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匆忙趕到,遠遠便望見岑世聞腳下踩著個人,手正向上扯緊繩子,將那人從頭捆到了腳。
聽見動靜岑世聞抽空回了個頭,認出是她們后拍兩下手,腳下也松開人。
“你們怎么來了?”她一邊撣身上的灰一邊道,“這人深更半夜偷偷躲在我屋外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問也不說,我正打算押她去司正堂領罰,你們有什么事?”
司正堂?小師妹聞言一愣,那是云隱宗懲罰犯錯門生的地方,進去了少說得挨二十下戒鞭,躺在床上半個月都起不來!
她急忙向前半步,為她師姐求情:“岑世聞師姐,我師姐她是無心的,您能不能……能不能別送她去司正堂?”
岑雨眠也借著月光看清了地上那人的臉。
岑瀲,果然是她。
她悄聲對虞舟道:“那便是下午我說的……造姐姐謠的那位師姐。”
她蹲守在這莫不是想抓姐姐把柄?
“嗯!嗯嗯!”
地上那人掙扎起來,三人才注意到她似乎被禁了言,話都說不出來。
虞舟上前想替她解開禁言,卻被岑世聞攔住:“解開干嘛?好聽她罵我?”
居然說她修為是丹藥堆上去的,罵得真難聽。
岑世聞瞥一眼她:“若不是因為她修為實在太差,還穿著云隱宗服飾,我差點以為有仇家來刺殺我了。”白期待一場。
虞舟拍拍她安撫道:“師姐別生氣,我就去問她幾個問題。”
岑世聞哼了一聲,沒再攔她。
虞舟過去蹲下身,對著掙扎的人輕聲道:“岑瀲師姐,你先冷靜一下,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可以替你向我師姐求情。”
岑世聞注意著那邊動靜,留意到這句“我師姐”,心里沒由來地高興,不覺翹起嘴角,心中想道,若是虞舟求情,她倒也能考慮考慮。
岑瀲安靜下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虞舟。
虞舟當她是答應了,解開禁言問道:“岑瀲師姐為何躲在我師姐屋外?”
岑瀲咳幾聲緩過勁來,才仰起頭看向虞舟冷笑一聲:“虞舟師妹,我還當你是個有骨氣的人,怎么現在反倒跟在岑世聞后面替她做事了?”
虞舟微蹙起眉,沒等她開口,岑瀲又對岑雨眠怒目而視:“還有你岑雨眠,說我在造謠?我是不是在造謠你們心里最清楚!去司正堂是吧?去!現在就去!我就不信這云隱宗真讓你們岑家只手遮天!”
岑世聞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真是亂咬的瘋狗。
這一聲仿佛戳在岑瀲痛處,她掙扎地越過虞舟,眼底血紅,隱隱有入魔之勢:“岑世聞!”
“是!我是修為不如你,那還不是因為出身不如你,若我有你那般的資源,不見得會比你差!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沒了岑家,沒了云隱宗給你鋪路,你什么都不是!你憑什么看不起我?!憑什么!!”
小師妹快要嚇哭了,跪在一旁不住地哀求:“師姐!師姐你別再說了!求你了別說了!”
岑瀲又瞪向她,嗤了一聲:“我偏要說!就是因為你們這種懦弱的人,才讓岑世聞越來越囂張!怎么?你覺得向她示弱就沒事了?天真!她就是一個高高在上傲慢自私惡毒又小心眼的劊子手!今日是融雪,明日就是你我!嗚!嗚嗚!”
虞舟點了她的禁言。
“師姐,去司正堂吧。”
快到子時,宗門陸陸續續回來許多人,路上發現她們押著一人往司正堂去,都抑制不住好奇心跟了上去。
宗門有殺雞儆猴之意,因此司正堂不設高墻,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院中情況。
走進司正堂屋內,岑世聞把拎著的人隨手扔到地上,將事情原委告訴司正堂的長老,最后問道:“怎么處理?”
長老姓溫,她看到被五花大綁的岑瀲,眉心一跳,又看見她被禁了言,便道:“先解開,讓她說話。”
岑世聞忍不住笑了一下:“溫長老確定?可留心別被咬了。”
才一放開,岑瀲便瘋狂地咳嗽起來,溫長老手一揮,替她解開了繩子。
“司正堂內,不得造次。岑瀲,你說說,為何半夜躲在岑世聞屋外?有何企圖?”
岑瀲邊咳邊從地上爬起來,余光瞥到外面聚集了許多人,正是把事情說出來的好時機,便特意離岑世聞遠點,恨聲道:“溫長老既然要聽,便請溫長老替我主持公道,將岑世聞這殺人兇手在司正堂內繩之以法!”
這話一出,院門外看熱鬧的人群瞬間炸開鍋,有人在外玩了一天一無所知,有人下午聽了些流言蜚語竊竊私語,一時間,或懷疑或好奇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岑世聞身上。
被指控為殺人兇手的本人卻沒什么意外的表情,只嗤笑一聲,隨意找了一長凳坐下,語氣淡漠:“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岑瀲躲在溫長老身后:“你威脅我也沒用!人在做,天在看!你當初殺掉融雪就應該想到今日!”
溫長老眼神微沉:“融雪死了?”
“沒錯,就是岑世聞殺掉了她!我今夜潛伏在她屋外,就是為了收集證據!”
門外一片嘩然,討論聲越來越大,清楚地傳到了堂內。
“融雪死了?天吶,難怪這幾日沒見到過她!怎么會這么突然?”
“之前都好好的,岑師妹回來后沒幾天就死了,確實有些蹊蹺……不會真的是岑師妹吧?”
“怎么可能呢?岑師妹雖然脾氣是有些大了,卻不是濫殺無辜之人,要說起來,岑師妹之前還算救過咱們一命呢!”
“但是若不是她,還有誰會干這事呢?那可是狐族來使啊……反正我是不敢。”
“可岑師妹要殺融雪做什么?兩人無冤無仇,面都沒見過幾次……”
聽到外面的質疑聲,岑瀲心中得意,走出房門走到院落中,拔高聲音道:“大家難道忘了前幾日,融雪只是言語冒犯幾句,岑世聞便起了殺意,險些當場殺了她!如今融雪身死,也一定是她干的!”
岑雨眠打斷她:“那不過是你的惡意揣測,這幾日姐姐都和我們在一起,怎么會去殺融雪?岑瀲師姐,請你適可而止。”
岑瀲冷笑:“目前確實只是我的猜測,所以我說了,我去找證據!若是過了今日,岑世聞早就把證據毀了,我又上哪去找?!”
岑雨眠還要再辯,溫長老抬手止住兩人:“情況我已明白了。岑瀲,你說的事情我會派人調查。融雪是狐族來使,定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我宗內,宗門一定給狐族一個交代。你也不必候在岑世聞屋外,早些回去歇息吧。”
岑瀲卻站在原地不動,高聲道:“我要求搜查岑世聞的房間!”
溫長老搖頭:“此事不妥。”
“長老莫非想袒護岑世聞?”岑瀲道,“既然真相未出,那調查嫌疑最大的人有何不妥!”
“搜我房間?”一直沒有出聲的岑世聞冷冷開口,“誰給你的膽子?”
無形的威壓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將整個屋子的氛圍壓地更低,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岑雨眠暗道不妙,她姐姐這是十分生氣了。若是岑瀲再步步緊逼,哪怕溫長老在都未必攔得住她姐動手。
她正努力思考如何讓岑瀲閉嘴,卻忽見虞舟牽上她姐姐的手,緩聲對溫長老道:“溫長老,這幾日師姐一直同我們在一塊,宗主和林長老也都可以證明,我確信師姐不會是殺害融雪的兇手。”
溫長老慢慢點了點頭。
既然是虞舟的話,那可信度就很高了。
虞舟繼續道:“若長老愿信任我,我愿陪師姐一塊回她住地,直到調查結束。”
溫長老又點了點頭,這樣更好,還可以讓虞舟替她看著岑世聞,只是這相當于變相監視,岑世聞……會樂意嗎?
卻見本都要爆發的岑世聞忽然又安靜下來,挑起眉看向虞舟:“你要去我那?行啊。”
“不行!”岑瀲咬牙惡聲反對,“虞舟,你和岑世聞都是蛇鼠一窩!你這偽善的小人!你……”
她話還未說完,岑世聞拍起桌上一盞半涼的茶水,將里面剩余的茶水狠狠甩入她的嘴中!
茶水倒灌進她的鼻腔,惹得她彎腰痛苦地咳嗽起來。
“洗洗你的嘴巴。”岑世聞把玩著茶具的鋒利碎片,警告道,“再洗不干凈,你的舌頭就別想要了。”
她無心再看這場鬧劇,拉上虞舟道:“我們走吧。”
圍在院門口的人群卻沒有散開,有一人高聲喊道:“溫長老,岑瀲師姐說的在理,我們并非不信任虞舟師妹,只是保險起見,能否請虞舟師妹帶岑世聞師妹回她那里呢?”
旁邊一人搗她,壓著聲音道:“你、你這不就是懷疑岑師妹的意思么?你瘋了嗎?”
前一人義正言辭:“事關兩族交好,只好委屈師妹了。”
另有一人反對道:“可是岑世聞師妹這幾日確實總和虞舟師妹在一塊,大家都看到了……”
那人道:“若最終是我錯怪于師妹,任師妹發落便是!”
她走出人群,站到兩人面前,面無懼色:“岑師妹,意下如何?”
借著燈光,岑世聞認出了她,這是母親手下的人。
想必是母親聽到了風聲,派人來查看情況,讓她退一步,好堵住悠悠眾口。
可她憑什么要退?
她向前踏上一步,氣勢迫人。
“不如何。”
“都給我讓開。”
那人愣住了,下意識看向虞舟,似乎希望她勸一勸。
虞舟對她搖了搖頭。
換做是她,她也難堪這等羞辱。
僵持之際,一道溫和的聲音穿過嘈雜的人群清晰地落入眾人耳中。
“溫長老,各位少俠,不如讓在下說幾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