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著實難聽。
念錦說的是耍戲,岑世聞卻故意會錯意,把它和念錦相提,意思不言而喻。
往小了說,是在羞辱念錦,往大了說,就是在羞辱狐族。
銀朧早先便領教過岑世聞的驕橫,沒成想她居然連狐族也不放在眼里。
她隨意側躺在榻上,豎瞳中閃過一絲興味。
有意思,她就知道把兩人叫進來是對的。
凡事都打官腔的狐貍崽子實在沒勁,還是岑世聞好玩。
她目光投向念錦,饒有興趣地托住下巴。
小狐貍打算作何反應?生氣?還是裝傻?
卻是虞舟先開了口。
“少主,師姐的意思是......”
“我沒有你說的那個意思!贬缆劥驍嗨皠e亂曲解我的話!
虞舟:......
她還沒說呢。
念錦忽然笑了一聲。
“岑少俠!彼纳袂橐琅f,“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若是因為阿舟,岑少俠盡管放心,我們狐族雖多情,卻從不橫刀奪愛。若是因為融雪......”
她的音調忽然低了下去,溫和的聲音因此帶了一絲涼意。
“若是因為融雪,她已為少俠備了一份大禮,用以賠罪,還望少俠莫要嫌棄!
岑世聞聽得皺眉,大禮?
她要真想賠罪,不如把脖子露出來一刀抹了,最省事。
那只狐貍,她不可能放過她。
“小少主送的什么大禮?”銀朧笑意盈盈走至虞舟身邊,不動聲色地將她推到岑世聞近處,擋住了岑世聞的視線,“我也想瞧瞧!
她從岑世聞身上感受到了殺意。
小打小鬧行,鬧出妖命可不行,至少她在的時候不行,幸好那叫融雪的小妖不在,岑世聞總不能明目張膽地去打狐族少主。
念錦道:“已經送到岑少俠那里了,前輩若是好奇,回宗門一問便知!
銀朧并非真的好奇,聞言點頭:“那便等回去再說!
她看了眼窗外:“表演快開始了,別閑聊了!
說完緩步走到念錦旁邊,笑道:”小少主不介意與我同坐吧?“
房里有兩扇窗戶,她總不能讓念錦和岑世聞或者虞舟一扇窗,雖然這小狐貍有些無趣,也比跟岑世聞打起來要好。
那邊虞舟拉上岑世聞的手,將人帶到另一邊的窗邊座位上,放好花燈然后坐好。
她本還有些擔心岑世聞還要再鬧,卻發現對方在低頭看牽在一起的手。
岑世聞好像很喜歡牽她手。
心情都會肉眼可見的開心很多。
虞舟猶豫了一下,沒有放開她的手,就這樣牽著坐在窗邊。
卻仍有些坐立不安。
岑世聞對念錦的敵意太大了,這屋里又沒有能管住岑世聞的人,她每多呆一秒就多一分擔心,連表演都沒有心情看,巴不得快些結束離開這里。
她忽然覺得手心有些癢,原來是岑世聞拿食指在她手心畫圓圈。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贬缆勲S手捏了捏她的手指頭,問道。
虞舟看她一眼,忍住抽出手的沖動搖了搖頭:“繼續看表演吧!
當然是想你能不能老實點不要惹事。
說了也不聽,等下講了又不高興。
“哦!贬缆勵^又轉回窗外,余光卻不住地看她。
費了這么多勁,她總算和虞舟交上朋友了。
可算沒什么可擔心……
等等。
岑世聞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她費這么多勁還不是因為她拒絕過虞舟。
她拒絕虞舟還不是因為怕虞舟以后喜歡她。
虞舟喜歡她還不是因為她倆交了朋友。
要是虞舟這次又喜歡上她,到頭來不是白忙活了?
一瞬間,岑世聞心中升起新的危機感。
不行,她不能讓虞舟喜歡上自己。
她只能和虞舟保持朋友關系。
咣當。
岑世聞抽回手,站了起來。
手心突然空掉,虞舟有些懵,仰頭看她:“怎么了?”
“……沒什么!
她又咣當一聲坐回去,不自覺摩挲了幾下手指。
牽不上虞舟的手,總覺得空落落的。但為了兩人能保持穩定的朋友關系,她只能……忍。
虞舟覺得奇怪,以為她是看到了什么意外的事,下意識向外掃了一圈,最終把目光定在酒樓下方的三道身影上。
正對著酒樓下面,有三個身著云隱宗宗服的熟悉身影,其中一個正蹦跳著抻長腦袋朝舞臺上望,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虞舟心下了然,原來是看到了啟玉她們。
“我們要不要把她們叫上來?”虞舟悄聲問道。
這里的窗子大,再容納三人綽綽有余。這樣好的位子獨享總有些過意不去。
岑世聞心有些亂,沒注意聽她講的什么,胡亂地點了點頭。
虞舟站起身打算去征求銀朧的同意,目光落到念錦身上后,站到一半又慢慢坐了回去。
虞瑛和念錦還不清楚是什么情況,貿然叫她們過來似乎……也太不妥。
還是裝沒看見吧。
誰知本在專心看表演的虞啟玉不知感應到了什么,恰巧回了個頭,和她對上了眼。
就見對方眼睛騰地亮了,沖她興奮地揮著手,周圍太吵距離又遠聽不見她在說什么,可虞舟分明能從唇語辨認出來四個字——
“虞舟師妹——!”
這下不妥也得妥。
虞舟伸出手,略顯僵硬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很快,虞啟玉拽上邱白二人敲響了廂房的門。
看清屋內的人后,虞啟玉歡快地和每個人都打一遍招呼:“師妹們這個位置選的真好!哎呀少主也在呀!表演看得怎么樣?融……咦不是融雪……”
虞啟玉聲音逐漸低了下來,這位前輩有些眼熟啊……
“前、前輩好,哈、哈哈……”這不是在妖獸山看到的在做那些事的妖怪嗎?!
銀朧笑著招招手:“都進來吧!边@些人類后輩真可愛。
虞啟玉忐忑地走了進來,一步步往虞舟那邊挪。
卻見邱白微不可察地掃了眼念錦,拉住虞瑛對銀朧行了一禮:“多謝前輩,我們還是不打擾了!
轉而對虞瑛道:”阿瑛,我們去看花燈吧!
虞瑛瞥了她一眼。
邱白放輕聲音又問一遍:“走嗎?”
“……走!
邱白沖幾人揮了揮手,與虞瑛一同下樓離開。
岑世聞的目光落到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上,忽然明白了什么。
誰說朋友之間不能牽手的?
那邱白和虞瑛不是牽得好好的!
只要以她倆為參考,還怕做出越界的事讓虞舟動心嗎?
想到這,岑世聞一把拉上虞舟,跟著出了門。
“我們也去看花燈!”
盯緊她倆!
轉眼間,屋里只剩下一人兩妖。
虞啟玉傻眼了,怎么都走了?就留她一個人了?要不她也……
“啟玉!蹦铄\緩步走到她身邊,“聽說人族的許多文化被設計在了龍獅舞中,能否替在下講解一二?”
“……”虞啟玉悄悄瞅了眼銀朧,見對方似乎完全沒在意她,松了口氣,點了點頭,“可以可以,不過我只了解裝飾紋飾這些,我畢竟學的符文比較多嘛……咦,這桌上倆花燈誰的?”
“師姐,我們的花燈還沒拿呢。”
走至燈市口,虞舟才想起被遺忘的花燈,她們走的匆忙,竟連最重要的花燈都忘了。
“花燈而已,不隨處可見?”岑世聞低聲自語,“人呢?怎么一會兒就不見了……算了。”
她們自己逛。
燈燒月下,月照古今。萬盞華燈把街市照得亮堂如白晝,悠揚的笛蕭之聲從不遠處傳來,更為熱鬧的燈市增添幾分意境。
岑世聞牽著虞舟,走一路瞧一路,猜了幾個燈謎拿了幾件小玩具,走至一橋頭,忽聽得一人喊道:
“放焰火咯——!”
嗖——!
砰——!
啪!
絢麗的焰火幾乎占滿整片天空,落下時仿佛下了一場星星雨,爭先恐后地乘上蓮花燈船,花燈就載著一船星星的夢,順著水流漸漸遠去。
“那個是我放的!贬缆労鋈淮瓜骂^對落后一個臺階的虞舟道。
虞舟抬起頭,萬千燈火落在她眸中,耀眼非凡。岑世聞一時移不開眼。
“我知道,師姐寫的什么?”
“我……”岑世聞直勾勾盯著她,剛想說我寫的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突然向前一個踉蹌,咚地跟虞舟撞到了一塊。
她身后的人不住地道歉:“哎呀!對不住對不!沒注意撞到你啦!撞到哪里沒有?”
岑世聞揉著發酸的鼻子,眼淚都差點被酸出來。
虞舟第一次瞧見她這樣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師姐沒事吧?”
岑世聞惱道:“你還好意思笑?”
說完胳膊一攔,將人壓在橋邊護欄上,居高臨下看著她:“就是你撞的我鼻子!”
虞舟這次忍住沒有笑出聲,眼底卻藏不住的笑意:“那師姐的鼻子現在好些了嗎?”
“……沒有!”
“師姐打算如何?”
岑世聞低頭湊近她:“給我揉揉。”
虞舟愣住了,神情有些不自在:“怎、怎么揉?”
岑世聞回過神,一下松開桎梏對方的手,猶豫著后退了半步。
“……算了,它,剛剛,自己好了!
差點忘了,她若是要維持朋友關系,這個是不是……不太妥?
她不自覺又揉幾下鼻子,一股失落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
真搞不懂,朋友之間幫忙揉個鼻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