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孫馨蕾拿著一份中尼友好交流的資料。
她看完遞給邱行晚,簡單介紹兩句:“是市里舉辦的,分到咱們學校五個名額。”
邱行晚:“都是高一的么?”
孫馨蕾抿唇:“不是,高一有三個,高二已經選好了,是那兩個學戲曲的。”
“哦?”邱行晚拿過來文件,看到上面三個高一的名字,高銳生、簡然、徐陳硯跟在他們后面的三個括號分別是兩個武術,和一個加粗的圍棋,他問,“圍棋為什么加粗了?”
孫馨蕾側過身,用指甲蓋給他指文件上的小字:“尼圖亞爾的外交部部長是圍棋愛好者,安排和徐陳硯下棋切磋。”
“哦。”邱行晚了解了,把資料往桌上一推,整個人仰躺在人體工學椅上,“就是重點人物重點待遇唄!”
孫馨蕾不置可否。
邱行坐起來,兩只手支在桌上:“我看學校說需要選一個帶隊的同學,你想選誰?”
問完他又自說自話地分析,“高二學生的時間更少,我覺得你會從高一選。簡然你肯定是不考慮了,所以是高銳生?”
孫馨蕾表情嚴肅地搖頭:“高銳生好是挺好的,有組織能力,也穩重,最重要的是我覺得就他能治得住簡然。但是他倆關系一看就太好了,同一個武校,每天同進同出,我不想助長這種小團體風氣。”
邱行:“所以?”
孫馨蕾:“徐陳硯吧。”
這是唯一的決定,也是當下能做出來的最好的決定。
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在懷疑同一件事,徐陳硯能管得住簡然嗎?
來不及多想,上課鈴打響,孫馨蕾抱著一沓卷子匆匆離開。
邱行晚喝了口水,不慌不忙地跟上。
卷子發到每個同學手里,孫馨蕾敲了敲講臺,打斷紙張嘩嘩嘩的翻動聲,對著三十一張生無可戀的臉說:“大家按真實情況寫就可以,本次考試不計入成績,不會寫的可以空著,我只是想看一下大家現在的知識儲備情況。”
筆尖與紙張的摩擦聲此起彼伏,如同細雨輕敲窗欞。
簡然答題的間隙,抬頭看見班里學表演的那位同學也停下筆,眉頭緊鎖,片刻后,他一臉恍然,眉頭漸漸舒展,低頭總共寫了沒兩筆,又接著抬頭思索。
文化成績不好說,簡然覺得他專業分問題應該不大。
低頭重新寫題,簡然的后背被戳了一下。
她身體坐直,聽見高銳生小聲問:“填空題最后一題,你會么?”
她低頭一看,好么,她剛寫到填空第一題。
不過她大概看了一眼題,覺得這個題不是她能做出來的。
這要是她自己的話,估計就不寫了。
徐陳硯坐在她前面,他正好寫到卷子的右半張,露出來填空最后一題的答案。
簡然趁著邱行晚不注意,瞥了一眼,低聲告訴高銳生:“是4。”
高銳生回了句“ok”,自信滿滿地填了個“14”,開始做下一道題。
事后他想想,也不知道他自己這個自信是從哪來的。
考試時間結束,邱行晚讓同學們把自己的卷子挨個往前傳。
由第一排的同學收,一起交給他。
卷子攤在桌面上,徐陳硯低著頭,修長的手慢條斯理地整理卷子,確認他手里的卷子都是一個方向。
整理的時候,他有意看了兩個人最后一道選擇題的答案。
一個是簡然的,空著。
一個是高銳生的,飛舞自信的筆記寫著14。
徐陳硯莞爾。
邱行晚收齊卷子,進行下一個環節,調整座位。
隨著他的指令,教室里開始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徐陳硯在這時候,不經意地微微側過身子,簡然警惕地抬頭看他,兩道目光在同一水平線上相遇。
他仰在墻上,輕輕淡淡的目光看了一眼簡然,又掃了一眼她身后的高銳生,不輕不重地說:“填空題最后一題的答案,是4,不是14。”
簡然:“……”
高銳生:“……”
簡然氣還沒消,這時候不想跟他說話。
等她的名字被點到,背著書包離開,沒看徐陳硯一眼。
放好書包和筆袋,簡然咬牙切齒地說:“我看邊境還是不缺人。”
把“是四”聽成“十四”的高銳生略顯尷尬地撓了撓鬢角:“怎么說?”
“缺人不得把這種遇到事情不交代的人逮過去,讓他去當臥底,打亂敵人計劃嗎?”簡然說話間正好跟徐陳硯對視,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翻完腦袋都有點暈,她扶著太陽穴說,“然后最好被敵人轟了,省的離家出走。”
高銳生剛要開口,被門口突然出現的班主任孫馨蕾點了名字。
被點到的除了高銳生,還有簡然和徐陳硯。
跟在孫馨蕾身后去到辦公室這一路,簡然和高銳生心虛地對視了一眼。
怎么了這是?
跟徐陳硯鬧矛盾,就要被抓走?
應該沒事吧?她不也就只是隨便說一下,什么行為都沒做嗎?
難道還真能因為她一句話,徐陳硯就被邊境給轟了?
要真是被轟了,也不能是因為她這句話造成的。
她說出來的話要有這么大威力,早不在這坐著了。
想到這,簡然心里又踏實了一點。
孫馨蕾交給他們三個人一人一張正式邀請函:“十一月有一場由市里組織的中尼友好交流,學校經過慎重考慮,決定選派你們三位作為代表參與,到時候需要出國一周左右,你們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沒問題的話在里面簽字,有問題的話提前跟我說。”
哦,這種事啊,簡然跟高銳生都松了一口氣。
類似這樣的友好訪問或是文化交流活動,他倆在武校從小參加到大,對他們而言并不陌生。
小菜一碟啦,這還不是手到擒來。
孫馨蕾目光一轉:“徐陳硯,你負責擔任本次活動的小組長。”
簡然:“!”
出去交流這事簡然熟,她沒少出國表演,護照都快被海關蓋滿了;
交流團有小組長這事她也熟,以前基本上都是他們武術隊隊長帶隊;
但是,組長怎么會是徐!陳!硯!
萬一他出走了呢!
不到三分鐘說完事,孫馨蕾讓他們回去上課。
三個人一起去辦公室,出辦公室的時候,簡然身后只剩下高銳生,徐陳硯的身影就這么莫名失蹤。
這樣也好,趁著當事人不在,簡然更肆無忌憚:“如果到時候徐陳硯出走,我頭給他打爆。”
惡狠狠的語氣,沒有任何阻礙,橫沖直撞地進到正在衛生間準備洗手的徐陳硯耳朵里。
小徐同學擰開水龍頭,冷水潺潺露出,修長的手指在水流下輕輕劃過的時候,他在心里緩緩打了個問號。
又開始嘴強王者。
高銳生可太了解簡然了,最舍不得徐陳硯的分明就是簡然。
還在上課時間,空蕩蕩的走廊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高銳生毫不客氣地戳穿簡然:“你也就嘴上說說,你能舍得?從小到大說了多少次腦袋給他打爆?”
簡然頓時被噎住,一臉無奈:“唉,我這真是,吃了有素質的虧。”
徐陳硯:“?”
他關了水龍頭,水流戛然而止。
靜謐之中,他無意剪瞥見鏡子里的自己,嘴角有一抹他自己都未曾留意的笑意。
下午第二節課課間,高二特長班的鄭以寒出現在班級門口,朝簡然揮手。
鄭以寒也是武術特長生,簡然認識她,她們是同一個武術隊的,算是熟人。
她走過去問:“來高一有何貴干吶?”
高銳生本來要出去上廁所,看見熟人就先停下,跟簡然同一個語氣:“來高一有何貴干吶?”
“德行吧你倆。”鄭以寒嫌棄的說他倆一句,課間時間短,她切入正題,手往他們班里一指,“那個人,你認識嗎?”
簡然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回頭看過去。
就很巧。
又是徐陳硯。
簡然轉過頭,死機般微微一笑:“認識,他燒成灰我都認識。”
鄭以寒不知道他倆認識,奇怪地看了簡然一眼,以為這又是她新學的熱梗,便沒深究:“那你有他聯系方式什么的嗎?我朋友要,學表演的,巨巨巨漂亮,他愿意給不?”
簡然:“有空你自己問他吧。”
鄭以寒跟簡然挺熟的,說話也直接:“你幫忙要一下?”
說不上為什么,簡然覺得心里別扭。
她覺得可能是因為他倆在冷戰,所以她不想幫這個忙,隨便說了一句:“萬一他有女朋友呢,你還要嗎?”
鄭以寒顯然是沒想到這種可能性,她張大嘴“啊?”了一聲,想了想,決定放棄。
鄭以寒轉身離開,高銳生想起剛才鄭以寒提到徐陳硯時簡然瞬間黑臉的表情,想到萬一倆人和好了,簡然可能會因為尷尬而收不住場。
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尷尬局面,或者盡可能讓簡然不那么后悔,高銳生斟酌著言辭,首次在徐陳硯的事情上提醒道:“那什么,你別什么表情都掛臉上,多不好。”
簡然不悅:“我表情不掛臉上,我掛哪?掛墻上嗎,我蒙娜麗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