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冤大頭世子
問出這話時, 趙朵兒對于面前這位貴女想要讓自己做的事情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趙朵兒很有自知之明,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這絕佳的容貌。
貴女讓她做的多半是勾引男人之類的事,可能還要幫著做眼線, 傳遞一些消息。
實話說, 趙朵兒不愿意做。
普通人可不會與面前這位貴女結怨, 想也知道她要伺候的絕不是身份普通的男人。
趙朵兒沒有強有力的靠山, 卻卷入了那些貴人之間的恩怨, 怕是很快就要沒命。貴女不會給她拒絕的余地。不管愿不愿意, 她都得接下貴女給的差事。
謝依依看著她淚盈于睫的小模樣,心中有些嫉妒。
“瞧瞧這梨花帶雨的小臉兒,哪個男人看了不迷糊?別怕,我不是惡鬼,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癖好, 找你來, 不過是想成全你的心意罷了。”
趙朵兒心弦一顫:“什么?”
“你做了那么久的威武侯世子的未婚妻,如今侯府世子就要另娶她人,明明段世子之前一顆心都放在你身上,結果這心意說變就變,你真能甘心?”謝依依語帶蠱惑,“我把他的行蹤給你, 能不能過上好日子, 全看你的本事了。”
趙朵兒一顆心砰砰跳了起來:“可……可我是有夫之婦,段世子但凡要名聲, 就不會與我……”
“你想多了。”謝依依冷笑,“這天底下多的是道貌岸然之輩,明面上看著是謙謙君子, 私底下都污遭一片,你去試試嘛,萬一成了呢?我記得侯府世子可以有兩位側夫人,到時,郡主還要稱呼你一聲妹妹……”
趙朵兒敏銳地察覺到面前之人對郡主的惡意,瞬間就明白了她的目的。
“如果不成,段世子遷怒于小婦人,我們得罪不起侯府和郡主。”
謝依依知道她要什么,張口就道:“不管事情成不成,本縣主都會給你一筆好處,一千兩銀子如何?有了這些銀子,你也好從梁家搬出來,再不用看那一家子的臉色。”
這話算是說到了趙朵兒的心坎上。
事情成了,哪怕做不成段明澤的側夫人,也會被他金屋藏嬌 ,到時她不用再受委屈。若是事情不成,拿了銀子搬出來,同樣能掙脫面前的困境。
趙朵兒真心實意的給面前的貴女磕了個頭:“多謝貴人看重,小婦人一定盡力將此事辦好。”
*
溫云起每日除了辦公差,要么不出門,出門就是和未婚妻在一起。
這一日下職回府,在路旁看見了一身素衣的趙朵兒。
段明澤當初對趙朵兒一見傾心,進而想要求娶……這天底下的一見鐘情,其實都是見色起意。
趙朵兒身形纖細,眉眼中帶著一股頹然的美,一看就是被欺負狠了。她往那路邊一站,引得路過的人都會瞅上一眼。
溫云起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馬車即將路過時,趙朵兒竟然沖了過來,摔倒在了馬車前。
車夫嚇一跳,急忙勒停了馬兒。
威武侯府勢大,父子二人都被皇上看重,但在這天子腳下,哪怕是皇上跟前紅人,也不能害人性命。即便是無意害人,多半也要有一場牢獄之災。
馬蹄差點就踩到了趙朵兒的肚子,車夫驚出了一身冷汗:“姑娘,你沒事吧?”
此時趙朵兒做一身未嫁女子的打扮,且車夫是溫云起后來換過了的,他知道自家世子爺有個前未婚妻,卻沒看見過真人。
趙朵兒用手捂著肚子,眼圈紅紅地看著馬車,眼神似怨似泣。
溫云起掀開簾子:“后悔了?”
趙朵兒咬唇:“是。”
溫云起嗤笑:“當初你說只做名義上的威武侯世子夫人時不是挺有骨氣的么?本是只是現在還記得你當時的眼神,好像愿意留在侯府,就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似的。這才多久,你就后悔了?”
“求世子救我。”趙朵兒一骨碌爬起來,跪在了地上,她趴伏時,腰背拱出了一個撩人的姿勢,脖頸白皙,看得車夫呼吸一滯。
正經人家的好姑娘是不會在人前這般勾引人的,趙朵兒是豁出去了。
此事一定要成!
溫云起興致缺缺,放下了簾子:“本世子敬佩趙姑娘不為權勢所動,若是你一直能堅持自己心中所想,本世子還會高看你一眼,敬佩你幾分。結果,你在做什么?”
趙朵兒心中一怔:“我被騙了!梁益滿口謊言,他騙了我!他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好,往日在我面前說的那些話,那些惺惺作態,都只是為了娶到趙大人的女兒。他心悅的不是我,只是我的身份而已。”
說到后來,已然泣不成聲。
溫云起嘖了一聲:“好可憐啊!讓開,好狗不擋道,再攔著,被撞傷或者撞死了,那都是你自找的。”
趙朵兒滿臉不可置信。
她覺得段明澤哪怕是有了新的未婚妻,對她應該也不至于一點感情都沒有。
之所以會在成親當日被退回趙府,是因為段明澤高高在上慣了,從來都只有別人順從他的份。一被人拒絕,就惱羞成怒。
若是半分感情都沒,旁人進天牢要三五日才能出去,而她當天進當天出……這其中沒有段明澤幫忙,她絕對不信。
直到馬車從面前飛掠而過,趙朵兒才反應過來,段明澤這是真的不打算管她。
在來之前,趙朵兒還想著自己今日可能就不會回梁家了。
她忙著出門,早上的碗都沒洗,原想著事情不成就趕緊回去,興許來得及,可她知道段明澤要在此處路過,一等就是大半天,此時趕回,家里的碗肯定有人幫了忙。
趙朵兒心里格外煩躁,知道自己免不了要被一頓罵,但說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最難以接受的還是在這四下無人之處,段明澤對她的態度竟然一樣冷淡。
她并非不知道段明澤在退親以后就收回了對她的感情,出現在這里前,她還找出了兩人不再是未婚夫妻以后段明澤對她的種種付出。
比如段明澤在她家所在的那條街上巡邏了小半年,比如放她出天牢。
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心里還念著她,嘴上不愿意承認而已。
趙朵兒往回走時,一路跌跌撞撞,期間還摔倒過一次。
一個美人獨自在路旁行走,格外引人注意,趙朵兒一摔倒,面前就出現了一雙深藍色的長靴子,那靴子上還繡著青竹,繡工精湛。
趙朵兒恍恍惚惚抬頭,在這一瞬間腦子里想了許多,天底下也不是只有一個段明澤身份尊貴,她長得這樣好,縣主都說她能做皇妃,若是有比威武侯世子身份更高的男人看中她,應該也正常。
她心中歡喜,滿腹期待地抬起眼皮,然后就看到了……一張油膩肥碩的臉。
男人四十多歲,臉上還有不少坑,此時堆著一臉笑:“姑娘,我扶你起來吧。”
趙朵兒:“……”
她呆了一呆。
眼看男人的手就要摸到她的胳膊,她嚇一跳,連滾帶爬起身。再沒了失魂落魄,慌慌張張跑走了。
中年男人看著她的背影,用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眼神里都是興致,折扇一展,搖了搖道:“去打聽一下她的身份,小爺看上她了。”
謝依依對趙朵兒抱有很大的期待,私底下派人盯著她,得知段明澤沒有把人接走,她心里還挺失望。
*
趙朵兒找了馬車,一路直奔婆家。
威武侯府離梁家挺遠,這會兒天色漸晚,下職的下職,下工的下工,路上挺多人,馬車也走不快。
等到趙朵兒趕回家中,天都已經黑透了。
“喲,咱們家的秀才娘子回來了。”
梁益是家里唯一一個有功名的人,當下都稱呼秀才的妻子為秀才娘子。不過,梁益是舉全家供養才得的功名,眾人對他很尊重,對趙朵兒卻沒有敬意。
在梁家人看來,他們為了梁益的功名付出良多,趙朵兒不過是來占便宜的。
“你不做飯,人還不歸家,這哪像是過日子的人?”梁于氏在外頭的工坊里干活,一月工錢不高,但活計卻很辛苦,每天回來只想歇會兒。
今兒她回來才知,兒媳婦一大早就出門了,臨走時連聲招呼都沒打,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家里的眾人各有各的活計,都不輕松。洗碗是趙朵兒的活兒,她人不回來,平時也不幫旁人做事,因此,早上吃的晚就沒洗,中午吃的也往鍋里一扔。
梁于氏不敢指望旁人幫忙,回來后還洗了一大鍋碗,期間還被幾個妯娌取笑,她面上不顯,心中已經積攢了一肚子的火氣。這會兒看到讓自己丟臉的罪魁禍首,她抓著搟面杖就沖了出來,“是不是不想過了?”
趙朵兒回來時就提著一顆心,又覺得自己太沒出息,居然會怕一群外人。
“我……我是有點事情耽誤了。”
梁益中午就回了,得知趙朵兒不在,他還去了一趟趙家。
自從夫妻二人成親,趙家那邊就不愿意接待他們,梁益原本還想讓岳父指點一二,如今也只能打消念頭。他往趙家去時,心里還挺期待,若是岳父愿意原諒女兒,肯定就會拉拔他這個女婿。
結果,趙朵兒就沒回去,他還是像以前一樣被拒之門。
“朵兒,你去哪兒了?”
趙朵兒在回來時就已經想好了說辭:“我去堂妹家里了,最近她要臨盆,昨晚我夢見她生了,今兒特意趕過去探望。”
趙大人是外地趕考進京的書生,沒有靠山,更無銀子,他只將雙親接到了京城,沒接兄弟姐妹。趙朵兒口中的堂妹,是趙大人為官以后認得本家兄弟的女兒,兩家互相照顧,平日里多有來往。
趙朵兒的那個堂妹嫁到了御史府,給御史大人做了庶孫媳婦。她妹夫不太會讀書,從小就被嫡母給養廢了,可那是御史府啊,這是趙大人所有認識的人中最拿得出手的親戚了。
就連趙大人都會好好對待這個侄女,梁家人一定不會攔著她們堂姐妹來往。
果不其然,梁家人聽到這話后,臉上的不滿消散了大半。梁益上前幾步握住她的手:“我記得你堂妹住得挺遠,為何不叫我送你一程?”
趙朵兒心里發冷,心知梁益并不是真的擔心他,不過是想借此進御史府罷了,她低下頭,柔聲道:“娘總說讓我不要打擾你讀書,反正只是去看看……”
“那堂妹生了嗎?”梁益好奇詢問,又道:“你們是堂姐妹,該互相照顧,回頭等孩子洗三滿月,咱們都不能失了禮數,記得備上一份厚禮,到時我們一起去賀。”
梁家其他人舍不得銀子,但也想有御史府這門親戚。
梁于氏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硬邦邦道:“下次要去哪兒,記得跟家里說一聲,不聲不響的跑,家里的活計都丟下了,大家都忙,沒人會主動幫你分擔。若你是為了正事耽擱,好找人替你,也省得他們以為你跑出去偷懶。”
這分明是話里有話。
趙朵兒有發現幾個堂嫂臉色不太對。
梁于氏嘴上嫌棄兒媳婦,心里卻對這個兒媳的身份很滿意,笑道:“朵兒,你娘家的親戚姐妹中有沒有適齡的姑娘?回頭遇著合適的,記得幫你弟弟牽一下線。他們兄弟從小感情就好,以后要互相扶持,你這個做大嫂的若是不想被小叔子拖后腿,千萬要幫你弟弟說一門好親。”
趙朵兒垂下眼眸:“我會放在心上的。”
她非要嫁給梁益,被娘家所有人厭惡。這天底下的姑娘也不都像她這么傻,梁家窮成這樣,屋子連張像樣的床都擺不下,全家為了那點兒吃的斗得跟烏眼雞似的。就這種人家,還想娶官員的女兒,一家子窮得要死,想得倒挺美。
用晚飯時,已經沒有人再用責備的眼神看趙朵兒了。
今晚上切了三個咸鴨蛋。
老太太半個,梁三爺兄弟四人各得半個,剩下的那半給了梁益。
而今兒梁三爺沒吃,將自己的那半只給了兒子。梁益秒懂,分了一半給趙朵兒。
趙朵兒看著碗中的咸鴨蛋,蛋黃流油,聞著就讓人口舌生津,她低頭咬了一口,見邊上孩子滿眼羨慕,就連幾個堂嫂都故意不看她。
被人羨慕了,趙朵兒先是得意,隨即渾身發涼。
她落魄到被幾個孩子羨慕,竟然還得意?
這有什么好得意的?
趙朵兒忽然就覺得口中的咸鴨蛋發苦發澀,幾口吃完了飯,起身就走。
她走得急,沒注意桌上其他人的神情。小于氏輕哼:“三嫂,不是我說,你這媳婦的脾氣也太大了。這么多的長輩在呢,她吃完了連個招呼都沒有。還有啊,以前洗碗的人要收拾桌椅,她這就跑了?”
梁于氏惦記著和兒媳婦的堂妹婆家拉近關系,那可是御史府啊,她聽兒子說過,科舉要考策論,這一篇考的是要如何為官,想要考中,就得會做官。
讀書人又沒有當過差,而且,梁家太窮,不能讓兒子拜得名師,這種時候想要寫出錦繡文章,就得讓真正的官員來指點。
聽了弟媳婦的話,梁于氏不以為然:“一會兒我洗,我收拾!我可不是那惡婆婆。”
小于氏:“……”
“這么寵兒媳婦,有你后悔的時候。”
*
梁于氏收拾碗筷時,心里也思量開了,兒媳婦進門第二天干嘔,她還以為是有了身孕,等了這許久不見肚子鼓起來,人反而還清減了幾分。
很明顯,當時兒媳婦并不是有孕。
夜晚,梁于氏把兒子叫到了廚房里。
“朵兒有沒有說哪天帶你去御史府?”
梁益搖頭:“她好像不太高興。”
梁于氏想了想:“算起來,她和她那堂妹的身份差不多,都是小官家中的嫡女,如今她堂妹成了御史府的媳婦,而她還是小門小戶。這主動登門,難免被人輕視。兒啊,咱們家貧,沒有能力給你尋找名師,你自
己要多上心,要抓住一切能夠向上爬的機會。若是能得御史大人指點幾句,那可是多少銀子都買不來的好事,你千萬哄好了她……”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
梁益正不自在呢,他知道母親的話有道理,可讀書人品性高潔,而他滿腹算計和功利,實在不是個正人君子。聽到敲門聲,立即道:“來了!”
剛好避開母親的說教,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不答應吧,母親肯定要喋喋不休,完了還要生氣。可答應下來……那他成什么人了?
有些事,能做不能說。
門一打開,梁益只覺得眼前一亮,面前站著的是個身著綢緞衣裳的婆子,看打扮應該是大戶人家主子身邊的得力下人。
“你是……”
婆子滿臉倨傲,微微仰著下巴:“敢問可是梁秀才?”
梁益心里琢磨著可能是哪個家世好的同窗來邀他參加詩會:“我就是。”
婆子斜眼打量了他一番:“我家夫人說,讓你管好自己的妻子。一個有夫之婦,成親了還跑到大街上去勾三搭四,那么喜歡勾引人,倒是別嫁啊,直接門口掛個牌子接客……”
梁益氣到臉紅脖子粗,張口就罵:“閉嘴!我妻子不是那種人。”
“看來你也是個被蒙在鼓里的可憐人。”婆子冷笑,“總之,你把人管好就行。若是再勾引我家主子,夫人饒不了你們!”
語罷,婆子上了馬車溜了。
梁益再想要多問,卻追不上人,他一回頭,看見了屋檐下的妻子,頓時皺眉:“你認識那人嗎?”
趙朵兒只覺得膽戰心驚,她下午確實是出去勾引段明澤了,但是,那婆子她沒見過,衣衫也不是威武侯府下人所穿。
這樣想著,心里就多了幾分底氣,她沉聲道:“不認識,我沒見過她,估計是哪個看你我不順眼的故意找了人上門來挑撥離間。”
梁于氏半信半疑:“誰會這么無聊?”
趙朵兒嗤笑:“比如那個豆腐西施的女兒,人家可一門心思惦記著要給梁秀才做妾呢。”
語氣酸溜溜的,明顯是還記恨此事。
梁益有些尷尬:“你不要亂說話毀人名聲,本來我和她之間清清白白。你這些話若是被人聽見,旁人將我倆扯在一起,到時人家嫁不出去,說不定真就賴上我了。旁人不信我,你該信我啊!”
趙朵兒此時心里發虛,不敢多言,回房就躺下了。
也不知道縣主承諾的一千兩銀子什么時候給……若是現在就給,這銀子拿得也太容易了。
萬一縣主還要讓她試,她又該怎么辦?
天越來越晚,梁益洗漱過后準備回房,就在這時,院子門又被人敲響。
梁益其中一個堂弟正在那處洗腳,順手就打開了門。
這會兒門口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看打扮像是大戶人家的管事:“敢問這里可是梁秀才的家?”
梁益心下納罕,往日也有人慕名而來,但今兒這兩人來得實在怪異,他點點頭:“我就是。”
他是秀才,倒也不怕被人明著迫害。
管事打量了他渾身上下:“我這有筆生意想要和梁秀才商談,不知可有說話的地方?”
此時梁家三十多口人都在,只不過大多數都已回房睡下了。梁益皺了皺眉:“你有話直說,我們家不做生意。”
管事行了一禮:“不瞞秀才老爺,我家主子看中了趙姑娘,想要納其為妾。主子是個講理之人,沒有想過強奪別人家的妻子,梁秀才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直言,只要不是太過分,主子都一定會讓您滿意。”
梁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應過來后,憤然質問:“你家主子是誰?居然敢當面強奪人家的妻子,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所以說這是生意嘛,談得攏就談,談不攏就算了。”管事強調,“沒有人逼著您愿意。”
梁益怒火沖天,伸手一直遠處:“我不愿意,滾!”
管事一禮,飛快離去。
梁益氣得胸膛鼓脹,呼吸都不暢快,氣沖沖進了屋子,一把抓起躲在窗后偷聽的趙朵兒:“你今天去了哪兒?先前那個婆子登門,你說人家是挑撥咱們夫妻感情,如今連納你為妾的男人都上門了,你休想再騙我。”
趙朵兒想要扯回自己的衣衫,根本就扯不動。
梁益用了很大力氣,勒得她特別難受:“梁益,你放開我!我好疼啊!”
“我的心也很痛。”梁益狠狠瞪著她,手上拼命搖晃,“那個男人是誰?你們在哪兒認識的?他都要納你為妾了,你們私底下見過了幾次?”
趙朵兒被晃得暈頭轉向:“我不知道……”
第202章 冤大頭世子
趙朵兒是真的不知道, 她懷疑是有人想害自己,從方才的那個婆子到后來的管事,都是有人故意請過來的。
要說幕后主使,可能是段明澤……因為今天她剛剛糾纏過, 段明澤若是對她沒有情意, 肯定是煩透了, 興許會以此給她一個教訓。
也可能是文思郡主, 將心比心, 任何一個女子都不希望有美人糾纏自己的未婚夫。
還有可能是那位來找她做事的縣主, 事情沒辦成,以此來懲罰她。
趙朵兒眼看梁益跟瘋了似的,便強調是有人害她。
“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這找上門來的人我真的不認識,肯定有人想要以此挑撥我們夫妻感情, 不信你就去答應, 看看他們怎么說!”
梁益也知道自己沖動了。
而且,趙朵兒的話也并非不無道理。
趙朵兒長相好,明里暗里招惹了不少男人,就比如那個段明澤,如今是有了文思郡主做未婚妻,但誰知道他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如果不情愿, 派人來攪和他們夫妻過不成日子, 也是很可能發生的事。
梁益沉默下來,坐回了床上, 用手使勁揉著額頭:“朵兒,對不住,我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所以下手重了些,你原諒我吧。我跟你保證,這絕對是最后一回,以后我會理智些。”
趙朵兒用手揉著自己被勒疼了的脖子,頹然地坐在床邊:“你躺下。”
這床有點窄,兩個人都坐著,腳都挪不動。
梁益很快躺下,伸手攬住了趙朵兒。
趙朵兒身子抖了抖,想到自己今天先是去勾引了段明澤,后來又遇上了那個莫名其妙的胖男人,在黑暗中試探著問:“我這張臉……之前威武侯府上門提親,我不答應哪門婚事,爹娘說我的容貌很容易惹來禍事,若是嫁入普通人家,過不了安寧的日子。那會兒我還不信,認為只要我老實些,平時少出門,再生三兩個孩子,應該就不會有麻煩。可……你也看到了,爹娘的話是對的,咱倆若是繼續在一起過日子,像今天這樣的事情不會少。阿益,我是真心愛你,真心希望你好,若是……若是你受不了這些麻煩,不如趁早放我走。”
梁益皺了皺眉:“我不舍得!咱們都已經結為夫妻了,我絕不允許旁人拆散我們。天子腳下,沒有人敢強搶民女,朵兒,不要怕,我就是拼上這條命,也會盡力護著你。”
他語氣嚴肅,趙朵兒心里沉甸甸的。
她不需要梁益相護。
或者說,梁益所謂的護著她,只是說到做不到。
離開梁家,哪怕她不能和段明澤再續前緣,也覺得今天遇上的那個中年男人太丑,但只要她愿意,一定可以挑到一個比梁益更好的男人。
“你對我真好,可越是如此,我越不能給你帶來麻煩。”
兩人相擁,后來滾到了一起。
趙朵兒剛嫁進來那會兒特別想懷上梁益的孩子,只要身懷有孕,她手頭的活肯定會少一些。
可現在……她不想生孩子了。
*
那個在街上扶了趙朵兒
一把的中年男人對其驚為天人,讓身邊的管事去問過后,得知梁益不愿意將妻子讓給他。
他并未放棄,隔了一日,讓人約了梁益出來。
梁益原本是和友人一起去大酒樓里見一位大人,到了地方才發現是個中年男人。
而且看打扮也不像是官員,梁益心中正疑惑呢,卻見友人拍了拍他的肩,很快退了出去。
梁益能考中秀才,并不是個蠢貨,瞬間就明白見官員是假,應該是此人拐著彎兒的約他見面。
“您是?”
中年男人何富貴,算起來是榮王府何側妃娘家的遠房堂兄。
也正因為有這點關系,何富貴一家子做的生意不錯……京城這個地方,但凡有點關系,做生意是財源滾滾來。
何富貴不擅長讀書,也不太會做生意。他妻子是一位四品官員的庶女……何府家大業大人也多,家主對何富貴沒有太高的要求,只希望他哄好自己的媳婦,維護好和那位四品官員的親戚關系就行。
因此,何富貴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在城里閑逛。
“不用管我是誰,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談一筆生意。”何富貴說著這話,往前遞了一個匣子。用眼神示意梁益打開。
梁益只覺得莫名其妙:“我家不做生意……”
說到這里時忽然想起了那位找上門來談生意的管事,他面帶怒容:“你想買我妻子?欺人太甚!”
他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何富貴冷笑一聲:“年輕人,不要這么大的火氣,先看看這匣子再說。”
他伸手將匣子打開,推到了梁益面前。
最上面的那張銀票是百兩,粗粗一瞧,至少有個十來張。梁益倒吸一口涼氣。
何富貴很滿意他的反應,笑道:“如果我把這些銀票全部換成真金白銀放在這里,你會更舍不得。你還這么年輕,未來有無限可能,貪財不是什么缺點,人嘛,活著就是為了讓自己更好,你有了這筆銀子,過兩年考中舉人,就能為自己尋一份差事。做京官不行,跑去那些偏遠地方做個縣令足夠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呢。你光宗耀祖改換門庭的機會就在眼前,而需要付出的……只是一個妻子而已。”
梁益面色難看。
他很想要這筆銀子,可是面前這男人說的話也太難聽了。
讀書人重名聲,他如果拿妻子來換銀子……會被這天下所有的讀書人恥笑。
“我拒絕!”
何富貴一樂:“你們這些讀書人吶,總是為了所謂的骨氣放棄唾手可得的好處。行!天底下也不是只有那一個美人,我也不愿意強迫別人,請回吧!就當咱倆沒見過。”
梁益一愣。
他以為面前的人費了那么多的心思把自己請來,應該不會輕易放棄才對。沒想到連勸都不勸。
何富貴見他像是沒反應過來,哈哈大笑:“果然,讀書人的要臉都是裝出來的,明明自己心里愿意,還要做出一副被人逼迫著不得不答應的的模樣。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是王府公子的舅舅,若你不按我說的辦,后果自負。”
他說完這話,笑得更加開懷,“夠不夠兇狠?”他含笑出了淚來,“我也就是突然有了興致,不愿意就算了。走走走……”
說話間,何富貴將那個匣子扔到了梁益的懷中。
梁益下意識收住了匣子。
見狀,何富貴又樂了。
“不要讓你媳婦回娘家,給她在外頭找個地方住,回頭我去接到人。這銀子就是你的。”
梁益恍恍惚惚下樓,人都站在街上了,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他感覺懷中的匣子燙手,特別想要扔出去。
可這里是大街上,匣子一扔,別說里面有銀票,光是這精致的小匣子落在地上,幾息后就會被人撿走。他磨了磨牙,飛快攔下路旁的馬車往家去了。
在車廂里,梁益摩挲著匣子里的銀票,從一開始的厭惡到后來的坦然,等到了梁家門外,他已經變得一臉從容。
趙朵兒剛不小心摔了一摞碗,這會兒正在收拾地上的狼藉。
梁家老太太年紀大了,又是過了苦日子的,很是心疼摔壞的碗,已經不停歇地罵了她一刻鐘了。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趙朵兒從小到大加起來都沒有聽過這么多的難聽話,她氣得眼淚汪汪,卻不敢還嘴。
前兒她才和老太太爭執了一句,結果老太太直接往地上倒,后來那些伯娘嬸娘包括堂嫂,都對她冷嘲熱諷了一番。
趙朵兒一抬頭,看見梁益站在門口,滿腔的委屈瞬間奔襲而出:“阿益……我不是有意的,可是祖母說我是敗家子,說我是掃把星……”
梁益上前幾步,看到她因為撿碎片而被扎傷了的手,嘆口氣:“奶,別罵了,一會兒我去買一摞碗回來就是。”
“買碗不要銀子啊。” 老太太中氣十足,“別說是用你自己的錢,你從小長到大,讀書這么多年,全靠家里人養著!少在這里充大方。”
梁益有時候也挺煩家里這些嘴碎的長輩,拉著趙朵兒就進了屋子。
趙朵兒對于他的貼心很受用,十分的委屈瞬間消散了大半。
老太太看到孫子這般護著媳婦,氣得直跳腳:“我就知道這女人是個狐貍精,她沒安好心,故意攛掇得你不敬長輩……還說我脾氣不好。你去周圍這一片打聽打聽,誰不說我是個和善人?我那么好的脾氣,遇上姓趙的就愛念叨,這根本就不是我有毛病,是她有問題。”
梁益在屋中給趙朵兒包扎,聽著外頭老人家的話,心里挺煩躁,好在老太太還知道家里有讀書人,嗓門不算大。
“老人家心疼東西,你別放在心上。”
趙朵兒苦笑:“阿益,我真的沒想到嫁給你以后是這樣的日子。”
當初爹娘說她嫁給梁益一定會后悔,還說貧賤夫妻百事哀,那會兒她嗤之以鼻,如今才知,長輩的話有道
理。
梁益動作微頓:“你后悔了?”
趙朵兒沉默。
梁益想到懷中的銀票,出聲道:“這樣下去不行,你明明是官家之女,她們卻非要把你當普通婦人一樣安排,你不該過這樣的日子。我……她們是長輩,我也不可能時時守著你。咱們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
趙朵兒看他說得煞有介事,好奇問:“什么辦法?”
“咱們和離。”梁益一臉認真,“和離是假的,嚇唬他們一下。省得他們以為官家之女和那些普通人家長大的姑娘一樣好管教。快點跟我吵,吵完了我給你一張和離書。”
趙朵兒眼睛一亮:“可以嗎?”
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真和離假和離,只要和離書一寫,那就是真的。再想要和好,她會慎重考慮。
或者,拖上個一年半載,實在找不到好人家了再說。
梁益看她亮亮的眼神,心里說了一句抱歉,他并非不知道趙朵兒過門以后受的委屈,只是他夾雜在長輩和妻子之間左右為難。
母親有跟他談過,現在教好了趙朵兒的規矩,以后他們夫妻單獨過日子時,他會很省心。其實他也認為趙朵兒過分嬌氣了些,不像是個過日子的人,所以默認了讓家中長輩壓趙朵兒的脾氣。
瞧瞧,這肯定是被壓得狠了,恨不能立即就嚇唬長輩。
接下來,夫妻倆人吵了一架還大打出手。
趙朵兒哭著訴說自己嫁入梁家以來受到的委屈,一開始是裝模作樣,后來是哭得真情實感。越是回憶就越是后悔,她當時在嫁入威武侯府以后就不該折騰。
好歹段明澤對她的感情很深,那會兒她還是威武侯世子夫人,又有面子又有里子。如果婚約沒退,她成為世子夫人以后回娘家,絕對是全家的座上賓,就是親爹跟她說話,也會客客氣氣。
哪兒像現在,連趙家大門都進不去。
梁益看她哭了,沉默半晌:“終究是我對不住你,若你繼續留下,肯定還要受這些委屈。只怪我沒本事讓你過好日子,我放過你。咱們和離……愿娘子以后遇上一個貼心人。”
趙朵兒眼淚滾滾而落。
夫妻吵架正常,梁家其他的人都躲在各自的屋子里看熱鬧,聽說夫妻倆要和離,一個個都坐不住了。
往大了說,梁家有趙大人做親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往小點說,梁益再娶媳婦是要花錢的,銀子可都是公中來出!
“梁益,我看你是瘋了,朵兒嫁進門來又沒犯過大錯,你憑什么攆她出門?”
“是啊是啊,趙家養大的閨女,可不是給你這么糟蹋的。小心趙大人錘你。”
“朵兒,你快認個錯。”
……
趙朵兒看著眾人焦灼的神情,心下冷笑,她覺得自己鬧遲了,早該鬧著和離的。
“我和梁益來往幾年,拼著被爹娘不喜非要嫁給他,對他算是仁至義盡。我和他的緣分,到此為止了。”
梁于氏覺得兒媳婦太嬌氣,太懶,還不太會干活,往日里特別嫌棄趙朵兒,可得知兒子兒媳要和離,她立刻就丟下手里的活計往家里趕。
小夫妻倆是鐵了心不過日子了,梁于氏到家中時,和離書已寫,趙朵兒連行李都收拾好了。
“朵兒,你這是要去哪兒?”
趙朵兒原本想回娘家的,可梁益說,她這大喇喇回去,若是進不了趙家的門,會被旁人笑話。還不如先去外頭的客棧住上幾日,找個親戚透露她和離的消息給趙家。
如果趙家愿意原諒她,自然會派人去接她。若是還生氣,不派人出面,那她也不用回去試探,省得丟人。
趙朵兒覺得這話有理,看見梁于氏匆匆趕回,她冷哼一聲,抬步就走:“你管我去哪兒呢?你們娘家的飯碗太難端,從今往后我不再是你們梁家的人,少端出那副高高在上看不起我的嘴臉。”
梁于氏覺得這話難聽,可兒媳婦都要跑了,她也顧不上計較,勸道:“朵兒,我這脾氣急,有時候說話不好聽,但我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對你沒有壞心思,阿益那個混賬,回頭我熊他,讓他給你道歉……”
“不必了。”趙朵兒冷著一張臉,“你們梁家人從來都不會錯,錯的是我,只怪我瞎了眼。怪我自己不聽長輩的話。”
語罷,拿著包袱揚長而去。
梁于氏伸手去抓,卻只抓了個空,她急得直跺腳,回頭就去揪梁益的耳朵:“臭小子,你是要氣死我。”
梁益面色淡淡:“你不是不喜歡朵兒嗎?兒子把她趕走了,你應該高興,急什么?”
“那是你花了大價錢請了八臺大轎抬回來的媳婦!”梁于氏氣急敗壞,“你當媳婦那么好娶?錯過了朵兒,你上哪兒去娶一個官家女?不行,你必須把朵兒給我接回來,否則,你也不用回來了。”
她一邊罵,一邊抓著兒子就往外頭推。
梁益被她推得衣裳都皺了,眼瞅著母親不肯罷休,其他的人也紛紛指責他的不是。大意就是:哪怕趙朵兒有萬般不好,好歹是官家女,這都結為夫妻了,就不應該和離。現在把人攆出門,可能會得罪趙大人。
梁家可受不起趙大人的怒火。
一時間,院子里討伐之聲不絕,梁益耳朵都要長繭子了,他知道院子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反手一把拽住母親的胳膊,把人扯到了街上。
梁于氏不悅:“朵兒是生你的氣,你自己去勸。老娘才不要幫你低頭呢。”
梁益將母親扯到了人跡罕至的巷子里,看四下無人,這才低聲將有人看中了趙朵兒的事說了。
“不是我要休她,是不得不這么干!我若不順從那位老爺的意思,回頭咱們全家都要倒大霉。趙朵兒是個禍頭子,把她趕出門,梁家才能安穩度日!”
梁于氏原本還想罵兒子,聽完了這番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臉憋得通紅,好半晌都發不出聲音來。
“她是長得好,可已經是有夫之婦了,天底下的美人那么多,那富貴老爺就不挑?”
梁益無奈:“還有男人專門喜歡玩弄別人家的其妻子呢,有些人有那癖好,反正我理解不了。”
梁于氏皺眉:“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兒子無權無勢,只是一個窮秀才而已,哪敢和王府作對?”梁益無力地道,“回頭你去勸勸祖母,跟幾個伯娘嬸娘說一下,不要再罵我了。我選擇和離,也是為了保全她們。”
梁于氏:“……”
她又開始罵,罵那富貴老爺眼瞎。
*
趙朵兒住進客棧的當晚,何富貴就登了門。
聽到敲門聲,趙朵兒還以為是送水的伙計……之前她在梁家住的那些日子,想要洗漱一下都很不方便。
先是要燒水,燒水時要被老太太罵她浪費柴火浪費水,燒完了還要將水搬到洗漱的小間,梁家只有一個洗澡的小間,偶爾還要被家中男人拿來當茅房用,這就很不方便。
每次洗漱,都要讓人守在外頭。
偏偏梁益很忙,趙朵兒不敢使喚他,更不敢使喚婆婆,反正挺難的,進門幾個月,她能十天洗一回都算是勤快。
而住在客棧就沒這個顧慮,只需要給了錢,吩咐下去,很快就有熱水送來。
趙朵兒打開門,看到何富貴,電光火石間忽然就想起來了兩人見過面,當即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關門。
何富貴擋住了門:“姑娘,聽我說完。”
趙朵兒嚇得聲音顫抖:“這里是客棧,你最好趕緊走。再不走,我要喊人了。”
何富貴一樂:“你才住進來,我就找上門來,你就沒懷疑過嗎?”
趙朵兒心中一凜:“你這話是何意?”
“有人給我報信了。”何富貴強勢地擠入了屋中,“今兒梁秀才出門一趟后回來就找著借口與你和離,然后又勸你住在外頭。你又不傻,還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竅嗎?”
趙朵兒臉色特別難看,一步步往后退,眼
看何富貴撲了過來,她尖叫一聲,躲到了窗邊,厲聲呵斥:“你不要過來!”
哪怕她已經決意離開梁益,重新另找良人。也絕對不會給這么丑的男人做妾,看他的年紀,足以給她做爹了。
何富貴呵呵:“稍微反抗一下是情趣,小美人,可不要讓我久等了,說著,再次撲了上去。”
他一臉勢在必得,趙朵兒嚇得魂飛魄散,也不敢指望伙計來救自己,再往后一退,腰被撞到了窗棱,她一咬牙,用力往外一翻,慘叫著從二樓摔到了街上。
砰一聲,街上眾人嚇得瞬間散開一片空地。
溫云起又高升了,再不用在街上巡邏,不過,偶爾他也會帶著人在街上轉悠。看到前面有動靜,他帶著人奔了過去,就看見捂著腰躺在地上痛得直叫喚的趙朵兒。
眾人都在看二樓的窗戶,溫云起抬頭,剛好看到一抹深藍色的身影退開。
看那身形和衣物顏色,應該是個身形胖碩的中年男人。
溫云起身后巡邏的禁軍沖上前質問:“出了何事?”
趙朵兒看到他們,如見救星,哭道:“有人要欺負我,就在樓上!還有這間客棧……他們私放別有用心的男人進女客的屋中,請大人為我做主。”
她在告狀的期間,看到了為首的段明澤,發現那人從頭到尾沒有正眼看自己,心中又酸又澀。
禁軍一行十一人,還有幾位跟過來的都頭,其中一個都頭一揮手,六個官兵沖到了客棧之中,很快就將何富貴主仆給帶了下來。
第203章 冤大頭世子
京城之中有許多的達官顯貴。
有些人并不是自己擁有權勢, 而是離擁有權勢的人很近,何富貴就是其中之一。
被禁軍從樓上攆下來,何富貴并無多少慌亂之意,細細打量了一番地上的趙朵兒, 見她雖然爬不起身, 但呼吸平緩, 不像是有性命之憂。
他心里僅存的那點緊張瞬間就放下了。
“誤會!”當何富貴看到為首的溫云起時, 一臉肅然, “剛才我和趙姑娘在樓上玩鬧, 她一不小心就摔了下來……”
玩鬧?
趙朵兒差點背過氣去,尖聲大叫:“我不認識他,沒有和他玩鬧,是這間客棧的伙計私自放了他入房,他方才試圖欺辱于我, 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才從樓上跳下來。段世子,你知道我的為人,萬萬不會與這樣的人在一起玩鬧……”
“趙姑娘慎言。”溫云起沉聲道:“我們曾經是相識,但本官自認為不了解你。否則,也不會在成親當日還不知道你心中有人,以至于讓威武侯府淪為滿京城的笑柄。你是什么樣的為人, 又認識哪些人, 本官并不清楚!”
趙朵兒臉色慘白,哆嗦著嘴唇, 她從樓上跳下來沒受太重的傷,只是扭著了腳,因此, 一時半會兒站不起來。此時聽到這番話,只覺得心都涼透了。
她再一次清晰的認識到段明澤對她的感情已經消失殆盡。
但凡段明澤還顧念舊情,都會偏幫于她,而不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與她撇清關系。
趙朵兒悔得腸子都青了,但此時為了保全自己名聲,她都來不及悲傷,急忙辯解道:“我真不認識他!總共才與他見過兩次面,上一次是昨日,當時我在街上摔倒,他毫無廉恥,直接就伸手來扶我……好在我反應快,才沒有被他碰到。然后就是今日,他直接闖入了我的房間……”
“不是這樣的。”何富貴一臉失望地看著她,“明明是你傳信讓我來此見面,你……罷了,就當是我欺負你好了。不過,我不認為自己有罪,還請段世子明察。”
兩人各有各的理,眼瞅著說不清。趙朵兒又要求一行人為她做主,溫云起一揮手,將人帶到了天牢里。
何富貴口口聲聲說他和趙朵兒相識,并且兩人暗地里來往之事梁益知情,還愿意與梁益當面對質。
趙朵兒一開始覺得只要梁益出面,她就不會有事。可隨著禁軍去接梁益后,何富貴不見絲毫慌亂,反而還有閑心討茶喝,她周身忽然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因為她忽然想起來,昨天兩位管事先后上門,是在她偶遇了這頭肥豬之后。
該不會那兩人不是旁人派來挑撥他們夫妻感情的,而是這頭肥豬派去納她的吧?
就是那么巧,這狗男人前腳上門,梁益后腳就提出兩人和離……結果她才住到客棧,肥豬就趕到了。
她不相信天底下有這么巧的事。梁益他……很可能是拿了這個男人的好處才放她走。
所謂的假和離,根本就是假的。多半是梁益將她獻給了這個男人。
如果真是如此,梁益來了以后,肯定不會幫她,而是會幫這頭肥豬。
趙朵兒越想越害怕,她不認識天牢里的人,也不知道該怎么為自己自證清白,哪怕此時把親爹娘找來,應該也幫不上忙。
“段世子!”趙朵兒心中惶恐萬分,“你幫幫我。”
溫云起一臉漠然:“是非對錯,自有大人幫你查,天牢中的官員不會冤枉好人,只要你沒做錯事,盡可以放心。若你做了錯事,誰都幫不了你。”
趙朵兒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很想說梁益可能將她獻給這頭肥豬了。可這一切只是她的猜測,沒有人證物證,而且梁益都沒到,她若是胡說八道,梁益來了是幫她……那會傷了他的心。
兩人幾年感情,幾乎是用盡全力了才能結為夫妻,趙朵兒是真的心悅過他,哪怕兩人如今分開了,這假和離是真的,她也真心希望他能好。他日兩人在外偶遇,還能互道一聲珍重。
趙朵兒縮了回去,頹然地坐在地上。
梁益在半個時辰后趕到了天牢中,看到面前情形,上前對著主審此事的官員行禮。
“梁某會將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絕無半句虛言。”
審案的大人今年都已六旬,在天牢里為官多年,面前這幾個人說有強硬的后臺,好像也說不上,卻也不是可任人欺負的主兒。
大人沒有多言,張口就問:“你和這位趙姑娘什么關系?”
“夫妻!昨日之前是夫妻,我們倆和離了。”
大人頷首:“為何和離?”
“夫妻感情不睦。”梁益頭也不抬。
趙朵兒一顆心怦怦直跳,補充道:“是我受不了他家長輩的苛待。”
大人瞪了趙朵兒一眼:“本官沒問你。”
趙朵兒低下了頭去,心里很不安,很怕梁益背刺自己。
大人再問:“那你可認識這位何富貴?”
趙朵兒很確定他們倆都不認識這頭肥豬。
“認識!”
熟悉的聲音說著讓人陌生的話,趙朵兒豁然抬頭,瞪向梁益:“我們不認識他。”
梁益嘆了口氣:“朵兒,這里是天牢,到了這里的人,若是不說實話,絕對是出不去的。你也不用想著隱瞞,說到底,這也不是多大的事。不就是你身為有夫之婦和這位何老爺私底下往來么?我又不會告你……有夫之婦與人通奸,若是被其夫君告上公堂,確實會被問罪。但這種事民不舉,官不究,我不告,你就沒有罪。”
趙朵兒簡直都要氣瘋了:“梁益,你再胡說八道?我從來就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是瘋了嗎?為何要污蔑于我?”
溫云起垂下眼眸。
段明澤若是看見這一幕,大概會很欣慰。趙朵兒是在嫁給他三年以后才發現了梁益的真面目,彼時才想回頭與他好好過日子。
但是,哪怕知道梁益不是個良人,趙朵兒也只是放棄了和他白頭偕老,并沒有對其生出多深的怨恨之意。
林大人皺眉:“何富貴,你認識梁秀才嗎?”
“認識的。 ”何富貴張口就來,“我們倆有過幾面之緣,在梁秀才娶了趙姑娘后,我還正經與他談過,明言了我會和趙姑娘私底下來往的事。當時他很傷心,卻還是決定尊重趙姑娘。”
“放你娘的狗屁!”趙朵兒氣得七竅生煙,“你說我與你有私情,那你說說是何時的事?咱們倆之前都是在哪兒私會的?說不清楚,你就是惡意毀人名聲!”
“就是在今日見面的客棧啊,連屋子都沒換。”何富貴嘆了口氣,“終究是我對不住你,就算是我的錯。大人,草民認罰。”
怎么算是他的錯?
明明就是他的錯啊。
趙朵兒恨極:“ 我沒有與你私會過……”
“趙姑娘,你就別否認了。”何富貴嘆氣,“咱倆見面的事不止一兩個人知道,我身邊的隨從,包括那間客棧的掌柜和伙計,這些都是人證。只要大人愿意,全部都能查個水落石出。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咱們倆之間……不是你說沒有來往,就真的能沒來往過的。”
趙朵兒氣到渾身發抖,她不再為自己辯解,事到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何富貴手眼通天,能夠買通梁益為他說話,就能買通其他人。
再去找人證物證,不過是將兩人相識已久的事落到實處罷了。
林大人審問半日,確定兩人只是玩笑時不小心從樓上摔了下來,至于趙朵兒為何要否認與何富貴相識,是因為她昨日才從夫家和離,不愿意讓人知道她與何富貴相識已久罷了。
趙朵兒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口中說著不是這樣的。但卻找不出任何證據。
既是玩鬧后不小心摔了,自然也不存在問罪,何富貴連連道歉,還愿意捐出千兩銀子給皇家善堂接濟窮困百姓。
事情不了了之。
趙朵兒心神恍惚地站在天牢之外。
入了天牢,至少也要被關個三五天,她兩次入天牢,卻都是在當天被放出來,論起來是運氣很好。背后有人都不一定能這么快擺脫牢獄之災。
但是,今日過后,她再沒有了清白名聲。
此時的她滿心無力和絕望,真切的認識到了權勢的霸道,指鹿為馬之事,一點都不夸張。
“段世子,你為何不給我作證?你不是官嗎?做官就該為百姓作主,可你呢,竟眼睜睜看著旁人迫害于我,你心里就沒有一點愧疚,夜里睡覺時不怕做噩夢嗎?”
溫云起呵呵:“也就是咱們倆相識。不然,你敢這樣對我說話?”
趙朵兒啞然。
“我是被冤枉的。”
溫云起不搭理她,抬步上馬車。
趙朵兒追了兩步:“段世子,你能不能幫我澄清……”
“不能!”溫云起斷然拒絕。
趙朵兒看著他冷漠的眉眼,嚇得往后退了一步。
這一退,聽到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下意識回頭,瞪向梁益:“你陷害我!我為你付出了那么多,搭上了名聲和下半輩子,你居然陷害我……你怎么對得起我?”
這才是在天牢外面,梁益心中有萬分的歉意,卻不能在此時表露,他不應這話,抬步就走。
趙朵兒不放過他,一把揪住他的袖子。
“你別走,把話說清楚。”
梁益狠扯袖子,發現她抓得很緊,惱怒道:“咱們倆已經不再是夫妻了,別拉拉扯扯。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要臉?”趙朵兒氣得渾身哆嗦,反手沖著梁益的臉狠狠甩了一巴掌,“賤男人!你個偽君子!只恨本姑娘當初瞎了眼,眼瞅著就要被你毀了下半輩子……我若是能過得好便罷,若是下半輩子過不好,本姑娘一定不會放過你。”
她氣到了極致,說話語無倫次,眼神里恨意滔天。
梁益皺了皺眉,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走,別在這里發瘋。”
趙朵兒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用盡力氣也抽不回,反而把自己的胳膊扯得生痛:“你放手!我不和你走,你就是條毒蛇……”
梁益強行將她拽上了馬車:“我是從趙家把你接過來的,稍后把你送回趙家去,省得你爹問我要人。”
趙朵兒口口聲聲說不和梁益一起走,真的到了馬車旁邊,她卻沒那么抗拒了,到最后,還是她自己主動鉆進了車廂。
她要問個清楚。
車廂里只剩下兩人,走過了一條街后,趙朵兒擦了擦眼淚:“說吧,他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也好讓我知道一下自己的斤兩。”
梁益揉了一把臉:“你知道那何富貴是誰嗎?”
趙朵兒默默流淚,不吭聲。
梁益也沒指望能得到她的回答,自顧自繼續道:“那是榮王府側妃的堂哥!我得罪不起,其實你也得罪不起,他找上門來要我幫忙,梁家壓根就沒有拒絕的余地。是,我愿意為你付出所有,哪怕是這條命。但我梁家三十多口人命,憑什么要讓他們為了你去死?愛你重你是我一個人的事,你讓我怎么著都行,但絕不能牽連我的家人。”
這話乍一聽有幾分道理,但趙朵兒可沒有忘記何富貴來得蹊蹺。
她從梁家出門以后就去了那間客棧,期間連門都沒出,怎么可能暴露行蹤?
要么是姓何的一直派人盯著她,要么就是有人報信。梁益突然提出和離,此前一點征兆都沒有,要說何富貴摸到她房里的事情和新娘的無關,她絕對不信。
“他是何時找上你的?”
梁益也沒打算拿她當傻子糊弄,嘆口氣道:“也是才找上來的,說是讓我和離,給他一個機會……我知道你在家里住得憋屈,也是想讓你重新選擇要不要和我過日子,但我也沒想到他膽子那么大,居然直接強闖進你的房中。”
更沒想到趙朵兒寧愿從樓上跳下去,也不肯依了何富貴。實話說,何富貴除了老了點,丑了點,又有銀子又有權。
趙朵兒確實長相好,但她出身低呀。
說是憑她的容貌能做皇妃,可宮中幾年不選秀,眼瞅著就要錯過花期了。
進不去宮中,何家也算是個好去處。
趙朵兒氣得喉嚨腥甜,反手又是一巴掌,直打得手都痛到發抖,她心中怒火并未削減半分,看著面前的男人,簡直恨不能將他挫骨揚灰。
“梁益,你誤了我,誤了我啊!”
她哭得肝腸寸斷。
梁益心里很不是滋味:“是我對不住你,你恨我吧。”
趙朵兒抬起淚眼:“你毀了我下半輩子!”
語氣兇狠。
梁益無奈:“是!我愿意補償,你想要什么,盡管開口,但凡我能做到,一定幫你!”
趙朵兒定定盯著他的眼:“你是不是覺得我愛你至深,不舍得讓你為難?”
這話算是說到了梁益的心坎上。
梁益敢那樣說,就是篤定了趙朵兒不舍得真的獅子大開口。
當然了,心里這么想,面上絕不敢承認,只道:“我那話是真心的,但凡你開口,我絕對盡力而為。”
“好!”趙朵兒冷笑,“方才你幫著姓何的作證,今日過后,我沒了清白名聲,嫁不了好人家了……”
梁益急忙表態:“我可以娶你。并且待你一如往日。”
往日?
趙朵兒一想到過去那些她在梁家過的日子,就感覺像是泡在了苦水里。
讓她繼續和梁益過日子……除非她腦子有病。
“我不要你娶我。”趙朵兒眼睛瞇了起來,“我再嫁不了良人,這一生都再也過不了舒心日子,這樣……你斷一只手,以后再也不參加科舉。或者你自斷第三條腿,以后再不生孩子,我就原諒你。”
梁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人話?
他滿臉的驚愕之色:“你……全家都指著我讀書光耀門楣,我怎么能傷了手?”
“那就斷子絕孫。”趙朵兒冷笑,“總不可能我被你毀了一生,你卻科舉入仕兒孫滿堂吧?”
梁益沉默。
“朵兒,這會兒你很不冷靜,回頭你一定會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我先送你回客棧。”
“我不回客棧。”趙朵兒差點被男人摸到床上,險些清白不保,如今對外還被毀了名聲。有何富貴找的那些人證,她如今是黃泥落**,不是屎也是屎了。
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她住了客棧。
梁益無奈:“那我送你回趙家。只是……岳父大人對我有諸多誤會,我只能送你到門口。”
趙朵兒不說話了。
此時她恨意滔天,卻完全不知該怎么報復梁益,反正,絕對不讓他好過就對了。
趙朵兒最后到了趙家門口,和以前一樣,發現門外是她在敲門,里面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
可家里明明有人,趙朵兒嫂嫂常年在家帶孩子,還有她母親,大多數時候都在家中。
趙朵兒跪在了地上。
這一跪就是三個時辰,從天亮跪到了天黑,她直到后來暈厥過去,也沒有起身。
趙家夫妻對女兒寄予厚望,對她恨鐵不成鋼,但也做不到眼睜睜看她去死。得知人暈了,就讓丫鬟將她扶回了家里。
等到趙朵兒再次醒來,已經躺到了熟悉的床上,她眨了眨眼睛,落下了淚來。
趙母看到女兒醒了,嘆了口氣。
哪怕是趙家住的地方不算城內最繁華處,關于趙家女兒身上的那些事,也還是傳入了夫妻倆的耳中。
“你爹很生氣,回頭你好好認個錯。”
趙朵兒嗯了一聲:“娘,女兒錯了,大錯特錯。”
趙母無奈:“我早就知道你會后悔,奈何你不聽我們的。多余的話我也不說了,以后你乖一點,不要再自作主張。那梁益不是個好東西……”
“我不會讓他好過。”趙朵兒說這話時,恨得咬牙切齒。
趙母皺了皺眉:“你爹的意思是,人要往前看,姓梁的不值得你惦記,不管是愛還是恨,你最好是將之拋諸腦后。”
趙朵兒:“……”
這怎么可能?
她一定要將姓梁的挫骨揚灰。
“明明我可以做威武侯府世子夫人,是他一直撩撥我,說那些情話……如果不是他,我怎么可能落到如今境地?”
趙母聲音陡然凌厲:“閉嘴!方才你才說要聽我們的話,如今又要自作主張嗎?”
趙朵兒咬住了唇:“是!”
見女兒答應了,趙母面色緩和下來:“這才對嘛,不要再想著那些不值得花費你心神的人,回頭養好身子,你爹……給你安排了去處,若你不聽話,他要
送你到郊外的安堂里做姑子了。”
說到這兒,趙母抹了眼淚:“原本我想著你名聲不好,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去庵堂里做姑子雖然清苦一些,好歹落個清靜,可……我打聽過,那些所謂的姑子,平時穿著一身素衣,實則上和花樓里的姑娘一樣,運氣不好,三五年就會丟命。”
趙朵兒心中一凜,忙道:“女兒一定聽話,絕對不會亂來。”
她是真的被嚇著了。
雙親是疼她,但這份疼愛之情有限。
不過,要她真的就此放過梁益,她做不到!
*
梁益因為去天牢里作證,又得了三千兩銀子的好處。
也就是這些銀子見不得光,否則,他早就買了院子搬出梁家了。
明著不敢花這些銀子,梁益私底下給自己置辦了衣物配飾,還買了筆墨紙硯。如今他明面上沒有妻室,又悄悄去找了周紅玉。
以前周紅玉和他在一起,從來都溫柔懂事,從不癡心妄想。
這天兩人又在一起廝混,完事后周紅玉趴在他的胸口,用輕手撓著他的肩膀,問:“你身邊無人,有沒有可能娶我?”
梁益皺眉:“說話過過腦子,做人不要太貪了!”
周紅玉垂下眼眸:“你就沒想過娶我嗎?”
“你自己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嗎?心里沒點數?”梁益興致全無,一把推開了她,起身就去穿衣裳。
周紅玉貼了上去,雙手環住他的腰:“別生氣嘛,我只敢想一想,順便問一問,從來就不奢求你真的娶我過門,只是希望你說兩句好聽的哄哄我而已。”
梁益掰開了她的手:“有那么多話可以說,你卻專撿我不愛聽的亂說,這不是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他抬手穿衣,周紅玉伸手去剝,而就在這時,門被人推開,一個伙計摔了進來。
伙計手中端著托盤,摔了個人仰馬翻。
而就在這時,一個男人沖進來,對著梁益邦邦邦就是幾拳,一點都沒留手。
梁益被打蒙了,推又推不開,怕自己被打死,忙出言求救。
“救命!救命啊!”
這是一間兩層的酒樓,聽到動靜,不少人紛紛圍攏過來。
第204章 冤大頭世子
梁益是個文弱書生, 毫無還手之力,不過眨眼之間,臉上和身上就挨了好幾下,爬都爬不起來, 甚至還在掙扎的時候崴著了腳。
腳一受傷, 更爬不起來了。
眾人圍攏過來, 眼看著要鬧出了人命, 這才上前拉架。
梁益感覺自己倒霉透頂, 好好的關在雅間里都會被人打一頓, 這人簡直就是個瘋子!
眼看那人被眾人制服,梁益伸手指著他,咬牙切齒道:“你憑什么打人?我要告你!”
方才二人打架時,周紅玉已經套上了衣衫,這會兒頭發有些亂, 但看著還算體面。聽到梁益這話, 也怕真的有人跑去報官,忙撲上前,揪住梁益的胳膊。
“不能報官!”
梁益狠狠瞪著她:“你哪頭的?”
周紅玉低下了頭,小聲地道:“這是我未婚夫。”
梁益的腦子像是被人敲了一棒子,好半晌回不過神來:“未婚夫?何時的事?為何沒聽你說?”
周紅玉一臉無辜:“你也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呀。再說,我心里的人是你, 不想在你面前提別的男人。”
梁益:“……”
在他眼里, 周紅玉是他的女人,雖說對外名聲不太好, 但其實周紅玉和其他的男人都是調笑幾句,真正有夫妻之實的,只他一人。
聽說周紅玉有未婚夫, 他的心里有點堵,但更氣的是這會兒發生的事,他被一個瘋子一般的男人揍了一頓,卻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因為真正計較起來 ,反而是他的錯。
他和人家的未婚妻在這屋中私會,如果那個男人要追究,丟了功名還是小事,說不定會有一場牢獄之災。
梁益恨得磨牙,轉身去拿自己的衣裳,卻不小心扯著了身上的傷。
“混賬東西,還不滾?”
壓著那男人的眾人聽見這話,心知梁益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便下意識松了手。
那男人身強體壯,幾乎沒受傷,擺脫了眾人的壓制后,還伸了個懶腰,他將眾人攆走:“這是我們一家的私事,用不著你們操心。”
說話時,還將房門給關上了。
梁益看這架勢,心知難以善了,他強撐著才沒有被嚇得往后退,沉聲問:“你想做什么?”
男人生下來就有一顆很大的痣,叫林大志,此時他打量了一眼面色潮紅的周紅玉:“我未婚妻的味道好吧?梁秀才是讀書人,卻私底下勾引有夫之婦,你這名聲還要不要了?若是不要,我現在可以去衙門告上一狀……”
“別!”梁益心中恨極,他瞅了一眼周紅玉,如果不是兩人之前私底下來往過很長一段時間,他也知道這女人對自己的感情,都要懷疑自己被仙人跳了。
“不要報官,凡事都好商量。”
此話一出,等于是自己躺到了砧板上任其宰割。但梁益為了保全自己的秀才名聲,只能如此。
林大志一樂:“行啊,聽說秀才公之前還娶了個官家之女,想來手頭應該挺寬裕,你睡了我未婚妻,打算怎么補償?”
梁益磨了磨牙:“給你二十兩!”
林大志嘴上沒說,心頭微驚,他發現自己低估了梁益對著秀才名聲的在意。
梁家過的什么日子,有些人一打聽就知道。看著挺傲氣,實則全家有一半的人都在外頭干活,也就是家里有個秀才,有幾門拿得出手的親戚,不然,和普通百姓沒有任何區別。
他以為最多能拿到個二十兩就不錯了,沒想到梁益如此舍得。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林大志眼神一轉:“秀才名聲這么不值錢啊,我還是去告狀吧!”
梁益嚇一跳:“五十兩!”
林大志驚了驚,其實心里已經很滿意了,但還是繼續往外走,口中道:“打發叫花子呢。”
梁益看他走得頭也不回,連個停頓都沒有,再次開口:“一百兩!”
這一回,林大志心里穩了,至少能拿到一百兩,但他還想要更多。
訛詐秀才,可不是小罪名。
梁益咬牙:“你想要多少?”
林大志摸不清梁益到底能夠拿出多少,又愿意給多少,張口就道:“前年有個姓廖的讀書人想要得秀才功名,花了三千兩銀子賄賂官員,就這,那官員還不情不愿,甚至因此露了行跡。”
梁益臉色難看至極:“我這功名是我自己考的。”
“但也被你毀了呀,如今是你想將功名買回去!”林大志也知道自己是獅子大開口,“拿不出三千兩,一半的銀子總要給吧?”
“三百兩。”梁益沉聲道:“我只拿得出這么多,若你還不滿意,盡管去告。我認罪便是。”
這已經超出了林大志的預期,他心知,若是大著膽子在爭取一番心血還能拿到更多。但……他是個沒出息的,只想落袋為安。
“好!”
林大志眼神一轉:“你給銀子的時候,再寫一封……”
梁益又不傻,打斷他道:“我不會寫任何文書,銀票的位置只我一人知道,稍后你和我一起去梁家取。”
林大志不放心:“你最好別耍花招,那么多人看見你和我未婚妻不清不楚。上一次你倆被人堵在院子里,那會兒好歹穿了衣衫的,今兒可沒穿,我若去告你,一告一個準兒。”
梁益冷聲問:“那你又如何保證拿了銀子以后就不告狀?”
“我對天發誓。”林大志張口就來,“如果去衙門告你,那就天打雷劈,我和周紅玉都不得好死。”
周紅玉:“……”
她一臉不滿,林大志捏了捏她的手,眼神意味深長。
周紅玉輕哼一聲,沒再多言。
梁益心神不寧,沒注意到這些,帶著林大志跑了一趟。
而梁益不知道的是,林大志拿到銀票后,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周紅玉,而是去了一趟趙大人家附近。
趙朵兒找了門房幫忙傳信,她以為梁益那么聰明,周紅玉二人不一定能算計到他,沒想到這么順利。
見過林大志回來,趙朵兒整個人都是恍惚的,跟丟了魂差不多。
她和梁益私底下來往那么久,一開始是看中了梁益的才氣,喜歡上他這個人,在考慮和他成親時,她也設想過兩人定親成親。
梁益話里話外表示他家很窮。
是真的窮。
遠遠比不上趙家富裕,梁益參加考秀才,還跟親戚借了不少,若不是有富裕親戚看他文采斐然多給了賀禮,他們家現在還不清欠下的那些債。
在她和梁益成親之前,梁家辦了幾場婚事,堪稱寒酸,到娶她時,同樣拿不出手,但已經比娶那兩個嫂嫂要體面。
也因為此,趙朵兒一直都沒在辦婚事上挑梁家的禮。
這樣的情形下,梁益居然出手就是三百兩銀子。
趙朵兒早就懷疑梁益背刺她們,是拿了姓何的給的好處,卻也只是懷疑而已,如今可算是拿到了證據。
她不知道梁益得了多少,但林大志說了,這銀子是梁益自己心甘情愿給的。
依她對梁益的了解,他手頭應該還有更多。
趙朵兒想明白這些,心里特別難受,她搭上了自己下半輩子也要護著的人,反過來背刺她就算了,連錢財這種身外之物都不與她分享。
她心里特別的恨。
原本只是想讓林大志找著借口打梁益一頓,這會兒是吃人的心都有。
她想了許久,親自出去找到門房,低聲吩咐了幾句。
*
謝依依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因為她是安王府的女兒,哪怕是過繼,到底也還是皇家之人,婚事一應事宜全部都由禮部操辦。
按理,謝依依這樣身份的女兒家嫁人,禮部那邊準備嫁妝,然后太后皇上皇后,包括各宮嬪妃都會給些添妝。
原先謝依依是榮王府的女兒,每一次進宮,都會收到不少禮物。但這一轉眼,婚期都定下了,宮中沒有任何表示,何側妃倒是想給女兒添妝,奈何王爺不允許。
何側妃擁有的所有榮光,都是王爺給的。
但凡是王爺不允許她做的事,她都不敢違背……實在是承擔不起被王爺厭棄的后果。
明著不敢給,何側妃只敢私底下給女兒添些銀票。
在這京城之中,有許多東西是銀子買不到的,比如那幾條繁華街道上的鋪子,靠近京城郊外那一片的莊子,通通都在各府邸手中捏著。
銀子恰恰是皇家最看不上的東西。
除了添妝外,謝依依更生氣禮部亂來。
這男女雙方從定親到成親,那都是有講究的,最好是一年半到兩年,若是沒有備婚這么久,對女方便是怠慢。
明明謝文思年紀比她大,婚事也要先定下來。結果卻是她先出嫁。
謝依依心里很煩躁,偏偏又沒處講理,想找母妃哭訴一番,卻連榮王府的大門都進不去。
她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自然沒心思給旁人添堵。
饒是婚事已經變成了這樣,謝依依也還是想為自己找補,于是,她約了萬常安在外見面,打算商量一下成親當天的一些細節。
男女成婚,每個府邸都有一些自己的規矩,謝依依打算將男方重視女方的所有規矩都用上。
而對于萬常安來說,這件事情有些為難。他們倆的婚事是禮部操辦,包括永武侯府這邊,那都是由禮部的官員強勢接過去安排。
永武侯府有異議,可以商量,但大多數的時候,還是得按照禮部的規矩來。
明明踹轎三下就行,偏偏謝依依要求每踹三下就讓喜婆念一遍賀詞,九為極數,她踹二十七下。
光是下一個轎子,前后就要半個時辰。
萬常安嘆了口氣:
“這么大的事,大概得和禮部尚書商量。我這……在尚書大人面前說不上話,可能不能讓你如愿。”
謝依依臉色陰沉下來:“ 你搞清楚一件事,本姑娘嫁給你,那是下嫁。皇伯伯都說,榮王府的女兒就和皇上的親生女兒一般,位比公主。你和我成親,約等于變成了皇上的女婿。這么好的事情落你頭上,我也沒要求你為我做其他事,只是這么一點小事而已……”
萬常安真心不覺得這是一件小事,眼看謝依依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只得先答應下來。至于能不能辦成,回頭再說。
好不容易把人安撫好了,謝依依的好心情卻已經受了影響,也不想再多聊,很快告辭下樓。
萬常安有些心酸。他知道謝依依脾氣不好,卻不得不捧著,急忙追著人下樓。
就是那么巧,兩人往外走時,文思郡主也帶著未婚夫過來了。
姐妹二人相見,謝文思面色如常,謝依依眼神里滿是嫉妒之意,走到二人面前時,她率先停下:“姐姐,好巧!”
謝文思都不愛搭理她,故意道:“妹夫怎么不高興?”
萬常安:“……”
那件事情于他而言就像是身上壓著一座大山,他哪里高興得起來?
“郡主說笑了。”
謝文思笑吟吟:“聽說妹妹的婚期就要到了,還未恭喜二位。”
謝依依眼神一轉,哪怕她心里很不喜歡謝文思,但是謝文思很得皇上寵愛,又是有封地的郡主,如果謝文思能親自送嫁,她面上也有光。
“正想告訴姐姐這件事情呢,也是想請姐姐送我一程。”
“這就不必了。”謝文思一口回絕,“我的婚期在明年三月,也有許多的事情要忙。希望妹妹成親以后收斂性子,好生侍奉公婆。”
謝依依牙齒都險些咬出了血來。
之前還有縣主府的她這會兒聽到謝文思這番話,就覺得便宜姐姐在嘲諷自己。
若是有縣主府,她哪里還用侍奉公婆?天地君親師,若她還是縣主,永武侯府上下再有爵位,哪怕位分比她高,只她出身皇家這一樣,永武侯府的那些長輩就不敢受她的禮,更別提還要她侍奉了。即便是她有這份心意,侯府眾人也不敢接。
姐妹倆見面,只是閑聊幾句,旁人卻能看出兩人之間的肅殺氣氛,沒有人敢多瞧。
“侍奉長輩是應該的。”謝依依也笑,“姐姐嫁人以后最好也住在威武侯府,不然……威武侯府只有姐夫,姐姐若是帶著姐夫住到了郡主府,那侯夫人一個人住偌大侯府,也太孤單了些。”
都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
這做人媳婦就沒有容易的。
若是郡主真的想不通跑到威武侯府去住,和長輩同處一屋檐下,完全就是自討苦吃。
謝依依沒安好心,謝文思聽出來了,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妹妹,我這還有四個月才成親,忙得是腳不沾地。你的婚期在我前頭,怎么看你一點都不急?居然還有心思操心我……我不用你管,凡事自有父王母妃替我想在前頭,妹妹管好自己就行。”
謝依依:“……”
安王府沒有長輩,以至于連成婚的規矩都要謝依依自己去想,想好了再和萬常安商量。
哪怕是萬常安和永武侯府都特別重視這門婚事,但整個永武侯府上下那么多人,也不是每個人都盼著萬常安好。
而且,萬常安是庶子,侯夫人看他不順眼,沒少在暗地里使絆子。萬常安最近特別忙,難免有看顧不到的地方,鬧出了不少笑話和麻煩。
好在侯府上下知道家丑不可外揚的道理,那些笑話都被藏在了府中,不許往外傳。但謝依依還是聽了不少萬常安的為難之處。
萬常安自然不是平白無故說起這些,歸根結底,還是想借她王府之女的身份為他討公道。
謝依依真的是越想越煩,她自己的出身比不上謝文思,夫君比不上人家,婆家也差了一截。
好像她這輩子,都只能被謝文思踩在腳底。
看著未婚夫妻倆攜手上樓,只看背影,男子高大俊朗,女子纖細玲瓏,二人走在一起,猶如神仙眷侶一般。
謝依依心里很氣,面上帶著和善的笑容,氣沖沖進了自己的馬車,然后將小幾上的東西都砸了。
她怒火沖天,閉上眼睛了胸口還是不斷起伏,回到安王府后,立刻找來了身邊的丫鬟吩咐了一番。
*
梁益最近遇上了麻煩。
他早在給出三百兩銀票時,都猜到了姓林的可能不會善罷甘休。哪怕不去衙門告狀,可能會捏著這個把柄不停地訛詐他。
簡直是怕什么來什么,才十天不到,姓林的再一次找上門來。
彼時天色漸晚,梁家所有的人都在,聽到敲門聲,梁益沒往心上放,當看到門外站著林大志時,他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林大志先沖著開門的小于氏笑道:“我來找梁秀才。”
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直接就闖入了院子里。
梁益嚇了一跳,關于他又和周紅玉攪和在一起的事情,他并不想讓家里人知道。
自從那一次兩人私會被賊人闖入,他從天牢里出來以后,梁家上下耳提面命,不許他再和周紅玉有往來。
其實梁益也知道繼續和周氏攪和在一起對他沒好處,但是周紅玉知情識趣,最近他多了一筆銀子,雖然不能告訴旁人……但也正因為沒告訴旁人,他心里特別爽快。
心里一高興,沖動之下,就又和周紅玉在一起了。
如今麻煩來了!
梁益心中特別后悔,恨不能把當時和周紅玉被翻紅浪的自己給掐死,眼看家中所有人滿臉疑惑,梁益搶在所有人之前開口:“不是說讓你在外頭等我嗎?走走走,今兒我太忙了,都忘了和你有約。”
說話的同時,人已經沖到了門口,一把抓住林大志就往外走。
林大志看到他這滿臉戒備的模樣,心下一樂,也不急著離開,而是沖著眾人解釋:“我倆是好友,早就有約了。”
兩人先后離開,院子里的梁家人面面相覷。
梁益年紀輕輕就考中了秀才,功名在身,堪稱前途無量,怎么能與姓林的這種混混在一起鬼混?
梁父沉吟了下:“可能是有一些臟事不好自己親自動手,所以找了人幫忙。”當著全家人的面,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好像他說的就是事實。
其實他心里也很沒底,并且暗暗打定主意,等到兒子回來,要好生跟兒子談談。
梁于氏動了動唇,既然是不好讓旁人知道的臟事,那找混混做事,也不能在大街上啊。方才兩人一起出門,可落入了不少人眼中,不出事便罷,回頭那個混混但凡鬧出事情來,肯定會牽連了他。
她決定私底下好好跟自己家男人說說這件事。
*
梁益臉色陰沉,拽著林大志到了街上僻靜無人處,狠狠把人甩開。
“你還來找我做什么?不都說兩清了么?”
林大志頷首:“確實是兩清了,但是我最近運氣不太好,賭一場輸一場,已經在賭坊里欠了不少債。梁秀才也知道,就我們這種出身的人,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親戚,實在是堵不上那個窟窿了。您千萬要幫幫我,要不然,那些人會要我的命。若是我連命都留不住了,一些事情便也兜不住……”
這分明就是威脅。
梁益心中怒極,一時間殺人的心都有。
可殺人要償命,他絕對不能如此自毀前程,京城里就沒有真正冷清的地方,哪怕是這巷子里四下無人,那也只是暫時的,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冒出一個人來,他也不再講道理,與姓林的這種人完全沒有道理可講,于是開門見山:“你要多少?”
林大志搓著手:“欠了……一千二百兩。”
他得了準話,說梁益手頭握有大筆錢財。
但到底有多少,誰也不知道。
梁益聞言,轉身就走:“你還是把我供出去吧,我拿不出來。”
林大志見狀,覺得自己確實是獅子大開口了,正想著往下降呢。卻見梁益走得遲疑,他心中一動,原本要降價的話到了嘴邊就改了:“那行,有堂堂秀才陪我一起去死,我這一生也挺劃算。”
梁益:“……”
“我沒有這么多銀子,你得給我時間籌錢。”
林大志眼看有戲,心中一喜,面上一臉沉重:“你當我為何今天來找你?就是因為今兒是最后一日,那些人就在我家的門口堵著,我要么不回去,但凡一露面,絕對就要拿命來填賬。梁秀才,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您是讀書人,肯定能分得清哪頭輕哪頭重,是不是?”
梁益咬牙:“你干脆逼死我算了。”
“放心,肯定是我先死。”林大志一副無賴的模。
其實他心里隱隱后悔自己上次要少了。
早知道,該多要點的。
果不其然,梁益最后還是妥協了:“跟我一起回去,你別進門,就在門口等著。還有,下不為例!”
林大志驚了,沒想到姓梁的連個磕巴都沒打。
他又要少了!
第205章 冤大頭世子
也不能怪林大志估錯, 梁家三十多口人擠在那個小小的宅子里,真的是勉強擠著才住得下,夜里有個睡覺的地方而已。
大多數時候,一家人都在院子里吃飯, 若是下雨, 那就不能正式上桌坐著, 全都端著碗蹲在屋檐下, 或是到自己房里去吃。
就這樣的梁家, 居然能夠拿出一千五百兩銀子, 瞧梁益的模樣,似乎還不是極限。
不要緊,先把這些銀票拿到手,過個十天半月再來一回。
梁益為了自己的功名考慮,哪怕是很不愿意給這筆銀子, 也還是沒敢耍花招。
主要也因為他手頭還有一千多兩。
京城的富人很多, 可這天底下的窮人也多。梁益自認為一千多兩銀子不少了,如果一切順利,他拿著這些銀子考中舉人以后,還能為自己捐個小官。
前途無量的他,沒必要為了身外之物和林大志拼命。
不過,他也該處理一下, 萬萬不能讓林大志拿他當
錢匣子。一沒錢就想到他, 這誰受得了?
林大志抓著銀票,一路恍恍惚惚, 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找到了趙家。
趙朵兒腳傷未愈,走路還有點跛,聽到門房報信, 她再次出門。
關于趙朵兒私底下和一個混混見面的事情,她自以為瞞得很好,給了門房大筆封口費。但門房得了自家大人的吩咐,悄悄將事情告知了主子。
趙大人聽說女兒又開始胡來,氣急敗壞,跟妻子大吵了一架。
趙夫人對女兒是恨鐵不成鋼,很想不管著臭丫頭了,卻又做不到不約束,才和女兒深談了一番。趙夫人回房后哭了一場,淚水還沒干,眼瞅著人又要往外跑,她立即起身去追。
當然了,沒有證據,趙夫人也不好訓斥女兒,悄悄尾隨。
然后她親眼看見女兒和那個混混模樣的人站到了旁邊的小巷子里,當場氣得七竅生煙,親自攆了過去。
林大志看事情不對,一溜煙就跑了。
“小的會見機行事,姑娘放心。”
話音落下的同時,人已經消失在了巷子里。
趙夫人一把抓住女兒的胳膊:“你都答應了,我們不再和那混混見面,為何……”
話沒說完,先看到了飄飄揚揚的銀票。
“這些銀票哪兒來的?”趙夫人驚聲質問,問出口后,又怕有人看見,忙訓斥道:“快把銀票撿起來。”
趙朵兒彎腰將幾張銀票收好,母女倆回了自家院子,趙夫人壓著怒火,一直回到了女兒的房中才發作:“他為何要給你那么多銀票?”
別看趙大人是官,看著挺風光,其實俸祿真的不多,他出生寒門,算是家中麒麟兒,富貴了也不能忘本,每月的那點俸祿并不能讓全家光鮮亮麗,還要擠出銀子送回老家……再也拿不出銀子為自己的前程使勁。
也因為此,夫妻倆在失去了威武侯府世子這個如意的女婿時,真的特別難過。
婚事不成,趙大人只是將女兒訓斥一番關在家中,自認為算得上是慈父了,但凡他心狠一些,那是殺人的心都有。
趙夫人活了半輩子,陪著自家男人走到如今,看明白了一些事,比如……天底下沒有白拿的好處。
那混混拿銀子給女兒,絕對是有所求。
要說趙大人做官多年,一點好處都沒拿,那肯定是假話。可這銀子也不是亂收的,在自己能幫人辦事又不影響自身前程的前提下,才可以收人好處。
因為趙大人官職不高,手中有無實權,生性又謹慎,這些年來拿到的好處很少。
趙夫人就怕女兒在外頭亂收人家銀子,人家付出了沒得到回報,肯定會不滿,絕對要把事情鬧大,到時會牽連整個趙家!
趙朵兒眼看母親真的急了,道:“這些銀子是我找人從梁益那里騙來的。”
聞言,趙夫人一臉不信。
在趙梁兩家這場婚事上,趙家的姿態很高,幾乎把不答應這門婚事寫在了臉上。梁家倒是很有誠意,雖然從定親成親的禮物到迎親隊伍樣樣都很寒酸,但態度很是誠懇,一副傾盡所有的模樣。
如果梁家能夠拿出近千兩銀票,應該也不至于省成那般。
“姓梁的把我賣了得的好處,卻只字不提,我悄悄發現的。”趙朵兒早已接受了事實,以為自己能心如止水,可當說起這些事,還是憤怒不已,“他害了我一生,害我好好的世子夫人變成了泡影……我都嫁進威武侯府了,就是因為惦記著他,所以婚事才不成的。入了梁家,我干了這輩子都沒有干過的那些粗活,都是為了他,我才如此卑微。結果呢,他居然把我賣給了那頭肥豬,甚至還作偽證,在天牢那邊說我是有夫之婦和那頭肥豬私底下往來,還強調說他知情。”
趙大人只知道個大概,好像是女兒在客棧之中被人欺負了,結果對方有靠山,明明有錯卻買通了所有人做偽證。
他心中憤怒,卻也并不打算為女兒討公道。
天牢那邊有所有人的供詞,已經蓋棺定論。想要翻案,沒那么容易。
趙夫人也是此時才知道女兒會遭遇這一切,都是梁益的算計。她氣得手都抖了:“那他到底得了多少好處?”
趙朵兒搖頭:“我不知道,只找了人去試探,才兩次就拿了一千五百兩銀子出來。”
聞言,趙夫人發現了不對:“可是這里沒有一千兩!”
“我和那個姓林的七三分。”趙朵兒隨口道:“人家幫忙做了事,肯定是貪圖好處,我若不分銀子,他也不會如此盡心。”
趙夫人想到姓林的走之前的那話,皺眉道:“怎么,他還要去問梁益要銀子?梁益如何肯心甘情愿地給?朵兒,不要牽連了你爹,銀子是身外物,不如你爹的前程要緊。”
“放心吧。”趙朵兒嘴上這么說,其實心里也沒底。
她不知道梁益的底線在哪兒。
反正,梁益只要還有退路,就絕對不會想著和林大志撕破臉。
如果現在收手,梁益多半不會計較,可……萬一梁益手里還有更多的銀子呢。
若是有上萬兩銀子,再拿個三四千兩,梁益都不會翻臉。
趙夫人并不能放心,將一千兩銀票拿到手,摩挲半晌:“這么大的事情,不可以瞞著你爹,萬一出事,你爹還能幫你頂上一頂。”
趙朵兒卻沒有找父親幫忙的意思,她在梁家過了幾個月,吃了不少苦,深知銀子的重要。母親一張嘴,就要拿著她所有的銀子……這怎么可能?
“娘,告訴爹可以,銀子我要自己收著。”
趙夫人其實也是舍不得這大筆銀子,有了這些,家里能寬裕不少。
“不行!”
母女倆不歡而散。
*
梁益越想越虧,又去找了周紅玉。
周紅玉與林大志之間的婚約是真的,雖說在各個男人之間周旋能得到不少好處和追捧,但那到底不是長久之計。就像是她娘豆腐西施說的,女兒家還是得有個歸宿,生三兩個孩子,才算是過的正經日子。
看見梁益,周紅玉抬手就要關門。
梁益將門擋住:“出來,我有話問你。”
周紅玉心虛啊,色厲內荏:“你又不娶我,別老來找我了。我如今是有未婚夫的人,要是被人看見,我還怎么嫁人?”
“那個姓林的不是好東西,又訛詐了我一千多兩銀子。”梁益憤然,“你想辦法將銀子給我取回來。”
林大志又得了一堆銀票的事并沒有瞞著周紅玉,他也沒亂花,而且拿這些銀子來娶她,還打算在成親之前將房子修好,又說成親后會找個廚娘來照顧她。
周紅玉跟了他許久,得到的好處全部加起來也才十幾兩。孰輕孰重,她分得很清楚。
雖說梁益前途無量,文采斐然,可他又不娶她。他再多的風光,日子過得再好,都和她沒有關系。
“你太高看我了。”周紅玉嘆口氣,“我和他之間的感情沒你想的那么好,更何況,他還親眼看見我們……你說這天底下的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不忠的有幾個?他這兩日雖然來找我了,但都是來罵我的,還想退親呢。”
梁益:“……”
“連個男人都籠絡不住。要你何用?”
周紅玉有些心灰意冷:“我若有籠絡男人的本事,早已嫁給你做正頭娘子了。”
梁益轉身就走,請周紅玉幫忙,不過是順口一說,能拿回最好,不能就算了。反正他還有其他的手段。
林大志挨打了。
這一頓打,也讓他徹底明白,自己惹怒了梁益。原本還想再試探兩回,也打消了念頭。
*
周紅玉成親那天,謝依依也嫁人了。
她是榮王府的女兒,原先還算得寵,如今卻只能在安王府出嫁,身邊沒有任何一個長輩。
何側妃倒是想親自送女兒出嫁,奈何王爺不允許,到了大喜之日,何側妃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都不行,因為王府另一位側妃請了戲班子到府上唱戲,王妃有吩咐,所有主子都要去看。
后院的那些姨娘和通房很歡喜,對王妃和周側妃感謝萬分。
何側妃人坐在戲臺之下,心思已經飄遠,臺上在唱戲,眾人哈哈笑,她卻在抹淚。
謝文思陪在王妃身邊,看到了何側妃的低落,她并不可憐這個女人,上一次她的馬兒瘋了,幕后主使就是何側妃母女。
王妃心里也恨著呢,女兒身邊有護衛有丫鬟,卻還是出了事,這里面有太多的巧合。何側妃私底下收買了一個女兒得力的管事,根本就是奔著取人性命去的。
“側妃不喜歡看這出尋親記嗎?”
講的是一個姑娘從小流落在外,先是在農家受苦,然后又被賣完煙花之地,輾轉之下回到了自己府上,然后發現主子是親爹娘,結局大團圓。
何側妃忙否認:“沒有……”
“那你怎么不笑?”周側妃用帕子捂著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戲子唱得不好,回頭管事都不知道要不要賞。”
何側妃心中恨極,她和周側妃算是多年宿敵,今兒不敢反駁王妃,省得被王爺算賬,但她心中實在生氣,這會兒不打算再忍,霍然起身:“周側妃,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親生女兒出嫁,我這個做母妃的連見都不能見,還不許我走神了?”
她說出了自己的怨氣,并不單是說給周側妃一個人聽,更想傳入王爺的耳中。若是能讓王爺對她們母女生出憐惜之意更好,若王爺還覺得自己無錯,她也能表達自己的不滿。
其他人噤若寒蟬,周側妃忽然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你只是不能親自送女出嫁而已,我……那孩兒,都沒有機會看著世上的鳥語花香,誰慘?”
兩人對視,何側妃率先低下頭去。
當年周側妃的孩子在有孕六個月時突然小產,生下來是死胎。這其中,何側妃出了不少力氣。
這么多年兩人明爭暗斗,正是因為周側妃知道了兇手是她……一直沒有鬧到王爺面前,多半是沒證據,如今周側妃當著眾人的面舊事重提,何側妃害怕她是找到了證據故意在此鬧事,為的就是驚動王爺。
就在這
時,有門房來報,說是威武侯府世子到了,人就在府門之外。
男女有別,在場都是女眷,王妃笑看了一眼女兒:“今兒你父王和兄長都不在,不如讓他回去?”
謝文思還沒說話,門房欲言又止:“段世子登門是……”他看了一眼何側妃,深深低下頭去,“登門將禮物送回。”
但凡送出去的禮物,但凡還禮,那都是還同等價值的其他東西。將禮物原封不動退回,這是斷絕關系再不來往的意思。
王妃一臉驚訝,看看向女兒。
謝文思倒不急,段明澤和她之間的關系,并不是表面上要救命之恩的未婚夫妻,兩人之間的淵源那么深,段明澤不可能會退親。
“這其中有誤會吧?送回來的都是什么禮物?”
門房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完全不敢回答,可所有的主子都等著,只能硬著頭皮道:“是……三個美人。”
王妃聞言,先是松了口氣,未來女婿做事還算有章法,隨即大怒,目光在周圍女人身上環顧一圈,冷笑道:“哦?既是送回,那應該是咱們王府中誰送出去的禮物,本王妃倒是挺好奇,是誰這么熱心……”
眾人低著頭,王妃大喝出聲:“到底是誰,給本王妃站出來!”
無人說話。
王妃吩咐:“去將段世子請過來,對了,記得帶上禮物。”
溫云起身邊的三個美人容貌幾乎一模一樣,更絕的是,她們的長相和趙朵兒有些相似。
當初段明澤對趙朵兒一見傾心,進而求娶,歸根結底都是見色起意。這幕后之人到底是覺得他喜歡這種長相的女子,特意搜羅了來。
王妃看見排排站著的三個美人,都氣笑了:“明澤,這些人是誰送給你的?”
溫云起一禮:“不知,送禮的管事說是您的意思。”
王妃更氣了。
也就是段明澤不好色,但凡段明澤有點花花心思,只要真是王府的管事送的美人,他完全可以笑納了,回頭得知美人不是王妃所送,那也不是他的錯。
而且,關于文思郡主和威武侯世子的婚事已經傳開,又是皇上親口賜婚。王府不可能退親,只能咬牙認下此事。
好在段明澤是個懂事的。
不管他有沒有心猿意馬,能老老實實把這三個女人送回來,王妃對他的喜愛就又多添了幾分。
“明澤,你坐。這送禮之事我不知情,給你送美人的人其心可誅,本王妃一定要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最后那句,是看著眾人說的。
她招手叫來了大管家,道:“去問一問,是哪位管事送的禮,若是都不承認,回頭就把所有人叫過來請段世子指認,本王妃就不相信真的查不出來。 ”
大管家去問了一番,帶過來一位姓吳的管事。
吳管事一臉無辜,只說自己領了差事去辦,至于從哪兒領的,他不記得了。
王妃冷笑著讓人將他杖斃。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榮王那么得皇上寵愛,能夠做王府的管事,走出去也算有頭有臉。
吳管事身后,除了他的家人之外,還有不少親朋故友,萬萬不能死。他挨了兩板子以后,張口就請何側妃救命。
溫云起揚眉:“原來是側妃娘娘送的禮……都說長者賜,不敢賜,還請側妃娘娘原諒晚輩的無禮,這樣的禮物,晚輩實在不能收。”
管事那樣說,何側妃原本還想辯解幾句。溫云起這一開口,直接替她認下了這件事。
王妃緊接著道:“明澤不是個好色的,倒是文定……把這三個美人送到文定的院子里,告訴他,這是他母妃精心挑選之人,萬萬不可辜負,好生對待人家。”
謝文定是何側妃唯一的兒子,也是她的心肝,娶了她娘
家的侄女,夫妻倆感情一般,主要是謝文定花花心思多,而何氏是個善妒的,兩人沒少因此吵吵。
這又多三個美人,回頭夫妻倆定要打架,怕是人腦袋都要打成狗腦袋了。
何側妃想要阻止,大管家壓根不聽,扭頭就押著三個美人往后宅走。
見狀,何側妃氣得胸口起伏,本想厲聲阻止大管家,可接觸到王妃的眼神,只能默默咽下到了嘴邊的話。
她想著這美人也不是到了后院就一定會讓夫妻倆吵架,先把人關起來,過段時間找個由頭放出去就行了。
謝文思眼神一轉,招來了丫鬟低聲吩咐幾句。
今兒何氏不在王府,回娘家去了。否則,怕是當場就要鬧起來。
王妃目送大管家離去后,看向溫云起的目光堪稱慈和:“明澤,過兩日我娘家有喜,讓侯夫人早點過來。”
溫云起含笑答應,然后提出告辭。
王妃不讓,派人去叫了兒子回來,又吩咐廚房準備膳食。
*
何氏還沒有進王府的門,就知道自家男人又多了三個美人,并且還是親婆婆送的,她氣得不行,也不想再回王府了,轉身就又回了何府。
何夫人看到女兒去而復返,還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心下好奇:“這是怎么了?”
這種事全靠娘家撐腰,雖說何府在王府面前說不上話,但何氏唯一能訴說的人,也只有親娘。當即氣憤地怕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何夫人聽完,也皺起眉,她不太喜歡在王府做側妃的小姑子……所以說兄妹之間是該互相扶持,可小姑子吩咐起他們夫妻做事時特別的理所當然。不像是對待娘家哥哥嫂嫂,倒像是對下屬。
她不確定是不是小姑子想故意給女兒添堵,卻還是不贊同女兒就這么氣得跑回來。
“你傻啊,既然都有美人了,那你得趕緊回去盯著,千萬別讓她們鉆了空子才好。”
“我不!”何氏咬牙,“上個月他才跟我保證過以后再不放棄他的女人,還說若是做不到,就……”
“男人的誓言只能聽一聽,沒幾個真的能做到。”何夫人催促,“回去,若是真如你所言,三個美人長相一模一樣,任何一個男人都很難拒絕。你是該相信他,但更應該相信自己的手段。”
何氏皺了皺眉:“母妃做的這事實在太惡心人了,夫君若心里有我,就該和他生母說清楚,然后再親自接我回府。”
她不希望夫妻感情只有她一個人在努力維系。
何夫人也覺得女兒的話有道理,嘆口氣:“萬一呢?”
“如果那幾個女人敢碰他,回頭我就剁了她們!”何氏咬牙切齒,“我也會對他徹底死心,再不對他抱任何期待,日后他是王府公子,我是王府的少夫人,大家相敬如賓就是!”
何夫人:“……”
“你這完全多此一舉。”
嫁入王府,本就不能指望王府的公子只守著一個人過日子,有些事情要早些想開,貪圖王府公子的一心一意,本就是天方夜譚。
她又勸了幾句,奈何何氏鐵了心:“母妃催我生孩子不止一次,最近是越來越不耐煩。賜人是早晚的事,我不想每次都親自拒絕。維護夫妻感情,他也有份!全指著我怎么行?親生母子之間吵架了也不會生氣,我不一樣,我是兒媳婦……”
何夫人一想也對,心里挺欣慰:“你總算是長大了。”
何氏氣鼓鼓的:“我就不明白了,姑姑若是不喜歡我,當初別求娶啊!將我娶過門又各種挑剔,還說是為了我好。您也說姑姑做婆婆,不會苛待我,其實都一樣!說不定我嫁到別人家還更好過……”
第206章 冤大頭世子
“噤聲!”何夫人呵斥。
何氏滿臉不以為然:“實話還不讓說了?再說, 這里又沒外人。”
何夫人嘆口氣:“你可真是……”
她不太喜歡小姑子,看女兒在小姑子手下過得憋屈,她也不高興。
“那你就住一晚。”
何氏得了母親的話,當夜真的沒回去。
何側妃知道兒子的尿性, 那邊戲一唱完, 立刻就吩咐人準備拿車去何府接兒媳婦。
何氏才得知是婆婆給送的美人, 當然不愿意回, 在她看來, 婆婆這是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 接她回去就是為了哄她。
她要的是自己男人給的態度。
謝文定回府,看見迎面而來的三個美人,即便立刻就有何側妃的管事上前跟他說了其中的厲害,他也還是左擁右抱,帶著三人回了房。
翌日早上, 謝文定睡好了才去何府接人。
何氏見面就問及昨晚上的三個美人, 謝文定只說自己沒看見,不知道。
“我不管,你回去后立刻把你送走,總之遠遠離了我眼前。”何氏瞄他一眼,“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如果你敢碰那三個女人一個指頭, 咱們這日子就不用過了。”
這話帶著威脅之意, 謝文定卻毫不在乎,何氏嫁入王府是高攀, 做了皇家的媳婦想和離,哪兒那么容易?
心里不以為然,面上卻是是是。
何氏滿意, 又強調:“以后你不可以接受母妃給的任何女人!也不可以納妾……”
這怎么可能呢?
堂堂王府公子守著一個人過,哪怕謝文定自己做得到,也會被人笑話。
“夫人,我想你了。”
謝文定把人攬入懷中,還去親她的臉。
周圍還有不少人,何氏羞澀,急忙躲開:“你別這樣……”
兩人笑鬧著上了馬車,回了王府。
三個美人被安頓在旁邊一個院子里,又有謝文定臨出門前吩咐過要瞞著何氏。因此,謝文定不覺得會被她發現。
按理,謝文定都吩咐了,底下的人一般不敢多嘴。
但謝文定從頭到尾只防著何氏一人,沒想過王妃和謝文思會從中參一腳。
王府公子也要當差……榮王府有世子,謝文定若是想為自己尋一份前程或是爵位,還得想法子從皇上手中討。
因此,接完了何氏,謝文定就去當差了。
一轉頭,何氏就聽見兩個丫鬟藏在墻根后面閑聊,說的就是謝文定昨晚得了三個長相幾乎一樣的美人。
她當場氣得七竅生煙,把那兩個丫鬟揪出來質問。
丫鬟不敢隱瞞,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何氏都要氣笑了,明明是送給段明澤的女人,段明澤都知道退回來,謝文定卻不管不顧,什么臟的臭的都往床上撿。完了還要防著她。
她險些要氣瘋了,滿腔的怒火無處發,下令將兩個下人杖斃。
兩個丫鬟下的魂飛魄散,就在這時,謝文思溜達著過來了。
“嫂嫂好大的火氣,這倆丫鬟是我院子里的人,你打我的人卻連聲招呼都不打,若是沒記錯,父王還在,母妃還在,輪不到你來當家。”
何氏當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你個攪屎棍,故意挑撥我們夫妻感情。”
謝文思一臉無辜:“嫂嫂在說什么?我不明白,兩個丫鬟說假話了?”
她厲聲呵斥,“若是你們無中生有,本郡主絕不輕饒!”
丫鬟忙道:“奴婢們沒有亂說,就是……就是……閑聊幾句。”
“下人議論主子!當誅!”何氏目眥欲裂,“妹妹若是不舍得教訓,我這個做嫂嫂的可以代勞!來人,將這二人拖下去杖斃,打死了拿去喂狗。”
她眼神兇狠,恨不能將面前二人嚼了吃下去,盯得兩個丫鬟瑟瑟發抖。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謝文思不疾不徐,“這人長了嘴,就不可能不說話,遇見相熟的人多聊幾句正常。當然了,兩個丫鬟確實有錯,再怎么聊,也不該說主子的閑話,還因此影響了二哥二嫂的夫妻感情。這樣,把她二人發賣了,打聲招呼,賣到外地去。”
至于到底去了哪兒,還不是謝文思一句話。
這個道理何氏也明白,她差點沒氣瘋:“文思,你別拿我當傻子,今天這兩個人必須死在這里。”
謝文思似笑非笑:“嫂嫂,誰惹你生氣了,你只管去找罪魁禍首發脾氣。不要拿無辜之人泄憤,兩個丫鬟再有錯,也罪不至死。你只是王府的少夫人而已,可不是一國主母。即便是皇后娘娘想要處死誰,那都得有人證物證,按照律法確定那人該死,才能定死罪。”
換言之,你算什么東西?想殺人就殺人,你還不配!
何氏更生氣了。
這一切都是謝文思安排的,昨天給何氏傳信,故意誤導說兩個女人是側妃安排,包括今兒這兩個丫鬟,也是按她的意思辦事。
但除此之外,謝文思沒有做更多的事情。
那三個美人,確確實實是謝文定自己要睡的,可不是她這個做妹妹的所安排。
“文思!你非要與我作對嗎?”
“嫂嫂言重。”謝文思滿臉不以為然,“都是一家人,我這是怕嫂嫂一時沖動害死人……嫂嫂還沒孩子,就當是為以后的孩子積德。”
這話乍一聽沒毛病。
可何氏進門都兩年了,一直沒有傳出喜訊,她嘴上說著自己不急,其實心里慌得厲害。
一說為孩子積德,就戳到了何氏的肺管子。
“我的孩子不用你操心。”何氏氣急,“你沒安好心,此事我要告訴父王。”
謝文思一臉無所謂。
此次的事,本就是何側妃的錯。王妃在王爺那兒完全能解釋過去,她知道有人給自己的未來女婿送女人,肯定要生氣,一怒之下把人送給罪魁禍首都兒子泄憤,說得過去啊!
誰讓謝文定一點定力都沒有呢?
何氏當真跑去告狀了。
王爺昨天晚上就已經聽王妃說了這件事,他也覺得何側妃過分。
最近又沒誰惹何側妃,她跟個瘋狗似的跑去針對文思,還牽連了威武侯府,這是把王府的臉丟到了外頭去。
王爺更生氣的是,他并不想讓女兒在婆家抬不起頭,結果堂堂王府藏著這些齷齪,閨女還沒嫁過去呢,這讓婆家人怎么想她?
他原本還想著回頭敲打一下何側妃,結果何氏先告上門來了。
王爺動了怒:“母子兩個都不懂事!給他取名文定,還真沒取錯,怎么就跟那種豬似的,見著個女人就往上生撲呢?”
他氣急敗壞地讓人叫謝文定回來。
謝文定早就在睡女人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聽說那是母妃賞的人。”
王爺冷笑,張口就罵,“沒腦子的東西,你母妃從來都不摻和你們兄弟院子里的事,就連曉人事的丫鬟都是宮中賜下,突然來了三個美人,你心里就沒點數?而且我問過了,明明你在看見那幾個美人時有人提醒過你發生了什么,你卻還……人和畜生最大的區別就是人有自制力,你見了個女人就忍不住,和畜生簡直是一模一樣。本王怎么就生出了你這么蠢的東西?”
謝文定被罵得狗血淋頭。
王爺余怒未休,繼續怒斥:“連自己的媳婦都轄制不住,要你何用?你都是二十歲的人了,換了別家,都是當爹的年紀,是不是要等本王七老八十了還要幫你收拾這些爛攤子?”
謝文定嚇得早已跪下。
他知道父王會生氣……大多數時候,父王并不摻和府里的事,運氣好點,父王不會過問這三個美人的事。運氣差點,最多就是被訓斥幾句。
結果,劈頭蓋臉被罵一頓,還當著這么多下人的面。一時間,謝文定只感覺面子里子都丟光了。
溫云起就是這時候來的。
他得了王爺的邀約,說是讓他下職后過府,有事商量。
身為還沒有正名的女婿,那都得做到隨傳隨到,不能有絲毫耽擱。
溫云起一進門就發現了屋中凝滯的氣氛,隨即就有查覺到了謝文定兇狠的目光。
王妃對于他的到來,很是意外:“這……明澤,你怎么來了?”
“我叫來的。”王爺語氣溫和,喊溫云起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再看向謝文定時,眼神里特別嚴厲,“人家明澤都知道將禮物退回……”
謝文定再次為自己辯解:“兒子是不敢退,那是母妃給的人。兒子從小到大都很孝順,這您是知道的。”
溫云起啞然,方才謝文定辯解時,好像瞪了他幾眼。
未來岳
父這是生怕他和這個小舅子關系好了么?
王爺冷笑:“你是本王生的,本王會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些彎彎繞?不就是覺得你即便知錯就錯,回過頭也責備不了你?謝文定,這天底下沒幾個是傻子!你分明就是故意,故意不顧你妻子意愿。”
何氏難以接受的事也正是此處,她哇一聲就哭了出來:“父王,您要為兒媳做主啊!”
王爺面色冷淡:“本王做主?你是不知道本王有多少女人嗎?居然說得出這種話?”
何氏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
榮王的女人全部加起來,就現在后院之中,也快有五十了,還不算那些死了的和主動求去的。
王爺擺擺手:“滾!本王這是最后一次過問你的事,再不想通,本王就沒你這個兒子了。”
謝文定心里很沒有底,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生母,眼見父王耐心告罄,不敢再多留,灰溜溜拉著何氏離開。
人走了,溫云起出聲:“王爺,您這是生怕二公子待我好?”
王爺:“……”
榮王有些無語,抬手揮退了下人,扭頭看見王妃神情也不好,知道自己辦這事不厚道。
王妃出聲:“明澤雖是侯府世子,但你兒子可是皇上的侄子,身份上高明澤一籌,回頭他若是為難明澤,你也不可能每次都剛好護住,萬一明澤吃了虧,受苦的可是文思,說不準還要影響他們夫妻感情。”
“不會的。”榮王耐心解釋,“那小子以為他肚子里那點腸子旁人都不清楚,我是故意點他呢。明澤不是外人……”
“做你的內人可真倒霉。”王妃不雅地翻了個白眼,“你說下次再不打招呼這幫利用我女婿,別怪我翻臉。”
榮王嘆口氣:“沒有下次。我這也是想給文定最后一次機會,他若是再胡來,我就當沒這個兒子。你知道我有多心狠,之前都攆出去了一個女兒,再攆個兒子也不稀奇。”
王妃冷哼,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這邊溫云起沒有多留,身為未正名的女婿,跟未來岳父大人講不起道理,何況這位還是皇室王爺。
謝文思送他出門:“謝文定不是個老實的,嫉妒心很重,這次你幾乎是把他的臉面扯下來放在地上踩,回頭他不會放過你。你要謹慎些,別著了他的道,記得來求助你岳父!”
溫云起擺擺手:“放心吧!還有,他的臉面不是我踩的。”
說難聽點,那是他自己不要臉。
謝文思搖頭:“她才不管這么多。今日的事,本是父王教訓他,也是他自己拎不清。但他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回頭只會來找你的麻煩。”
可能還要找她算賬。
*
何氏一路都在哭,直到入了自家院子,才停了淚水,陰沉著臉:“謝文定,你什么意思?”
謝文定無奈:“我是真的不好拒絕母妃的好意……”
“你騙我!”何氏暴怒,“我氣的是你騙我啊!你明明睡了那三個女人,為何要跟我說沒見過人?正如父王所言,這分明就是拿我當傻子糊弄,你這日子還想不想過了?”
謝文定方才被父親訓斥一通,也有了不少收獲。他定定看著面前的何氏,半晌后冷笑道:“不過了。”
何氏即將要罵出口的話就那么被掐在了喉嚨里,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閉合好幾此才回過神來:“那你原先說要對我好,對我一心一意,都是騙我的?”
謝文定漠然看著她:“對!我那是哄你的,也就看你是我表妹,看著我娘的份上給你幾分面子。隨口一說的話,你拿來當了真,話說你也不是天真的性子,怎么會認為王府的公子會守著你一個人過?”
他直言,“我不光現在睡了那三個美人,以后也還會有更多的女人。你能接受就接受,若不能接受……”他伸手一指府門的方向,“愛走就走,我不攔你。”
過往兩年內,何氏一生氣就回娘家,都跑習慣了。這會兒她怒火上頭,還真的轉身就走。
以前謝文定看見她這模樣,會追上去哄,這一回卻站在原地沒動。
何氏跑了一段路,沒聽到身后有腳步聲追來,心里挺慌,她回過頭,看見謝文定還站在那處。
謝文定見她回頭,強調:“我不會去接你!我們倆的婚事不是皇上賜婚,王府公子休妻,不用禮部插手,只要我自己愿意就行。”
甚至不用征求何府長輩的意思,說休直接把人攆出去,何府只有受著的份。
何氏看著他冷漠的眉眼,周身都涼透了,拋開兩人的感情不談,何府很在乎王府這門親事。她不能任性。
“你太欺負人了。”何氏罵完以后,哭著蹲在了地上。
謝文定沒有去哄,而是轉身離開。
何氏在他走后,才回了夫妻倆住的院落,一路走一路哭,這一回哭得真心實意,也沒再去找何側妃作主。
倒是何側妃找了過來,原以為兒媳婦會哭會鬧,可看到一臉平靜的兒媳,她并無半點欣慰,心中還很慌亂。
“你……文定呢?”
何氏嘆口氣:“走了!姑姑,以前是我太任性,我會改的,你別不要我……文定他要休了我。”
何側妃柳眉倒豎:“他敢!”
見狀,何氏心中安穩了幾分。
這府中能夠讓謝文定低頭的,也只有何側妃了。
何側妃非要認她這個兒媳婦,謝文定休了她的可能就會特別小。
*
溫云起知道謝文定不會善罷甘休,一直都有防備著,身邊只留了三個人。一個車夫,兩個隨從,除此之外,任何人不能靠近他三步之內,包括吃的東西,也必須由信任的人先試過。
一轉眼,快到了溫云起和謝文思的婚期了。
在兩人定親以后,溫云起三天兩頭往王府送東西,兩人三五天就會約著出游,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未婚夫妻倆感情極好。
成親的頭一日,威武侯府內外一片大紅色,值得一提的是,為了讓這門婚事辦得更加圓滿,皇上下旨讓守衛邊關的威武侯回京。
溫云起正站在門口,看著眾人布置新房。
原本新房應該是他半夜睡了起來再收拾,但侯夫人怕出意外,讓他去書房住一晚,先將新房布置起來,若是有缺什么,還能趕緊補上。
就在這時,隨從過來了:“世子,胡家幾位公子到了,說是想請您出去喝酒。”
胡家的幾位公子是段明澤親表兄弟,給他們面子,那就是段明澤給親娘面子。
溫云起轉身到了院子里,一行五人已經等著了。
胡家四位公子,還有一位是幾位公子的表兄,算是胡夫人娘家侄子,又在準備明年的鄉試,近兩年在胡家的族學中求學。
“表哥,咱們今日出去喝點酒吧,不醉不歸。”
另一個人接話:“對對對,等有了媳婦,你再想徹夜不歸,可就不容易了。”
“只是去酒樓,不去那些不干凈的地方,姑母都答應了的。”
“不光是要姑母答應,還不能讓新表嫂生氣……”
……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又說已經訂好了桌子,不去都不行。
段明澤和這些表兄弟相處得不錯,胡家是讀書人,年輕一輩的幾人性情耿直,讀書也挺用功,哪怕是最愚鈍的小五公子,最少也能考中秀才。
小五公子今兒沒來,溫云起閑著也是閑著,便和眾人一起出門,又強調:“不能太晚,明兒有正事,不能耽誤。”
“不會很晚。”張斌出聲,“咱們就坐下來喝幾杯,隨便閑聊幾句。”
實話說,溫云起來了許久了,和胡家的這些表兄弟一點都不親近,并不是他不愿意親近,而且他已經當差,這些人還在苦讀,大家坐在一起,都不知道聊什么。
上馬車時,段明澤的表哥胡大公子擠了過來,他是胡蕊心一母同胞的親哥哥,等到馬車駛動,他低聲道:“妹妹不愿意相看,今兒還哭
了一場。”
胡蕊心的心意幾乎是擺在了明面上。
溫云起瞅他一眼,強調:“表妹在我心里就跟妹妹一樣。”
“我知道,方才出門之前,我關起門來和母親好好談了一場,也罵了妹妹一頓。”胡大公子壓低聲音,“她會想開的,而且娘也說了,如果她還不肯相看,就把她嫁回張家去。妹妹當時就答應了和賀家的四公子相看,兩家門當戶對。賀家挺有誠意,只要妹妹不鬧,婚事應該能成。反正,若這一次還不成,就把她嫁到通州的舅舅家里。有舅舅在,她這一生不說大富大貴,至少不會被欺負。”
溫云起點頭。
胡大公子試探著道:“我就是想說,胡家人絕對不會拖你的后腿,若你對胡家有所不滿,千萬要說出來,我們一定會改。”
怕的就是威武侯府嘴上不說,悄悄遠離了胡……與其等著感情破裂以后再和好,不如一直親密著。
“沒有不滿。”溫云起說這話是真的,胡家是比不上威武侯府有權有勢,但這些年也很少求侯府辦事,且不會強人所難。
胡大公子松了口氣:“那就好。”
他很怕妹妹三番五次的糾纏惹怒了段明澤,一代人是一代人的感情。姑母和他爹是親生兄妹,感情很深,能夠做到互相扶持。
可他和段明澤之間就隔了一層,若是段明澤單方面疏遠了胡家,且再不肯原諒,到時吃虧的是胡家。
幾人到了城里一間不大的酒樓,張斌笑著將眾人往樓上引:“別看這間酒樓小,味道是真好,價錢也不是很貴。”
剛才胡公子說了今天這頓由他請,溫云起身為客人,自然不好挑剔。
大概是提前定好了菜色,六人到了雅間之中,伙計很快就上了酒菜和茶水點心,擺了一大桌子,眾人推杯換盞。一時間,氣氛頗為熱鬧。
溫云起酒喝到一半,有些微醺,就在這時,張斌提著個酒壺跌跌撞撞走了過來:“表哥,我給你滿上。”
兩人之間不是親戚,張斌這是跟著胡家兄弟稱呼。論理,倒也沒有多大的毛病,就是這酒水……不太正常。
第207章 冤大頭世子
酒水里添了一些烈性的助性之物, 溫云起對這玩意兒敏感,一聞就知道了。
他看著面前小小的酒杯,半晌都未抬起。
張斌提著一顆心:“表哥,給個面子。”
溫云起還是沒動。
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很快被胡家兄弟幾人察覺, 眾人面面相覷。
張斌很會做人做事, 待人接物面面俱到, 而段明澤也沒有自持身份看不起人, 對于張斌敬的酒, 之前都喝了。
先前都還愿意給張斌面子, 這會兒卻不愿意喝,胡大公子一開始還沒想到有陰謀詭計,下意識就想為兩人搭個臺階,笑道:“表弟喝醉了?不用勉強,明日的正事要緊。”
溫云起看他一眼:“我沒喝醉, 這才到哪兒?就是這酒……不能喝。”
他將酒杯輕飄飄往桌子上一放:“姓張的, 誰讓你將這壺里的酒喂給我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驚住,胡家兄弟臉上的笑容收斂。
酒里有東西?
胡大公子今日將表弟約出來,本就是想拉近兩家關系,若是酒里有不干凈的東西,兩家怕是連親戚都做不成了, 想到這里, 他心中特別著急,一時間連表弟都顧不上叫了, 連名帶姓地質問:“張斌,你往里加什么了?”
張斌不承認,往后退了一步:“我沒有啊。”
溫云起擺擺手:“沒意思!”
語罷, 轉身出門。
胡大公子急忙去追。
溫云起腳下飛快 ,再沒有回過雅間。
胡家兄弟幾人先是看了那杯沒喝的酒,確定里面加了臟東西,于是圍住張斌盤問,問不出所以然,兄弟幾人也不傻,那酒壺是伙計送進來的,再給段明澤添酒之前,已經添過三個人的酒杯。
而喝過酒的三個人到現在也沒發覺有任何不妥當之處,那……這酒壺是傳聞中的鴛鴦壺。
乍一看和普通酒壺一模一樣,但內有機關,知道機關的人稍稍一撥,倒出來的酒水就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普通百姓一輩子也看不到這種精細東西,多半是在高官權貴之間才會有人花大價錢定制。
張斌家中不是很富裕,這不像是他會有的酒壺。話說回來,張斌和段明澤之間沒有恩怨,大家都不熟,他應該討好威武和世子才對,如今卻對人下毒……完全就是在找死。
眼看張斌死不承認,兄弟幾人并未打消對他的懷疑,而是找來了酒樓里的伙計。
方才送酒的伙計就守在門口,一被盤問,立刻就招了。讓他換掉酒壺的人就是張斌。
胡家兄弟對張斌特別失望,如今胡家自身難保,這會兒也不愿意為了張斌和威武侯府疏遠。
一頭是侯府,一頭是借住在胡家的親戚,傻子都知道怎么選。
胡大公子直言:“一會兒我讓人收拾了你的行李,你今兒就回家去吧。至于威武侯世子那邊會怎么處置此事,我們不會過問。無論什么樣的后果,你自己受著,別再試圖拉胡家下水,也別想著求我們幫忙。你自己找死,誰都幫不了你。”
張斌心中拔涼,看著胡家兄弟離開,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原以為事情會順利,沒想到弄成現在這樣。不光沒能完成貴人的吩咐,還失了他在京城的靠山。
沒有胡家人的照顧,張斌根本不可能長期在京城居住,還更別提有文采斐然的夫子指點教導了。
內室有了動靜,小間打開,站出來了一位絕色美人,她出現在那昏暗處時,只讓人覺得周圍都亮了起來。
藏在小間里的人,正是趙朵兒。
張斌嘆氣:“事情不成。”
趙朵兒倒是無所謂,她又沒有參與算計,直到這會兒,段明澤都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她,自然也不會來報復,聽到這話,笑道:“堂堂威武侯世子,又豈是那么容易算計的?如果隨便一杯酒就能把他送到其他女人床上,他也不會到現在都沒有妾室通房了。”
言語間,還帶著幾分驕傲。
張斌面色一言難盡:“有病!”
“你罵誰呢?”趙朵兒瞪著他。
就在這時,門被人推開,二人一驚,下意識看向門口。
張斌原以為回來的是胡家兄弟幾人,沒想到竟是段明澤,他臉色當場就變了。
先是下藥,這會兒還有個女人在旁邊,他真的是一分辯解的余地都沒有了:“段世子,我……我是被逼的。”
他不太愿意說出幕后主使,眼神一轉,立刻就有了主意,一把抓住旁邊趙朵兒的胳膊:“是這個女人讓我做的,她對你余情未了,想要在你成親之前……”
溫云起面色漠然:“是這樣嗎?”
趙朵兒搖頭:“不是,我和這個姓張的不認識,也不是我找的他。今天我會在這兒,是榮王府的人接我來的。”
溫云起頷首:“你倆……跟我走一趟吧。”
他并沒有親自出手教訓這二人,而是帶著他們去了一趟榮王府,將兩人直接交到了榮王手上。
稍晚一些的時候,就得了消息,王府的二公子謝文定突發惡疾,被送到了郊外的皇覺寺中榮養,當天就被剃了頭發。
也正因為被剃了頭,引得眾人猜測紛紛,大家都懷疑二公子的病情應該是要修身養性……之前就聽說二公子好美色,想要求他辦事,給他送美人就行。
多半是玩得太花,染上病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謝文定本人已經被送到了皇覺寺出家,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一天到晚身邊好幾個人盯著。想出都出不來。
何氏與何側妃想要救人,她們也沒有其他的法子,身為王府的女眷,萬萬不敢和王爺對著干。兩人思前想后,請了人幫忙在王爺面前說話,還親自求到了王爺跟前。
榮王一臉漠然:“他是自找的!之前那次本王就想給他一個教訓,還讓他跟明澤學一學,結果呢,他看不見別人身上的長處,只恨明澤給他難堪。而且,當時給他難堪的人分明是本王,他卻只為難明澤,分明是故意挑軟柿子來捏。本王沒有這種欺軟怕硬的兒子,從今往后,世上再無謝文定,只有靜心師傅!”
何側妃面色慘白,腿一軟,跪在了地上:“王爺,妾身只有這一個兒子。他出家了,妾身以后能靠誰?”
“本王還沒死呢。”榮王很不耐煩,“你教出這種孽子,給本王滾回去反省。”
何側妃原先還想著讓自己的兒子和世子相爭,若是世子出了事,她兒子也有沒機會承襲親王爵位。
那會兒她意氣風發,以為自己會風光一輩子。誰知說出事就出事,兒子去了寺廟之中,再想回來……只能是白日做夢。
想到此,何側妃渾身軟成了煮熟的面條一般,根本就站不起來。
何氏想要去扶婆婆,結果自己也跌倒在地:“父王,夫君不回來了,我……兒媳以后怎么辦?”
榮王瞄了她一眼:“你是王府的兒媳婦,只要你留在王府,總有你一碗飯吃。若是你不想留,想改嫁,本王也不攔著你。”
可何氏當初嫁入王府,要的可不是衣食無憂。
身為何家的女兒,早已經不缺衣食住行的那點花銷了。她要的是謝文定在朝堂上立足,再反過來拉拔何家。
如今謝文定成了出家人,她只剩下了一個王府二少夫人的名頭,一點用都沒有,走出去還會被人鄙視。
“不不不……您不能這么對待夫君……”
“你算什么東西?”榮王很不客氣,“敢這么跟本王說話,難道你也想去庵堂里青燈古佛?”
何氏心中一涼,她早就知道一般人在王府面前講不了道理,但此時才算是真正認識到了榮王的霸道之處。
榮王見她不回答,再次追問:“你想去?”
“不不不!”何氏回過神來,心中亂成了一團。一會兒想著做王府的二少夫人,一輩子衣食無憂,又能得到別人的尊重,似乎挺不錯。
可一會兒又想,她還這么年輕,身邊連個孩子都沒有,若是留下 ,往后還得看妯娌和侄子的臉色過日子。下半輩子肯定要受委屈,而且年老之后又該怎么辦?
如果妯娌和侄子不想管她,私底下將她弄死,又有誰會知道她是被人給害死的?
即便何家知道她死得冤枉,知道兇手是誰,也不敢真的狀告王府。
這么一算,留在王府還真的不行,可改嫁……她都嫁過人了,一嫁是皇家的媳婦,即便是她愿意改嫁,又有幾人敢娶?
何氏大病一場,何夫人得到消息,親自來王府探望女兒。
一路上倒也沒被阻攔,當何夫人看到床上虛弱的女兒時,眼淚再也憋不住:“你怎么病得這樣重?”
何氏撲到了母親懷里,嚎啕大哭。
母女倆揮退了下人,何氏說了自己心中的隱憂。
何氏能想到的事,何家其他人也想到了,何夫人今日過來,就是為了給女兒支招的。
兩日后,何氏病情好轉,除了面色還有些蒼白,看著和常人一般無二。
而威武侯府這邊,除了溫云起成親頭一日出去險些喝了杯加料的酒,辦喜事的那日,一切都很順利。
原本謝文思可以直接到郡主府和溫云起拜堂成親,也不存在誰嫁誰娶。
但皇上念及段侯爺鎮守邊關多年的辛勞,讓謝文思從王府發嫁,嫁到侯府成禮。
別看同樣是成婚,這其中的區別大了去了。
若是在郡主府成婚,那謝文思先是郡主,才是侯府的兒媳婦。如今這成婚的地方一變,郡主以后得敬著段侯爺。
這是榮王的意思。
怎么說呢,從謝文思的立場來看,她無疑是受了委屈的。
但榮王……自認為得了皇上不少的優容,段侯爺確實于國有功,就像是時常給他方便一般,他也愿意在女兒的婚事上幫皇上優待功臣。
反正都是成婚,只不過是地方變一變而已。
尤其榮王觀察了未來女婿好久,不覺得段明澤會虧待了自己女兒。
如此一來,大家面上都好看。
新婚夫妻二人感情極好,溫云起得了一旬的假,兩人新婚第二日就相約出游。
回門那天,在王府看到了面色蒼白的何氏。
何氏瘦了不少,本來就瘦的她如今跟個紙片似的,看向謝文思的眼神帶著幾分……慈愛。
謝文思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沒有靠近何氏,反而還往后退了兩步。
“二嫂,你別笑了,好滲人啊!”
何氏:“……”
“妹妹出嫁了,日后就是大人了。若嫂嫂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還請妹妹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
那不成。
謝文思已經知道這夫妻倆在她成婚的頭一日還給段明澤送女人,送的還是段明澤曾經的未婚妻。用意不言而喻,為的就是不讓她過安寧日子,讓她心里膈應。
雖說謝文定已經被送去出家,但謝文思不覺得何氏無辜,這女人……絕對知情,說不定主意還是她想出來的。
“嫂嫂言重。”謝文思似笑非笑,“我如今是段家婦,以后和嫂嫂不在同一屋檐下過日子了,嫂嫂做錯事,自有家規處置,事情太大,還有國法管束。輪不到我大人大量。”
何氏當著眾人被小姑子下了面子,也沒有生氣。反而還在小夫妻倆在王府園子里閑逛時主動湊了上來。
“妹妹,我這有點事想跟你說。挺重要的,還請妹妹務必聽一聽。”
謝文思不想聽。
“嫂嫂的事情若真有那么重要,盡管去告訴母妃。”
就在這時,王爺有請。
請的是溫云起一人,管事還提醒說王府世子也在。
見面的地方是書房,謝文思不方便過去。溫云起一走,花樹下就只剩下了姑嫂二人。
謝文思有點無聊,心里想著要不要將謝依依的近況告訴何側妃。
何氏上前兩步:“我想請妹妹幫個忙。”
謝文思一臉驚奇:“你這臉皮可真厚,話說,你怎么好意思的?”
何氏面露尷尬,卻沒有退走,之前母親過來看病時給她出了主意,她也覺得挺有道理。但想要辦成這件事情,光靠側妃還不行。
“妹妹,我……你哥哥做了錯事,現在都出家了,咱們同為女子,前半輩子靠娘家,后半輩子靠婆家,年老以后靠孩子。我這……靠不上你哥哥了,若是連個孩子都沒有,怕是要凄涼半生……真的,我這輩子一眼就看到頭了,想死的心都有。”
她說到后來,泣不成聲。
謝文思卻無半分憐惜之意:“我還有事……”
何氏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妹妹,你能不能跟父王商量一下,讓我過繼一個孩子。”
謝文思恍然:“你這腦子,反應可真快。”
何氏不覺得自己被她夸了,只覺得她言語間都是嘲諷。
“妹妹,只要你幫我這個忙,我也會回報你的。”
謝文思來了興致:“比如說呢?”
“我幫你處理了姓趙的女人。”何氏低聲道:“妹夫看著對你感情很深,但他之前對那姓趙的可是一見傾心,定親了兩年多,他時不時就往趙家跑。這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不是妹夫肚子里的蛔蟲,他表現的再情深,那情深就一定是真的嗎?妹妹幫我說幾句話,回頭我把那姓趙的弄走,保證她這輩子都不出現在妹夫面前。這天底下的所有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離得遠了,隔上三五年,再深的感情都沒了。”
就這?
謝文思原以為她會幫自己其他的忙呢。
聽到一半,謝文思就沒興趣了。
“不用你幫忙,我相信夫君。”
何氏心中嫉妒不已。
謝文定是個花心好色的,逮著個空就和那
些女人不清不楚,最離譜的一次,他說是去書房取書過來看,去了兩刻鐘,回來說找書花了一點時間。結果第二天就有小丫鬟悄悄跟何氏報信,根本就不是找書浪費時間,而是他在書房里已經找了丫鬟滾上床。
段明澤真的算是個不錯的男人,從定親到現在,已經有半年多了,人家身邊愣是一個人都沒有。王府送了三個美人過去,他完全可以像謝文定一樣將錯就錯,但人家老老實實將美人送了回來。
哪怕他真是裝出來的情深,這要是能裝一輩子,是真是假又有什么要緊?
“這天底下沒有不偷腥的貓,嫂嫂說話有些難聽,但卻真的是實話,段世子也是個男人,不會有例外的。”
其實這話……也不算是錯。
天底下在能夠養活幾個女人的情形下還只愿意守著妻子一心一意過日子的男人,真的尋不出來幾個。
不過,段明澤還真是個例外。
謝文思眉眼彎彎:“嫂嫂,二哥是那種人,但夫君不是,你這是對我夫君有偏見。我不用你幫忙,也幫不上你。”
何氏:“……”
“我就是想過繼一個孩子而已。”
如果可以,她還想過繼何家的血脈。
但榮王府不是普通人家,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做榮王府的公子,何氏退了一步,打算從榮王府的公子名下抱養一個孩子。
這事她跟何側妃說了。
對于何側妃而言,已經養大成人的兒子被勒令出家,那和她中年喪子也差不多了。
聽了兒媳婦的提議,何側妃也知道,婆媳倆若是想得兒孫照顧,這是唯一的辦法。
不過,何側妃更清楚的是最近王爺厭棄了她,感情是這世上最不講道理的東西。榮王爺此人,喜愛一個人時,恨不能將其捧到天上,若是厭惡一個人,多看一眼都嫌煩,絕對不可能為其打算。
這種時候去提過繼,肯定會被一口回絕。
若是榮王親口拒絕了,再想要他改口,幾乎是白日做夢。
因此,何側妃認為,這種事情必須要找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在榮王面前敲邊鼓,等到榮王都可能會答應這件事情了,她再出面相求。
何氏不愿意從長計議,這才找上了謝文思。
被拒絕以后,何氏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很是沉寂了一段時間。
又隔半月,何夫人再次上門探望女兒。
一個時辰后,何夫人離開時,原本日子死氣沉沉,穿得一身素色的何氏,突然就穿了一身大紅色衣裙,整個人都亮了幾分。人靠衣裝,這話一點都不假,她一路穿花拂柳從園子里走過,引得眾人紛紛扭頭。
緊接著王妃就察覺到了不對,王府后宅幾百口人,王妃平日里挺忙的,并不管兒媳婦們怎么穿衣。
但是這兒媳婦打扮的花枝招展,直往王府世子身邊湊,王妃就不得不管了。
想到謝文定被送去出家,何氏長期守著活寡,尤其她還沒孩子……王妃什么都明白了。
想明白其中關竅后,王妃只覺得特別惡心,當即就找來了榮王。
“我看文定那媳婦是想讓咱兒子兼祧兩房。”
榮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滿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妃。
王妃呵呵:“你以為我是亂說?王爺,您還是去問一下吧,若真是如此,趕緊將人給打發了。省得她真做出丑事,丟了王府的臉面。咱兒子是個拎得清的,但你那么多兒子,可不是每個都是正人君子,萬一真的半推半就從了……”
榮王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火燒屁股一般跑走了。
緊接著,何氏就被送回了何府。
王府的管事話說的很好聽,說是王爺不忍心讓何氏年紀輕輕就守活寡,這是解除了兩家婚約,放何氏回家改嫁。
何氏一開始確實有想過改嫁,但剛剛生出念頭就打消了,無論嫁到哪一家,都不可能有王府少夫人的風光。更何況,她做的是皇上的侄媳婦,即便是放出話要嫁,誰先又敢娶呢?
那謝文定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他人是被關到了寺廟里,可人這一生的機遇沒到死的那天誰也說不清楚。誰能保證謝文定能做一輩子的出家人?
萬一哪天王爺原諒了兒子,又把人接回來了呢?
何氏不愿意回,王府的管事卻像扔掉了燙手山芋一般。將王爺的話轉述過后,立即起身告辭。
何夫人看到王府管事離去,眼淚再也憋不住。
“我苦命的女兒啊!”
何氏也感覺如在夢中,王府話說得再好聽,其實就是怕她守不住。或者說,不愿意看她在王府幾位公子中借種。
“娘,我按您說的辦,然后就變成了這樣,肯定是父王知道了我的打算。”
何夫人哭聲一頓:“我都說了讓你謹慎一些,怎么會被發現呢?”
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孩子揣在肚子里了,她就不相信王府會舍得落胎。
何氏苦笑:“我住王府,所作所為怎么可能瞞得過父王?”
第208章 冤大頭世子
何夫人心中一片茫然, 難道女兒在王府少夫人的位置就這么丟了?
她想要為女兒再爭取一回,可又不知道從何處著力,喃喃問:“那現在怎么辦?”
何氏也想問這話。
她被王府的人強勢送回娘家,眾人哪怕不知內情, 也猜得到絕對是她惹惱了王府。
王府的兒媳本就不好嫁, 如今旁人還知道她得罪了王府……下半輩子別說嫁人, 機靈一些的人, 都不會愿意和她來往。
何大人得到消息匆匆趕回, 找了妻子打探, 才知道其中還有諸多內情。
“糊涂,糊涂婦人。”何大人氣急敗壞,“腦子呢?咱們閨女是王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只要王府還在,只要她本身沒
有錯處, 王府就得一直養著她!至于謝文定出家……那是他自己做錯了事, 論起來還是王府對不起咱們,王府心有歉意,更會善待于女兒。你們可倒好,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折騰,被休了也是活該。”
他氣得在屋子里跺著腳轉圈,“蠢婦, 一個個的蠢得像狗, 氣死我算了。咱們閨女是王府的少夫人,哪怕沒孩子。何府也是王府正經的姻親, 現在好了……”
他頹然坐在椅子上,用手撐著額頭。
何夫人也知道自己這一回做錯了,沒法兒辯解, 從何大人張口訓斥起,她就在默默流淚,看到男人氣到胸口起伏,她不敢吭聲,也不敢還嘴。
等到男人罵夠了,何夫人才試探著問:“真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嗎?”
何大人可不敢把想要勾引大伯子小叔子的女兒送回王府……那是提都不敢提。本不想搭理妻子,可又怕她再次犯蠢跑到王府求情,只搖搖頭:“不可能了。”
何夫人渾身無力:“那……咱閨女還有可能嫁個好人家嗎?”
聞言,何大人眉頭緊皺。
如今是皇權至上,只能君負天下人,不可能天下人負君。
也就是說,何家的姑娘不管是因為什么沒能和王府公子白頭偕老,一日是王府的人,終身都是王府的人,死了也是王府的鬼。
再嫁……那是將王府的臉放在地上踩呢。
不說有沒有人敢娶,何大人就不會讓女兒嫁人。
“住嘴!”何大人一臉嚴肅,“你不可以有讓女兒改嫁的念頭,她……往后青燈古佛一輩子吧!”
何夫人聽到這話,慘嚎一聲,跪在了何大人面前:“咱們閨女連個孩子都沒有,如今才二十不到的人,就這么孤零零一個人過?”
何大人一臉嚴厲:“她本來有福氣,被自己折騰沒了,怪得了誰?你腦子真的是不清楚,本官懶得跟你說。”
語罷,拂袖而去。
何氏被送回娘家,回不去王府,又急又怒之下,大病了一場。
原本是怒急攻心,只要靜心養著,緩過那口氣,過個十天半月也就是了。結果,一開始有所好轉,后來病情急轉直下,竟然奄奄一息,眼瞅著就要不行了。
何側妃察覺到了不對,原本想親自回去一趟,但最近王爺很看不慣她……側妃出門只需要告知王妃,她以防萬一,試探著跟王爺提了一嘴,結果撞上王爺心情不好,當場就被否了。
王爺不答應,何側妃不敢再糾纏,再惦記娘家,也只派了身邊丫鬟跑一趟。
她懷疑侄女不是生病瀕死,而是被娘家哥哥暗害了。
然后,何大人去了一趟王府。
側妃是有品級的,上了皇家玉蝶,那是正經的主子。
何大人知道兄妹之間感情大不如前,才想盡辦法親上加親,如今閨女不中用,他只能靠妹妹。因此,在他和妹妹意見相悖時,他才要親自跑一趟解釋。
“我知道側妃娘娘惦記孩子,但……她真的不行了,有些事,人力不可違,側妃娘娘不要強求。”
何側妃就想知道侄女是不是真的生病:“蘭兒沒有做錯什么,即便有錯,也罪不至死。哥哥不要太絕情了……天底下沒幾個傻子。”
言下之意,即便真的要送走女兒,也不要做得太明顯。
何大人嘆口氣:“是蘭兒沒福氣,側妃娘娘不要惦記了,其他事……下官心里有數。”
在他看來,女兒的命都是他給的,他想要收回,那也是天經地義。
何側妃說服不了兄長,心下格外復雜。
那天過后的第三日,何氏沒了。
何氏是出嫁女,不能嫁入何府族地,王府這邊又不接納,原本在皇覺寺的謝文定有意給妻子一個體面,特意派人送信回王府,意思是讓何氏入皇家陵園,日后與他合葬。
王爺不答應,為了讓兒子打消念頭,將何氏所作所為如實告知。
謝文定得知后,徹底冷了心,不再管何氏的后事了。
何氏最后被葬到了何家一個莊子上,那里,多是何府夭折的孩子和妾室。
*
謝文思出嫁后并未長期住在郡主府,大多數的時候住在威武侯府。
侯夫人不知道要怎么與兒媳婦相處,總之敬著遠著就對了,給兒媳婦免了早晚請安,也沒讓兒媳婦站著伺候她用膳。
實話說,侯夫人看到兒媳婦那渾身的氣勢和貴氣,恨不能自己豈是為兒媳婦侍膳。
因此,婆媳倆之間互相都挺客氣。
兩人對對方沒有太高要求,還都覺得挺滿意。這樣的情形下,溫云起也不用受夾板氣。
梁益再定親了。
定親的是他上輩子后來的妻子。
也正因為這個女人,讓趙朵兒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
要說梁益也是真有點運氣,上輩子和趙朵兒不清不楚的事沒傳出去,但他和周紅玉私底下往來的事情很多人都聽說了,在這樣的情形下,竟然還能與兵部侍郎的庶女定親。
兵部侍郎李大人生下來就在京城,他考中了秀才以后入了國子監,然后被國子監的夫子舉薦入仕……在當下,科舉是最難最直接的一條入仕之路。但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的辦法,但凡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能夠影響皇上想法的人幫忙舉薦,應該能順利入仕。
然后就是國子監的夫子,里面有幾位夫子不光是德高望重,曾經還做過帝師,不管用什么辦法,只要能打動他們幫忙說話,同樣能得官職。
而且,能讓幾位帝師開口之人,本身也能為皇帝分憂。李大人自從入仕,一路平步青云,如今也才三十多歲而已。
和梁益定親的是他的庶長女李茹兒。
李茹兒今年十九,長相貌美,庶出卻占了個長,因為身份的緣故,之前被養在莊子上,也就是到了年紀才被接回來。
可以說,李茹兒是弟妹的眼中釘。
正因如此,這親事才會落到梁益身上。
不過,若是沒記錯,成親后不久,李大人就出事了,梁益之前對李茹兒又敬又愛……上輩子的趙朵兒看到梁益對妻子的態度,一度冷了心腸。
結果李大人一出事,李茹兒緊接著就小產了,那邊李大人被發配往千里之外,李茹兒就因為小產過后太傷身,沒能養回來,進而撒手人寰。
那邊李茹兒還尸骨未寒,梁益轉頭又定了未婚妻,這一回同樣是官員之女。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未來岳父在他前岳父被定罪時出了不少力氣。
也就是說,梁益才害死了妻子,轉頭就要娶妻子娘家的仇人為妻。
趙朵兒那會兒已經和他分開好幾年,兩人時不時通一封信,但卻很少見面。
都說見面三分情,常年不見面的二人感情難免生疏幾分,也正是因為這份生疏,讓趙朵兒腦子清醒了不少。
一開始趙朵兒還相信梁益所言,說他娶別人是不得已而為之,對妻子各種敬重也是為了借岳家的勢,可他只顧著借勢卻完全不管前頭妻子的死活……好歹還同床共枕了一年多呢,這也太絕情了。
然后趙朵兒某一天出門時看見梁益和未婚妻相處,完全不見絲毫勉強,無論誰來看,梁益對未婚妻都是各種貼心,他的眼神里都是情意。
那一瞬間,趙朵兒幡然醒悟,想明白她之所以能得梁益另眼相待多年,緣由不是她本人,而是她身后的趙大人!
溫云起并未摻和這件事。
不過,他打算到時提醒一下查李大人的刑部官員,別被人當槍使了。如果李大人真的有錯,合該按律處置。若是沒錯,也不該被冤枉。
*
趙朵兒婚事遲遲未定,主要是她自己不肯點頭。
趙大人是想要讓女兒為自己謀好處,但因為女兒出嫁又被侯府退回來一事,他也看明白了。如果女兒不是心甘情愿上花轎,多的是辦法攪和了婚事。
趙朵兒如今對梁益已經沒有了感情,只有厭惡和憎恨,她倒也不抵觸嫁人,可因為她如今的名聲,上門提親的都是各種歪瓜裂棗,找不出任何一個沒有睡過女人的男人,不是有嫡子續娶繼室,就是有庶子。
矮個子里拔高個都拔不出來,前來提親的所有男人都沒有官職在身,其中一個有功名的秀才今年都四十歲了,再過三五年就要做祖父的人。
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個在做禁軍里做什長的,今年二十三,沒有孩子,但已經娶過三位妻子,有傳言說他克妻。
這都不需要傳言了,一連三位妻子離世,他不克妻誰克妻?
趙朵兒前后相看了幾個月,只覺得唯一合適的只有這位……這合適只是相對于其他那些歪瓜裂棗而言。眼看雙親越來越不耐煩,她一咬牙點了頭。
好歹是正頭娘子,不用給人做后娘,嫁過去以后又是和長輩分開住,夫妻倆單獨住的那個院子都有梁家的那個院子大了,并且位置還要好許多。
而且,趙大人私底下找人問過,這個叫高夏仁的男人,一下職就回家,喝酒從不貪杯,而且酒量也好,從不在外喝醉,也沒有因為喝酒誤過正事。
趙大人覺得這門婚事不錯,見女兒點頭,立刻就開始走六禮。
趙朵兒也死心了,雖然還是會惦記威武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卻也知道那是天上的云,曾經她踩在云上不知珍惜,如今是想夠也夠不著了。
有了新的未婚夫,趙朵兒在有段時間內是真的很想和他培養感情,以后夫妻倆好好過日子。
這一天,趙朵兒閑著無事,面對未婚夫的邀約,便陪著高夏仁出門了。
兩人之前見過幾次,趙朵兒也問了一些高家的事,但有些事情還是不好意思問,只能旁敲側擊,這天在酒樓用膳,高夏仁說酒樓的飯菜不錯讓她多吃點。
趙朵兒忍不住又開始試探:“你天天上職,說起來也挺忙的,平時都在哪兒吃呢?”
“在家吃。”高夏仁隨口道:“家里有個廚娘,早上來,晚上走,每天給我做兩頓飯,順便幫我洗衣打掃。”
趙朵兒心中一動:“這廚娘是伯母安排的?”
高夏仁嗯了一聲:“我娘怕我一個人住不好好吃飯。”
“那你娶了妻以后,伯母能放心嗎?”趙朵兒其實就想問高夏仁成親以后還會不會留著那個廚娘。
依著趙朵兒這樣的身份,從小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顧,根本不可能去做飯。但她嫁了一回梁家,知道有些人家不拿媳婦當人。
好像媳婦就跟那牛馬似的,所有的臟活累活只管往媳婦身上一扔,干好了是應該的,干不好了要挨罵。
高夏仁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著放下筷子:“都說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別看我家兄弟四個,但我娘就愛操心,那個廚娘是她找來的,也由她付工錢……廚娘手藝不錯,工錢是按年付的,而且一開始談的就是照顧我夫妻二人,以后還要幫著照看孩子。”
趙朵兒心中一喜。
隨即又有些悲哀,她如今竟落魄到有個廚娘伺候自己衣食住行就很滿意的地步了。
“挺好的。”
高夏仁看了看天色:“要不這樣,我讓廚娘準備一頓飯,也好讓你嘗嘗她的手藝。剛好下個月就又要付明年的工錢,如果你不喜歡,那就在這個月之內把人辭了,我再找個你喜歡的廚娘。”
趙朵兒很滿意他對自己的重視,試探著道:“我如果真的對廚娘不滿意,伯母會不會嫌我多事?”
“不會的,你想多了。”高夏仁笑著寬她的心,“我娘兒孫一大片,顧不上計較這些小事。反正都是付工錢請人,請誰都一樣。”
趙朵兒倒是還真想去試一試,唯一的顧慮就是兩人只是未婚夫妻,若是去高夏仁所在的院子單獨相處,可能會惹人詬病。當然了,如果這門婚事順利,兩人最后結為夫妻,這點小事也算不得什么。
話說回來了,趙朵兒嫁過一次,名聲還被那個姓何的毀了個干凈,如今是去未婚夫的家里,也不算是太出格。
兩人一起去了高夏仁的院子。
院子是五間房,說是和梁家院子的大小和布局都一樣,但梁家擠了那么多人,這院子里空曠,看著挺寬敞。
趙朵兒先就滿意了幾分,看到一塵不染的窗棱和桌椅,對那廚娘也挺滿意。
廚娘得了話,一點都沒表露為難之色,說是半個時辰后開飯。
高夏仁帶著趙朵兒去了書房。
趙朵兒讀過書,取了一本書慢慢翻著。
高夏仁又去取茶水,發現沒點心了,就想讓廚娘去買……念及廚娘要做飯,他親自走了一趟。
書房內只剩下趙朵兒一個。
實話說,趙朵兒更愿意單獨相處。兩人雖是未婚夫妻,也出游過好幾次,但真的不熟。她總感覺和高夏仁在一起相處時心里有壓力,始終放不開。
得知高夏仁要出門,趙朵兒心里松了一口氣,希望他去的時間長點,回來就用膳。
趙朵兒也不知道自己的緊張從何而來,可能是……高夏仁眼睛有些兇狠,看著不是善類。
可禁軍都這樣,當初段明澤巡邏幾日就變成什長,完全是因為威武侯府的緣故。高夏仁不一樣,他出身普通,能夠做到什長,憑的是自身的本事。
趙朵兒翻看了幾頁書,她手中拿的是個話本,講的是一個女子和未婚夫拼盡全力終成眷屬……她對這類話本很不喜歡,就想去換一本書。
手指從書架上一排書上劃過,她其實挺好奇高夏仁一個男人為何會有話本之類,劃著劃著,手指到了最后一本。她發現那本書的書脊是毛的,忍不住順著撫了一下。
這一摸不要緊,身后傳來咔嚓聲,那是機關被打開的機括聲,趙朵兒嚇一跳,知道自己是碰了不該碰的地方,把人家的密室給打開了,她心里有些慌亂,腦子里已經在想要怎么解釋,眼角余光下意識瞄了密室里一眼,瞬間嚇得渾身僵直。
密室之中,地面是黑色的,有些凹凸不平,但能看得出有鋪過青石板。而且那股味道特別怪,血心里帶著股臭味。
好像是一塊肉放太久了腐爛過后的味道……原本趙朵兒沒有聞過這種味兒,是在梁家長了見識。
趙朵兒嚇得后退一步,更看清楚了密室里的模樣,大概是一丈長兩丈寬,屋子的角落還有不少刑具,全部都不干凈,呈黑紅色。
這是……此處分明有用過刑。
電光火石之間,趙朵兒忽然就想起來了高夏仁三位妻子。
這人吃五谷雜糧,生病很正常,生了重病救不回來也正常。可這一連三位都病死,未免也太巧了點。
如今看來,根本就不是病,或許,她們都是被姓高的給打死了。
趙朵兒轉而又想起了自己的運氣,原本可以做威武侯夫人,就因為腦子不清楚,才落到了如今地步。
她……真的可以遇上高夏仁那種身份和家世,處處都合她心意的夫君嗎?
趙朵兒這一刻心里很慌,很惶恐,手上卻特別穩,很快將密室合上,還記得隨手拿一本書做樣子,她坐回了先前的椅子上。
實話說,她很想即刻就跑,但和梁益做一場夫妻,讓她懂得了許多事。
比如不能落下把柄,若是捏著旁人的把柄就能得到不少好處……她萬萬不敢威脅高夏仁,只希望和他好聚好散。
思來想去,認為她裝作不知道最好。
高夏仁拿著點心從外面回來,還記得去廚房里將點心擺在盤子里,笑盈盈端到她面前。
趙朵兒看著面前這個男人,一
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腦子里浮現的都是密室里的那一堆刑具,她……必須要退親。
可兩家談婚論嫁,婚期都定下了,若是沒有充足的理由退親,一定會被姓高的懷疑。
趙朵兒心里怕極了,連勉強的笑容都扯不出。她的異樣很快就被察覺了。
高夏仁一臉擔憂:“你臉色很不好,這不舒服么?”
話頭都遞過來了,趙朵兒急忙點頭:“是,我肚子有點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酒樓里的肉有問題,我想回家了……”
高夏仁皺了皺眉:“可是廚娘都做好了飯菜,要不你嘗一嘗再走?”
趙朵兒哪里還敢吃?
她都后悔方才喝了高夏仁遞過來的茶水,聞言搖頭:“實在是吃不下,改日吧。”
高夏仁也不勉強:“這樣,我讓廚娘把飯菜裝在食盒里,你帶回去吃。我吃菜味道很清淡,生病了也能吃……”
趙朵兒僵硬地拒絕:“這怎么好意思?”
“咱倆之間,不說那話。”高夏仁笑吟吟,“你嘗一嘗,若是廚娘能改,那就讓她改。改不了,咱們就換人,朵兒,你別跟我客氣。”
趙朵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拎著食盒僵硬的上了馬車,等到了趙家門口,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是怎么過來的,目送馬車離開后,幾乎是馬車剛剛轉彎看不見尾巴,她猶如抓了一塊燙手山芋一般,直接將手里的食盒扔了出去。
食盒落在地上,倒是沒摔壞,只是打翻了,里面的菜撒了一地。
趙夫人知道未來女婿送女兒回來,一出門看見這情形,頓時皺眉:“你這不是糟蹋糧食嗎?”
“他……他……他……”趙朵兒心中恐懼萬分,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趙夫人看女兒被嚇著了,也不再多問,一把將人扯進了院子里。
“發生了何事?瞧你嚇成這樣。”
趙朵兒哆嗦了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將她發現的密室里的情形和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然后緊緊握住了親娘的胳膊。
“娘,我不會認錯的,那些都是血,是已經干了的血肉,味道特別難聞……這門親事必須要退,得找個充足的理由來退。娘,我害怕,你幫幫我吧!”
第209章 冤大頭世子
趙夫人聽了女兒的話,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高夏仁看著不像是那么暴戾之人,雖說是兇了點,可他是禁軍,還是個小頭頭, 兇點才正常。
“你是不是看錯了?”
趙夫人說這話時, 聲音都在抖, 她還順手摸了摸女兒的額頭。
女兒先是嫁入威武侯府被退回來, 后來嫁入梁家才過了幾個月, 然后又和那個姓何的不清不楚。名聲真的已經被毀了個干凈, 這高夏仁算是女兒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歸宿。
若是再退一次親,以后還能嫁給誰?
想到此,趙夫人眼淚都落了下來。
趙朵兒瘋狂搖頭:“不會有錯,我看得真切。娘,你相信我, 這門婚事真的不成, 如果你們非要把我嫁給他,那就是送我去死……退了這親事吧,就當我求你了。”
她心中恐懼萬分,看母親遲疑,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就那么跪在地上猛磕頭, 沒幾下就磕到額頭紅腫。
趙夫人想要阻攔, 卻根本攔不住,看女兒恨不能磕死在那兒, 她心情也特別差:“你先起來,這么大的事,得跟你爹商量一下。”
“您不答應, 女兒就不起來了。”趙朵兒知道父親對她的耐心告罄,多半不會愿意退親,她唯一能求的只有母親。
除非母親盡力幫忙勸,否則,這婚事怕是很難退掉。
趙夫人無奈:“我會幫著勸你爹的。別再跪了……”
趙朵兒干脆昏倒在地。
趙夫人嚇一跳,急忙讓人來扶。
暈倒是假的,但趙朵兒受了驚嚇是真的,她想裝暈以后睡上一覺,奈何一閉上眼睛就是那黑紅色的屋子和滿鼻的血腥味,她連躺都躺不住,眼皮子不停亂動。
趙夫人看出了女兒在裝暈,嘆口氣:“你別害怕,歸根結底,你是我們夫妻十月懷胎才生下來的女兒,又辛辛苦苦養你一場,如果那真的是條死路,你爹肯定不會逼著你嫁。”
得了這話,趙朵兒稍稍安心。
卻也只是稍稍,并不敢真的放心。
果不其然,趙大人回來之后,從夫人那里得知了前因后果,一口就回絕了退親的提議。
“你說得輕巧,倒是出去打聽一下朵兒的名聲,如果再退親,你是打算養她一輩子嗎?而且毀的不光是她自己的名聲,我們趙家的名聲也會受影響,你顧念著女兒,也記得想想你兒子孫子和孫女……這婚事絕對不能退!”
趙朵兒躲在門外偷聽,聽到父親說這話,一顆心都涼透了。
趙夫人繼續勸說,趙朵兒卻已經不想再聽了。
父親才是一家之主,聽他方才那話里的果決之意,此事再無轉圜的余地。
趙朵兒悄悄回了自己的房,也不點燭火,就坐在了黑暗之中。
半個時辰后,趙夫人啜泣著進門,她以為女兒在床上,吹亮火折子點了燭火,一轉頭,看到女兒坐在椅子上,整個人跟蠟像似的,好像連呼吸都沒有,當場嚇了一跳。
“朵兒,你怎么坐在那兒?”
趙朵兒苦笑:“我睡不著。”
趙夫人看到女兒這態度,就知道她有在外頭偷聽,當即嘆了口氣:“你爹覺得是你看錯了。”
“我是他養大的,眼睛瞎不瞎,想來他心里有數。”趙朵兒心如死灰,“說到底,他就是不顧我的死活!娘,你也別在我面前說爹的好話了,哪怕就是說出一朵花來,他不顧我性命是真,覺得全家的名聲比我的性命重要也是真!我不會原諒他!”
趙夫人聽到這話,癱軟在椅子上:“你這丫頭,太狠心了……”
趙朵兒聽到這話都氣笑了。
屋中一片安靜,趙夫人坐了許久,見女兒沒再說話,她也不想多言。在她看來,她對親生女兒算是仁至義盡,現在這孩子還對她甩臉子……反正她問心無愧。
*
早上,溫云起出門去上職。
走到一半,馬車停下,此時天才蒙蒙亮,早上又有霧,視線受阻,隔個一丈遠就看不清對面人的模樣。
“世子,前面有人,好像是有事找您,還跪在地上。”
京城里確實有些人在遭遇了冤屈以后會跪在路旁求那些可能會幫苦主的大人。
段明澤最近名聲很大,先是查清了幾樁陳年舊案,又娶了郡主,正是意氣風發之時。
溫云起以為前面跪地的人士遇上了冤情……當然了,也有可能是有人要算計他。
他掀開簾子,看到那抹纖細的身影,車夫認不出,溫云起卻一眼認出那就是趙朵兒。
此時趙朵兒已經膝行上前:“段世子,求您幫我。小女子給您磕頭了……”
說著,還當真砰砰砰磕起頭來。
光聽那頭碰在地上時沉悶的砰聲,就能感受到她的誠意。
溫云起皺了皺眉:“有話就說。”
趙朵兒忙道:“小女子的未婚夫是個暴戾之人,您能不能幫我……他書房里有一間密室,里面有刑具……我不能嫁給他……”
“婚姻大事,該聽從父母之命。”溫云起張口就道,“婚事不如意,你想退親,最該回去說服你的爹娘,而不是跪在這里為難我一個外人。”
趙朵兒心都涼了:“如果你不幫我,我……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溫云起再次道:“還是那話,我一個外人 ,管不了你的婚事。”
看趙朵兒嚇得小臉煞白,溫云起毫無憐香惜玉之意,他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段明澤管不了前未婚妻的婚約,但如果姓高的本身就背著人命,本就該京兆尹和刑部天牢插手!若高夏仁變成了階下囚,婚約自然而然就解了。
趙大人再不顧女兒死活,總要顧及自家的名聲。
只看趙朵兒何時能反應過來。
趙朵兒在到家門口時就反應過來了,當時就要轉身出門……她之所以能在街上堵住段明澤,是半夜就悄悄出的門。
中午過后才回家,趙大人一早起來發現女兒不在,特意告了假尋找。為了不影響自家名聲,他也不敢大張旗鼓的請鄰居們幫忙,只悄悄地尋。
尋了半天無果,看到人自己回來了,趙大人氣得跳腳:“死丫頭,簡直一點都不讓人省心,你要出門,為何不提前說一聲?你是啞巴了嗎?”
趙朵兒此時滿心滿眼都想告高夏仁的狀,也來不及解釋,轉身就要走。
趙大人見狀,怒火又添一層,一揮手道:“來人,給我抓住她!”
趙朵兒身嬌體弱,根本不是丫鬟們的對手,很快就被揪回了閨房之中。她一路都在掙扎,想要說自己的想法,奈何趙大人根本不聽。
趙大人原本告的是半天假,眼瞅著時辰就要到了,如今人關在家里,也不用再擔心她出去闖禍,他一拂袖,坐上馬車去上職了。
倒是趙夫人在送走了男人后去探望了趙朵兒。
趙朵兒看見母親,如見救星:“娘,我要去告那個姓高的,他那間密室中肯定出過人命!段明澤說了,他管不了我的親事,不能幫我退親,但只要高夏仁真的殺了人,他一定會管。只要姓高的入了天牢,我就不用嫁過去,也就不用死了。”
她太過著急,整個人瘋魔了一般。
趙夫人有些害怕,但還是聽明白了女兒的話中之意,她閉了閉眼:“你怎么能確定那些就一定是人的血肉?如果是貓貓狗狗,他就不用坐牢,到時咱們就徹底得罪人家了。你爹本事不大,萬萬不敢與人結仇,你到底懂不懂?”
趙朵兒當然能聽懂這些話,悲憤不已地問:“你也想送我去死?虧你還口口聲聲說疼我,你就是這么疼我的?”
她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趙大人萬分不愿意讓女兒的婚事再出意外,于是找到了未來女婿,商量將婚期提前的事。
兩人都不是頭婚,而且名聲都不太好。高夏仁也很想抱得美人歸,兩人見面不久,就將婚期定在了五日后。
趙大人辦成了一樁事,心頭的大石徹底落地,回家后就跟妻子商量著備嫁。
趙夫人知道這門婚事無可更改,卻不代表她就不相信女兒的話,原本是想私底下讓人打探一下未來女婿平時的行事作風,甚至還想找個空空妙手摸到高夏仁所住的宅子里尋一下那間所謂的密室。
這一切都還沒來得及做,婚期就定下了,還定得這么急。
一時間,趙夫人氣得眼皮子狂跳,但又沒膽子指責枕邊人,努力壓下心頭火氣,試圖商量:“婚期定得這樣急,外人會說閑話的吧?本來咱們朵兒的名聲就不太好,這急吼吼的嫁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朵兒肚子里有孩子了呢,雖說朵兒……咱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呀,能挽回還是要往回挽……”
趙大人和未來女婿喝了些酒,此時有些微醺,帶著酒氣道:“都定下了,不必再多言!那丫頭不是個好的,留她在家里,咱們就過不了消停日子,反正你我也算是對得起她了,這次把她送出閣,以后愛回回,不回就算了。”
說完,趙大人倒頭就睡。
趙夫人又急又氣,男人這頭說不通,她也并未放棄,想著若是找到了那間密室,應該能說服男人解除兩家的婚約。
短短五日之內,趙夫人沒有打探到高夏仁身上太多的消息,而她到底也沒有找到妙手空空。到了大喜之日,含淚送女兒上了花轎。
趙朵兒一心覺得自己嫁過去會死,說什么也不肯嫁,知道自己婚期定下之后她就不停地鬧,期間竟還試圖翻墻逃婚。
趙大人防不勝防,干脆買了一副軟骨散喂給趙朵兒,大喜之日時,讓兒子將其背上了花轎。
馬車之中的趙朵兒眼淚一直就沒干過,她沒想過父親會這么絕情,此時她手軟腳軟,嫁給高夏仁,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他宰割。
如果早知道逃跑會有這么嚴重的后果,她說什么也不跑了。沒被喂藥,好歹還有點力氣反抗,這會兒連大聲說話都做不到……她就是在那院子里被砍死,都發不出太大的聲音。
這真是親爹嗎?
趙朵兒心中一片悲涼。
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從失去了威武侯府的親事以后,父親就不再拿她當人。之前她嫁入梁家那會兒,娘家的大門就不再為她開著,壓根就不歡迎她回娘家。
高夏仁一身大紅色衣衫,意氣風發,手底下的十個小兵全部帶著家眷上門賀喜,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同僚,高家的親戚友人也都到了。
這婚事雖然辦得倉促,但看著還挺隆重,該有的都有,乍一看,比梁家要更重視趙朵兒一些。
高夏仁酒量很好,哪怕被許多客人糾纏敬酒,他一一應付完了,也沒醉到不省人事。當天夜里,他送完了客人以后,還把高家的人都送走了。
深夜,院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高夏仁喝完了解酒湯,到了新房后又小睡了一會,等到腦子清醒,這才到床上去剝趙朵兒的衣衫。
趙朵兒中的藥很厲害,這都好幾個時辰了,她還是沒什么力氣,感覺到高夏仁在她身上游走的手指,她真覺得那手指冰涼得如同毒蛇。
“你……你……”
話還沒說出口,趙朵兒已經眼淚汪汪。
高夏仁含笑看著她的眉眼,手指在她臉上細細描摹:“夫人,你長得可真好,能夠娶到你,是我的福氣。”
趙朵兒聽到這話,心里更怕了:“你能不能放了我?”
高夏仁一樂:“婚期定得這么快,是不是你想退親?話說,你那天從我這兒拿著食盒出去就不對勁了……你是不是在書房發現了密室?”
趙朵兒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想也不想就瘋狂搖頭。
“我算算。”高夏仁饒有興致地在床前踱步,“當時我出去到回來總共也沒多久,你又不知道我書房有密室,應該是無意之中發現的,你有沒有看清楚密室里都是些什么東西?”
趙朵兒猛搖頭,搖到眼前的一片片殘影也不敢停下。
“沒看清楚不要緊,如今這是你的家。”高夏仁上前,彎腰將她打橫抱起,用腳踹了其中一個床柱子,機括聲再次響起。
趙朵兒不想去看,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下意識扭頭,果然就看到了那間密室……后來她無數次回憶,懷疑自己當時是太過驚慌,給看錯了。
沒有看錯,從房間這邊開門,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擺著的刑具架子。
“你……那些是什么?”
趙朵兒問出這話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渾身更是抖如篩糠。
高夏仁很快就剝掉了她的外衫,將鮮紅的嫁衣丟在地上,手中抓著匕首,從趙朵兒手臂上輕輕劃下。
匕首所過之處,冒起一串串血珠,血珠匯合,變成了一條血線,鮮血落在地上,血腥味再次彌漫開來。
趙朵兒心中一片絕望,真的感覺自己會死在這里。
這大半夜的,根本不可能會有人來救她。
越想越恐懼,趙朵兒眼淚滾滾而落,高夏仁還伸手去幫她擦:“你哭什么?放心,新嫁娘明兒要見長輩,我還要帶你回高家的老宅呢,不會讓你死那么快。”
趙朵兒更害怕了,身下不知不覺就溺了。
高夏仁一臉的嫌棄:“你這膽子可真小,以后膽子要變大一點……對了,你最好別出去亂說,旁人不會信你的……”
趙朵兒牙齒直打顫:“殺人償命!”
“你這話說的,誰知道我殺了人呢?”高夏仁笑吟吟,“如果你說我傷你,我就說你腦子不清楚了,旁人一定會相信。若是你腦子清楚,怎么可能放著威遠侯世子夫人不做,跑去做一個秀才娘子?”
高夏仁說話間,又用匕首劃開她另一條手臂。
趙朵兒感覺身上越來越冷,聽著耳邊鮮血落地的聲音,她整個人漸漸恍惚起來。
聽到高夏仁明兒要帶她見長輩時,她其實有松口氣,可……這會兒她卻不太確定了。
就在一片恍惚之中,密室的門重新打開,門外站著一大群人,全都是男人。
趙朵兒身上直著內衫,雖然遮住了肉,卻也實在不適合出現在人前。她慘叫了一聲,心中卻生出了狂喜。
她努力伸長了脖子,想要認清楚那些人是誰,卻只看見了他們身上禁軍的服飾。
她得救了!
密室之中血腥味很濃厚,趙朵兒左右兩邊的手臂下面都好大一灘血,因為他們闖得突然,高夏仁手中還抓著帶血的匕首。
這么多的人證,都不需要詢問高夏仁就能定下罪名。
高夏仁被帶走了。
趙朵兒被安頓在婚房之中,沒有大夫來給她把脈,然后給她配解藥。等到她稍稍有了些精神,就把她帶到了天牢里。
原本趙朵兒對天牢不熟悉,可這都是來了第三次了,看到了大門,她心中生出幾分荒誕之感。許多人一輩子都來不了一次,或者是來一次就是一生,她可倒好,到這兒就跟出京城似的,時不時的就來一趟。
之前兩次她都很快脫身,想來這一次也一樣。
趙朵兒是
苦主,也不用被關進大牢里。
當天就有大人審問此事,在問話之前,還把高家人和趙家人都帶了過來。
對于兩家人是否知道高夏仁宅子里有密室一事,眾人都矢口否認。
趙大人表示自己不知情:“我要是知道姓高的是這種畜生,絕對不會把女兒嫁給他!”
他振振有詞,滿臉憤慨之意。
趙朵兒只覺得諷刺,喝了解藥的她身上已經有了幾分力氣,說話的聲音也比之前大了許多,當即冷笑著戳穿他:“我跟你說過有密室,你不相信,還將婚期提前。若是姓高的是劊子手,你就是幫兇!”
此話一出,趙大人是吃人的心都有,簡直恨不得自己沒養過這個孽女。
高夏仁那個密室里的地上墊了很厚的一層血肉,不知道之前禍害了多少人,趙朵兒站出來指認他是幫兇……這分明就是沒把她當親爹,根本就是想害死他。
“朵兒,你能長成現在這樣,都是我們夫妻疼你。你說這話,有沒有一點良心?”
趙朵兒沒再吭聲,她目光落到了旁聽的窗戶上,那處站著三個男人。其中就有段明澤。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那天她去路上攔下了段明澤的馬車,當時說想要請他幫忙給自己退親……只要段明澤肯開口,她爹不敢不聽話。
可是段明澤拒絕了。
趙朵兒也是到了此刻才明白,段明澤當時就有暗示她狀告高夏仁……只可惜她回家就被禁足,然后就被綁上了花轎,一直找不到機會告狀。
此時段明澤出現在這里,很明顯,當時段明澤相信了她的話,并且還找人盯著她,這才能在高夏仁行兇時將其抓個正著。
她被段明澤幫了一次。
可她心中卻沒有半分感激之意,甚至還生出了不少怨懟……既然他愿意幫忙,當時為何不答應下來?
帶著那么多的男人闖到密室里看見她衣衫不整的模樣,以后她還怎么嫁人?
想到嫁人,趙朵兒更添了幾分絕望。
一連嫁了三回,一次不如一次。甚至還差點丟了命,趙朵兒不愿嫁人,但她更清楚的是,父親絕對不會一輩子養著她。
怎么辦?
她以后怎么辦?
高夏仁原本還想要辯解幾句,幾板子下去,他受不住刑罰,便老老實實招了。
趙朵兒被挪到了另一間房中,然后她看見幾位官員從門口路過,其中就有段明澤,她再也忍不住:“段世子,請您原諒小女子有眼無珠……我后悔了,您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溫云起一臉嚴肅。
他還沒說話,邊上的那位大人先就笑出了聲來:“趙姑娘,你這是被嚇傻了吧?都開始說胡話了,人家段世子現如今是郡馬,你還有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和郡主搶人,簡直是不怕死。
人家夫妻倆好好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夫妻二人感情深厚,趙朵兒橫插一腳,肯定會被郡主記恨上。
趙朵兒手腳冰涼。
溫云起一臉漠然:“本郡馬心里只有郡主,也說過這一生只娶郡主這一個妻子,趙姑娘,人要往前看,當初既然選擇了為心上人守身如玉,哪怕是你后悔了,也該再去找良人。”
趙朵兒失魂落魄,也覺得自己是太著急做了傻事,段明澤哪怕是對她有感情,他如今的身份也不允許和她之間再有什么。
“段世子,小女子不是……”
她想解釋幾句,好歹澄清一下。
結果,對面一行人卻不想再聽,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曾經的未婚夫和幾位大人寒暄著越走越遠。
第210章 冤大頭世子
趙朵兒手腳冰涼, 不知道前路在何處。
今日趙朵兒被帶到天牢,已經有人告知了趙大人。
趙大人即便是不想再認這個女兒,恨不能自己從來沒養過這個孽障,但天牢中的所有官員都有實權, 哪怕是和他品級一樣, 他也得罪不起。不管心里愿不愿, 到底是找了馬車過來接人。
看到女兒那副失了魂的模樣, 趙大人也沒發作, 耐著性子將人扯上了馬車, 等到馬車駛動,遠離了天牢所在的那條街才張口罵:“你攔住段世子想做什么?”
趙朵兒張了張口,她知道自己方才干了傻事,當即也不想多言,若是如實說了, 得到的不會是安慰, 絕對會被罵一頓。
趙大人臉色陰沉,原以為將閨女嫁出去就行……那姓高的如果不是那種人,他也算是給女兒找了個好歸宿,若是高夏仁真的有殺過人,那……他會給女兒收尸。
“為何不說話?”
趙朵兒還是閉嘴不言。
接下來一路上,趙大人將女兒罵得狗血淋頭。
趙朵兒一言不發。
回到趙家, 趙大人對著妻子大發脾氣, 勒令家中將趙朵兒關好,然后就出了門。
趙朵兒坐在自己的房中, 一直到深夜都沒回過神來,晚飯沒吃,連水都不喝。
她這邊正暗自難受, 深夜時,門口傳來了鬼鬼祟祟的動靜,緊接著門被推開。嚇一跳的趙朵兒還來不及反應,就借著月光認出進門的人是自己母親,見是親娘,她慌亂的心霎時就平靜下來了。
夜里,趙朵兒看不清母親的臉,卻能聽到她帶著哭腔的聲音。
“朵兒,你趕緊跑。”
語氣中滿是慌亂。
趙朵兒皺眉:“怎么了?”
“你爹……你爹……”趙夫人上氣不接下氣,“他要把你送去姑婆屋!”
姑婆屋是京城郊外的一個兩進院子,里面住的都是那些再也不肯嫁人的孤寡女子,因為有些人帶病,而且姑婆屋不能拒絕想要進去的女子……幾乎每天都有尸首抬出來。
對于趙夫人而言,姑婆屋無異于龍潭虎穴,女兒去了那地方,就是一個死,區別不過是早晚罷了。
“你快逃吧!”趙夫人緊緊抓住女兒的胳膊,“我勸他了,都求他了,他不改心意。朵兒,你現在就出門,憑你的容貌,一定能找到人收留你,記得以后改名換姓,不要再姓趙了,千萬記住落腳處離咱們家遠一點,不要被你爹找到。 ”
她說話時,還遞了一個包袱給趙朵兒,然后就把人往外拖。
這太突然了。
趙朵兒反應也快,聽明白了母親的話中之意后,也不敢再執意留下。她接過包袱,順著母親的力道往外跑,到了街上后不敢停留,拔腿就跑。
因為太過慌張,都來不及選方向。
跑到了兩條街以外,才發現此處離梁益家很近。
趙朵兒不知道母親給自己留了多少盤纏,想也知道不多,因為家里的銀子本就不多,好在她將那些銀票隨身帶著……想到那些銀票,她又想到了銀票的來處。
她直接去了梁家。
此時是深夜,街上有官兵巡邏。
入夜之后就不允許百姓隨意走動,趙朵兒一路躲躲藏藏,還算順利地敲了梁家的門。
開門的是娘家一個小輩,因為男女有別,趙朵兒跟他不熟:“我找梁益!”
梁益很快就出來了,看見夜色中的趙朵兒,他一臉驚詫:“這么晚了,你有何事?”
趙朵兒看著面前這個男人,恨怨交加,如果不是因為他,她如今還在威武侯府做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這大半夜好夢正酣,怎么都不至于落到這種地步。
“我爹嫌棄我這個女兒丟人,想要清理門戶。我實在沒辦法了,背著他們偷偷逃了出來,你一定要幫。”
梁益皺眉:“我都有未婚妻了,不可能收留你。”
趙朵兒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我沒有盤纏,你拿點銀子給我。”
梁益不愿意給銀子,但……他和趙朵兒糾纏幾年,雖說真正目的是為了讓趙大人扶持自己,但他并非對趙朵兒的一片真心無動于衷,哪怕之前兩人幾次
不歡而散,他沉默半晌,還是道:“我給你五十兩銀票,你走遠一點,不要被找到了。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撒手,我去拿銀子。”
他轉身進屋。
趙朵兒也想要知道母親到底給她準備了多少盤纏,閑著也是閑著,她的手便伸進包袱里摸索,先摸到了一堆饅頭,然后是一把匕首。
她不確定那長長的東西是不是匕首,便取了出來。
干糧和防身的東西都有,趙朵兒感念著母親的一片慈母心腸,眼淚滾滾而落。
就在這時,院子里有了動靜,梁益進進出出,吵醒了梁于氏。
梁于氏披衣出門,看見兒子手中拿著東西往門口走,又一眼看見那處站著個纖細身影,她當場質問:“阿益,這么晚了,你在和誰說話?”
梁益想跟母親多解釋,將銀票遞到趙朵兒手中:“趕緊走!”
梁于氏見狀,怒道:“這又是哪里來的小狐貍精?所以我站住,把東西還來,若是不還,我就去告你。”
她追到了門口,想要伸手去搶趙朵兒手中的銀票。
趙朵兒往后退了一步,看著瘋魔了一樣的前婆婆,再次深恨自己眼瞎。
“我走了,你多保重。”
她大概是對梁益有執念,所以才會來這里一趟,張口要銀子也是本著有棗沒棗打兩桿子,能打下來更好。
哪怕就得一兩銀子,那也是賺的。
趙朵兒想要走,梁于氏卻不允許。
兩人糾纏在一起,趙朵兒最恨的人是梁益,其次是梁于氏,她這下半輩子吃的所有的苦都是梁于氏給的。
原本她不想節外生枝,打算甩開梁于氏就離開,可梁于氏情急之下扯住了她的袖子,手抓得特別緊。
黑暗之中,趙朵兒還聽見了自己袖子撕裂的聲音。
且不說整條袖子被扯走之后露了臂膀丟不丟人,重要的是那袖子里藏著趙朵兒所有的銀票。
這絕對不能被撕走。
趙朵兒看著梁于氏那兇狠的模樣,都后悔自己來這邊一趟,聽到撕裂聲再起,她又急又氣,手中匕首劃了出去。
她本意只是想讓梁于氏撒手,可匕首劃出的同時,梁于氏為了更好受力,身子歪了歪,這一歪,匕首插進了她的腰腹間。
梁于氏慘叫一聲。
趙朵兒狠狠抽回匕首,血光飛濺中,揪著被撕破的袖子拔腿就跑。
“梁益,不要放她走。”
這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梁益都沒反應過來,他還想著上前拉架呢,趙朵兒就跑了。
“娘,算了!”
梁于氏緊緊捂著肚子:“血……好多血……大夫……”
出事了!
梁家所有的人都起身了,趙朵兒因為過于慌張,還剛好撞上了巡邏的官兵,又被帶到了衙門里。
大半夜在街上晃蕩,原本是要拘個三五天,念及趙朵兒是官家之女,加上她私底下給了不少好處,官兵特允她在衙門里過夜,天亮后就可離開。
稍晚一些的時候,梁家就報案了。
趙朵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三次入天牢,三次都是當天就出了天牢,她和那大牢有緣又無緣,每次都只差臨門一腳。
這一回不差了,梁于氏真的有受傷,也真的告了狀,當時還有人證,就是梁益。
趙朵兒被關進了大牢里,和她同住的是個女瘋子,險些沒把她嚇死過去。她一直都離那個瘋子遠遠的,大半天了,都不敢瞇一會兒。
強撐著也有好處,比如隔壁的鄰居就特別好奇她是因為什么被關進來,聽說她是致人受傷,便給她出主意,讓她家人答應賠償。
其實趙朵兒更想要知道的是犯人被抓進來以后身上的財物會不會被收繳,得知不會,只會縮水后,總算安定了幾分,然后就得知,若能讓苦主原諒,便可以大大減輕身上的罪名,甚至還有可能無罪出大牢。
梁家有多窮,趙朵兒是知道的,她當即就叫來了看守,表示自己愿意賠償。
都說鼠有鼠道,有人專門干這種活兒,趙朵兒在應允了一些好處后,從看守那里得知還有專門干這一行的,當即表示自己不差錢,得找一個擅長調解的。
于是,不過一天,梁于氏就妥協了。
實在是趙朵兒給得太多了。
她愿意給三百兩銀票,只為了讓梁家原諒她。
三百兩對于梁于氏而言很多,她這把年紀了還在外頭干活,每月也就二錢銀子而已。三百兩……她不吃不喝要干一百多年。
梁于氏很好奇前兒媳這銀子的來處,不過,如今兩人已經沒關系了,她也懶得再問,只要能拿到銀子,原諒了又何妨?
其實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她揪著趙朵兒不放,趙朵兒也不會被逼到拿匕首砍她。
趙朵兒拿回了自己身上的財物,老實給了三百兩銀票。
梁于氏受傷的地方就在要害旁邊,真的差一點就沒命了,大夫說讓她好生休養。而梁于氏覺得她拼了一場受傷賺得這么多銀子,也該好好歇一歇。所以,從受傷后就再沒下過地。
來拿銀子的人是梁益。
一雙夫妻再次見面,心情都很復雜,趙朵兒是悔上加悔,如果不是去見了梁益,她早已經出了城。如今倒好,她把自己折騰進大牢,消息肯定又傳入了父親耳中,再想離開,怕是不行。
趙朵兒不愿意被父親送進姑婆屋或者是庵堂,遞出銀票的同時,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梁益接過銀票,隨口問:“什么?”
趙朵兒滿心急切:“你把我接走送出城去,看在咱們過往的情分上,你再幫我這最后一回。”
而梁益看著手中銀票皺起了眉:“你這些銀票哪里來的?”
趙朵兒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銀票是從梁益手中拿過來的,趙朵兒一直將這銀票藏得很好,平時都沒拿出來,便也沒細細查看過,不知道上面有沒有記號。
這銀票想要從銀莊兌出銀子來,不能亂涂亂畫,趙朵兒潛意識里認為不會有人在銀票上做手腳……萬一錢莊不認,兌不出銀子來,那不是毀了嗎?
她故作鎮定:“怎么了?”
梁益盯著她的眼神幾乎噴出火來:“你算計我?”
趙朵兒此時身上還穿著囚衣,對上盛怒的梁益,她嚇得后退了一步:“什么?我聽不懂你的話。”
“這些銀票是我的。”梁益狠狠瞪著她,“你和姓林的什么關系?”
問出這話的同時,梁益已經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你找姓林的來算計我,一起訛詐我?趙朵兒,你個蛇蝎婦人,你……”
“我怎樣?”趙朵兒聽著他的控訴,也怒到了極致,仰著下巴瞪了回去,“這些銀子哪兒來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分一點怎么了?有本事你告我啊!去啊!”
梁益哪里敢去?
他賣了趙朵兒是事實,和別人的未婚妻茍且也是事實,這些事都經不起查,若是衙門有心查探,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趙朵兒冷笑,忽然一把扯回銀票:“是我想差了。從頭到尾都是你虧欠于我,今兒你若是不把我放出去,回頭你還想科舉入仕,做夢!”
她逼近一步,“梁秀才,到底是你的功名和前程重要,還是這三百兩銀子重要,想來你這么聰明的人,應該能分得清輕重緩急!給你三天時間放我出去,否則……咱倆就在這大牢里做鄰居吧!”
她一開始是沒想通,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捏著梁益的把柄。
主要是她從來沒想過親自拿著把柄問梁益要好處,這會兒反應了過來,不光不會給梁家銀票,還要再問梁益討要。
“你說句實話,到底從姓何的手里拿了多少好處。”
梁益:“……”
早知道,他今天就讓父親來了。
“沒有多少,全部都被姓何的訛詐走了。”
趙朵兒一個字都不信:“給我五百兩,再把我放出去,以后我會離開京城,姓林的也不會再找你麻煩。若不然……除非你能弄死我,弄不死,咱們就做鄰居。
反正我現在一無所有,連親爹都不顧我死活,卻還能拖著你一個前途無量的秀才一起死……不虧!”
梁益走出大牢時,只覺得周身冰涼。
若不是大牢里不好動手,他真的是殺人的心都有。
兩日后,趙朵兒被苦主原諒,得以出大牢。
她走出門就看見了梁益。
趙大人又得到消息說親生女兒今日出獄,他已經麻了,完全不想管。但又害怕女兒闖禍,于是讓妻子去接人。
趙夫人上前幾步,將女兒攬入懷中,哭著道:“朵兒,你怎么……我苦命的女兒啊!”
趙朵兒心中毫無觸動,只盯著不遠處的梁益。
“娘,送我出城。”
趙夫人并不敢把女兒帶回家中,原本還苦惱著要怎么說服女兒離開,沒想到女兒竟然主動提出要走,她松口氣:“好,我送你到郊外,你找個莊子落腳。”
梁益此時靠了過來:“我要親眼看著你離開京城。”
趙朵兒冷笑一聲:“我若不走,你能如何?這天子腳下,朗朗乾坤,難道你還敢殺人不成?”
這對曾經許諾要白頭偕老的年輕人,此時看向對方的眼神中都是怨恨,都在咬牙切齒,恨不能把對方撕了。
趙夫人知道女兒私底下算計梁益,看到兩人這架勢,生怕女兒被欺負,勉強笑道:“梁益,你和朵兒糾纏了這幾年,誰是誰非早已說不清,但朵兒確實是因為你才沒能過上好日子,你不要跟她計較了,行嗎?”
“所以你也知情?”梁益滿臉嘲諷,“還是……這根本就是你的主意?”
趙夫人感覺自己比竇娥還冤,她這些年跟著自家男人學得謹慎,平時從不敢與人結仇,聞言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是后來察覺到不對,朵兒才承認。
梁益卻不覺得趙夫人無辜,即便這些話是真,子不教父之過,趙朵兒算計他,本就是趙家不會教孩子。
“走吧!”
兩架馬車一前一后出城,趙夫人心里很不安:“朵兒,那姓梁的多半要找你麻煩,你平時千萬不要落單。”
趙朵兒苦笑:“我若住在家里,他就是想算計,也沒那本事。娘,他會殺了我,你帶我回家吧。”
趙夫人搖頭:“不行!你爹恨你給家里闖禍,之前連庵堂都不愿意送,打算送你去姑婆屋找死,此次你又進了一趟大牢,他……你在家里才是最危險的。”
說不準,趙大人會親自動手清理門戶。
趙朵兒聽明白了母親的話中之意:“你下去,我要去通州坐船,然后去江南。”
“遠點好。”趙夫人淚眼汪汪,“你千萬要保重。”
趙朵兒是真的想去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她長得好,沒有了身上的那些臟名聲,肯定能夠尋得良人。
她讓車夫跑快點,很快就將梁益的馬車甩在了身后。
到了通州 ,趙朵兒不敢耽擱,立刻就找船下江南。
通州算是最大的碼頭,每天都有船只來來去去,如今趙朵兒不缺銀子,也不想委屈自己,不愿意坐小船……除了不舒適,還因為小船危險,遇上大風大浪,興許就翻了。她又不會水,到時只有死路一條。
大船不翻,且大船上的雅間里有丫鬟伺候,高床軟枕,還有看兩岸風景的窗戶。
通州每天都會發兩到三艘大船,當然了,遇上天氣不好,可能十天半月都無船離開。
趙朵兒運氣不太好,最快的船也要三天后才啟程,無奈,她只能等著。
以防萬一,趙朵兒租了馬車將自己送到下一個碼頭,先走陸路,再走水路,總之,不想在通州停留。萬一梁益追上來了,她不好脫身。
馬車走了一天,周圍都是林子,趙朵兒從來沒有獨自一人出過遠門,心里很慌,車夫讓她歇著,她完全歇不住,壓根不敢閉眼,一直緊緊盯著路旁的風景,生怕馬車脫離了官道。
人的精力有限,趙朵兒再怎么緊繃,繃久了也有些麻木,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趙朵兒也不慌,以為是車夫要去方便,神思恍惚間,忽然看見前面路旁站著個人。
正是梁益。
此時看見梁益,就如同看見了惡鬼一般,趙朵兒嚇得魂飛魄散,緊緊握著手中的匕首,滿臉防備地質問著越靠越近的梁益:“你想做什么?”
梁益一步步逼近:“毒婦,你害得我好慘!明明說只要我放了你,你就放過我,結果還是在臨走之前告狀,現在我秀才的功名沒有了,你滿意了?”
趙朵兒感覺自己聽不懂他的話:“我沒告狀,不關我的事。”
“即便你沒告狀,也是有人看不慣我。”梁益一把將她拽了下來,“能夠在一日之內讓我丟失功名的人沒幾個,段明澤是其中之一。他因為你恨上我了,你個招蜂引蝶的賤人,如果不是你仗著美貌四處勾引人,我又怎會被你牽連?”
趙朵兒眼角余光一直在周圍尋找,想要找人幫自己脫身,可車夫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
梁益看出了她的想法,將她狠狠扔在地上,嘲諷道:“你在找車夫嗎?我買下這架馬車,他已經走了!這方圓幾里之內都沒有人,哪怕你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救你。”
趙朵兒嚇得魂飛魄散,太過害怕,嘴皮子反倒利索起來了:“是姓段的害你,有本事你找威武侯府算賬啊,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她跌跌撞撞想要逃,可手軟腳軟,根本就跑不動,只能扶著樹才勉強站起。
主要她的匕首被奪走了,此時手中沒有丁點防身之物,情急之下,拔下了頭上的發簪:“你不要過來!”她淚眼汪汪,哭著道:“梁益,哪怕沒了功名,你到底讀過書,可以給人做幕僚,實在不行還可以做賬房,還能給小孩子啟蒙……若是你殺了我,就真的回不了頭了,殺人要償命啊。我不想死,難道你想死?”
看梁益毫無觸動,趙朵兒再也受不了了,轉身就往林子里奔。
這官道很直溜,趙朵兒不覺得自己能夠逃得掉。
反而是這林子里有不少野草和灌木,很能藏人。
她跌跌撞撞,逃得特別狼狽。
梁益拿著匕首一步步追著。
一個要逃命,一個要取人性命,趙朵兒邊跑邊哭:“老天爺,我真的錯了……什么感情,都是假的……梁益,你這個大騙子……你說了要對我好……如今卻拿刀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