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察覺到樓里有人,他扭頭看過來,金燦燦的晨曦陽光,把他整個人籠罩著一層溫柔的光暈。
看到他在等的人,徐陳硯笑著歪了下頭:“簡嚶嚶同學,今天要一起上學嗎?”
簡然愣了一下,一秒前還擔心對方不會原諒自己,一秒后那個人就出現在眼前。
像是什么魔法少年。
簡然緩過神,推開單元門,回應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走吧。”
橙黃色的太陽從東邊漸漸升起,陽光透過薄霧,光線溫暖而柔和。
陽光下,少年的身影和婆娑的樹影交織在一起。
簡然以為徐陳硯并不知道她的情緒變化,她也不想提起主動這些不開心的事,卻聽見徐陳硯問:“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回答“是”不對,回答“不是”也不對,簡然猶豫了一下,徐陳硯已經下了結論:“那看來就是了。”
“我,”徐陳硯頓了頓,低頭看著簡然,“能問為什么嗎?”
他還茫然上了!簡然猛地抬頭:“我問你,我們什么關系!”
徐陳硯被問到了:“我們?”
這是什么很難的問題嗎?簡然換了個問法:“我就問你是不是好朋友關系!”
“嗯。”
簡然聲調拔高:“你見過誰家好朋友,兩天不上學都不告訴對方的???”
竟然是因為這個,徐陳硯眉眼柔和下來,語氣誠懇:“不好意思啊,確實是忘記了,我以前沒有這個習慣。”
簡然:“嗯……”
簡然猜到了。
她也有做錯的地方,他有他的生活習慣。
他初中開始頻繁去外地比賽,那個時候他應該就是不和任何人說。
簡然不應該,因為他的習慣和她不同就發(fā)脾氣。
情侶之間需要磨合,其實朋友之間也需要,簡然猶豫著該怎么承認錯誤。
“那,”徐陳硯笑了笑,“我以后盡量都記得告訴你。”
“哦?盡量嗎?”簡然一個眼刀飛過去,她決定先不承認錯誤,先讓徐陳硯都說完,“你比賽的那幾天會失蹤,我感覺周游那幾天一點都不著急,說明她可能知道,高叔叔一直在你身邊,他肯定知道你的這個習慣,搞不好棋院門口你的那些粉絲都知道你的這個習慣!但我呢!我們這么好的朋友誒!就因為我們初中三年沒在一起上學,我就沒有他們了解你了嗎?你走的這幾天我完全不知道你去干嘛了,我也輸的太徹底了吧!”
徐陳硯一開始沒懂她要說什么,表情疑惑的聽完后他哭笑不得的總結:“好奇怪的攀比啊。”
簡然又飛過去一個眼刀,比上一個還狠。
徐陳硯立刻改口:“我一定注意。”
簡然:“這還差不多。”
遠遠的看見小區(qū)門口站著一個又高又壯的身影,簡然抓緊說:“其實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不應該突然和你生氣,那你……原諒我嗎?”
“談不上原諒。”徐陳硯低低地說,“無論你做什么,我都不會怪你。”
簡然側過頭,跟徐陳硯相視一笑。
她又發(fā)現,徐陳硯也不是那么冷漠,他的心還是滾燙的。
站在門口等人的高銳生看見簡然跟徐陳硯有說有笑地走過來,差點以為自己是做夢。
不是吧,這才一天啊!
高銳生在心里有理有據地分析,首先,徐陳硯性子冷淡,他肯定不會主動找簡然;其次,簡然脾氣大,大概率是沒這么快原諒徐陳硯,畢竟那兩天她急的都哭了。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個!
——簡然把這事兒給忘了。
她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天大的事兒說完就忘。
上學這一路上,高銳生都有意避開這個話題,生怕把簡然給點著了。
公交車上,簡然抓著扶手:“對了,徐伯伯現在支持你下圍棋了嗎?”
高銳生嚇得冷汗都出來了,她咋突然說起圍棋?不會一會兒想起來了,在車上炸毛吧?
徐陳硯:“只能說沒有不同意吧。”
高銳生心說,她敢問你還真敢答,不怕一會兒腦漿子給你打出去二里地。
簡然:“那他前幾天陪你去了嗎?”
高銳生:“?”
誒,不對,等等,我捋一捋……
“你倆……”他指了指簡然和徐陳硯,“和好了?”
簡然挺直腰板,一副“你說什么呢”的表情:“我倆怎么會吵架!”
徐陳硯附和著點頭:“沒吵架,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跟嚶嚶說了,嚶嚶沒怪我。”
高銳生倒抽一口涼氣。
這個世界好像癲了!
什么情況???徐陳硯居然道歉了???道歉了!!!!
他可是剛代表中國拿了冠軍!!!
而且他這語氣什么情況???他以為簡然還是小時候嗎那么寵著她說話!!
高銳生一路都沒怎么說話,他沉浸在震驚當中。
畢竟,徐陳硯會察覺到簡然生氣,而且還跟簡然道歉了這事,實在是超出了他這等凡人的理解范疇。
在他心里,徐陳硯實在是一個太冷漠的人。
高銳生把他的震驚和周游分享,沒想到周游比他淡定。
周游擺擺手:“你還沒看明白嗎?我都看明白了,徐陳硯對簡然就是會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所以這種匪夷所思,沒什么好匪夷所思的。”
是嗎?
高銳生不懂,匪夷所思了一整天。
晚上到家洗完澡,高銳生想起報名表沒交,三兩下擦干他的寸頭,敲響簡然家房門。
來開門的是簡然的媽媽,岑惜看見是他,溫和的打招呼:“這么晚了還來找嚶嚶啊,要不要吃點水果?”
高銳生:“不吃了。”
“那你去找她吧,她在房間里呢。”岑惜說,“她剛吃完水果,進去還不到兩分鐘。”
高銳生跟岑惜道謝,換了鞋,輕車熟路走到簡然的房間門口。
敲了敲門,沒人應答。
高銳生想了想,直接按下門把手。
簡然的房間不大,映入眼簾的是貼滿各類武術比賽獎狀的墻,房間的窗戶大開,秋風從窗戶吹進來,吹亂原本整齊擺放書桌上的筆記和作業(yè),米白色帆布書包被隨手扔在地上。
一切都高銳生和上次進她房間里的布置一樣,只除了這個房間的主人。
簡然,不見了。
-
簡然又一次爬到二樓裝空調外機的鐵架上,敲四下鐵架。
關著窗戶的房間里影影綽綽能看見兩個人影,其中更高更瘦的那道身影在聽到簡然發(fā)出的聲音后挪了挪位置。
他一邊用聊天做掩護,一邊敲了三下房間里的木質書桌,給簡然回應。
這是簡然和賀麒麟的暗號,她敲四下,代表的是:出來嗎?
賀麒麟敲三下,回應的是:可以,但是要等一下。
房間里,梁純芬也才進來,她手里拿著兩根香蕉:“學累了就吃點水果,勞逸結合,吃完再學。”
“嗯。”賀麒麟去門口接過香蕉,他看著手里通體明亮金黃,甚至還點綴了幾抹嫩綠的香蕉柄,關門前問,“我能放幾天再吃嗎?”
“不行。”梁純芬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再放幾天就壞了,壞了的香蕉容易拉肚子,到時候連學都上不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賀麒麟聲線沒有一絲起伏的回應:“嗯,我知道了,那我盡快吃完,不過可能要明天,今天我想把卷子寫完。”
梁純芬點頭,順手帶上門:“行,那我就不打擾你學習了,有什么事叫我吧。”
等門完全關上,賀麒麟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聲音略低:“等久了吧?”
簡然搖頭,自己配音“噔噔”兩聲,像提前預料到了似的,在她的左右手上,分別拿著一只香蕉。
她的香蕉沒有剛才梁純芬拿來的那么明亮,不僅成色暗淡,上面還布滿了斑駁的黑點。
但是這種香蕉,一直是賀麒麟最喜歡吃的,比新鮮的香蕉更甜,而且不澀口。
“剛好我剛在家里看見的。”簡然把香蕉放在窗戶上,“快吃吧,等下我把皮拿走。”
他一邊吃香蕉,簡然一邊跟他絮絮叨叨聊天。
賀麒麟,徐陳硯,高銳生還有簡然,他們四個在這個小區(qū)里年齡相仿,是一起長大的。
賀麒麟比他們三個大一屆,小學的時候還好,一起上學,打打鬧鬧。
自從上了初中,梁阿姨管他愈發(fā)嚴厲,平時連聊個天都很困難。
“我感覺上了高中以后,真的感覺人變得不一樣了。”
“怎么不一樣?”
“我感覺好像男生女生之間誰喜歡誰這種事變多了。”
“有女生喜歡躺躺貓?”
“你怎么知道?!”
站在三樓簡然房間的高銳生低頭一看,簡然果不其然在那。
跟個立體壁虎似的,站在二樓的空調外機上。
他想起兩年前她也在這個位置,被鄰居看見,還以為是賀麒麟家進賊了,差點把警察引過來的事。
感覺到頭頂有人,簡然抬頭看見是高銳生,伸手小聲招呼他:“下來呀,一起聊會天。”
星星點點的初秋夜晚,月亮給大地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紗,給寧靜的夜晚帶來一絲絲涼意。
這樣安靜的時刻,縱使簡然說話的聲音不大,也能清晰的傳進高銳生耳朵里。
“算了吧。”高銳生直接拒絕,他力氣雖然有,但是干不來扒人家窗戶這事,他遠遠的指了下簡然的腳,“穿拖鞋下去,回頭把你房間弄臟岑阿姨又該說你了。”
賀麒麟探出頭,這才注意到簡然穿的是拖鞋。
他讓簡然脫了鞋,從書桌上抽了幾張濕紙巾,幫她把鞋底擦干凈,給她的拖鞋套了一層鞋套。
做完這一切,他笑的眉眼彎彎:“這樣岑阿姨就不會說你了。”
在樓上彎著手肘,拿手腕撐頭的高銳生看完全過程,跟個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似的感慨:“哎,也就是鹿鹿哥,能為你做到這個份兒上了。”
簡然呲著牙,露出一個“我有你沒有,你氣不氣”的欠揍笑容。
銀白色月光溫柔的映在少女潔白的牙齒上,像是遺落在深夜里一顆顆璀璨的珍珠。
因為知道高銳生在自己家等她,和賀麒麟簡單聊了會兒,簡然拿走裝有兩個香蕉皮的塑料袋,翻回自己家。
從賀麒麟家爬上去,正對著的是簡然妹妹簡微的房間。
簡然三兩下爬上來,在窗前寫作業(yè)的女生跟她對視了一眼,見怪不怪的低下頭,繼續(xù)寫題,思維完全沒有被打斷。
簡然也默契的沒有打擾她,駕輕就熟地拿起放在一邊的紗窗,重新安回去,躡手躡腳離開妹妹的房間。
回到自己房間,高銳生坐在她房間的地毯上,簡然一邊關門一邊問:“這么晚了找我干嘛?”
高銳生:“孫老師不是說得在明天晚上之前把個人信息什么的發(fā)到徐陳硯的郵箱嗎,我家網不知道怎么的斷了,你幫我交一下唄。”
兩人從簡然的房間里出來,去到簡然家書房。
三五分鐘填好高銳生的個人信息,在收件人那里對著高銳生拿來的紙條輸入徐陳硯郵箱,點擊發(fā)送。
交完簡然關掉電腦,高銳生看她這么干脆利落,以為她的報名表早交了,隨口感嘆了句:“你的信息交的還挺早。”
屁股剛從座位上離開的簡然又坐回去,高銳生問:“怎么了?”
簡然面無表情的打開電腦:“我忘了交了。”
不僅忘了,甚至高銳生說起這事的時候她都沒想起來。
要不是高銳生又專門說了一嘴,她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這個事。
重新打開電腦,簡然如法炮制把自己的信息填完,跟著秒發(fā)給徐陳硯。
事情都忙完,高銳生走的時候,簡然順便讓他把香蕉皮帶走幫忙扔進樓下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