
就算生氣了,果然還是那個不講道理的五條悟。
“……”椎名的眼睛微微向下,盯著對方捂住自己嘴的大手,意識到后者這是不想聽自己的解釋或者道歉,他沉默了半秒。
然后在五條悟猛地一震的空隙間迅速挪開了他的手,連忙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呵。”盯著自己手心那抹濕潤,沉默良久的五條悟沒有將椎名放開,只是看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脆弱無比的椎名,罕見的沒有心軟放開手。
他只是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低笑聲。
是在勾引、還是單純不敢咬?
后者的話讓人生氣,前者的話……
他盯著懷里有些惴惴不安的焦慮舔了舔唇角,顯然非常不喜歡陷入被動的椎名綾人,唇抿緊了。
——還是一如既往的有用呢。
第48章 餓了
盯著懷里那即使沒有掙扎、但動作還是抗拒著的椎名, 五條悟的唇緊緊抿著。
他想問椎名綾人為什么不去找自己。
在他的“大計”里,到底有沒有自己的位置。
還是說……我從始至終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唔?
眼神陰鷙的五條悟忽然一頓。
他看著懷里那個雖然眼神看向別處、在自己面前完全無法掩飾思考的人,望著后者猶豫片刻后轉過身來, 在自己面無表情的注視下主動抬起手——
勾住了自己的脖子。
椎名綾人做這樣的動作并不罕見, 不過那都是在最初渴求憐憫的時候。
……想到這一點的五條悟雖然任由后者討好的湊過來蹭著自己的動作, 但身上的氣壓瞬間冷了一瞬。
果然。
還是沒學乖。
“唔呃。”猛地被后者捂著嘴、另一只手攬腰提起來,椎名的瞳仁顫抖著, 感受到后者身上咒力的波動的他終于無法繼續冷靜思考,他不再掩飾自己掙扎的動作:
“五條悟!”
終于叫了。
等了這么多天,第一次聽到他在不是和咒靈談話時提到自己的名字,面無表情的五條悟毫不留情的再度捂住了椎名綾人的嘴。
……
片刻后, 被丟到一處兩眼一抹黑的床上,椎名綾人原本緊繃的心卻陡然一松——
感受到后者懲罰般的舉動,椎名雙眼緊閉、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 蒼白的唇卻恢復了些許血色。
不是……要殺了我就好。
只要不被殺掉,就總有機會的。
既然五條悟不想聽自己的解釋,椎名綾人就緊閉著嘴, 除了他想聽到的聲音之外什么也不說, 任由對方予取予求, 只在受不住的時候才會稍稍推搡他幾下。
但在意識到這樣的推搡非但不會讓他停止、反而會變本加厲之后,椎名綾人就不再動了。
現在的狀態,如果不是五條悟的臉上沒有笑, 倒像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確認關系的那一次。
……不對。
看著身后輕咬自己耳垂,呼吸逐漸粗重起來的五條悟, 椎名微微瞇起的雙眼轉頭瞥了他一眼。
黑暗中凝視著身后那看不清的戴眼罩男人,雖然椎名看不清五條悟的表情,但略感遺憾的他意識到, 自己今天怕是看不到那雙藍眼睛了。
他發出微不可察的嘆息,卻感到自己腰間的手微微收緊了幾分。
他并不清楚五條悟又是被自己的哪個動作刺激到了。
椎名綾人不知道,自己紅色的雙眼離開了往日的理智和算計,朦朧的瞇著轉頭看人的視線有多么厲害。
他只是一邊被五條悟的手勒的幾乎喘不上氣,一邊側頭回應著五條悟,卻被后者躲開。
驚訝的椎名下意識的睜了睜眼,卻聽到身后氣勢恐怖的人冷冷道:
“道歉。”
椎名啞然。
似乎是黑暗引得他愈發肆意,他瞇著的眼中帶著笑意,反手去摟身后人的脖子,卻又被他躲開了。
不止如此,那人躲開椎名的手之后,對于沒有得到椎名回應的事似乎有些暗惱,面無表情的一把將懷里的人再次朝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
發出一聲悶哼之后,椎名感到荒謬的聲音斷斷續續:
“這是……威、脅嗎?”
聽到后者語氣中帶著的幽幽的笑意,五條悟深吸一口氣,終于不再想聽那張只會惹自己生氣的嘴說話了。
再一次被捂著嘴的椎名意識朦朧的瞇著眼睛,二人沉默無語,只是伴隨著時間被拉長,本質上還很疲憊的他呼吸聲越來越微弱。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總是黏黏糊糊的湊上來親自己、被煩躁的想要呼吸的自己推開的人的臉,椎名瞇著的雙眼緩緩閉上,那抹黑暗中的紅色也引入黑色。
如果是開心的事情的話,他會來親我的。
……
沒關系。
等一切都結束了。
仿佛失去了意識的青年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黑紅色的眼底浮現出強烈的欲望,瞳仁一點點上翻,盯著眼前的黑色,凌亂的呼吸隱藏了他斷斷續續的笑音。
等我成功了。一切都會變成我想要的樣子。
他將自己的內心全部投注到自己的動作上,支撐著身體的雙手抬起,一邊咬牙向后靠去,一邊在五條悟刻意放松了的動作下拿開了他捂著自己嘴的手。
在黑暗中,他破天荒的主動去向前,尋找那一直以來都比自己蒼白干澀的唇都要健康的多的唇,而后者這次終于沒有躲開。
——直到被那冷血又瘋狂的人咬出了血腥氣,五條悟也沒有躲閃的意思。
感受到自己的臉被雙手顫抖的椎名綾人捧住,嘴上火辣辣的疼痛也沒有那好似溫情的動作讓五條悟沉浸。
無論椎名綾人是出于想要盡快逃離自己還是什么的念頭,但顯然,這樣的舉動讓五條悟的動作放緩了。
……可即使五條悟的舉動一點點平息下來,椎名放在他臉上無意識摩挲著的手依舊沒有移開,連咬著嘴唇的動作也不停。
良久后,五條悟面無表情的推開了他的手。
而椎名的手也軟軟的放到了一旁,五條悟抬手掀開了椎名被汗水打濕的劉海,觸摸向他的額頭。
好燙。
“……”他眉頭緊鎖,一把掀開自己的眼罩,而在那雙天藍色雙眼露出來的那一瞬,原本冷淡的表情瞬間被賦予了情感。
他珍視的看著懷里燒的意識不清醒的椎名,幽幽嘆息了一聲。
那雙帶著濃厚到幾乎和他的咒力一樣濃郁的情緒的雙眼定定的盯著即使是現在,依舊抬手無意識的抓了抓,好像還在尋找自己的人,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是我應得的補償,綾人。
稍微也在意一點我的感受吧。
別仗著我喜歡你、就隨便欺負五條大人啊。
……
“……五條……唔。”
忽然,低著頭準備認命的繼續照顧椎名的五條悟猛地抬起頭來!
他的眼中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期待和顫抖,盯著那意識混沌不清醒的人,定定的看著后者一張一合的嘴吐出來的氣音,不自覺的屏息凝神去聽——
良久也沒再有聲音,五條悟垂了垂眼眸,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直接轉身就要去衛生間。
“……我的。”
忽然,一陣輕到幾乎完全聽不見的聲音響起。
五條悟抬腿的動作一頓,下一刻,他僵硬的轉過頭,看向那邊床上不安的握了握床單的身影,內心的震動只有他自己知曉。
什么……?
即使在后面陸陸續續聽到那人斷斷續續的“殺了”、“給我”、“是我的”之類的話,依舊沒有讓因為剛剛那句有可能只是湊巧的話而震動的五條悟內心的情緒平息下來。
明明知道可能又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但是站在被自己喂了藥和照顧之后一點點退了燒的椎名綾人的床邊,五條悟還是忍不住彎下了腰——
他的俊臉湊過去,也不在乎椎名綾人現在仍然生病的事,對著那發干蒼白的唇就印了下去。
做出了那在椎名眼中,只有他開心雀躍的時候才會抑制不住的事。
“……嘶。”
被唇上的疼痛喚醒的五條悟下意識的躲閃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被對方咬破的嘴角,又看了一眼在夢中焦慮不安的對方,第一時間做的不是用反轉術式。
而是盯著后者握緊床單的手,片刻后,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望著握住了自己的手就安靜下來的椎名,面無表情的五條悟嘴角泛起了一抹略顯艱難的笑容。
真要和咒靈聯手殺了我?你也舍得?
即使知道這人的嘴里十句有八句都是假話,他依舊定定的看著他,忽然開了口: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問完這句話,五條悟就后悔了。
無論是椎名綾人的話不可信、還是自己怎么會說出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都讓他感到后悔。
更讓他后悔的是——
“……不……”
五條悟僵硬的臉反而平靜了下來。
畢竟這回答和自己預料中的一……
“……是我的。”
床上人再次呢喃出的話讓原本冷笑著的五條悟忽然一僵。
再一次聽到了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五條悟的眼中神情晦暗不明,不過半秒,他再沒了往日的淡定,猛地低下頭來,死死的反握住那原本握著自己的手:
“什么是你的?”他壓抑著顫抖的音色試圖引導出椎名綾人說出更準確的回答。
可惜的是,在那之后,無論他再怎么問、用什么語氣和方式問,沉沉睡去的椎名都沒再發出半分聲音。
意識到沒機會了的五條悟泄出一口濁氣。
只是這一刻,他盯著床上人的視線不再帶著壓抑情緒的幽深和隱晦的痛苦,而是帶著一小撮重新升起的希望和迫切。
他從沒如此焦急的想被那群咒靈襲擊、進而在特定的環境中逼迫這家伙回答自己的問題。
你的心里……
——到底有沒有五條悟這個人。
站在那里的五條悟盯著昏睡的椎名綾人,原本壓抑恐怖的眼神也變得貪戀的看著那人的臉。
……忽然,五條悟再次半跪下來,不死心的握著椎名的手:
“誰是你最重要的人?”
“你討厭五條悟嗎?”
“嘖。”
……
次日,醒來的椎名腦袋昏昏沉沉。
他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似乎被“五條悟”這幾個字充斥了,像被強行灌進意識里,揮都揮不出去。
“喵~”
被忽然響起的貓叫聲喚醒,椎名抬頭,看著站在窗臺上的貓,椎名猛然想起了昨晚的事。
他下意識的看向四周……卻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回到了原本另找的住處。
他抬手接住那邊跳過來的白貓:“是你帶我回來的嗎?”
白貓一頓。
——是五條悟大人做的!氣呼呼的心聲響起。
它慢吞吞的點點頭,面對著椎名溫柔的笑容蹭了蹭他的手。
椎名的唇角泛起一抹放松下來的笑意,摸了摸它的下巴:
“謝謝你。”
聽到椎名溫和的聲音,內心愈發酸澀于自己本體獲得的就是惡狠狠的咬嘴,白貓模樣的五條悟沮喪的低著頭,窩在椎名的懷里一動不動。
“……”看著白貓失落的樣子,椎名緩慢的眨了眨眼,隨后無奈一笑:
“昨晚的事不怪你,你受傷沒有?”
他將低頭埋進自己懷里的白貓抱起,仔仔細細觀察著他的身體,在看到沒什么損傷后才重新露出了笑容,愛惜的摸了摸它的頭。
“下次再見到昨晚的那個人,你就直接離開就可以了。”
椎名有些沙啞的聲音讓白貓一頓,下一刻,在椎名疑惑的視線中,它從床上跳下去,來到床頭柜上,用爪子推了推自己離開前倒好的水。
“……”望著那出自誰手顯而易見的水,椎名嘴角的笑容收斂幾分。
下一刻,他淡定的環視四周,然后在白貓疑惑的視線中下了床。
然后,在對方不敢置信的視線中面無表情的拿起水杯,毫不客氣的走到衛生間里倒掉了。
……椎名綾人!!
再一次被戳了心窩子的五條大人,委屈又生氣的看著椎名拿了個其他的新杯子接了一杯水喝掉的動作,尾巴氣呼呼的甩來甩去。
討厭的椎名綾人、煩人的椎名綾人、欺負人的椎名綾人、心狠手辣的椎名綾人!!
不知道自己下意識警惕的動作讓自己的腦袋上頂了這么多個頭銜,椎名喝著杯中的水,目光卻是微微有些渙散的看向窗外。
他還在思考昨晚的事。
五條悟會突然出現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而對方匆匆趕到,就是為了……那件事。
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還是那句話,雖然之前的那次五條悟聲稱自己是第一次,但椎名綾人始終認為,如果他想,根本不會缺。
自己果然還是有吸引他的地方的——雖然椎名綾人自己都沒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吸引這位最強了。
所以說,要么他是故意來嚇自己一下,讓自己收斂一點……
他“鐺”的一聲放下杯子,面無表情的臉讓不遠處不情愿的湊過來、想要蹭蹭他的白貓都忍不住停了下來、猶豫了幾秒鐘。
——要么他就是真餓了。
第49章 繼承
雖然有了五條悟千里送…的一個小插曲, 但既然對方沒有表現出要對自己動手的意思,椎名綾人就沒有延緩自己去從根部解決高層問題的腳步。
按照椎名的風格,他本該趁著龍田還沒咽氣前去看他一眼才對。
可偏偏現在的椎名又和曾經的他差別巨大。
椎名還是喜歡做落井下石的事, 但相比自己的計劃, 龍田那個老東西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但這不妨礙椎名特意去惡心他一次。
甩了甩手里的打火機, 站在熟悉的古樸風宅邸面前。
椎名手一頓,下一刻, 他手里打火機的火焰“咔”一聲點燃,在門口守衛大驚失色的注視下,漫不經心的點燃了自己嘴里叼著的煙。
望著那些在自己眼里“一代不如一代”的咒術師轉身就要去稟報的模樣,椎名的眼底浮現出一抹嘲諷。
“……蠢貨就是蠢貨。”
輕啟的唇吐出這一句接近于氣音的聲音, 凝視著頭也不回逃著的二人,椎名平靜的眨了眨眼。
在他黑紅色的瞳仁中,原本倒映出的兩道孤零零的奔跑著的身影背后忽然被濃厚的黑霧籠罩!
下一刻, 黑霧中出現兩張血盆大口、猛地將那二人瞬間吞噬!
半分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干脆,利落。
伴隨著空中稀稀拉拉散落的黑色咒力以及淡淡的血氣,椎名面無表情的一步步走入內部, 身體自然而然的穿過那逐漸消散的黑霧, 黑紅色的眼底出現了些許不耐煩。
明明已經教了不少的時間了, 到頭來在動手的時候還是做不到直接吞下去,總會出現血氣。
“……”椎名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嫌棄,抬手輕輕在自己的鼻前揮了揮。
而當他做出這樣動作的同時, 瞬間從院子的四面八方沖出來的咒術師們同時出現,一個個手握咒具, 無比警惕的看著門口的青年。
耳邊響起利器相撞的雜音,椎名微微抬眼,瞥了一眼早早準備在這里的咒術師們, 視線一點點從每個人的臉上掠過。
……沒有熟面孔。
望著那一張張比自己年輕、又好似和記憶中記不清臉的同伴們重合的面龐,椎名緩緩抬手,將嘴邊咬著的煙取下,呼出一口濁氣。
然后,在眾人驚懼的視線中,一步、一步的靠近。
伴隨著椎名跨靠近的腳步,眼前的咒術師齊刷刷的后退著,可一個個臉上的警惕卻是不作假的。
直到完全步入院子里,椎名的腳步才停了下來。
圍成一圈的咒術師們緊繃又不明所以的看著似笑非笑的椎名,就在剛剛被對方掃視的期間,每個咒術師的內心都忍不住微微發緊。
明明椎名綾人的眼底沒有殺氣,但無論是因為前些日子慘死在院子里的那二十余名當初被委派關押他的咒術師、還是單純因為上面大人的命令,他們都對面前容貌溫和的青年升起了一股濃厚的忌憚和恐懼。
然而,下一刻,這種恐懼伴隨著椎名抬起另一只手的動作攀到了頂點——
于所有咒術師不敢置信的視線中,椎名空著的左手一點點抬起,與此同時,一道彌漫著濃烈咒力的有形黑色屏障在院墻的周圍漸漸升起。
最終,宛如一個牢籠,將包括椎名綾人在內的所有人困于此地。
在咒術師們一個個抬頭錯愕的視線中,那道屏障對他們來說熟悉又陌生。
片刻后,在略顯慌亂的咒術師人群中央,一道矮小卻滿臉橫肉的蒼老身影一步步走了出來。
看著那人冷硬的嚴肅表情,椎名挑了挑眉,對于眼前的老熟人有些訝異:
“呀,你出來了?”
椎名的語氣親昵輕松,卻聽得周圍的咒術師們臉色微變,下意識的看向中央的大人。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一向在人面前表現的脾氣暴躁,向來和龍田大人形影不離、扮演著黑臉紅臉角色的這位老者,此刻卻只是冷笑一聲,拄著拐杖的手顫抖了一下。
雖然老者沒有回應,椎名仍然繼續笑吟吟道:
“我以為龍田那個老東西要死了,你會立刻舍棄他呢。”
他上挑的眼尾帶著顯而易見的譏諷,明明語氣沒有變化,但是搭配上這樣的目光,只讓他的話顯得愈發怪異:
“居然沒有。真是讓人感動的摯友啊~”
“……”在聽到椎名的后半句話時,面無表情的老者臉上的橫肉和褶皺微微顫抖了一下,冷冷的抬眼看向他。
這個一向在龍田身邊擔當說出龍田不想說的難聽的話和殘忍的決策的老人,此刻冷靜的看著椎名,用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面,那低沉的聲音罕見的沒有怒火和沖動:
“如你所說,但如果逃避就有用的話,我也達不到現在的位置。”
他低沉的聲音落地,卻讓眼前含笑的椎名綾人笑吟吟的點了點頭,眼睛微微睜開,滿臉贊許之色:
“不愧是大人。”
椎名迎著老人冷漠的目光,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收斂,頭緩緩抬起,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身形矮小的老者:
“可事實是,如果你真的離開了,我恐怕真的無處尋你呢。”他在老者微凝的視線中嘆息般道:
“畢竟是一個躲在龍田的陰影之后、連名字都沒有的……”
“——老夫叫……”
忽然,老人低沉的聲音伴隨著那隱匿著迫切的語氣響起!
他似是真的不想自己死前連分毫痕跡都沒能留下一般。
然而,在他的聲音發出的那一瞬間,他敲擊在地面上的拐杖忽然感到了一陣波動。
微微前傾的老人瞳仁微縮。
那雙蒼老但并不渾濁的眼睛微微顫抖了一下,在那純黑色的瞳仁中,倒映出了眼前俯視著自己的青年微微泛起的一抹笑意。
黑霧瞬間遮住了他的臉,連同他的所有視野。
在這一剎那,他的鼻間充斥著難以掩蓋的濃厚血氣——伴隨著鋪天蓋地的黑暗侵襲而來。
最后一刻,龍行手里的拐杖脫手,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蒼老面龐上終于出現了一抹不甘的情緒。
歸根結底——他的名字還是無人得知。
腦海中浮現出總是被人愛戴、而與在陰影中整日處于黑暗中的自己形成鮮明對比的身影,老者蒼老的雙眼緩緩閉上,身體分崩離析的疼痛也沒讓他露出曾經整日掛著的兇鷙表情。
或許就連哥哥也不記得了吧。
*
“嗒、嗒、嗒……”
寂靜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地面上響起,椎名的腳抬起,鞋底是斑駁的紅色。
他目光隨意的掃視著這處自己曾經最為熟悉的場所,輕松的將嘴里吸盡的煙取了下來,舔了舔嘴唇,隨意的將煙丟到地面上。
帶著血跡的鞋子一腳將地面上的煙蒂踩中。
看著面前空蕩蕩的院子,椎名驚訝的張了張嘴,一步步靠近,幻視四周,并沒有看到想象中的龍田那個老東西培養的孩子們。
事先轉移了?哈?
椎名的臉上罕見的露出驚愕的表情,他走了幾圈,確認這里沒有人之后,站在庭院門口的他表情怪異的嗤笑一聲。
簡直荒謬。
別告訴我龍田是因為認為我會一口氣殺了所有孩子,所以在“保護”這些咒術界的人才儲備?
明白這是唯一的解釋,此時的椎名還是忍不住泛起一抹難以抑制的笑容。
這種被當做無惡不作的惡棍對待的感受……特別是龍田這個老東西做出“保護咒術界”一樣的行為……
簡直太有趣了。
他愉悅的彎了彎眼睛,并沒有注意到肩膀上白貓困惑于什么取悅了他的努力思考的表情。
既然龍田主動幫自己解決了煩惱,那么現在的他需要做的事也就只有一個了。
站在石子路上的椎名瞥了一眼旁邊演武場中央立著的咒具,隨意看了一會兒,順手拿起了一把匕首。
然后看了一眼周圍,意識到的確沒什么特別的之后,他徑直朝著自己永遠不會忘記路徑的那個院子走去——
……
“吱呀”一聲,一向被咒術師守著的門被打開,椎名面帶笑容的走了進來。
然而,看到眼前的畫面時,椎名臉上的笑容陡然一滯。
“……”
看著地面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在注意到他的身體還在發生輕微的起伏時,原本瞬間冷臉的椎名一頓,立刻展顏一笑:
“龍田大人。”
他的聲音輕巧無比,在狼狽的趴伏在地面上的龍田艱難的抬頭注視中雙眼彎起,就這么在他的面前蹲了下來,一臉好奇的看著他:
“您這是要去哪兒呀。”
狼狽不堪的龍田微微抬起頭,對上那雙緩緩睜開,眼底沒有半分笑意的看著自己的紅色雙眼,猛地閉上了眼睛。
半秒鐘后,他沙啞的虛弱氣音響起:
“……你的術式、是什么。”
龍田的話讓椎名綾人的表情一頓,隨后無奈一笑:
“龍田大人還是老樣子呢。”
他的語氣像是對待不聽話的小輩一般,輕輕嘆息一聲,維持著半蹲的姿勢,卻是抬起手,揪著地面上人的衣領將后者強行提了起來。
看著龍田虛弱茍延殘喘的樣子,椎名耐心的將他好好的放到門邊,維持著靠著門的姿態,緩緩從自己的身后將匕首拿了出來。
“……!”看到椎名的動作,龍田的呼吸一滯,下一刻,他面無表情的抬眼看向面前的青年:
“我沒錯。”
平靜的聲音被氣音吐出來,椎名耐心的將匕首放在無法做出任何反抗的龍田手里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很快恢復自然:
“龍田大人當然不會有錯。”他專心的做著自己的事,一字一句的話中帶著敷衍:
“您當然永遠是對的。”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靠在門上的龍田目光空泛的看向面前的空氣,和剛剛死去的弟弟相比,他的視線不止渾濁了一星半點:
“如果那時我將沒有覺醒術式的孩子都殺了,而不是希望以絕望使得他們為咒術界心甘情愿的做事,會不會是個更好的選擇。”
做好了準備的椎名拍了拍手,直起腰來,含笑看著表情已經渙散,眼看著是臨死前回光返照的龍田:
“是啊,龍田大人,您還是不夠殘忍呢。”
聽到椎名的話,雙眼渾濁的龍田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低笑。
然而下一刻,他的耳畔忽然響起一陣拉近的聲音:
“如果是我來,會做的更好的。”
龍田的表情不變,直到那湊近自己的人輕飄飄的吐出下一句話,他渙散的表情才陡然一變,瞪大了眼睛——!
“你不——”
“噗。”
在那最后響起的茍延殘喘的驚呼響起的那一刻,伴隨著一陣穿刺的聲音,剩余的話變成了嘶啞的氣音,連同漸漸艱難起來的呼吸聲一同消失。
那雙渾濁的眼滿眼絕望,嘴不甘心的張著,卻再無多說一句話的能力。
在死亡的寂靜中,直起腰來的椎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望著眼前無論怎樣保持冷靜、死前的表情依舊猙獰絕望的老人,臉上卻沒有絲毫快意,畢竟讓他如此痛苦的從來不是某個人而已。
靜靜的盯著從龍田被穿透的喉間漾開的血花,盯著那蛇一般緩緩流淌到地面,再到自己腳邊的血,椎名綾人的視線始終寧靜。
所以啊,椎名綾人剛剛告訴了龍田了。
他要處理的和接管的,不是龍田這狹隘的一小片天地、也沒打算接龍田的班“守護”咒術界的未來。
他要的——
是接管整個咒術界。
第50章 占有
咒術界再次轟動了。
上一次殺死了二十多個咒術師叛逃的椎名綾人再次出現了。
這一次, 他殺死的咒術師數量遠超常人所能理解——甚至不乏尚未參與評級測試的新人咒術師。
而“受人尊敬”的龍田大人,死相之凄慘讓人唏噓,也不禁為椎名綾人的冷血殘忍感到心驚。
整個宅子都被鮮血染紅了, 卻沒有留下椎名綾人分毫的咒力殘穢。
因此, 椎名綾人“勾結咒靈”的傳聞愈發真實, 這一次就連咒術界那些自認為椎名綾人是被高層拋棄、表面聽從命令譴責椎名綾人、內心依舊可憐這位“朋友”的咒術師們都沉默了。
在這血腥一事之后,他們才恍然驚覺。
原來椎名綾人真的變了。
——他已經瘋了。
*
在咒術界眼中已經成為了“屠夫”的人, 此刻正安穩的坐在咖啡廳里,一面看著手里的書籍,一面平和的端起手里的熱咖啡喝了一口。
“你倒是放松。”
一陣溫和的聲音從椎名的身后響起,椎名面不改色的照舊, 直到那人坐到了椎名的對面,才微微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
是笑容溫和謙遜的“夏油杰”。
即使已經看了很久了,再看這張臉時椎名綾人還是會忍不住微微皺眉。
因為椎名綾人知道, 就算夏油杰到了咒術界人人喊打的地步,也不至于被一個咒靈鳩占鵲巢。
亦或者只是因為,椎名綾人不希望如果自己真的失敗了, 尸體會被咒靈隨意使用。
他平靜的放下杯子。
如果輸了, 一定要毀掉自己的尸體才行。
“我當然放松, 畢竟不是我要躲避五條悟。”椎名輕飄飄的瞥了一眼罥索:
“我說你啊,既然說了要在涉谷的時候用夏油杰的身體讓五條悟失神,為什么還不好好的藏起來?”
椎名的聲音輕巧, 好似真的在為他設想一般。只是當罥索剛剛揚起一抹笑容,耳畔立刻響起一陣嘆息一般的輕聲:
“低賤的咒靈就乖乖待在下水道里別露面啊。”
“……”罥索的笑容僵硬了半秒, 雖然知道自己并非咒靈,但頻頻聽到椎名綾人如此羞辱自己,即使是隱忍能力超強的他此刻也忍不住微微色變。
呵。
他咬牙切齒的笑著點頭, 內心卻是對著面前嫌棄的看了自己一眼、無奈搖頭的椎名綾人千刀萬剮。
雖然椎名綾人不像五條悟那樣囂張跋扈,但是毫無疑問,這種全然不在意的態度說出傲慢話語的樣子,比起五條悟殺傷力遠遠超出數倍。
在傲慢這一點上,椎名綾人毫無疑問是和五條悟不相上下的。
想到自己調查到的信息,罥索嘴角的笑容微凝,隨后猛地擴大。
——不愧是曾經的“戀人”。
他的內心帶著森然和殺意,此刻面上卻依舊含笑:“……好吧。不過,其實我們的計劃更改了。”
“什么?”椎名皺眉,微微抬眼,看向罥索的視線好像在說:
【雖然是低賤的咒靈,但是如此輕易的更改計劃,未免也太廢物了吧。】
已經能夠輕而易舉的從椎名綾人的目光中解讀出他的意思的罥索沉默了半秒后,幽幽的將雙眼睜開了一點,身體也緩緩前傾,似笑非笑的看著皺眉的椎名綾人:
“我覺得……”
“椎名君比我更適合這個角色。”
望著眼前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的罥索,椎名沉默了半晌。
顯而易見。
——他“也”知道了。
面無表情的椎名內心低咒了一聲。
而在二人視野之外,靜靜地趴在桌子另一角的白貓猛地睜開了眼睛,天藍色的雙眼冷冷的看著罥索。
椎名的眼睛緩慢的眨了眨,看著從自己的表情中得到了肯定的罥索微笑著向后的動作,眉毛一點點挑起。
為什么……雖然知道眼前的家伙大概是調查自己的行蹤得出的結論,但椎名綾人就是忍不住想起之前龍田和龍行二人同樣極快的發現了的事。
怎么好像…全世界都這么快的知道了我和五條悟的關系?
椎名綾人的表情發生了微小的變化,那張平時溫柔、放松時就會不自覺的露出懶散傲慢表情的臉此刻罕見的浮上了一抹疑惑。
難道我的長相是比較符合一般人床伴標準的那種?從未考慮過這種事的椎名綾人開始反思。
……嗯,大概不是的。
椎名剛剛有些疑惑的眼神重歸平靜。
畢竟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自己的前十幾年也不會過得那么辛苦了。
他淡定的瞥了一眼罥索,端起桌上的咖啡放到嘴邊:
“為什么。”即使已經聽懂了對方的暗示,他依舊慢吞吞的如此說道。
罥索輕笑一聲,在旁邊白貓灼灼的視線中溫和的看著椎名:
“畢竟…如果作為‘戀人’的話,總比摯友要更加讓人在意的吧?”
椎名喝咖啡的動作猛然一頓。
下一刻,他幽幽的盯著罥索,在旁邊白貓既希冀又有些抗拒的視線中似笑非笑:
“戀人?”
他的聲音很慢,語氣也微微拉長,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稱呼一般。
旁邊靜靜窩著的白貓芯子里的人緊盯著椎名的臉色,在看到后者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時心情一沉。
……是啊,他們怎么能算戀人的。
明明是自己一直想要再進一步,不斷的被后者搪塞——
“那又怎樣。”椎名放下了杯子,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側的白貓猛然僵住的舉動。
他只是平靜的盯著罥索,宛如紅寶石一般的雙眼在瞇起時顯得狹長又輕慢,漫不經心的看著對面的罥索:
“就算是這樣沒錯,但到了現在,你覺得我和五條悟之間的關系還沒有決裂?”
罥索挑了挑眉,沒有直言,但笑容說明了一切。
片刻后,他迎著椎名面不改色的視線,“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妥協一般道:“放心吧,椎名君,畢竟按照我們之前說的那樣,只要有一瞬間的失神就足夠了。”
“我不覺得我會……”
“雙重保障,如何?”
“……隨你。”
那邊的罥索和椎名綾人平靜的交談著,而桌上的白貓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保持著怔愣的神情。
——五條悟從未覺得現在這種形態除了日日能見到綾人以及保護他之外,這么有用。
而二人后面的對話他完全聽不進去了。
在椎名那句“就算是這樣沒錯”吐出來之后,他的大腦瞬間宕機,除了這句話之外什么也聽不見了。
顯然是在模糊界線讓對面占據了杰身體的東西放松警惕吧。
——但是他說我們是戀人。
而且大概是不想對區區咒靈說明事實吧。
——但是他說我們是戀人。
畢竟椎名綾人這種沒良心的人,除了高興的時候給自己一點甜頭,平時都是把人丟到一邊吧。
——但是他說我們是戀人。
……
趴在桌上的白貓猛地支棱了起來!
對。
我和他是戀人。
而且從來沒人說過我們分開了。
天藍色的眼睛定定的盯著身邊和罥索交談的椎名的臉,目光沉著。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
夜晚,再一次做了古怪的“夢”的椎名呼吸急促,眼前一片黑暗。
夢中的他被身上那低語著自己名字的人死死壓著,而自己也同過去一樣低聲應著。
雖然夢里的自己睜不開眼、但那鼻間熟悉的甜膩氣息清晰的彰顯著他夢到的是誰。
而椎名綾人也由第一次夢到的慌亂變得漸漸鎮定起來,甚至因為是夢,故而難得的放縱自我,不再壓抑著自己的心情,放心大膽的任由夢里的自己對這個不會對自己動殺心、真實的“愛”著自己的五條悟糾纏著。
夢里的五條悟簡直是椎名眼中完美的存在:不可能拋棄自己、全心全意只有自己、更不可能殺死自己。
對于現實中人與人之間而關系從未信任過的椎名在夢中,罕見的找到了自己最期待的狀態。
畢竟自己夢中的人毫無疑問是可以信任的。
也完美符合椎名綾人的每一個需求。
而正因如此,次日醒來的椎名端著水杯坐在床上,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被子陷入沉思。
接連數日做了這樣的夢,夢里的五條悟對自己還格外溫柔愛惜,讓椎名綾人也有些疑惑。
……我以為我對五條悟的情感只是很普通的想要得到。
原來竟然到了這么嚴重的地步了嗎?
經過了上次真實的被五條悟拉到床上蒙著眼睛肆意妄為,椎名綾人根本無法將夢里乖順聽話、眼中唯有自己的五條悟和那次現實中見面、滿身都是冷漠的五條悟相提并論。
更何況,夢里的五條悟還那么符合自己的要求——他理所當然的將這個五條悟當做了自己期待事成后得到的對方。
于是,沉思著的椎名綾人看著杯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臉,悠悠的嘆息了一聲。
他不明白,不過他知道的是,因為這些夢,他愈發感到心急了。
——也愈發對現實中這個根本不敢信任的“五條悟”感到不滿。
他要盡快讓現實中的五條悟變成自己滿意的樣子。
從來不相信“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的他,越發覺得只要擁有了力量,無論能不能得到愛,都可以從表面上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從小到大的經歷告訴他,只要獲得了力量、只要獲得了權力,剩余的一切都是手到擒來。
即使這種伴侶的事椎名綾人也是第一次接觸,但他對自己的生存法則深信不疑。
他不會相信過去和自己差距巨大的五條悟暗示正式在一起的邀請,但他會相信,成功接手了咒術界的自己理所當然的擁有將五條悟占為己有的能力。
因此,和五條悟數次想要確認椎名綾人感情的需求不同,他要做的事從頭到尾只有一個:
——得到一切,順帶得到五條悟。
不過這些日子的夢讓他愈發急切,也在不知不覺間調整了目標:
——為了盡快得到五條悟,先加速得到一切。
同樣是占有欲,從不開口的椎名綾人內心的情感遠比五條悟表現出來的濃厚百倍。
是更為理智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