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宴會“景行,進來吧!”
“……你的,未婚妻?”
詫異神色在眼底一閃而過,燕文帝看著地上的人,一時間只覺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陸景行沒說話,卻只將腦袋更深地低下去。
燕文帝目光在他身上掃視數下,片刻后嘖嘖笑道:“哪家的女子?朕倒是不知你幾時有的未婚妻!
沈長寧現在情況未知,陸景行沒心情和他多說,只再次重復道:“臣請求陛下幫忙。”
燕文帝皺了皺眉,終于意識到不對勁:“到底怎么了?你自行處理便可,為何非得由我出面?”
陸景行緩緩直起身,看著燕文帝。
“臣今日尋人時捕獲一人,此人正是致使臣的未婚妻失蹤之人。本來臣以為既已抓到主謀,事情便終于可以在此了結,于是臣將人拷下,帶回了大理寺。”
陸景行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只是沒想到,在審問時,那人受不住刑罰,竟然自稱他是受雇于人,而背后主使其實另有其人!
燕文帝聽著他的話,皺了皺眉。
“受雇于人?”
他問道:“這是何意?有人特意針對你的未婚妻?”
陸景行看著他,君臣兩人四目相對,片刻后,他聽見自己說:“非也,那人是富商沈茂山手底下一間絲織鋪的掌柜,自稱有人提供錢財,請他幫忙在坊間物色從外地來京城的良家女子,然后再借著試衣的機會誘騙打暈,然后買賣給那人。”
燕文帝沒說話,臉色卻一點點冷了下來。
“誰!
陸景行垂眼:“臣不敢說。”
“哼!
到這時,燕文帝終于回過味來了。
他看著面前的人,似笑非笑道:“我看你不是不清楚,而是太清楚了。說吧,能讓你都覺得棘手的,到底是哪家大臣?”
陸景行目光落在地面上,沉默片刻后終于緩緩道:“是四殿下!
一瞬間,空氣中徹底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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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前院的血跡早已被沖洗干凈,下人們捧著宴上需要用的鮮花果盤游走其中,最開始劍拔弩張的氣氛早已消散干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重新落到了正在籌備的那場宴會上。
沈長寧和如意跟著那名丫鬟去往一間屋子,換上新的裙裝。
丫鬟守在門外,屋內便只剩下沈長寧和如意兩人。
如意一邊為沈長寧系上腰帶一邊控制不住地掉眼淚,她開口說話,只有沈長寧能聽見的聲音中是顯而易見的恐懼。
“小姐,我們能逃出去嗎?萬一逃不出去的話該怎么辦。”
沈長寧抬手抹掉她的眼淚,低聲安慰道:“別哭,會有辦法的,他們至少現在并不是想殺我們。”
卻不料如意搖搖頭,反而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們不會殺我們的!
她想到自己被關押的地方,忍不住輕輕顫了一下。
“小姐,不止我們,這府上,這府上還關著很多女子!
沈長寧聞言頓了一下,緩緩低頭看向她。
“你是如何知道的?”
如意聽著,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音:“我被關在了一個很大的院子里,那里還有許多房間,住著許多女子,她們告訴我,她們都是外鄉女子,有的是來京城探親,有的是來游玩,卻都被人打暈,然后抓到了這里!
她說著,又想起當時那群女子向她說起這些事情時臉上露出的神色,眼淚瞬間流淌得更加洶涌。
那甚至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已然認命了的絕望麻木。
“她們讓我不要怕,說抓我們回來不是為了殺掉我們,而是為了將我們養在家中,偶爾去陪一些所謂貴客!
如意不敢相信竟然會有人這么喪心病狂,
做出這等折辱人的事情。逼良為娼,即便是那些真正有人以此為營生的花船酒樓,也不允許有這種情況發生。
她覺得恐懼,也覺得難以置信,便問她們為什么不逃。
“她們說并非沒有逃過,相反,她們中的很多人都逃跑過很多次,卻都沒能跑出王府就又被抓回來了,后來就慢慢認命了!
她們嘴上同如意說著認命了,但眼淚卻違背心意一般地不停往下掉。
如意說著更加覺得心酸痛苦。
“小姐,如果我們可以逃出去的話,我們能救救她們嗎?我也想救救她們!
沈長寧聽著她的話,一時間神色冰冷到了極點,心里也逐漸感到奇怪起來。
如果她和如意今日被抓是為了招待方才見到的那人,那那些女子所招待的,又是誰呢?
沈長寧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她輕輕拍了拍如意的背,低聲道:“別怕,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們,我們先出去,看看他們到底想讓我們做什么。”
如意點點頭,擦干凈眼淚,跟著沈長寧出了門。
沈長寧和如意被那丫鬟帶著,穿過花園,走過長廊,踏上石橋,順著栽種著柳樹的小徑往那放眼望去極其之遼闊的蓮池中間停置著的那艘陳設精美的游船走去。
穆蘭章立在船頭,目光一瞬不轉地落在沈長寧身上。
少女已然脫下了他的那件長袍,轉而換上了一件淺粉色的長裙。
輕紗披帛,細長脖頸,這樣一般人招架不住的嫩粉色穿在她身上,竟然襯得她皮膚更加白皙細嫩,纖細腰肢被束住,更顯得胸前起伏曖昧,裙底繡著一片紛飛的藍色蝴蝶,行走間竟讓人有些眼花繚亂。
穆蘭章盯著看了一會,竟然覺得身體里某處似乎也有蝴蝶在輕輕扇動翅膀,讓他忍不住有些狼狽地移開了目光。
沈長寧在他面前停住腳步,目光往船艙內看了一眼,隨即看向他。
“我已經按照你所說的做了!
穆蘭章笑了一下,看著她,正要說話,卻聽見船艙內有人高聲笑道:“既然人已經來了,還不快進來!”
正是燕行的聲音。
被這么一打斷,穆蘭章的話語頓在了喉間,沒能再說出口。
“如意就在這里等著吧!
沈長寧看著穆蘭章,說道。
穆蘭章聽她說著,便抬眼看向她身后站著的人,目光從如意臉上輕飄飄地掃過,沒太在意,只扔下一句隨便你就先轉身進了船艙。
沈長寧見他答應,便拍了拍如意,低聲道:“你待在外面等我!
如意既擔憂沈長寧,又擔心自己貿然跟著進去會給她添亂,只好點點頭,淚眼汪汪地叮囑她一定要小心。
沈長寧嗯了一聲,轉身也進了船艙。
此時已近黃昏,這船容量頗大,船艙內除了底下偶爾搖晃以外陳設布置都和尋常屋子沒有區別。
窗戶大開著,清風拂過,蓮花微顫,嫩黃的蕊,淺粉的瓣,隨風送來一陣撲鼻清香。但確實讓人心曠神怡。
只是沈長寧此刻全然沒有欣賞景色的心情,她垂著眼睛,拂開裙擺,在穆蘭章身邊緩緩坐下。
燕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后眉眼間倒也生出些許盎然興趣。
“倒確實是個不多見的美人。”
沈長寧看向他,神色平靜地回道:“多謝王爺夸贊!
燕行聞言臉上笑意更深。
“小穆。”
他撐著臉頰,笑瞇瞇地看著穆蘭章:“你若是看不上這姑娘不如將她讓給小舅舅,我看她倒是頗有意思!
穆蘭章轉頭看了一眼沈長寧,繼而又看向燕行,隨即笑道:“小舅舅又在和我開玩笑了!
這就是不肯讓的意思了。
燕行覺得有趣,也不生氣,只哈哈大笑起來。
他正笑著,卻見有人急匆匆地跑進了船艙。
然后停在燕行身邊,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么。
沈長寧聽不見那人說了什么,卻清清楚楚地看見燕行的臉色驀地變了。
“他來做什么。”
隨著這一聲嘟囔,又有一人進了船艙。
對方眉眼輪廓都長得和燕行頗為相像,只是兩人氣質卻全然不同。這人眉眼溫和,神色平靜,和另一個惡劣紈绔的模樣截然不同。
他進來后先是向沈長寧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便在另一個位置上坐了下來。
而很快,隨著他落座,船內眾人便紛紛起身向他打招呼。
“云王殿下!
“王兄!
“三舅舅!
隨著各種各樣不同的稱呼響起,沈長寧知道了來人的身份,也終于確定了這燕家的兩兄弟到底哪個是燕云,哪個是燕行。
燕云點點頭,而后看向上首坐著的人,緩聲道:“聽聞四弟今日在此設宴,為兄深感興趣,便不請自來了,四弟應當不會怪我吧?”
燕行似乎與這位三哥不太對付,聞言只陰陽怪氣道:“我哪里敢怪罪三哥!
這話實在不中聽,燕云卻仿佛什么也沒聽出來一般,只點點頭,溫聲笑道:“那便好,既然如此,我還有一個友人也同我一塊來了,便讓他也一同上船吧!
說完便轉頭沖船艙外高聲道:“景行,進來吧!”
沈長寧聽著這個名字,心下猛地一顫。
她努力穩住表情,同眾人一齊轉頭,緩緩看向艙門處正躬身進來的那個熟悉人影。
那人穿著一身玄色繡云紋的長袍,腰間掛著一個做工粗糙的荷包。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若有所感地微微側頭,四目相對,沈長寧眼睛驀地一酸。
為了不讓人看出異樣,她很快又垂眼避開視線,而后重新低下了腦袋。
陸景行的目光在穆蘭章身邊坐著的人身上流連而過,眼底倒映著方才一閃而過的少女濕潤的眼睛。片刻后,他垂眼,竭力斂住內里滔天的晦暗,俯身行禮。
“臣陸景行,拜見行王殿下,云王殿下,蘭章殿下。”
第82章 珍寶“阿離,還不過來。”……
陸景行的聲音在狹窄的船內回蕩。
這船上幾個人,除了初來大燕的穆蘭章以外,沒有人不認識他。
燕行坐在主位上,摩挲把玩著一只盛滿醇香酒液的白玉杯。他是今日這宴會的主人,他不開口,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說話。
可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掃過陸景行,分明將他的話語聽的清清楚楚,可卻仿佛故意刁難一般沉默著一言不發,而他不說話,陸景行便也不動,只神色自若地站在原地,任由他為難自己。
這氣氛微妙不已,就連穆蘭章都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再次看向陸景行,目光卻被他腰間掛著的那個荷包吸引了。
繡工制造不算精美,但卻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女兒家的東西。
穆蘭章覺得這應該是這位陸大人的心上人送給他的。
他這么想著,突然又鬼使神差地轉頭看向沈長寧。
只見方才還神色身體都緊繃著的少女,此刻竟然莫名放松了下來,正在饒有興味地剝著桌上的蓮子吃。
穆蘭章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他往沈長寧身邊靠近了些許,低聲道:“你倒反而吃上東西了,怎么,不怕了?還是……”
他頓了一下,而后語氣變得曖昧起來:“想通了?”
沈長寧沒理他,反而仰頭看著他,突然問道:“你什么時候可以放我走?”
穆蘭章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何時說過要放你走了?”
或許是因為陸景行的到來讓沈長寧變得鎮定起來,她看著眼前的人,語氣不再是剛才的小心謹慎,反而變得直接起來。
“那你想做什么?”
或許是也沒想到她會問的這么直接,穆蘭章先是一愣,隨即心里便仿佛也生出點逗弄之意地湊近她,故意看著她的眼睛,而后低聲曖昧道:“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想做什么!
沈長寧看著穆蘭章。
平心而論,眼前的人確實長了一副不錯的皮相,高鼻深目,唇瓣緋紅,或許是因為年紀尚輕,他的骨骼輪廓還沒有完全顯出成年男子的硬朗挺括,尚殘存著些許青澀之感。
沈長寧實話實說道:“你這等樣貌身份,只要你愿意,不會缺女人!
她剛說完,卻突然察覺到一道強烈到幾乎灼人的目光。沈長寧心下一怔,悄悄瞥眼看去,果然正撞進一雙神色晦暗的鳳眼中。
陸景行正在看著自己。
她垂眼,平靜的神色驀地起了些許波瀾。
而就在這時,上首一直沉默著的燕行終于開口說話了。
“落座吧。”
陸景行便從善如流地收回目光,頷首。
“謝王爺!
他坐在了燕云的下方,正對著沈長寧。
隨著眾人都已經落座,護院輕飄飄地一撐桿,船便緩緩離了岸。
船身輕輕晃了一下,酒桌上杯盞中的酒液灑出些許,但卻沒有任何人在意。
“我聽說你此次江南之行遭了埋伏,還差點沒了性命?”燕行的聲
音在船艙內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他的目光落在陸景行身上,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對陸景行的遭遇頗感興趣。
陸景行神色平靜,仿佛并未察覺到燕行語氣中的幸災樂禍。他目光淡然,微微點頭道:“承蒙殿下關心,確有此事!
燕行沒說話,只是盯著他看了一會,而后突然嘆氣道:“可惜了,怎么就讓你活著回來了!
此話一出,船艙內的氣氛立刻凝滯,沈長寧驚愕地看向燕行,清清楚楚地看見對方臉上毫不掩飾的惡意。
船艙內許久沒人說話,只有船身隨著水波輕輕搖晃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直到片刻后,燕云終于回過神來,他猛地皺緊了眉頭,開口,不悅警告道:“燕行!”
而相比起他的憤怒,一旁的陸景行卻只是垂著眼睛,神色平靜,恍若無聞。
而燕行見陸景行如此鎮定,似乎也覺得無趣,便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轉向窗外,不再多言。
倒是一旁的燕云突然看向陸景行,目光帶著幾分關切,問道:“先前我倒是忘記問你了,你怎么今日會來這?”
然而還沒等到陸景行說話,上首的燕行卻先回過味來:“嗯?怎么,你們今日竟然不是一塊來的?”
燕云輕輕搖了搖頭。
“自然不是,我來找你是為了取回先前放在你這里的書,而與景行卻不過是偶然在門口遇見的。”
陸景行也點點頭,說道:“確實如此,臣之所以與云王殿下一同前來不過是因為偶然遇見,所以短暫同路一段!
說完他頓了一下,而后神色平靜,目光淡淡地望向燕行,隨即開口,語氣不疾不徐地說道:“臣是特地來找行王殿下的!
燕此話一出,別說燕行了,就連燕云都愣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陸景行和燕行之間來回掃視,似乎對陸景行的回答感到意外。他沉吟片刻,低聲問道:“景行,你來找燕行……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確實如此!
陸景行沖他點點頭,隨即站起身,走到船艙中間,俯身沖著燕行行了個禮,而后說道:“實不相瞞,臣今日之所以貿然拜訪,實則是事出有因,還請王爺見諒。”
“臣有一珍寶遺失,特來找尋!
燕行聞言,先是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語氣帶著幾分戲謔:“哦?這倒是稀奇了,陸大人從未來過我府上,我倒是不知道陸大人何時在我府上掉了什么寶貝,你且說來聽聽!
一旁的沈長寧聽著,卻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她又好笑又好氣,側了側腦袋,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羞赧笑意。
“此物于臣無比重要,萬金尚且比不上,臣怕有心人惦記,因此不敢說!
燕行冷笑道:“你這是怕孤會見財起意,然后寐了你的?”
“臣不敢!
燕云也有些不明所以:“景行,這船上不過就這么些人,不會有人會打你那珍寶的主意的,你盡管說,到時候也好叫下人們去尋。”
陸景行卻仍是搖頭:“還望王爺見諒,臣實在不敢冒險。”
一旁的穆蘭章聞言也忍不住好奇道:“你既不說,又如何讓人去找?”
“臣知曉它是在何處遺失的,不必旁人尋找,只需王爺應我,待我找到后,絕不會阻攔我帶其離開!
“笑話!”
燕行猛地一拍桌子,冷聲道:“我乃大燕四皇子,這天下什么好東西我沒見過,你將孤當成什么人了?”
“臣不敢!
陸景行從善如流地跪下告罪,可再開口,卻仍舊堅持:“還請王爺準允!
燕云見狀也來打圓場。
“罷了罷了,既然景行有此顧忌,你便答應他吧。”
燕行生了片刻的悶氣,終于再懶得和他計較,便一揮袖子,刺道:“答應就答應,等你找到了,孤倒要看看那是什么寶貝,值得你如此稀罕!
陸景行彎了彎嘴角,笑道:“謝王爺,”
然后他頓了頓,側頭,目光看向一旁,溫聲道:“阿離,還不過來!
眾人聽著,皆是一愣。
然后整船的人都跟著他的目光一同轉頭,望向同穆蘭章坐在一桌的身著粉裙的女子。
沈長寧面不改色地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爬起來,然后走到陸景行身邊,同他跪在一處,俯身叩頭。
“民女沈長寧,叩謝王爺恩典!
到這時,眾人終于反應過來陸景行口中的所謂珍寶是何物了。
看著底下跪著的兩人,燕行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他瞇了瞇眼睛,怒意緩緩升騰,片刻后驀地發出一聲冷笑。
“好啊,這是把本王當傻子呢!
第83章 任務恭喜宿主解鎖任務【少女的眼淚】……
陸景行沒說話,只將沈長寧緩緩扶起來。
殿內沒有一個人說話,穆蘭章微彎著唇角,臉上卻不見絲毫笑意,另一邊的燕云看著陸景行身邊的沈長寧,一時間更是不知道該說什么,臉色也有些怪異。
他知道燕行為什么會如此錯愕以至于生氣,因為就連他都沒有想到。
他認識了陸景行這個人這么多年,知曉他的身份底細,也清楚他這個人性情冷漠,不近人情,卻都沒有預料到他有一天會這樣維護一個女子。
燕行還從未被人如此正大光明地當著眾人的面戲弄過,還偏偏什么也做不了,諷刺完那一句后臉色一時間陰沉到了極點。
陸景行卻神色平靜如常,對此卻并不感到畏懼。他只是牽著沈長寧起身,繼而自己獨自俯身行禮,低沉和緩的聲音再一次在船艙內響起。
“還請王爺恕罪,實在并非臣有意如此,只是臣身為大理寺卿,手下人命累累,結怨眾多。而阿離是臣未過門的妻子,臣惜她愛她,自然不愿意讓她受臣所累,受到一絲傷害,所以才先求請王爺應允,不要將她牽扯進來!
沈長寧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側頭看向她。
好吧。
沈長寧想,她倒也不是很感動,而只是發自內心地覺得陸景行這個人,還真是仇人真多啊。
燕行聽著,卻只是冷笑一聲。
“你的未婚妻?怎么,你哥死了這么多年以后你終于按耐不住要把他的未婚妻也搶走了嗎?”
嗯?
沈長寧在一旁聽著,意識到什么,有些詫異地轉頭看向燕行。
只見上首的人正目光森冷地看著她身邊的人,眉眼間厭惡,憤怒,種種神色交織錯雜,看上去簡直有些扭曲。
她收回目光,默不作聲地垂下眼睛看著地面。她不意外燕行會知道白藥的存在,卻有些訝異燕行竟然是陸家那個長子的朋友。
而且很奇怪的是,他在描述時竟然用了搶這個字。
沈長寧忍不住想,搶?陸景行搶走
了他哥的什么?是陸詔安精心為他哥設計的伴讀的位置嗎?因為本應永遠站在黑暗中,然后再在某一次任務中悄無聲息地死去的弟弟搶走了哥哥應得的權勢榮耀,所以現在坐上大理寺卿這個位置的人才會是陸景行?
她正出神著,卻聽身邊的人再次開口,這一次,陸景行的聲音變得更低了。
熟悉的冰冷從他的話語中溢出來。
“王爺誤會了!
陸景行看著燕行,一字一句地說道:“阿離并不是檀家的那位小姐,也并不是我兄長的未婚妻,她只與我兩情相悅!
燕行愣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一旁的燕云打斷了。
“景行,我竟不知,你是何時有的未婚妻?”
陸景行轉頭,看見燕云正神色訝異地看著自己。
他彎了彎唇,并未遮掩,而是大方承認了。
“此次江南之行便是阿離救了我,我已拜見過她家中的長輩,與她交換了定情信物,只等回京便請人替我去她府上與其交換庚帖,約定婚姻。”
“你與她約定婚姻,那檀云呢?她又該如何處之?”
還不等燕云說話,燕行便又飛快地開口問道。
陸景行重新看向他,有些訝異地說道:“王爺這是何意?那是我兄長的未婚妻,如今我兄長已死,自然應該解除婚姻!
燕行一時間無言了。
他剛剛誤會沈長寧身份時才指責了陸景行意圖搶他兄長的未婚妻,如今一朝反轉,他竟被自己的話噎住了。
而見他沉默,陸景行笑了笑,不再說話,只牽著沈長寧坐到了他的位子上。
燕云見氣氛已經尷尬到了極點,便擺擺手,示意一旁干坐著的琴師繼續彈琴。
很快,船艙內響起瑟瑟琴聲,悠揚婉轉,倒是將空氣中的劍拔弩張沖淡許多。
沈長寧一落座,便被一道灼熱目光狠狠盯住了。
她抬眼,看見座位對面,穆蘭章正死死盯著她。
沈長寧:“……”
她避開對方的視線,小聲和旁邊的人說起話來:“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陸景行胸膛里一顆心臟從得知沈長寧被打暈帶到了這里以后便一直不上不下地懸著,空空落落地沒有任何著落。先讓陳升潛進來繞了一圈,得知她確實在這里,且看上去狀態還算好才稍微平穩些許。
而直到他上了船,親眼見到沈長寧完好無損地坐在那里,那顆心臟終于真正落回原位。
陸景行緊緊握住她的手,片刻后才低聲道:“我去找了你,你不在府上,然后便去了你去的那間鋪子!
沈長寧瞬間了然。
“你把那個打暈我的那個人捉走審問了?”
陸景行搖搖頭。
“那整間鋪子里的人都被我帶回大理寺了。”
婉轉琴聲中,沈長寧聽見陸景行這么說。
“……”
她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道:“如果沒記錯的話此類案子應歸屬于當地官府管轄吧?何時可以直接歸屬大理寺,甚至還讓堂堂大理寺卿親自出馬,你這算是以權謀私嗎?陸大人!
“算。”
“大理寺事務繁雜,并不專管斷案,所以向來遵循三不管原則,非窮兇極惡之徒不管,非貪污謀逆不管,非驚世冤案不管。”
陸景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認真看著她:“但大理寺不管,我要管。只要是你的事情,即便陛下要治我的罪我也是要來的。”
尋常人這樣說只怕會讓沈長寧覺得難以忍受,覺得無非又是一個說得比做的好聽的人。
可陸景行不一樣。
男人看著她,神色表情都認真無比,并非邀功,更像承諾。
沈長寧心下一熱,忍不住挪了挪身體,與他坐得更近了一些。
兩個人肩膀挨著肩膀,衣袖遮掩下,手掌也緊緊握著。
“既然你已經審了那鋪子里的人了,那也應該知道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了。”
沈長寧側頭看著他,想到之前如意說的那些話,臉上的神色微微冷了下來。
陸景行點點頭。
“打暈你的那個掌柜以及其他協助她的伙計都交代了,行王手底下的人會時常聯系他們,以那鋪子為窩點,替他偶爾搜集長相貌美的外鄉女子!
沈長寧愣了一下,隨即皺著眉眼,不敢置信地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是說那鋪子里的人都是幫兇?”
陸景行神色平靜地看著她:“阿離,何岳書那等以權仗勢的紈绔子弟尚且能眼都不眨地殺死許多的人,更何況是陛下的弟弟。”
“只需許以重金,或是稍加威脅,尋常百姓便幾乎沒有可能拒絕。”
沈長寧自然懂這個道理,但真被陸景行這樣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了還是覺得齒寒。她想到燕行當時說的那些話,又想到如意說的那些被平白關在府中的女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就只能這樣算了嗎?”
她看著陸景行,片刻后吶吶道。
那些女子的命運,就只能是那樣了嗎?
陸景行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肌膚相貼,溫熱沿著相觸的地方一點點泛起,逐漸傳遞到其他的地方。
“不會,阿離,不會就這樣算了!
四目相對,她看見陸景行眼底蘊著的淺淺冷意。
沈長寧當然相信陸景行說的話,他說不會算了那便是不會算了。
但是……想到燕行的身份,沈長寧猶豫了一會,還是問道:“可是他畢竟不是何清平,不會影響你嗎?”
陸景行剛要說話,卻又突然想到什么,頓了一下。他看著沈長寧此刻的臉色,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你擔心我嗎?”
話語響起的瞬間,沈長寧手心驀地一癢。
是陸景行曲起指節,輕輕撓了她一下。
她一怔,隨即忍不住反手握住了那在她掌心作亂的手,認真道:“嗯,我擔心你。”
少女如此直白地坦陳心意,明明是先發問的人,陸景行卻反而不好意思了。
他垂眼,不去看少女的眼睛,只專注盯著桌面。
“不用擔心我,他動不了我。”
沈長寧有些訝異,但很快又想明白了。
陸景行的身后并非沒有任何倚仗,甚至相反,他的背后,站著的是這整個大燕真正的主人。
想通這個后沈長寧立刻放心了,剛點點頭,便見陸景行側過了腦袋。他看著自己,眸光有些暗,神色也顯得有些苦惱。
“怎么辦,阿離!
“怎么了?”
沈長寧從未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詫異一瞬后以為他是想起了什么麻煩事,便連忙問道。
只見陸景行有些委屈地盯著沈長寧看了一會,而后突然說道:“我現在好想親你。”
“……”
所有的關切話語都被噎在了喉嚨里,沈長寧瞪了他一眼,而后臉頰發熱地轉過了頭。
009旁觀了一切,忍不住評價道:“戀愛腦!
坐在兩人對面的穆蘭章將陸景行與沈長寧之間的互動看得一清二楚,也把沈長寧臉上那并非如面對他時假裝出來的含羞帶怯,而是真心實意的羞澀看得清清楚楚。
不顯一絲造作,反而生動鮮活,讓她看上去更加漂亮。
他忍不住瞇了瞇眼睛,咬牙切齒地盯著。
卻很快感受到一道讓他無法忽視的目光。
少女身邊,原本還面帶笑意的男人此刻冷下了眉眼,正目光森冷地看著自己。
穆蘭章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一時間竟然真的仿佛被什么危險至極的陰冷兇獸盯住了一般,覺得后背發涼。
“……”
他頑強抵抗了許久,終于還是僵硬著垂頭,不情不愿地移開了目光。
見人不再盯著沈長寧看,陸景行終于滿意地收回了視線。
他親昵地揉了揉沈長寧的手掌,隨即低聲道:“我已經讓陳升去找如意了,待會下了船,你們先離開。”
聞言,沈長寧愣了一下,隨即轉頭看向她。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聽見耳邊響起一道電子音。
“權勢的浪潮之下總是枯骨累累,冤情無數,唯有手持律法的長劍,才能劈開這浪潮使得內里的陰暗暴露在天光之下!
“恭喜宿主解鎖任務【少女的眼淚】,請宿主以訟師身份,解救困在王府內的少女!
“本次任務成功后可累計法理值30%,失敗則將面臨處罰,請宿主認真對待!
沈長寧的臉色驀地一變。
009竟然在這時突然發布了任務!
第84章 冒險“陸刑,你相信我呀。”
沈長寧皺了皺眉,在腦袋里問009:“這么突然。”
009回道:“確實是有些突然,但這個任務和上一個不一樣,它沒有時間限制,宿主不用擔心會超時導致任務失敗!
都已經發布了,確實也沒有辦法了,沈長寧嘆氣道:“這個怎么樣算成功呢?是把她們就出去就算成功嗎?”
009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宿主請注意,此任務有特殊說明,需要宿主以訟師身份完成任務,最后系統評估完成度時也會參考宿主
這一點是否達標!
懂了。
沈長寧想,既然特意說明了要以訟師身份完成,那便說明不僅僅只是把人從王府救出去這么簡單,她最后應該還是要為這群少女申冤。
可是抓走她們的人是燕行,向誰深淵呢?如果只是懲處了她鋪子里的那個掌柜以及王府的那個管家,又能不能算成功呢?
沈長寧皺著眉頭,兀自想的認真。
一旁的陸景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見她皺著眉頭沉默不語地坐在一旁,還以為她是被嚇到了,便側頭安慰她。
“害怕嗎?”
男人的聲音響起,沈長寧驀地回神。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陸景行:“嗯?”
陸景行很少見她這樣,彎了彎嘴角,忍俊不禁地笑道:“堂堂一個家主,進自己家絲織鋪子逛一圈,結果卻被底下的伙計打暈賣掉了,也算是奇事一件了!
以至于他說給燕文帝聽的時候對方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說到這個沈長寧也有些郁悶。
“那哪里還是什么絲織鋪子,都成了賊窩了。而且我進去的時候還想著隱瞞身份,裝成客人借機視察一下鋪子,誰想到都還沒來得及表明身份就被打暈了!
她說著想起如意說的事情,卻又一掃臉上的郁悶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不過也幸好我被抓了,這樣你才會來找我,不然只怕到下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他們竟然在背地里做這種腌臜事!
陸景行看著她。
少女神色嚴肅,一雙眼睛在已經有些昏暗的天光里仍然顯得亮晶晶的,明明自己都還沒有完全安全,神色間卻看不出半點恐懼,反而顯出十足十的憤懣。
“不害怕嗎?”
他忍不住問沈長寧。
沈長寧愣了一下,最后出乎他預料地點了點頭,但很快又說道:“怕,但是更多的還是生氣。我是女子,也是百姓,何岳書也好,行王也好,似乎都將女子視作物品,隨意便可占有,難道只是因為我們沒有他們那般的權勢嗎?”
她看著陸景行,說道:“陸刑,不只是我們,如意告訴我,這府上還關著許多其他的女子!
她說完,卻沒有在陸景行臉上看到意外的表情,便愣住,有些詫異地低聲問道:“你知道?”
陸景行沒騙她,而是坦然道:“猜到了,我審問你鋪子里那群伙計時他們說他們交易往來不止一次,既然這次抓了你們,那之前一定還抓了別的人!
沈長寧點頭:“是,他們抓我是想讓我去伺候對面坐著的那個人,而如意說那群先前被抓回來的女子說她們被抓回來的原因也是為了伺候某些貴客,你知道那是些什么人嗎?”
陸景行聽著,眼底神色不由得發生了些許變化。
他轉頭看了眼對面坐著的穆蘭章,而后又轉頭看向沈長寧。四目相對,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變得更快了一點。
“阿離,你是說行王的人抓你們回來是為了招待所謂的貴客?”
沈長寧垂眼,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我當時被打暈后很快就醒來了,這是我聽那管家和掌柜交談時說的。而如意被抓進來后便和那些女子關在了一起,這便是她告訴我的,如意定然不可能會騙我!
如意是沈長寧的婢女,自然不可能,也沒道理會拿這種事情去騙她。這便說明沈長寧說的是真的。
行王拐奪女子不是因為貪圖美色,發泄欲望,而是為了將其調教馴養,以隨時待客。
而這種在家中養妓以伺貴客的下作手段雖然在本朝稀罕,可在先帝尚未繼位時的皇室之中卻是尋常。
先帝做太子時,兄弟頗多,因此爭奪極其慘烈,不僅下毒刺殺等手段層出不窮,更有皇子為籠絡朝臣商賈,竟然搜羅美貌女子,養作家妓,迫其引誘,再施予手段套取信息以作把柄。
此舉使得當時的朝堂亂成一片,結黨營私者數不勝數,是后來皇子之間互相戕害,手足相殘的最大原因。
也正是因為如此,先帝才會嚴禁此事,甚至為了防止子嗣之間互相殘殺而為他早早定為繼承者的燕文帝安排暗衛防護。
而如今,先帝逝世多年后,在這行王府上,竟然又出現了一模一樣的手段。
沈長寧見他臉色難看,神色怪異,也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怎么了?”
她看著陸景行,說道:“是不是那些貴客的身份特殊?”
這事情事關皇家秘辛,陸景行不想把沈長寧牽扯進來,但看著少女神色間的擔憂,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隱晦提醒道:“阿離可知這世上有哪兩種人最需要籠絡?”
沈長寧愣了一下,繼而后背驀地泛起寒意。
這世上還有什么人值得他燕行去籠絡呢?明明整個大燕都是他家的。
當然有,朝臣,以及商賈,能夠讓燕行如此費盡心機籠絡的,只有兩種人,有錢和有權的人。
而他一個沒有半分實權的閑散王爺籠絡這些人的用意,只怕傻子都能猜到。
沈長寧心底發寒,只覺得不敢置信。
陸景行見她神色,便知道她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捏了捏她的手,溫聲道:“此事事關重大,還得從長計議,我不能將你牽扯進來。所以等出了船以后,你和如意便跟陳升先離開,府外金釗帶了人在等侯,你不用怕!
“不行!
沈長寧卻打斷了他。
她看著陸景行,胸膛里一顆心臟跳得飛快,一個無比冒險的想法充斥在沈長寧的腦袋中。
“如果我們就這樣離開了,那群女子日后再難找機會救出來,她們甚至很有可能會被滅口!
她壓低了聲音,在不絕于耳的琴聲中神色平靜地看著陸景行。
“陸刑,我知道你需要她們做人證,我可以幫你,幫你把她們帶出來。如意知道她們被關在何處,你讓你的人協助,我們一定可以把人帶出來的!
陸景行立刻拒絕。
“不行,這太冒險了!
沈長寧搖頭:“你先聽我說,陸刑。如果事實真是如你所說,那他一定知道這是重罪,他如今并不知道我知曉這個,也不會記起如意,所以不會提防我們?赡悴灰粯。”
沈長寧看著陸景行:“他知道你是為了我來的,他一定會對你嚴防死守,甚至先你一步將人直接處理掉,到時候便真的是什么證據也沒有了!
他說的陸景行并非沒有想過,只是他一開始的打算是等少女離開后,他便讓人進府內暗中搜尋,等手里有了確切的證據后再帶人來查。
他從未想過要讓少女涉險。
可是少女看著他,神色間看不出多少畏懼,反而是一目了然的孤勇。
“陸刑,你相信我呀。”
沈長寧見他沉默,以為他還想拒絕,便軟下聲音,耍賴一般地撒嬌道。
陸景行和她對視許久,終于還是沒能狠心拒絕,只好發悶地轉過腦袋,輕輕哼了一聲。
船艙內的眾人都將他們的表現看在眼里。
琴弦錚錚,他們聽不見陸景行和沈長寧談話的內容,卻能看見兩人親昵的神色以及動作。
眾人于是并未懷疑太多,只是有些訝異有朝一日開了竅,就連陸景行這等冷心冷肝的人都會仿佛變了一副模樣一般。
也真是稀奇。
或許是被不請自來的兩人打擾了情緒,燕行沒過多久就讓游船緩緩靠了岸。幾人出了船艙,只見天邊落日幾乎已經完全西沉,天地間變得昏暗起來。
陳升帶著如意等在遠處。
陸景行松開沈長寧,看著她。
“去吧!
沈長寧嗯了一聲,瞥了一眼在場的幾人,隨即飛快地向陳升跑去。
“怎么?陸大人這是又記起自己還有別的珍寶在本王府上了?”
燕行倒并未計較并未向自己行禮便離開了的沈長寧,他只是看著面前并未一同離開的男人,冷聲諷刺道。
陸景行聽了并不生氣,只緩緩收回落在沈長寧身上的目光,繼而看向燕行 。
“王爺說笑了,臣的珍寶自然是已經找到了,只是現在要算的,是王爺府上那位竊奪臣珍寶的小人的罪!
話語到最后,其中的冷冽殺意已經毫不掩飾。
在場幾人聞言,臉色皆是一變。
燕行更是當場怒喝:“住口,你在胡說些什么?!”
他神色驚惶,似乎并未想到陸景行竟然會如此不給他面子。
夜風拂過,吹動長袍,陸景行卻挺直了脊背,兀自站得筆直。
“沈氏絲織鋪的伙計以及掌柜現在還關押在大理寺,王爺若是覺得我是在胡說,也可同我去走一趟!
“只是屆時若他們見到王爺,胡亂攀咬,那便是臣也無從掌控的事情了!
這話語中赤裸裸的威脅讓燕行的臉色更加難看。
“事已至此,你待如何?”
陸景行目光森冷地看著他,開口,一字一句道:“竊人珍寶者,當砍除手腳,以示賠償。”
幾人聽了這話,臉色又是猛的一變。
燕云雖然只是隱隱約約猜到了些許,而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但卻很清楚,在燕行的府上砍他的下人,這與將燕行的臉踩在腳下摩擦有何區別。
夜色中,燕行猛地漲紅了臉,他咬牙切齒地緊緊盯著陸景行,僵滯許久,直到天光都已經完全暗了下去,他才終于猛地轉身,厲聲喝道:“將管家帶過來!”
又過了許久,久到眾人都被夜風吹得有些發抖起來時,終于有人鉗住手臂,將面如死灰的管家拖了上來。
燕行正要說話,一旁安靜站著的陸景行卻先他一步,驀地出手了。
只見他飛快地拔過旁邊站著的護衛腰間懸著的長劍,然后寒光一閃間,有猩紅飛濺而起,沾濕了袍底。
這一切動作快得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多謝王爺!
陸景行將長劍重新插回劍鞘,不去理會幾乎已經完全呆滯住了的眾人以及地上被削去了一只手一只腳,終于反應過來后開始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哀嚎的人,他只淺淺笑了一聲,隨即便毫不留情地轉身往府外走去。
而就在他剛剛轉身,身后卻突然響起匆忙慌亂的腳步聲以及慌亂叫聲。
“不好了!不好了!王爺,后院走水了!”
聽著那聲響,背對著眾人,陸景行輕輕彎了彎嘴角。
第85章 相救“還有人沒來呢,我等等他!薄
遠遠的見到她,如意便紅了眼睛。
沈長寧走到近處,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
“沒事了,我們先走。”
說完她轉頭,沖陳升點點頭。
陳升嗯了一聲,剛轉過身,就聽見身后少女帶著哭腔的支吾聲音。
“小姐……”
陳升頓了一下,詫異轉頭,看見如意抬手牽住沈長寧的衣袖,正仰頭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如意實在是難過,她既想救下那群無辜的姑娘,卻又害怕自己這樣會連累了沈長寧,一時間覺得自己什么忙也幫不上,傷心得不行。
陳升有些不解,以為她是被嚇到了,沈長寧卻很快明白過來。
她還記著要救那群姑娘的事情。
沈長寧心里軟了一下。
她想解釋,卻又礙于此處人多眼雜,沒辦法明說,只好先抬手抹掉如意臉上的眼淚,溫聲安慰道:“別著急,我們先出去!
好在如意很快聽明白了她話語中的暗示,不再執著。
她和沈長寧對視,將那雙即便是在昏暗暮色中也仍舊顯得亮晶晶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于是心中莫名安定下來。
小姐那么厲害,她應該相信她的。
如意點點頭,乖巧應聲:“好。”
幾人不再停留,很快跟著陳升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他們沿著彎曲回廊,在下人懸掛起來的燈籠亮光中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夜色籠罩住偌大的王府,白日里還顯得鮮艷漂亮的花園此刻在黑暗中露出扭曲的模樣,茂樹鮮花,那看不清楚輪廓的暗色中仿佛有無數幽魂藏在其中,正靜默地注視著他們。
沈長寧牽著如意往前走,沙沙作響的腳步聲中她只能聽見自己壓抑的呼吸聲以及鼓噪到幾乎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這段路程仿佛長到沒有盡頭,但事實上,沈長寧只數了300下自己的心跳聲,他們就已經走到了大門口。
直到籠罩在頭頂的陰影徹底散去,她們從這座高大巍峨到讓人不寒而栗的建筑中徹底走出去,看見街道上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時,沈長寧才終于有種自己真正安全了的感覺。
平安將人帶出來,陳升也松了口氣。
“姑娘受驚了,按大人的吩咐,金釗帶人在那邊等著姑娘,會直接送姑娘回府。”
沈長寧抬頭,看見不遠處金釗正坐在一架熟悉的馬車上看著她們。
四目相對,金釗沖她點了點頭。
幾人走到馬車邊,沈長寧卻沒有上車。
少女轉頭看了眼那已經完全隱沒在夜色中的王府,然后又看向陳升和金釗兩人。片刻后,她開口,緩緩說道:“我想讓你們幫我個忙!
陳升和金釗對視一眼,雖然有些訝異沈長寧竟然會有事找他們幫忙,但也沒有立刻拒絕,而是說道:“姑娘請講!
沈長寧于是點點頭,將船艙里,她和陸景行商量好的計劃告訴眾人。
“那府上除了我和如意,還關著其他的女子。我們想救她們出來,不僅是為了救她們,更因為將來或許,她們能幫我們一個大忙。”
金釗皺了皺眉,陳升聞言也有些猶豫:“我雖然去王府探了路,可卻并不清楚她們具體被關在何處。就算碰巧找到了,姑娘又如何保證她們一定會同我走呢?屆時若出差錯,難免連累姑娘。”
沈長寧卻搖了搖頭:“諸位只需幫我做兩件事即可!
她說完轉頭看向身后的如意,笑道:“救人的事情交給我們。”
如意一愣,繼而眼睛驀地一亮。
“對!
少女愁容滿面的臉上終于漾起一抹笑意。
“她們認識我,見到我后定然會同我一塊走的!
可說完她的目光又黯淡下來。
“可是王府偌大,我并不認識路。”
“這個就不用擔心了。”
沈長寧彎了彎唇角,臉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這個交給我!
她可是有個強大的好幫手。
——
“前面那張門后,向左走,有三個婢女正要路過!
009又一次充當起了導航。
夜色沉沉的王府里,剛從后門偷偷摸摸溜進來的沈長寧和如意此刻正沿著回廊腳步不停地往前。
而在她們頭頂的屋檐上,細碎瓦片發出人耳幾乎察覺不到的輕響,那是陳升和金釗兩人。
這王府看似下人眾多,但幸好各個懶散不堪,幾乎無人用心把守,以至于防守薄弱到幾乎根本不用陳升出手。
沈長寧借著009這個逆天外掛,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穿梭在各處的下人一邊往那群人被關押著得地方走去。
如意提心吊膽地跟在她后面,幾乎嚇得心臟都快要停止。
直到看到那熟悉的院子。她才終于真正放下心來。
“小姐,就是這兒!你好厲害,這都能夠找到路!”
小丫頭不知道沈長寧開了掛,還真以為她認識路,一時間驚喜不已,壓低了聲音歡呼道。
沈長寧一邊矜持笑著示意她噤聲一邊在心里故意沖著009犯賤:“聽見沒,009,夸我呢!
真正的大佬009聞言冷笑一聲,再不搭理她了。
院子里燈火通明,大敞著的門口守著兩個丫鬟。
沈長寧抬頭看了一眼,屋檐上的陳升金釗立刻意會。
兩人飛身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劈向兩個丫鬟的后頸。夜色遮沒了他們的身影,兩個丫鬟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幾人迅速將丫鬟拖進一旁黑漆漆的屋子里。
那是一間用來堆放雜物的屋子。
沈長寧關上門,對如意說道:“快,換上她的衣服!”
如意不敢耽擱,連忙脫下自己的外衣,長寧則迅速將那丫鬟的外衣脫下,又用布條將她的手腳捆住,堵住嘴巴。
兩人迅速換上了丫鬟的衣裙。
屋內眾人正說著話,卻突然聽見有人敲門。
柳如溪起身去開門,目光落到如意臉上時驀地頓住。
是那個哭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小丫頭。
“我回來接你們了!
少女的頭發有些凌亂,神色也很緊張,但眼睛卻亮晶晶的。
“這是我家小姐,我們來救你們出去!
屋子里瞬間靜了下來。
眾人驚愕片刻,然后紛紛站起來,看向沈長寧和如意。
數道目光中,沒有警惕,沒有恐懼,有的只是一模一樣的渴望和感激。
沈長寧被許多道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喉嚨吞咽數下,雞皮疙瘩紛紛起立,一時間竟然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后面的一切順利到讓所有人都覺得詫異。
陳升走在前面開路,帶著一眾人往后門走,兩個被打暈的丫鬟則被重新換上了自己的衣裙。
金釗將她們抱出來放在了院落外面的亭子里,然后重新回到院子里,掏出火折子,一把點燃了主殿。
后院的火光很快映紅了半邊天,仆人們終于察覺到不對勁,尖叫著四處奔忙救火,
但那已經和沈長寧他們沒有關系了。
馬車停在黑暗中,很快載滿了一整車的姑娘。
沈長寧沒上去。
她拍了拍如意的后背,看向陳升。
“如意要同她們一塊去,就先交給你了,辛苦你暫且安頓一下她們!
陳升點點頭,又問道:“姑娘不同我們一起走嗎?”
沈長寧回頭看了一眼火光沖天的王府,笑道:“還有人沒來呢,我等等他。”
陳升瞬間會意,不再多問。
沈長寧說完又看向如意以及她身邊神色惶惶的少女們。她笑了笑,目光溫和地說道:“別怕。已經安全了。”
姑娘們怔怔地和她對視片刻,終于點著腦袋,泣不成聲。
沈長寧看著,眼眶也有些發燙。
“別哭。”
她笑了笑,像從前做律師的時候那樣安慰著面前這群無辜遭受了惡意磋磨的姑娘。
“我會替你們報仇的!
姑娘們哭著點頭,沒有一個人懷疑她是在說空話。
片刻后,隨著金釗奔逃而出,這架馬車上該有的人終于都齊了。
沈長寧站在暗處,看著馬車緩緩離開。
夜風拂過單薄長裙,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浸潤在寒意中。但轉頭看一眼門口,目光落在正緩步從那處巍峨建筑中出來的人身上,沈長寧便又不覺得冷了。
男人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停下腳步若有所感地向她的方向看來。
沈長寧驀地彎起嘴角。
片刻后,少女提起裙子,從夜色中奔逃出去,撲進了男人的懷抱中。
第86章 夜游然后他低頭,吻住了沈長寧。
陸景行沒想到沈長寧竟然沒有跟著陳升他們離開。
抱住人的瞬間,他臉色驀地一變。
男人轉頭飛快地看了眼身后,繼而便手臂用力鉗住沈長寧的腰肢。沈長寧腳尖驀地離地,都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睜大著眼睛被他抱著離開了王府門口。
兩人的身影很快隱沒在暗巷的陰影中。
“怎么了?”
沈長寧被放下來。
她眨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面前的人。
陸景行垂頭看著她,眉眼間浮現出些許的陰霾。
“為何不同陳升他們離開。”
他緊緊盯著少女,喉嚨有些發緊。聲音顫抖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抑制不住的擔心。
就如同當時在暗牢中,當那些人交代出沈長寧去向的時候,一瞬間浮現在陸景行心中的情緒根本不是憤怒,而是恐懼。
他恐懼到甚至根本不敢讓自己失去理智,而只能強迫著自己保持著比以往還要嚴苛的清醒冷靜。
長街縱馬,連闖三道宮門直奔燕文帝所在的宮殿,下馬時陸景行后背透濕,連腿都是軟的。
所幸他來的還不算太晚,沈長寧也并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
但只要一想到少女竟意外被卷進這種事情,陸景行直到現在仍舊感到后怕不已。
聽著耳邊男人有些發抖的聲音,沈長寧愣了一下,繼而猛地反應過來。
她抬步往陸景行的方向走得更近,夜色中,兩個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了一處。
沈長寧抬起頭,緊緊環住陸景行的腰,臉頰也輕輕貼了上去。
單薄長袍下,她聽見男人無序雜亂的心跳聲。
沈長寧沉默不語,只靜靜地聽了許久,而后終于澀然開口。
“別擔心,你已經成功把我帶出來了,還有如意,我們都已經安全了。”
陸景行沒說話,只任由沈長寧抱著自己。
夜風從巷中穿過,長裙微微飄動,和男人的長袍糾結在一起。
過了不知道多久,僵立不動的人終于緩緩收緊手臂,仿佛妥協又仿佛終于放松下來一般地輕嘆一聲,而后將沈長寧緊緊錮在了自己懷里。
然后他低頭,吻住了沈長寧。
少女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順從地張開唇瓣,任由男人探進舌尖,仿佛渴求一般地向她索取著。
錮住腰肢的手臂逐漸上移,手掌貼著玲瓏脊背,透過單薄身體,他感受到少女的心臟在他的掌心里輕輕跳動著。
一下,兩下,三下,雖然聲音輕微,但跳動的力道卻鮮活有力,如同一只振翅欲飛,生機勃勃的小鳥。
陸景行心中最后一絲后怕也終于在這樣的動靜中徹底褪去。
他掌住沈長寧的后腦勺,指尖落入濃密發絲中,毫無征兆地加重了這個親吻的力度。
舌尖糾纏著索求,無理地重重舔舐過上顎,齒列,津液和呼吸在廝磨纏綿中交換,呼吸早已經變得濕熱軟綿。沈長寧被他緊緊扣在懷里,被迫仰著頭,根本無法掙扎半分,只能張著口,動彈不得地接受他的親吻。
聽著那曖昧不已的嘖嘖水聲,沈長寧有些臉紅。
街上雖然偶有行人,但路過時卻都無人注意到一旁的暗巷中,有兩人正身影親密地抱在一起,吻得難舍難分。
這個漫長的親吻結束時沈長寧幾乎覺得腿都要軟了。
唇瓣被磨得有些水紅,眼中也彌漫起水汽,舌尖更是被吮吸得發麻。她屏住呼吸,狼狽不堪地喘息著,心中竟也難得地覺出些許惱意。
但還不等她真正發作,便有高大身影先一步垂下腦袋,埋頭在她肩上,討好地在她頸側白嫩皮膚上親了一下。
“阿離,我好想你。”
隨之落入耳中的便是男人
帶著一點委屈的聲音。
若是不發生這場意外的話,他早該對沈長寧說這句話了。
沈長寧聽著,那點甚至都還沒有冒頭的怒意瞬間消失得干干凈凈,胸膛里那顆心臟還沒緩過神來便又立刻軟了下去。
她抬手摸了摸陸景行的面頰,輕聲道:“我也想你了。”
陸景行緩緩站直身子,目光溫柔地落在沈長寧的臉上。
夜色如墨,夜風輕輕拂過巷子,卷積起些許涼意,卻吹不散兩人之間熾熱的氣息。陸景行抬手,將沈長寧耳畔散落的發絲輕輕別到耳后,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的臉頰,引得沈長寧微微一顫。
“如今時辰還早,阿離,我們去街上走走吧!
沈長寧抬眸看他,眼中泛起些許笑意。她輕輕點頭,任由陸景行牽起自己的手,十指相扣,掌心傳來溫暖觸感。
兩人并肩走出暗巷,走過行王府前,街上的行人便逐漸多了起來。
偶爾有幾盞燈籠在風中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
越往街市走,便愈發熱鬧起來。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大燕開放夜市,即便是夜晚,街上也并不荒涼冷清,反而熱鬧非凡。門前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光亮將整條街映照得如同白晝。
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夾雜著行人的談笑聲,顯得格外喧囂。
“糖葫蘆嘞!又甜又脆的糖葫蘆!”
老漢扛著一個碩大的稻草制成的架子,上面插滿了紅彤彤的糖葫蘆,晶瑩剔透的糖衣在頭頂懸掛著的燈籠的昏黃光亮中下閃著誘人的光澤。幾個孩童圍在他身邊,眼巴巴地看著,手里攥著幾枚銅錢,嘰嘰喳喳地爭著要買。
沈長寧和陸景行從他攤前走過,片刻后,少女手中多了一串又紅又大的糖葫蘆。
“我從前也很愛吃這個。”
沈長寧吃掉一顆山楂,任由那熟悉的酸甜浸透舌尖,滿足地瞇了瞇眼睛。
還是沈離的時候,她大學外就有一家鋪子專門做這個。據說是老板祖上傳下來的手藝,總之味道極好。
沈長寧四年來不知道吃了多少串。
后來畢業后偶爾出差到那個城市,她還特意去了一趟,但很可惜當時店鋪關門了。她那時倒也不覺得多可惜,想著以后有機會再來,卻沒想到后來一朝遇到意外,倒是再也沒機會去了。
如今再次吃到,卻是在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沈長寧眨眨眼睛,一時間心里不由得感慨萬分。
陸景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卻莫名感到她的情緒有些失落。他沒有多說,只是握緊沈長寧的手,緩聲道:“喜歡吃,以后我常給你買,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給你買!
沈長寧聞言回神,忍不住笑著看向他。
“這么大方啊,陸大人。”
她彎起眼睛,燈籠的光亮落在她眉眼間,笑意狡黠,顧盼間靈動鮮活,顯得無比漂亮:“可別忘了,我爹是大燕第一富商,比起拿朝廷俸祿的陸大人,好像我比你更有錢?”
陸景行被少女臉上得意洋洋的古怪表情逗笑,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唇角。
少女驚怔著沒有動,任他親住唇瓣。
舌尖嘗到一絲甜味。
陸景行品嘗著那絲縷的甜,而后煞有其事地點點頭。他被少女如此打趣也不生氣,臉上不僅沒有一絲惱意,反而顯出自得感:“嗯,那以后就靠阿離養我了!
沈長寧逗人不成反被他噎了一下,不由得有些臉色發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陸景行失笑,見狀不再逗她,只牽著她繼續往前走去。
不遠處還有一個高壘起來的戲臺。
鑼鼓聲震天響,人群圍著高臺,擠作一團。
臺上的武生畫著油墨濃妝手持長槍,與對面作老虎打扮的人打得難解難分,臺下的觀眾看得目不轉睛,不時發出陣陣喝彩聲。
沈長寧拉著陸景行擠進人群,仰頭看著臺上的表演,眉眼間滿是饒有興味。
陸景行則寸步不離地站在她身邊,微微側身,將她護在懷中,避免她被擁擠的人群擠到。
戲臺上的武生一個翻身,長槍舞得虎虎生風,引得臺下又是一陣喝彩。
沈長寧看了也忍不住轉頭和陸景行感嘆:“真有意思!”
她眉眼間滿是興致勃勃。
自從穿越到這世界以來,沈長寧一直沉溺于如何回去以及如何不出差錯地扮演成沈長寧。根本沒多少心思出門閑逛,更別說是來這夜市看什么表演。
每到夜色降臨,最先找上沈長寧的往往都是孤獨和傷心,直到如今和陸景行來逛了這么一會,她才發現原來這異世的夜晚,也可以是開心熱鬧的。
或者說因為有了陸景行,沈長寧終于不再感到孤獨。
她不安又孤獨的靈魂在這個世界找到了只屬于她的棲身之處。
陸景行見她開心,便低頭輕笑著對她說道:“你若喜歡,以后我常帶你來看!
聞言,沈長寧一雙眼中泛起濃郁笑意,“好啊,你可要說話算話!
陸景行點點頭,認真道:“我保證!
話語說出口的時候,陸景行突然發現他好像總是在向沈長寧承諾,而且每一次說的時候他都是甘之如飴,縱容的樣子仿佛就算某天沈長寧說要他的命他也可以坦然答應。
但只要沈長寧開口向他要。
陸景行眸光深沉地看著已經重新轉過頭去看表演的少女,心想,他未嘗不會答應她。
第87章 回府“陸大人這是要把我拐到哪里去?……
京城的夜市熱鬧繁華,雜耍攤販,數不勝數,令人眼花繚亂,流連忘返。
等到兩人游玩盡興時已是月上枝頭。
回去的路上,陸景行牽著沈長寧往回走,去的卻不是沈府所在的方向。
熱鬧過后,情緒冷靜下來,充斥在陸景行腦子里的不再是這夜晚的繁華熱鬧了而是沈長寧以及那些女子都曾提到過的所謂貴客。
貴客。
唇齒咀嚼著這兩個字,陸景行輕輕瞇了瞇眼睛,心中突然泛起些許不安。
那股不安的情緒生的來勢洶洶,卻毫無根據,不過是他從前跟在燕文帝身邊做了那么多年暗衛后自然形成的一種直覺而已。
只是他現下雖然并無頭緒,卻并不放心讓少女一個人回到沈家。
看著前方路面上的皎潔月光,陸景行想,至少得等到徹底了結這件事以后。
沈長寧被身邊的人輕輕握住手腕帶著往前走,目光落在路面上,有些走神,一時間根本沒注意到陸景行帶她走的并不是回沈家的路。
沈長寧還在想那些還被關在大理寺里的絲織鋪的伙計。
偌大一間開在京城,開在沈家眼皮子底下的鋪子,竟然從店鋪的掌柜到底下的伙計都參與了這等惡心勾當,整間鋪子從上到下被燕行的人涉入到這種地步
沈長寧一時間不由得有些心底發寒。
她不清楚沈家手底下是否還有其他的鋪子也同樣涉入其中,只是從此事上便可見,這偌大的富商之家并非如表面所見的一般太平。
想到自己的任務和少女們的眼淚,又想到沈家如此多的鋪子,沈長寧抿了抿唇瓣,似乎隱隱感受到了那潛藏在陰影之下四伏的危機。
兩人拐過街角,沈長寧終于回神。
她眼看著自己已經離沈家所在的東三街越來越遠,愣了一瞬后不由得微微彎了彎嘴角。
少女眼底蘊著笑意,明明心知肚明,腳下也順從地跟著男人走,嘴上卻故意道:“嗯?好像不是這里啊。”
她說著便收緊手掌,扣住陸景行的手,扭頭去看他,眼中滿是促狹戲謔的笑。
“陸大人這是要把我拐到哪里去?”
陸景行聞言笑了一下。
他側頭看向沈長寧,皎潔的月光落下,灑在他的臉上,以往將眉眼都封存的冰冷陰沉盡數在這一刻融化,落在沈長寧眼中,顯出別樣的溫柔。
他輕輕捏了捏沈長寧的手心,低聲笑道:“拐你回家!
沈長寧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她眨了眨眼,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回家?誰的家?陸大人要把我拐到你家去?””
“自然。”
陸景行沒有否認,只是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片刻后再開口,語氣里已然生出幾分不容置疑的嚴肅:“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今晚先住我那兒,等事情了結了再說。”
沈長寧沒想到陸景行也想到了這一層上。
她抿了抿唇,沒有拒絕,眼底的笑意也更深了幾分。
隨著兩人不再說話,街道漸漸安靜下來。
月光灑在青石板路上,映出兩道并肩而行的身影。
沈長寧跟著陸景行往前走,只偶爾側頭看他。
男人分明不久前還慌亂著,此刻卻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
他不緊不慢地往前走,眼睛自始至終一直看著前方,神色平靜,腳步輕緩,握住沈長寧的那只手更是寬大溫暖,緊緊包裹住沈長寧的手掌,總給她一種安心踏實的感覺。
她瞇了瞇眼睛,胸膛里那顆原本正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而不安跳動著的心臟也突然跟著莫名其妙變得穩定下來。
不多時,陸景行帶著她拐進了一條幽靜的巷子,巷子盡頭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院門古樸,門前的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曳,透出溫暖的光。
陸景行走到門口,沒敲門,只推開門,側身讓沈長寧先進去。
入眼的景象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并非氣派不已的王府,也并非雕梁畫棟的沈府。陸景行作為堂堂一個大理寺卿,所住的這處院子卻并不算多大,甚至稱得上有些簡陋。
回廊上掛著燈籠,光亮投下,在回廊上暈出一團一團的昏黃。院子里也栽種著幾株高大的樹,或許是正值花期,此刻正有一股香味縈繞在空氣中,沁人心脾。
沈長寧好奇地四處看看,深吸了一口氣,心情也跟著放松下來。
“喜歡嗎?”
陸景行關上門,走到她身邊,低聲問道。
沈長寧點點頭,眉眼彎彎:“喜歡,很安靜,也很溫暖。”
正說著,回廊那邊卻響起腳步聲。
沈長寧轉頭,看見一個身著灰衣的婆婆正手提燈籠,此刻正腳步緩慢地向他們走來。走到近處,沈長寧才發現她雖然手上提著燈籠,卻緊閉著眼睛,顯然是眼睛有疾,無法視物。
她眨眨眼睛,有些驚訝地轉頭看向陸景行。
陸景行感受到她的目光,沒說話,只低頭沖她笑了一下。
“大人回來了?”
走到近處,那婆婆開口笑道。
還不等兩人說話,卻又見她臉上神色一頓,繼而笑意更深了幾分。
“大人此行出門辦事,可是遇見自己心愛的女子了?”
沈長寧聽著,心下暗暗一驚。
陸景行卻并不驚訝,點點頭,坦然道:“什么都瞞不過婆婆!
許三娘聽到他竟然沒有半分抗拒,反而就這樣順著她的話坦然承認后不由得笑了一下。
“我還從未聽過大人用這般語氣說話!
陸景行又笑了一聲。
然后他抬手拍拍沈長寧的腦袋,輕聲道:“阿離,這是許婆婆。”
許三娘聞言一驚,沒等反應過來耳邊便響起一道帶著笑意的輕柔女聲。
“婆婆好!
“哎,哎!阿離姑娘!
許三娘愣了片刻,回過神來后立即激動不已地連聲答應。沈長寧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心想,這個婆婆倒是真心對陸景行好的。
“她家中出了點事,暫且住在我這,勞煩婆婆幫忙吩咐,讓人備好熱水,將客臥收拾一下。她舟車勞頓應是疲憊不堪,還請幫忙將床墊得軟和些!
“哎,哎!我記著了,我這就去讓人準備!”
許三娘說著便轉身,激動不已地順著來的方向走去了。
沈長寧站在原地,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片刻后轉頭看向陸景行:“婆婆患有眼疾嗎?”
陸景行笑了笑,牽著她往屋里走。
“是,婆婆姓許,生下來就是盲女,以乞討為生。有次下朝時我偶然撞見,覺得可憐,便將她帶到這里,做了個管家。”
沈長寧聽著,心里又軟了點。
即便是一般人也不會請一個盲女做管家,更何況是乞丐,更何況是手握權勢的高官。
但陸景行會。
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而是因為他是陸景行。面冷心熱,沈長寧早就知道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既然婆婆目不能視物,那她又是如何知道我的?”
沈長寧想了想,還是覺得非常好奇。
陸景行笑了一下,抬手將他腰間掛著的那個東西取下來,掛到了沈長寧手指上。
是她的香囊。
“今日本是出門去接你的,因此我特意戴了你的香囊!
老人家目不能視物,所以嗅覺更加靈敏,因此一下發現了陸景行比起以往的不同。
沈長寧也明白過來,嗅著那點苦澀香味,忍不住笑了一聲。
兩人進了屋。
屋內早已點起了燈籠,陳設簡單卻不失雅致,桌上還擺著一壺溫熱的茶,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他倒了一杯茶遞給沈長寧,道:“先喝點茶暖暖身子!
沈長寧接過茶杯,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心里也跟著暖了起來。她低頭抿了一口茶,茶香清冽,入口回甘,不由得贊道:“好茶!
陸景行坐在她對面,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眼底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柔。
他輕聲道:“今晚你就住在隔壁,有事隨時叫我。”
沈長寧聽著,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放下茶杯,抬眸看他,眼中帶著幾分狡黠笑意:“陸大人就這么放心讓我一個人睡?”
陸景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這話的意思,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失笑:“你若是覺得不放心,我也可以守在你門外。”
沈長寧眨了眨眼,故意湊近他幾分,低聲道:“門外多冷啊,不如……陸大人陪我一起?”
陸景行的呼吸微微一滯,眸色深了幾分。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那張臉上帶著幾分調皮的笑意,眼底卻藏著幾分認真。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低啞,其中暗含著警告:“沈離。”
他很久沒有這樣喚她,沈長寧聽著,面頰有些發熱,卻并沒有退縮,反而更加靠近他,輕聲呢喃:“嗯?在呢!
陸景行沉默了片刻,隨即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指尖的溫度透過肌膚傳遞到她心里。
陸景行靠近,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低聲道:“阿離,我向你保證,這樣的事情以后再不會發生。”
沈長寧輕輕點了點頭,仰頭親了他一下,說道:“我相信你。”
陸景行沒有再說話,只是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男人的吻溫柔而克制,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占有欲。
沈長寧閉上眼睛,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回應著他的吻。
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屋內靜謐無聲,只有彼此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第88章 惡鬼“阿離,阿離。”
宅院主人所住的屋子緊閉著房門,底下的人不敢打擾,只一邊暗暗在心底好奇著那所謂的大人帶回來的姑娘是誰,長得什么模樣一邊跟著許三娘進了客房,麻利地收拾起來。
下人們在隔壁鋪床倒水,一群人各司其職,行事井然有序,而與之一墻之隔的陸景行所住的屋子里,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門早從里面鎖上,誰也無法從外面打開。床邊,燈籠里燭火高燃,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暈出一團光亮,把屋子照亮的同時也把桌邊廝磨親吻的兩道親密身影清晰無比地投到地上。
沈長寧坐在桌上,目光幾乎與站著的陸景行平視。
她抬手貼住陸景行的面頰,一邊摩挲著一邊輕輕仰頭貼上去。
陸景行任她靠近也不反抗,只地站在原地,低垂著眼睛,鳳眼微闔,濃密睫毛投下陰影,半遮住他眼中的癡迷。
沈長寧見狀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才終于張開唇瓣吻住了他。唇瓣相貼,這是沈長寧兩輩子以來,第一次這樣主動地去親昵一個男人。
她張口,含住陸景行的唇瓣輕輕吮吸,然后緩緩探入舌尖,學著男人以往總對她做的那樣去親吻他。
而陸景行對她不設任何防備,甚至主動地微微張開了齒列等著她的侵入,沈長寧于是不費吹灰之力,輕輕松松的便入侵到溫暖的口腔。
舌尖勾纏,唇瓣相貼,沈長寧手臂搭在陸景行的肩膀上,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
陸景行順著她的
動作微俯著身,任由少女不得章法地像什么小動物一樣本能地舔舐著自己,動作間全是本能的親昵。
昏黃燭火在絲綢織就的燈罩中輕快跳躍,涂抹在地上的親密身影也跟著跳躍起來,四目相對,他聽著那幾乎完全重合的呼吸聲,只覺得恍惚間,他們仿佛已經成為了彼此在這世上最親密的存在。
于是剎那間,陸景行心中軟成一片,他移開唇瓣,張口,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壓抑的顫抖。
“阿離……”
他一邊念著沈長寧的名字一邊細細密密地親吻,唇瓣離開溫軟,最終停在少女的耳畔。隨著他張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少女的耳垂上,立刻又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陸景行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像是在確認她的存在,又像是在克制自己內心深處那股幾乎要失控的沖動。
沈長寧感受到他的動作,微微側過頭,目光與他的視線交匯,一雙漂亮的眼中已經無法自拔地泛起迷茫。
目光迷離,仿佛被燭火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整個人都沉浸在這份突如其來的親密中。
片刻后,沈長寧抬起手,指尖輕輕劃過男人優越的眉骨,順著他的鼻梁滑下,最終停在他的唇邊。她的動作輕柔而緩慢,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應他的情感。
她張了張唇瓣,卻沒發出聲音。
可是陸景行怔怔地看著她,一時間仿佛已經聽見了沈長寧叫自己的名字。那聲音如同夜風中的一縷輕煙,雖然很快飄散在空氣中,卻在陸景行心中激起層層漣漪。
他的眼眸微微一暗,驀地收緊手臂,將沈長寧更緊地摟入懷中。
陸景行低頭,再次覆上沈長寧的唇瓣。
這一次的吻比之前更加熱烈,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占有欲。兩人的呼吸交織,仿佛在這一刻,他們的靈魂也緊緊相連。
屋子里的氣氛逐漸隨著這個親吻變得焦灼起來。
手掌探入衣物內,沈長寧被摟住脊背緩緩向后倒去。
光亮被伏在她上方的男人遮掉大半,發絲披散,她躺倒在桌上,仰面倒在陰影中,低聲喘息著,目光瀲滟地看著陸景行。
陸景行伏在她上方,目不轉睛地盯著沈長寧看。濃郁的占有欲和滿足感都在這一刻化作長鞭,狠厲地抽在他的脊背上,將他的理智徹底擊潰,在疼痛中生出極致的愉悅。
“阿離,阿離。”
陸景行一邊呢喃著沈長寧的名字一邊親吻她的脖頸,他嗅著少女身上淺淡的熏香,只覺得后背一陣發熱,讓他興奮不已,心中幾乎泛起一股難以自已的暴戾情緒,叫囂著讓他把面前的人拆穿入腹。
燭火依舊在跳動,光影在墻上交織成一幅幅模糊的圖案。屋內的溫度似乎隨著兩人的親密而逐漸升高,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曖昧的氣息。
衣帶被輕輕扯開,衣物便跟著松散開。
昏黃燈光下,少女雪白的皮肉從層疊的織物中露出,像被剝開層層花瓣后露出的嬌嫩花蕊,美得讓人眩暈,手掌無禮地探進層層衣物,那一點嬌嫩便被完全攏在了掌心。
陸景行的指尖在她肌膚上游走,仿佛在描摹一幅珍貴的畫卷。他的動作輕柔而克制,卻又帶著無法掩飾的渴望。
燎原一般的火熱隨著男人指尖的觸碰揉捏而在各處泛起,沈長寧抖動著,眼底逐漸漫上濕潤。
她的衣物在這樣的動作間早已經完全松散,雪白的肌膚在燭光下顯得格外誘人。陸景行的掌心貼在她的腰際,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沈長寧的呼吸漸漸急促,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衣袖,指尖微微發顫。
陸景行彎了彎嘴角,更是直接低下了頭。
唇舌火熱,霎時間更是一片驚心的滾燙。
沈長寧腰肢猛地繃緊,整個人便仿佛不小心落到淺灘上的一尾魚一般不停顫抖著。她想要叫陸景行的名字,卻又顧忌著隔壁弄出響動的人,只能無端忍耐著。
于是隱忍招來更變本加厲的冒犯,衣物被徹底扯開,光亮下,從頸側,到肩膀,腰肢,甚至到長裙遮掩下那更下流的地方。
陸景行都無一不親自用指尖,用唇舌,慢條斯理地將她嘗了個遍。
沈長寧在恍惚間覺得自己像一只成熟后不慎掉落在了陸景行手中的橘子,表皮柔軟,內里汁水充盈,被他握在掌心,揉圓捏扁,舔舐吮吸,輕而易舉便戳破表皮,玩得汁水淋漓。
沈長寧顫抖著看他,目光渙散,唇瓣張開又合上,很久都沒能說出話來。
陸景行面頰緋紅,見狀眼底劃過一絲笑意。
于是下一瞬,沈長寧哆嗦著被陸景行抱起,輕輕巧巧地落到了床上。
床幔落下,光亮便被遮了大半。
與黑暗一同侵襲而來的是徹底失了以往的清高體面的人。
香囊隨衣物一同被解下來隨意丟在床腳,遍布陳舊傷痕的身體肌肉流暢,塊壘分明,在目光流連中顯出好看的線條。
而力氣更是大得驚人。
沈長寧被他摟著腰肢翻過身,動彈不得地被按在床榻間,只略作安撫后便被迫接受他的全部,然后在一層一層裹上來,密不透風的愉悅里大睜著眼睛不停發抖,一時間幾乎要連自我都徹底丟失。
最后還要被罪魁禍首抬手捂住唇瓣,滿含笑意地在耳畔故意惡劣地輕聲提醒。
“要小聲點啊,阿離,隔壁還有很多人呢!
沈長寧閉了閉眼睛,根本再說不出半個字,就毫無防備地被徹底拽進了那一汪幾乎可以將她溺斃的浪潮中,沉浮起落,根本再由不得她自己。
她被撩撥,被引誘,被惡劣地羞辱,也被虔誠地表白,字字句句,引得她情動不已,到最后,身下織物凌亂不堪,而她已經連擺動手腳的力氣都徹底失去。
最后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透過隱約的光亮,沈長寧透過水光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的人,恍惚間竟覺得有些陌生。
初見時那個清高冷漠,如同高山冰雪一樣的人一朝情動,仿佛便脫下人皮變成了徹徹底底的惡鬼,不擇手段地要將她困死在床笫間,然后連皮帶肉,吃干抹凈,連一絲骨頭渣都不剩。
她眨眨眼睛,再堅持不住,意識很快便徹底沉入了黑暗。
一切云歇雨止,陸景行終于徹底滿足。
他俯身愛憐不已地親了親已經失去了意識的少女,而后扯過袍子將人裹起來,抱著走向早已經沒有了動靜的隔壁房間。
燭光在他身后搖晃,照亮了這滿屋未褪的春色。
第89章 同行陸大人身邊居然跟著個姑娘。
半夜的時候屋外下起了雨,細密的雨落到屋檐上,再砸向地面的動靜吵醒了沈長寧。
她睜眼看見一片暗色,被困意席卷了大部分理智的腦子里混沌不已,只能勉強從濃郁的困意中掙脫絲縷,感知到禁錮在她腰間的力道以及身后那緊緊貼住,溫暖得幾乎要將她的意識都完全融化的身體。
沈長寧在黑暗中發著怔,直到過了許久才終于遲鈍地記起來自己此刻在什么地方,以及那緊緊錮住腰肢,將她整個人都牢牢鎖在懷里,兩個人密不可分地貼在一起的是誰。
心中變得平靜下來。
片刻后,她轉身,面頰埋進男人懷中,任由意識再一次沉入了那無盡的黑暗中。
再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沈長寧坐起來,腰肢腿側都酸澀不已,她抬手去揉,肩膀處的布料卻跟著滑落下去,沈長寧愣了一下,垂頭,看見自己身上穿著一件對于她來說明顯有些過大的里衣。
沈長寧看著腰間那束得整齊無比的衣帶,忍不住笑了一下。
沈長寧起身,看見桌上擺著一個托盤,內里放著一條裙子和一張紙條。
“?這裙子哪來的,不會是現買的吧?”
沈長寧一邊念叨著一邊走到桌邊,拿起那張紙條,男人落筆鋒銳的字跡便落入了眼中。
【幫你取回了衣物,放在柜中】
而紙條下躺著的赫然是她自己的某條裙子,應該是拿到了她放在馬車里的那個行李箱。
沈長寧笑了一下,自己換上了衣服。
她打開門,很快便有人聽到動靜,站了起來。
“姑娘醒了?”
坐在院中的老人站起身,閉著眼睛笑看向沈長寧。
沈長寧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她看著老人蒼老面
容上緊閉著的雙眼,記憶回籠,很快記起來對方的身份。便又立刻出聲回道:“是,婆婆,我醒了!
許三娘聞聲笑了一下,然后腳步緩慢但卻熟練地起身,往沈長寧的方向走來。
她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卻對這宅院熟悉無比,沈長寧被她握著肩膀,輕輕帶到屋內坐下,然后看著她從頸間掏出一個小小的哨子。
那哨子被吹響,便在沈長寧耳邊炸開一絲尖銳聲響,她眨眨眼睛,有些好奇地盯著老人,而后很快便聽見有腳步聲逐漸靠近。
是這府上的傭人。
“姑娘別怪!
許三娘收了哨子,轉頭沖沈長寧笑道:“婆婆我是個瞎子,行事多有不便,故此大人才會給我此哨,以聲喚人!
沈長寧當然不會怪她,搖搖頭說道:“無妨,此舉甚妙。”
“那我來伺候姑娘洗漱!
許三娘說完便往門外走去。
沈長寧一怔,看著那些站在門外并未進來的婢女,正要問為何不讓人進來,卻突然想起來什么,于是謹慎地住了嘴。
片刻后,沈長寧坐在鏡前,看著自己脖頸上即便是拉高衣領也無法遮住的斑斑吻痕,耳根不由得有些發燒。
許三娘眼睛不便,又已經上了年紀,沈長寧就算已經再如何適應這個階級分明的時代也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伺候,于是她自己將頭發扎成松散的長鞭,垂在肩側,很快便將自己收拾好了。
陸景行不知還要何時才能回來,沈長寧一邊喝粥一邊想著自己的任務以及昨日發生的那一切。
這事情牽扯的人太多,牽涉的真相太深,以至于沈長寧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難以下手。
她正發著愁,便聽見屋外響起聲音。
“大人。”
“嗯,你們退下吧。”
隨著這一聲響起,長袍撩動,很快便有熟悉身影從門后走了進來。
顯然是陸景行回來了。
沈長寧眼睛一亮,正要說話,卻在看清楚對方衣著的瞬間頭腦驀地一空,所有想說的話都窒在了喉間。
陸景行今日竟然一改以往的穿衣風格,穿了一件緋色長袍。
那應該是他的朝服,沈長寧看著他手中捧著的那頂烏紗帽,終于勉強反應過來這一點。
只見那袍子上還繡著深紅色的暗紋,質地裁剪顯然并非出自一般繡娘之手,而更可貴的則是明明是這樣紅火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不僅沒有襯得他溫和可親,反而襯得他面冠如玉,眉眼間神色顯得更加冰冷疏離。
但隨著兩人視線相觸,那點冷意便倏的一下,如同春風拂過江面,剎那間破碎薄冰,然后盡數融進滿江春水了。
“醒了?”
陸景行隨手將手中的烏紗帽放到桌上,隨即在沈長寧對面坐了下來。
沈長寧點點頭,終于不再盯著他的衣服看,目光落到他臉上,笑道:“我從未見過你穿這樣艷的顏色!
陸景行聞言垂眼看了一下朝服,又看向沈長寧;叵胫倥讲诺纳裆,他彎了彎唇角,驀然意識到什么,便意味深長地問道:“好看?”
沈長寧大方承認:“好看!
她咬著勺子,笑瞇瞇地看著陸景行。
“都說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我今日見到你,倒也算是真正見識到了少年風流這幾個字是何意思了!
她毫不扭捏地借先人詩句吹捧,落在某個封建的古代人耳朵里卻是直白到了極點的夸贊。
陸景行聽著,不由得紅了耳根。
他看著少女眼底赤裸裸的戲謔,知道她在逗自己,一時間有些無奈,有些羞惱,又有些莫名的氣悶,于是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忍不住低聲抱怨起來:“沈離,你怎么這么會哄人!
“哈哈哈哈哈哈。”
沈長寧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
她看著陸景行臉上的表情,有些驚奇,又忍不住笑道:“我可沒有哄你,確實是很好看啊,你往日總穿得顏色暗沉,今日難得穿這樣艷的顏色,我夸一夸都不許了嗎?”
沈長寧說著便放下勺子,撐住桌面起身,湊近陸景行,笑吟吟地盯著他。
“你又在這害羞什么?還是說……”
她說著微微抬手,將那衣領拉下去些許,瞬間,少女細嫩皮膚上的斑斑痕跡便驀地落入視線中。
陸景行的眸光驀地一暗,沈長寧笑著看著他,松了手,湊近在他耳邊低聲道:“陸大人,昨夜,你也臉紅了嗎?”
血色跟著那些旖旎場景一起往上涌,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陸景行僵坐在凳子上,許久都再說不出半個字。
沈長寧忍著笑,側頭飛快地親了他一下,然后終于坐了回去。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她低頭喝掉碗里的最后一點粥,而后看著陸景行,正色道:“我鋪子里的那些人還關著嗎?”
陸景行點點頭。
沈長寧眨了眨眼睛,說道:“我想去見見他們!
“不行!
卻沒想到陸景行驀地變了臉色,想也不想地拒絕了她。
沈長寧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大反應,愣了一下,繼而詫異道:“為什么?”
陸景行看著沈長寧,卻沒有解釋,只是說道:“阿離,這件事情你不要再摻和進來了!
沈長寧卻從他凝重的語氣中立刻意識到什么。
“為什么!
她看著陸景行,一時間神色表情都冷靜到了極點。
“因為這案子非同一般,因為這其中被牽扯進來的遠不止一個行王是嗎?”
陸景行沒說話,卻瞬間變了臉色。
沈長寧沒說話,心中卻生出一股惱怒的情緒,那情緒并非針對陸景行,而是針對那些籠罩在那些平民百姓頭頂的權勢。
她盯著面前眉頭緊皺的人看了許久,終于還是沒忍住。沈長寧輕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撫上男人的臉頰,動作輕柔,卻引得男人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眼。
“陸景行。”
沈長寧第一次這樣正經地叫她的名字。
“我是沈長寧,也是沈離,是沈茂山的女兒,也沈家的現任家主,是一個女子,也是一個訟師!
陸景行聽著她的話,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臉上,仿佛第又一次見到了當時在那個破廟里,少女神色平靜的說自己想要做一個訟師時的樣子。
沈長寧也看著他。
“我心悅你,在你面前可以盡情地依賴你,做小女兒,但你別忘了,我從來都不是那些栽種在院中的漂亮無害的花草,任人觀賞、任人擺布。我是鋒銳的刀刃,可以劈開荊棘,也可以斬斷陰謀!
她的眉眼依舊清麗,但那雙眸子深處卻藏著過分
銳利的光芒,凜凜寒光,如同利刃出鞘。
“阿離……”
他低聲呢喃,心中涌起復雜的情緒。
他當然知道她的能力,也知道她的堅韌,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更不愿讓她涉險。
沈長寧收回手,目光轉向窗外,語氣淡然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這案子牽涉眾多,無論哪方都不是我一個小小訟師應該干涉的,可正因為非同小可,我才更要參與。”
沈長寧看著陸景行,神色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
“你是朝廷命官,像何清平那般要你盯著你要致你于死地的人不會少,行事間難免多有顧忌。而我不同,我是訟師,凡有冤案,一旦涉入其中,便可以以律法為武器,光明正大地查案。更何況——”
她頓了頓,語氣放緩,帶著幾分柔軟:“既然都已經決定以后要做你的妻子,你覺得我會因為有危險就退縮嗎?陸景行,我不想只做被你保護的人,我想和你并肩而行。”
陸景行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心中一陣悸動。
沈長寧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況且受傷又如何?我從來不怕受傷。我只怕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真相被掩埋,看著無辜之人蒙冤。從選擇這條路的那日起,我便已經不可能獨善其身,這一點,你不是也很清楚嗎?”
她的語氣堅定而冷靜,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陸景行看著她,心中最后一絲猶豫也被她的話語擊碎。
他伸手握住沈長寧覆在自己面上的手,沉默許久,終于低聲道:“好,我答應你。但你必須答應我,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要以自身安全為重!
沈長寧反握住他的手。
“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不要總是把我當成需要保護的對象。我們是伙伴,是并肩而行的同行者!
陸景行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好,我們是伙伴!
沈長寧也忍不住笑了,但很快又忍住笑意,故意嚴肅道:“嗯,不過偶爾也可以保護一下。”
陸景行失笑,忍不住側頭親了她一下。
片刻后。
大理寺內官員眾多,此時更是忙碌的時候,可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只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頭戴白色幕籬,走在陸景行身邊的姑娘。
姑娘,是姑娘吧??沒看錯吧??
那腰肢,那打扮,那裙子,怎么看都是一個姑娘。。
眾人紛紛懷疑自己眼花,直到彼此對視,都在同門臉上看到驚愕以及不敢置信的表情,才終于一齊在心中崩潰不已地吶喊。
夭壽了!
陸大人身邊居然跟著個姑娘!
第90章 官印“我要你在這牢里畏罪自殺!薄
沈長寧跟著陸景行穿過大理寺長長的回廊,幕離垂下的輕紗遮住了她的面容以及身邊人的視線,她就這樣跟著陸景行往前走,直到被白紗遮擋住的視線驀地一暗,周圍的環境也變得越來越陰冷時,男人突然停下腳步。
沈長寧意識到,他們到了。
“暗牢太陰冷,血腥氣太重,人我已經提出來了,你有什么想問的的盡管問就好了!
陸景行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捏了捏,聲音跟著變得輕柔下來。
沈長寧點點頭,沒多猶豫就跟著走了進去。
一進去,撲面而來的便是濃到嗆鼻的血腥味,其中還混合著另一股陰暗的灰塵味以及霉味結合的詭異味道,即便是早有準備,乍一嗅到,沈長寧也還是不由得皺了皺眉。
她取下頭上的慕離,于是那被輕紗遮住的景象便清清楚楚地落入眼中。
迎面排開的一排刑架上綁著好幾個人,都衣衫襤褸,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血跡斑斑。
逼真駭人,比那些影視劇里化妝出來的傷口要嚇人得多。
沈長寧倒是不害怕,只是她的皮囊之下畢竟是個生活在和平后異世的靈魂,見狀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站在陸景行身邊,目光順著刑架上縛著的那些人的面孔一一看去,而很快她便發現最中間垂著頭的那個,便是當日招待了她和如意的人,想必也是后來和那個王府管家商量的所謂管家。
“陳升!
隨著陸景行擺了擺手,一旁的陳升立刻會意,他走上前,抬手用劍柄在那人胸膛上敲了一下。玄鐵鑄就的劍柄砸在胸骨上發出一聲悶響,下一秒,那人猛地抬頭,嘶啞的慘叫聲隨這聲音一同響起。
沈長寧冷眼看著他此刻痛苦的模樣,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卻是昨夜沖天火光中,姑娘們眼含熱淚,看向她的目光。
“劉掌柜!
胸口的鈍痛,其余各處的悶痛,劉茂在昏昏沉沉中突然聽見一個輕柔女聲叫自己的名字,恍惚間竟還以為自己快被折磨得死掉了,此刻正在叫他的是什么引人過黃泉的女神仙,不然為什么在這大理寺的暗牢中竟然會有女人的聲音。
這么想著,過了片刻后,劉茂終于勉力抬起頭,目光探向前面,先是看見一雙掩在素色長裙下的精致繡鞋,再往上,是一條花紋織樣都熟悉無比,即便他現在頭暈目眩也能認出來的裙子。
那是他鋪子里拾掇出最好的一批月白浮光錦,然后請合作的技藝最精湛的繡娘做出來的唯一一條白牡丹素色羅裙,而它的買主不是別人,正是幾乎壟斷了整個大燕的絲織業沈氏織行的主人,沈家家主沈茂山。
而幾乎認識沈茂山的人都知道他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而比起這些人,劉茂等這種在沈家干活且主管鋪子的人卻比他們知道的還要多一點。
比如沈茂山雖然有兩個女兒,可只有大女兒沈長寧是親生,又比如沈茂山其實早就已經想好了未來自己百年之后要將整個沈家交給沈長寧,也因此其實很多沈家絲織鋪子的掌柜都知道自己未來的家主便是沈家的大小姐沈長寧。
突然意識到了面前站著的這條長裙的主人的身份后,劉茂覺得呼吸有一些凝滯。
他想到昨天自己被帶走前那人說的那些話,心下猛跳兩下,終于還是抱著最后一絲希望緩緩往上看去。
于是少女腰間掛著的那個玉佩便倏地落入眼中。
手掌大小,成色極好的一塊玉牌,凡在沈家做工的人都知道那是家主的象征,那玉牌從前掛在沈茂山腰上,現在掛在少女腰上,面前人的身份在這一刻幾乎已經呼之欲出。
劉茂死死地盯著那塊玉牌,心里已經徹底感到絕望起來。
他絕不會想到,那天被他幾乎鐵板釘釘地認定是外鄉來的普通女子竟然會搖身一變突然成了沈茂山的女兒,沈家現任家主。
沈長寧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去,落到自己腰間掛著的那塊玉牌上后突然反應過來。
她彎了彎嘴角,取下那塊玉牌,目光戲謔地看著面前狼狽不堪的人,笑道:“你好像認識我父親這塊玉牌?劉掌柜!
聽到她的話后,劉茂閉了閉眼睛,心里最后一絲僥幸也被徹底掐滅,終于再無話可說。
陸景行的目光也跟著看向沈長寧手上拿著的那塊玉牌,很快便了悟過來那塊玉牌代表著什么——它代表著沈家家主的身份。從前這東西應該在沈茂山手上,如今沈茂山死了,沈長寧便成了它的主人。
“你,你昨日腰間明明沒有……”
半晌后,劉茂睜開眼睛,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沈長寧,開口,嘶啞聲音中滿是詰問。
沈長寧看著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冷笑道:“昨日自然沒有,我本就是為了巡察鋪子,所以才特地摘下來的!
說完沈長寧將玉牌重新掛回腰間,笑看著劉茂:“但幸好我摘下來了不是嗎?否則又怎么會正好撞上劉管家親自寫就這么精彩的一出戲碼呢?打著我沈家織行的幌子干買賣民女的勾當,劉茂,就算你有十個腦袋恐怕都不夠掉吧?”
事已至此,劉茂自然也清楚自己已經無可逃脫。
他看著沈長寧,過了許久才終于緩緩開口,嘶啞著聲音問道:“你想怎么樣?”
沈長寧盯著他看了一會,再張口,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你可知買賣民女在我朝律法中該判處何罪?”
說完不等劉茂回答,沈長寧便徑直接道:“沈長寧目光如刀,直視跪地的罪犯,聲音冷冽:“依《大燕律》,拐賣婦女者,杖一百,流三千里;若致人死傷,斬立決。其家產充公,妻兒連坐,流放邊陲!
一條條律令念出來,劉茂的臉色更是蒼白了幾分。
他剛想辯駁,可話到嘴邊卻驀地頓住,而后目光在沈長寧和一旁站著的陸景行之間穿梭幾個來回,有一絲不明顯的陰狠從中飛快地閃過。
而后沈長寧便看著劉茂瞬間變了一副臉色,神色表情都跟著鎮定下來,一副仿佛有所依仗的模樣。
“昨日之事是我眼拙,沒認出你,這才失了手,劉某落到如此地步無話可說。”
劉茂的聲音沙啞而低沉,語氣中透著些許譏諷。
“可你既然經此一遭,想必也已經清楚我背后可是有行王撐腰。你沈家再大,再如何富可敵國,終究也不過只是個商賈之家,難道還能與王爺抗衡?若我咬死不認,你難道還敢去審問行王殿下?”
他以為自己這話說出來,不說威懾,至少面前兩人,或者說至少沈長寧會忌憚幾分,卻沒想到沈長寧聞言,不僅沒表露出任何害怕的神色,反而微彎起嘴角,眼底浮現出些許戲謔笑容。
就仿佛他早料到自己會這么說。
“哦?這么說的話劉掌柜是打算拒不承認了?”
劉茂目光陰森地看著她,冷笑道:“是又如何。”
“你就這么篤定行王殿下會包庇你?”
沈長寧說著,目光掃過一旁的陸景行,嘴角微微上揚。
“先不說我身邊這位是如今的大理寺卿,你覺得行王會為了你一個小小的掌柜,與大理寺正面沖突嗎?而且……誰說我懲治你需要靠沈家了?”
話語意味深長地拖出長音,沈長寧笑瞇瞇地看著劉茂,片刻后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金印。
那赫然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官印,而上面寫著的,是一個沈字。
陸景行看著那個東西,眼底驀地閃過一抹笑意。
“……這是什么?官。坎豢赡,你一個女人,怎么可能會有這種東西?不可能,絕對不是假的!
劉茂的臉色在看清楚沈長寧手中拿著的印章時便已經變了,驚恐和不敢置信在他臉上交替出現。
那可是一枚官。
如果說沈長寧的背后僅僅是一個沈家,那對于行王來說或許確實不足為懼,可她若是朝廷命官,那這事情便大不相同!
他就不是拐賣良家女子,而是謀害朝廷命官!
再加上一個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大理寺卿,行王再如何權勢滔天也不可能為了他而涉入這種事情中,從而引火自焚。
劉茂的表情猙獰了一瞬:那他們全家都死定了!
沈長寧將他此刻臉上的所有表情都看在眼里。
“我當然會有,因為我現在就是領了文書,官府頒發了官印,實打實的記錄在冊的訟師,如何不會有?”
“不可能!”
劉茂終于再無法忍耐,立時表情猙獰地大吼著打斷了沈長寧。
“大燕從未有過女人做官的先例,你怎么可能能夠成為訟師?你明明連訟師考試都參加不了!”
隨著怒吼聲發出,他臉上的神色也跟著變來變去,最終還是定格成了懷疑的神色。
而沈長寧面對他的質疑卻也不氣不惱,只彎了彎唇角,說道:“你大可以不信,等到你被以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處死的時候你就會相信了!
她語氣如此平靜,神色間也滿是篤定,劉茂被她盯著,原本的信誓旦旦逐漸隨著信任的動搖而一點點流失。他又看向陸景行,企圖從男人的眼中看出什么,但卻仍然一無所獲。
血色從他臉上一點點褪去,剛才還旺盛的氣焰也在這時消退了下去,劉茂頹敗著眉眼,看著面前神色平靜的少女,沉默許久,終于只能吐出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
而終于在這張臉上看見自己滿意的表情的沈長寧彎了彎嘴角,終于說出了那句她早已在心中準備許久的話。
“我雖可恨,但我愿意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至少保住你的家人!
“……什么機會?”
劉茂的臉色白得嚇人。
少女看著他,片刻后緩緩說道:“我要你在這牢里畏罪自殺!
暗牢內,霎時間靜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