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就像是被人給施了定身術一般, 顧山嵐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僵停了好一會兒。
直到桃黎很是擔憂地伸出手來,輕輕碰了碰他的額發,問他:“傻了?”
他才恍然回過了神, 不可置信地低下眸來, 看向被他壓在身下的師尊:“師尊,你知道你剛剛在做什么嗎?”
聞言,桃黎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師尊又不是笨蛋, 師尊當然知道。”
“那你還——”余下的話,顧山嵐便說不出口了。
畢竟于他而言,殘留在唇角處那蜻蜓點水的觸感, 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他害怕那是假的, 是他做的一場美夢,可似乎又沒有任何理由能夠用來說服他,那是真的。
師尊卻在此時輕飄飄地嘆了口氣:“山嵐,你難道就真的一點兒都不曾想過, 師尊之所以愿意和你雙修, 不是因為我是你的師尊,想要護弟子無恙,而是因為, 師尊也喜歡你嗎?”
桃黎自認擔不起自家徒弟那一句“天底下最好的師尊”的評價,她也不至于單純只是為了讓徒弟不再受苦受難,就要與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的人做那檔子事那么無私偉大。
她唯一可以確認的一點是, 她一定也是喜歡他的。
盡管就連桃黎自己都不知道,她對自家徒弟的那份喜歡,究竟能有多少。
大抵是遠遠比不上徒弟對她的喜歡的吧?
桃黎心想。
甚至她都不知道, 徒弟到底是從什么時候就開始喜歡上她的。
但她清楚的是,當她第一次發現小花變成了金子的那天晚上, 在面對徒弟時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不是假的。
在察覺到狐妖的臨死反撲,她想都沒想就擋在了徒弟身前的毫不猶豫不是假的。
回到現實世界里去過她的退休生活后,她經常會感覺到心里空落落的,偶爾還會叫徒弟的名字,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長達半年不是假的。
在得知能夠回來,向來被管理局稱作“老油條”的她卻幾乎什么要求都沒提,直到被管理局送回來后,空缺了一小部分的心仿佛才因此補齊,更不是假的。
誠然,這個仙俠小世界真的很無聊很無聊,既沒有她喜歡吃的冰淇淋和大漢堡,也沒有好玩的手機電腦,能夠用以打發時間的娛樂活動,真要說起來的話,其實也就那么幾樣。
但是這里有她的金子小花。
所以,哪怕當黑夜降臨時,她只能夠躺在雪狼的背上,一邊輕輕地薅雪狼的毛,一邊數天上的星星,這樣的夜晚于她而言,都不會覺得枯燥無聊。
桃黎抬手摸了摸徒弟此時冰涼涼的臉,隨即沖他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山嵐,師尊這次能夠回來,師尊其實挺高興的。真的。”
聞言,顧山嵐微微睜大了眼,徹徹底底地愣住了。
一種無法言說的巨大喜悅與幸福感在這一刻擊中了這個已然完全傻掉的青年。
在這一瞬間,他不再是那個固執地打撈著井里的月亮,卻始終一無所獲的笨蛋,也不是那個絕望地悶頭奔向沙漠里的海市蜃樓的傻瓜。
其實,早在從師尊回來的那一天起,顧山嵐就曾暗暗告訴過自己,就算師尊不喜歡他,他這輩子都無法跟師尊在一起,也沒關系了。
只要師尊能夠好好活著,只要長青谷里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即使她每隔半個時辰就要在他耳邊說一遍他不是金子,即使她每天都要問他怎么還不去找道侶,這一切的一切,他都覺得無所謂、不重要了。
可是就在剛才,他追逐了三百多年的月亮親口告訴了他,她也喜歡他。
顧山嵐一時竟都不知該要如何形容他的心情才好。
他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忽然捧起桃黎的臉來追問道:“為什么師尊回來會高興?”
聞言,桃黎疑惑不解地歪了歪頭,心道莫非徒弟真變傻了不成,問題的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么。
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道:“因為山嵐在這里。”
徒弟卻不依不饒,繼續問道:“弟子在這里,師尊就想回來?為什么呢?”
桃黎:“”
喔,她懂了,徒弟才沒有變傻,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誘著她再說一遍那句話罷了。
桃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徒弟用的這伎倆也太拙劣了吧。
可當她抬眸望向徒弟那雙充滿了期待、難得亮起星點微光的瞳眸時,終是順著徒弟的心意如實回答說道:“因為喜歡。師尊喜歡你。”
下一秒,她的唇就被徒弟給吻住了。
溫熱的觸感順著兩人相依的唇齒清晰渡來,兩人此時貼得太近太近,桃黎睜眼就能看到徒弟近在咫尺的銀白睫毛。
起初那吻是纏綿的、溫柔的、繾綣的,可漸漸的,徒弟似乎就不再滿足于此,帶著倒刺的舌尖輕松撬開桃黎的齒關之后,便勾著她的交纏吮.吸。
所有的感官都在這靜謐的房間里被無限放大,桃黎一時被親得迷迷糊糊,需要很是費勁地才能夠分辨得出,徒弟到底都黏黏糊糊地在她耳邊說了些什么話。
“師尊,你再說一遍好不好?弟子還想聽。”
桃黎本不想再說了,表白的話說太多次,她也是會害臊的好不好。
可徒弟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央求,聽起來怪可憐的,桃黎終究還是軟下心來,又斷斷續續地重復了一遍同樣的話。
但當發現她的心軟換來的卻是徒弟的變本加厲后,桃黎驀地睜大了眼睛,可惜為時已晚。
光滑干凈的地面逐漸被雨淋得潮濕,有人踩在積水的地面上,淅淅瀝瀝的雨聲與徒弟沉重的呼吸以及沙啞的嗓音完全重合了起來。
他俯身在桃黎耳邊,一會兒叫她“黎黎”,一會兒又喚她“師尊”,還一遍遍不知疲倦地重復說道:“喜歡你。好喜歡你。”
桃黎感覺自己的臉都在燃燒,上一秒還在氣勢洶洶地心想,等結束之后,她一定要好好訓上沒臉沒皮的徒弟一頓。
可當那條蓬松柔軟的狼尾纏上她的下一秒,卻又徹底刷新了她對徒弟沒羞沒燥的認知。
徒弟甚至還在抵著她的耳根說話,語氣聽起來好不無辜:“師尊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弟子的尾巴嗎,這樣呢?這樣也喜歡嗎?”
桃黎羞得想要伸手去捂這逆徒的嘴,下一秒卻被徒弟牽過手去,很輕地咬了咬她的指尖,倒刺裹卷著細嫩的皮肉,攀起的酥麻感猶如觸電一般從指尖迅速蔓延至了桃黎全身。
也是在這個時候,被桃黎隨意擱置在一邊的傳音令牌竟突然響了起來。
謝青揚的聲音從里飄出,男人清潤溫和、卻帶著明顯喜悅的嗓音格外清晰地傳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顧師侄,我聽張醫修說,小師妹她回來了,這是真的嗎?怎么從未聽你說起過?”
那雨聲只停了短短數秒,便又接著繼續啪嗒落下。
顧山嵐垂眸看著桃黎立時瞪大了的眼睛,陡然絞緊的花,卻也只是提了提唇角,沖著她寬慰一笑。
寬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略微有些發腫的紅唇,顧山嵐聲色如常:“是回來了。”
“不過師尊與我三百年沒見,想要先與我聯絡聯絡感情,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去看望師公師伯,還望師公師伯見諒。”
如果光是顧山嵐一個人這樣說的話,那么謝青揚大概率只會覺得恐怕又是他這位師侄出現了幻覺,畢竟同樣的事情在過去的三百年間,不止發生過一次兩次了。
可就連張醫修都說自己親眼見過桃黎,那就絕不可能作假。
小師妹居然真的死而復生,回來了!
向來穩重的連云宗掌門人此時的喜悅溢于言表,一時竟都難以好好說話:“好好,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我和師父倒無所謂,你們這么久沒有見面,是該好好聯絡一下感情才好。”
“對了顧師侄,小師妹她好不容易回來見到你,她應該挺高興的吧?”
聞言,顧山嵐的眸光落在了此時正戰栗不止的桃黎身上,很輕地歪了歪頭,隨即湊了過去,憐惜地輕吻了吻她的唇角。
“師尊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不過我猜,師尊應當是高興的吧?”
第52章
桃黎不知道徒弟到底又和謝青揚若無其事地聊了多久, 也不知道她那難以自抑的音調到底有沒有從被徒弟緊捂的掌心里溢出去。
她唯一清楚的是,當令牌結束了通話,謝青揚的聲音終于從房間里消失了的時候, 她已經快要被自家徒弟折磨得發瘋了。
桃黎猶如脫力一般仰倒在了床上, 偏偏自家徒弟這時候還恬不知恥地湊了過來,又想要親一親她。
青年饜足過后的嗓音磁性又沙啞:“師尊,你還好嗎?”
這狼崽子居然還有臉跑來問她!
桃黎咬緊了嘴唇閉口不答, 同時不忘抬起顫巍巍的腿,想要給徒弟來上一腳。
結果皙白的腿也被徒弟扯了過去,一個輕柔的吻隨即落在了她的小腿肚上。
桃黎:“”
她索性把薄被蓋過頭頂, 不想要再和徒弟說話了。
青天白日之下, 這人當真是沒羞沒燥。
可那不知廉恥為何物的悶葫蘆竟又厚著臉皮靠了過來,隔著薄被輕輕擁著她,一會兒喚她師尊,一會兒又用那種黏黏糊糊的語調說他好高興, 高興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
桃黎直覺自己的耳根估計已然紅得快要滴血了, 她想讓這逆徒立馬閉嘴,下一秒卻又聽徒弟繼續說道。
“師尊,弟子感覺好不真實, 像是做了場夢,夢醒了,就又什么都沒有了。”
桃黎:“。”
她很難不去懷疑徒弟到底是不是故意這樣講的, 畢竟僅僅就是這么一句話,還當真就拿捏住了她。
她猛地掀開被子,兇巴巴地瞪了徒弟一眼, 對方此時卻用一種手足無措的神情不安地看著她,就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
桃黎心里剛剛升起的那團無名火于是很快就被澆滅掉。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無奈地支起身來,牽過徒弟的手,覆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山嵐,回答師尊,你都感覺到了什么?”
顧山嵐輕緩地眨了眨眼,喉結不易察覺地上下滾動了下:“好快的心跳。”
桃黎:“”
那什么,其實不加前面那三個字也無傷大雅的。
“如果你是在做夢的話,同樣也是感覺不到這些的,知道嗎?”說著,桃黎敷衍地摸了摸徒弟尚未收回去的狼耳朵。
“所以,你沒有在做夢,剛剛發生的那些都是真的,別多想了。”話落,桃黎就又重新倒回到了床上。
真不知道這人是怎么做到一兩個時辰前分明還是那般虛弱不已的模樣,一開始做那檔子事了,卻像是突然擁有了使不完的勁,簡直不知什么是疲倦一樣。
旁邊的人稍微安靜了一會兒,似是在認真思考琢磨她方才所說的話。
就在桃黎以為這件事應該就這樣結束了的時候,一只滾燙的大掌卻在此時再度覆上了她的腰。
桃黎頓時猶如一只受驚了的鳥一般彈跳起來,十分警惕地盯著徒弟:“山嵐你想要干嘛?”
徒弟望向她的眼神很是無辜:“弟子只是想幫師尊清理一下。”
“不用了,”桃黎想也不想便拒絕道,“師尊自己來就可以。”
“可是,總有一些地方是師尊清理不到的,”自家徒弟討好又無害地沖她笑了笑,說出來的話卻讓桃黎頭皮發麻,“而且,師尊看起來很累了。”
桃黎終是忍無可忍,兇巴巴地拋出一句:“閉嘴,不許再說話。”
不過,在徒弟再三保證,他不會再對她做什么了之后,桃黎終究還是沒再推辭,將后續的清理工作交給了他。
畢竟,身上總是黏糊糊濕噠噠的感覺不是太好,而她也確實已經累到沒什么力氣,只想要躺著好好睡一覺了。
好在整個清理的過程當中,徒弟果真如他保證的那般規矩老實,一個多余的動作都不曾有,而是像在對待什么世間僅有的珍寶一樣,很是輕柔地擦拭著她身體的每一處地方。
那些惹眼的紅痕也被他敷了一層厚厚的藥膏,感覺清清涼涼。
清理完,徒弟又用薄被把她裹了起來,溫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額發:“師尊餓沒餓,想不想吃點什么?”
桃黎于是故意報復性地說了一大堆菜名,只差沒在徒弟面前表演“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的繞口令了。
徒弟卻沒有絲毫怨言,一一記下過后,又親了親她:“好。”
桃黎恍惚間感覺到徒弟將她抱了起來,輕微顛簸了好一陣,就又將她放到了舒適柔軟的床上。
只不過此時的桃黎又困又累,無心過問徒弟到底做了什么,便迷迷糊糊地闔上眼睛睡著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過晌午。
徒弟正守在旁邊批閱由妖界遞來的那些請示書與信函,燦爛溫暖的陽光從窗戶的縫隙里傾灑進來,鍍在青年那一頭銀白柔順的長發之上,昳麗又漂亮。
桃黎看得短暫地晃了下眼,轉眸瞥及眼前熟悉又較為陌生的屋內裝潢,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家徒弟這是把她抱來了自己房間。
“師尊醒了?”許是看出了她眼里的困惑,徒弟平靜地解釋道,“師尊房間里的床單被褥都被弄濕了,弟子便自作主張,先將師尊抱來了——”
不等徒弟說完,桃黎便木著臉叫停:“好了,為師都清楚了,不用再接著往下說了。”
她不想一覺醒來就聽到這些。
軟著腿來到庭院,徒弟按照她的要求做好的飯菜擺了滿滿一桌,用特殊的術法煨著,此時都還冒著騰騰熱氣。
桃黎和往常一樣與徒弟相挨著坐在一起吃飯,吃著吃著,思緒就開始四處亂飄。
雖說她和徒弟的進展飛速,互通了心意的第一個時辰,就把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了,不過她和徒弟之間,似乎并沒有發生太多別的變化。
桃黎倒是有偷偷想過,她和徒弟現在不光是師徒關系,還是才剛開始談戀愛的小情侶,她要不要在徒弟面前稍微裝模作樣一下下,至少讓他對他的女朋友能夠有個全新的好印象。
念及此,桃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清了清嗓,微笑著對徒弟說道:“山嵐,師尊吃飽了。”
自家徒弟卻遞來一個疑惑的目光:“是弟子今日做的飯菜不合師尊口味么?”
否則,以前起碼平均每一頓都會吃上滿滿一碗飯的師尊,今日怎會才吃了不到小半碗就飽了呢。
聞言,桃黎立馬便放棄了裝模作樣的想法。
看吧,拋開她不在的那三百年不談,她和徒弟朝夕相處,她還有什么底細是徒弟不知道的?
現在才開始給自己樹立新形象,亡羊補牢都已經晚了。
不過,在這段嶄新的關系里,懶得裝的不只有桃黎一個。
兩人相偎著坐在庭院里數星星的時候,徒弟會突然沒來由地偏過頭來親一親她。
桃黎窩在搖椅上看話本時,在一旁處理事務的徒弟每隔最多一盞茶的功夫就會抬起頭來,用一種亮晶晶、像小狗一樣的眼神含笑望著她。
到了該睡覺休息的時辰了,徒弟也不再變回那頭巨大的雪狼,而是就著人形將她圈進懷里,蓬松雪白的狼尾不由分說地纏緊了她的腰。
桃黎沉默半晌。
隨即仰起頭來,一本正經地對徒弟說道:“山嵐,你克制一點。”
卻見徒弟凸起的喉結很是性感地上下滾了滾,意味深長的眸光落在她才消腫不久的紅唇之上。
青年的嗓音低沉又沙啞:“師尊,弟子已經很克制自己了。”
桃黎:“”
她立馬很有遠見地伸手捂住了徒弟的嘴唇。
昏黑的屋子里此時只余皎潔的月光,在清冷月色的映襯之下,徒弟那雙妖邪的霧藍色瞳眸同樣昳麗而又明亮。
他彎起了眼睛,狹長的丹鳳眼含笑看著她,最終卻什么也沒有做。
只是微微低垂下了頭來,輕輕吻了吻她的手掌
當然了,這場戀愛并不是一直都是這么順利甜蜜的。
徒弟依舊時不時的會用一種頗為凄涼的哀傷眼神定定望向她,輕聲問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說,他其實早就已經幸福地死掉了,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每每這時,桃黎都會不厭其煩地捏捏徒弟的手,亦或是給徒弟一個極其溫暖的擁抱,偶爾還會踮起腳尖主動親一親他,熟練地給小狗順毛。
“當然是真的,師尊和你都活得好好的,不許再說這么不吉利的話。”
而等到桃黎好不容易從與徒弟的第一次雙修緩過勁來,終于可以去長月谷看望謝青揚了。
三百年未見的師兄妹之間并沒有產生太多隔閡與生疏,相反,他們有許許多多的話要與對方講。
一開始的顧山嵐表現得十分乖順,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擺弄著桃黎的手指,一言不發地聽著她和謝青揚說話。
只是漸漸的,桃黎意識到與她十指相扣的那只微涼手掌已許久沒有了動作,于是她偏轉過頭去,一眼看穿了徒弟表面平靜的眸底浮起的隱隱焦躁。
桃黎心里頓時了然,便若無其事地起身同謝青揚告了辭,說天色已晚,她下次再帶著自家徒弟來看望他。
回家的路上,有落花紛紛揚揚地從半空中飄下,桃黎順勢抬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如詩如畫的瑰麗夕陽。
于是她笑瞇瞇地捏捏徒弟的手,與他分享自己無意間發現的絕美夕陽:“山嵐,快看,今晚的黃昏好漂亮。”
徒弟卻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隨即很是平靜地看向她:“師尊,弟子努力控制過了,可弟子還是不喜歡你和別人說太久的話。”
桃黎神色自若地點點頭:“師尊知道的呀。”
“那,師尊會不會覺得這樣的弟子很討厭?”甚至有可能會因此不再那么地喜歡他?
卻聽桃黎慢悠悠地說道:“這有什么,不是挺正常的嗎?誰都不會特別喜歡看到自己的伴侶一直和別人說話吧?只是每個人能夠接受的程度不一樣罷了。”
聞言,顧山嵐在心里搖了搖頭,想說不是這樣的。
他不喜歡看到師尊和別人說話,也見不得她朝其他人笑。
哪怕那雙漂亮的栗褐色眼睛僅僅只是彎起一丁點幾不可察的弧度,他就已然嫉妒地快要發狂,只想要用狼尾將桃黎圈在自己的領地里,要她的眼里心里都只能裝著他。
桃黎卻突然停駐了腳步,隨即轉過身來面朝著他,很是認真地同他講:“山嵐,師尊的確有很多很多喜歡的人,師父、大師兄、二師姐、星雪、遠樂他們都是非常好的人,師尊喜歡他們。”
聞言,那個人人畏懼的妖主驟然之間僵住了,他很快垂下了頭來,握緊的掌心復又松開,像極一頭頹靡喪氣的敗犬,只是因著桃黎這短短的一句話便輸得徹徹底底,潰不成軍。
下一秒,一個極其溫柔的吻卻落在他的唇角,顧山嵐緩慢地掀起眸來,只見桃黎姣好的面容映著霞光,神圣又漂亮。
師尊的語調輕柔,說起話來慢吞吞的,像是在講故事一般娓娓說道:“但是呢,師尊對他們的喜歡,是對長輩的敬愛之喜,對同輩的賞識之喜,對晚輩的關護之喜。”
“沒錯,師尊是喜歡了很多很多的人。可師尊愛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這點你能夠明白嗎?”
于是,那頭垂頭喪氣的敗犬頓時又變成了被撲面而來的幸福感擊中的笨蛋傻瓜。
顧山嵐極度錯愕地望著面前的桃黎
是他聽錯了嗎?師尊方才在說她愛他。
她只愛他。
可是可是他何德何能能夠得到師尊的愛呢?
他是她喜歡的許許多多的人當中的一個,她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命獻給她了。
不,不對。
就算她不喜歡他,不愿和他在一起,他這條命也是她的。
顧山嵐有些無措地別開了眼,余光瞥及自己那一頭扎眼的銀白長發,于是開始忐忑不安地與師尊講:“可是師尊,弟子現在沒有以前好看了,頭發和睫毛都變成白色的了。”
他想要告訴師尊他的諸多不好,他不值得她愛他。
師尊卻毫不在意地接話道:“那有什么,山嵐你要是真的這么在意的話,師尊明日就給你搞幾瓶染發膏來,染回去就行了。”
反正徒弟是這個小世界的主角,想要毀滅世界對他來說,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管理局為了這個岌岌可危的小世界,應當是不會拒絕她的這個小小要求的吧?
“而且,”桃黎撩起一小縷徒弟的銀發,“誰說銀發就不好看了,這不挺有動漫氣息的嗎?”
顧山嵐不明白“染發膏”到底是什么,也聽不懂什么叫做“動漫氣息”。
——他向來是搞不懂時不時從自家師尊口中冒出來的這些新奇詞匯的。
但他唯一能夠從桃黎的語氣當中確認的是,師尊似乎真的一點都不嫌棄他。
“可是,弟子還殺過好多好多的人,每一個死在弟子手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那是他們自己活該。誰讓他們非要說你壞話,還要抓你送去桃菀手上。”
“弟子性子也冷,不會說好聽的話。”
“這個問題師尊之前不是已經回答過你了嗎,師尊就喜歡你這樣的。”
“弟子還”
桃黎卻終于在此時打斷了自家徒弟的話。
她似是隨口說道:“山嵐,師尊同你說噢,師尊以往好吃懶做慣了,長青谷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今后恐怕都要交由你來負責了。”
顧山嵐不明白師尊為什么要突然提起這個,卻還是下意識地回答說道:“沒關系,能為師尊做事,弟子高興都還來不及。”
那不是好吃懶做,他也喜歡被師尊需要。
桃黎想了想:“師尊也特別不講理,經常仗著‘師尊’的身份欺負你。”
顧山嵐反駁:“師尊,那不是欺負。”
在他眼里,那頂多算是師尊在同他親昵,甚至是一種另類的撒嬌。
桃黎又道:“師尊還經常在你耳邊嘰嘰喳喳,芝麻大點事都能說上半個時辰的功夫,可能還要被反復拿出來說個兩三遍,山嵐你耳朵恐怕都聽得要起繭子了吧?”
顧山嵐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怎么會,弟子喜歡聽師尊說話。”
嘮叨也好,瑣事也罷,他什么都愿意認真去聽的,只要是師尊說的就好。
桃黎便雙手合十,一拍手掌:“那不就對了嗎?”
徒弟顯然沒有領會到她的意思,還在傻乎乎地問道:“師尊,什么對了?”
桃黎于是沖徒弟彎彎眼睛,笑得很漂亮,像極一只恃寵而驕的矜傲小貓:“師尊有這么多的不好,山嵐不也一點都不嫌棄師尊嗎?那么,對于師尊來說,山嵐也是一樣的。”
“無論是白頭發的你,還是頂著紅橙黃綠青藍紫七彩頭發的你;無論你過去殺了多少人,又做了多少件善事;”
“無論你是不是只悶葫蘆,到底會不會說動人的情話,在師尊眼里,你就是你,師尊愛的就是你,只是你。”
“師尊或許沒有你愛我這般愛你,但師尊覺得,師尊肯定每天都會比前一天更多愛你一點點的。”
“當然,如果你依然對這點感到不確信的話,沒關系的,不管何時何地,要問幾遍,你都可以隨時來向師尊確認。”
說著,小貓走近了小狗,給了他一個毋庸置疑的大大擁抱。
“——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在師尊這兒,你永遠都是師尊最最寶貝的金子小花。”
第53章
不可否認的是, 桃黎不光是個優秀的師尊,同樣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女朋友。
她的確如她所保證的那樣,當天晚上徒弟纏著她問了多少遍, “師尊, 你到底愛誰?”,她就耐心十足地踮腳親親徒弟的唇角,回答了多少遍, “師尊愛你。”
她對剛開始談戀愛,總是對這段關系感到忐忑不安、尤其是對自己極不自信的男朋友總是抱有很大的寬容心。
只是這寬容心并未被她帶到床笫之事上。
初開葷的小狼崽子對于那檔子事情顯然是食髓知味的,有時候僅僅只是一個眼神的碰撞, 短暫目光的停留, 桃黎就能夠明顯感覺到來自自家徒弟的蠢蠢欲動。
當然,徒弟帶給她的第一次體驗也是極好的,盡管只是初次嘗試,徒弟就無師自通了好些奇奇怪怪的刺激play, 臉皮薄的桃黎表面上不愿意承認, 不過毋庸置疑的是,她的確從中嘗到了快樂的滋味。
但她還是斬釘截鐵地推開了徒弟,義正嚴詞地拒絕道:“不行, 山嵐,我們這樣太頻繁了,起碼得再等個七天才行。”
聞言, 徒弟露出了一種“小狗受傷”的委屈眼神,隨即又用微涼的臉頰討好地蹭蹭她的手掌:“可是,師尊, 距離上一次已經過去十天有余了。”
與此同時,悄然探出的狼尾格外親昵地纏上桃黎的腰, 徒弟壓低聲音,同師尊商量:“減成三天好不好?”
顧山嵐自知上次把師尊折騰狠了,所以這些天來一直都在克制自己,盡量在師尊面前表現得安分乖順,結果師尊還要他再等上個七天。
對于桃黎來說,自家徒弟在她面前裝出這么一副可憐兮兮的情動模樣,再用黏黏糊糊的語調在她耳邊低聲說話的時候,其實是很具有蠱惑性的。
尤其她一直都覺得徒弟生得格外好看,當那雙霧藍色的瞳眸含情脈脈地望著她、里面滿滿盛著的全是她的身影時,她甚至都覺得這樣的徒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只小狼崽子,而是搖身化作了一只能夠輕易攝人心魄的漂亮男狐貍。
桃黎險些就要被徒弟的美色所誘,不過一想起第一次雙修結束后,休養了一個星期才緩過來的自己,頓時又變得毫不猶豫:“半個月。”
徒弟便不敢再與她討價還價了,埋首親昵地親一親她的頸窩:“七天。那就還是七天。”
桃黎起初還在擔心,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證的時候說得那么好聽,但徒弟真的能夠安安分分地等上七天嗎?
不過,當她發現不管她怎么撩撥徒弟,徒弟都不會有任何過分的行為后,便選擇徹徹底底地放飛自我了。
徒弟處理妖界事務的時候,桃黎就看準時機,不由分說地鉆進徒弟懷里,儼然是把徒弟當成了她的第二個躺椅。
不僅如此,她還尤其喜歡在徒弟懷里動來動去,不時“不小心”地摸摸徒弟手臂上脈絡清晰的青筋,不時又用她那雙漂亮的栗褐色眼睛專注而又深情地望著徒弟,并美名其曰這是在“放空思緒”。
徒弟準備飯菜的時候,她就在一旁時不時地用指尖戳戳徒弟的喉結,一會兒用驚奇的語氣說道,“山嵐,師尊才發現你這里有顆痣誒。”一會兒又夸夸徒弟,說,“哇哦,山嵐你的喉結長得可真性感。”
和徒弟牽著手在桂樹林里漫步的時候,她則常常毫無征兆地突然偏過頭去,踮起腳尖,對著徒弟的耳朵輕輕吹氣。
當察覺到徒弟的呼吸加重,眸光一點點黯了下去,桃黎卻只會極其無辜地沖他眨眨眼睛,一本正經地解釋:“師尊只是見你頭發上有朵落花,想幫你把它吹下去而已。”
直到到了約定好的第七天晚上,不好好睡覺的桃黎轉念又起了壞心思,她蹭進徒弟懷里,皙白柔軟的指尖若即若離地在徒弟的心口處畫起了圈。
徒弟終是忍無可忍,大掌攥住她的手腕,隨即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逐漸變得幽深晦暗的瞳眸十分危險地盯著她。
“師尊。”
桃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玩過了頭,下意識地起身想要推開徒弟。
但她立時想到了什么,于是很快又坦然地躺回到了床上,并用指責的語氣“憤憤”對徒弟說道:“山嵐,你忘記你之前跟師尊保證過什么了嗎?”
桃黎以為徒弟在聽了這句話之后,便會就此收手了,畢竟她這幾天在徒弟忍耐的邊緣來回蹦跶的時候,都是憑著這么一句話,才一直都相安無事。
“免死金牌”卻在今晚失了效。
徒弟非但沒有放過她,反而欺身而下,薄唇含住她的耳垂,虎牙抵在最柔嫩脆弱的地方,很輕地咬了又咬:“弟子沒忘。”
“弟子只是想要服侍師尊,這樣也有錯嗎?”
說話間,桃黎的衣帶漸松,一只溫熱的大掌沿著曲線順勢向下滑去,桃黎便明白徒弟這是想要做什么了。
她原本想要說不用,可也就那么一次經歷而已,徒弟似乎就已對她的身體了如指掌。
隨便揉一揉按一按,桃黎的身子便軟了下去,半推半就地默許了徒弟的行為。
也罷,反正是徒弟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她又沒有強迫他,能夠什么都不做,只需要像條咸魚一樣躺著就行的話,又何樂而不為呢。
只不過,桃黎忽略了一件事情——家中這只前幾天一直都表現得安分乖順的小狗,本質上卻是一頭要人聞風喪膽、充滿野性的惡狼。
小貓被原形畢露的雪狼嚇到,低泣著拼命想要往角落里躲,卻被雪狼咬住命運的后脖頸,再無情地拽了回去。
變本加厲。
等到好不容易結束,桃黎以為自己終于得救、能夠活過來了,突如其來的另外一種沖擊卻令她驀地睜大了眼,陡然變得不可置信的眼神仿佛是在痛斥徒弟的言而無信。
徒弟卻只是微笑地看著她,舌尖舔了舔猶泛著水光的唇角,隨即俯身在她耳邊慢條斯理地低聲問道。
“噓,師尊,你聽見了嗎?”
桃黎茫然地睜著眼睛,失神地望著窗外不斷搖晃的模糊月影。
聽見什么?
時隔半個多月,終于又在長青谷里落下的雨么?
徒弟于是十分“好心”地停了片刻,以便讓桃黎能夠聽清。
沙啞含笑的好聽嗓音緊接著再度響起,慢悠悠地為她揭曉謎題:“是夜半鐘聲。”
“師尊,第七天已經過去了呢。”
這場雨不知究竟下了多久,桃黎也記不清自己到底說過多少次“不行”、“慢一點”。
她滿腦子裝的都是徒弟夜里在她耳邊說的那些沒羞沒燥的話。
一會兒是什么“師尊可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師尊,才這點程度而已,當然不會有任何問題”;一會兒又是“師尊,還沒完呢”;還有“唔,原來在師尊眼里,弟子就這么沒用嗎?看來是弟子還不夠盡力。”
徒弟有時還會牽過她綿軟無力的手,示意她去摸他有力的手臂上凸起的那些青筋,然后再故作疑惑地歪頭問她。
“師尊,今晚怎么不摸弟子的手了,莫非師尊這就已經摸膩?”
那些斷斷續續的畫面甚至還出現在了桃黎的夢里。
氣得桃黎只睡到了日上三竿,就從睡夢當中睜開了眼睛。
自是免不了好一頓生氣。
好在現如今不光桃黎深諳“訓狗之道”,就連徒弟似乎也漸漸摸索出了究竟該要如何安撫炸毛小貓的情緒。
他為桃黎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其中包括桃黎鐘愛的青團丸子。
同時不忘低聲下氣地在桃黎面前認錯,十分誠懇地說他昨晚是做得過火了些,今后他會記得收斂自己的。
桃黎厲聲讓他閉嘴,他當真就立馬安靜了下來,緘默不語。
只不過才眨眼間的功夫而已,就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大束嬌艷欲滴的花來,一言不發地往桃黎面前遞。
桃黎盯著那束花沉默半晌,隨即要徒弟帶著他的花一起從她的房間里出去。
徒弟這次倒是聰明地厚著臉皮賴在原地沒動,只把花往桃黎跟前遞了又遞。
還用那雙霧藍色的清透眼眸一移不移地望著她,仿佛在說:“師尊,別再生弟子氣了,對不起。”
桃黎:“”
她默默掉轉了個方向生悶氣。
當然了,向來寬容大度的師尊是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就真的生自家徒弟的氣的。
畢竟,師尊的確在夜里說過無數次的“不行了”、“受不住”,就連嗓子也幾乎快要叫啞了,但從師尊眼角溢出來的那些,卻確確實實都是名為“快樂”的眼淚。
再者,一想到自己在之前的七天里仗著徒弟不能對自己做什么,便對徒弟進行的那些肆意妄為的有意撩撥,桃黎就難免覺得自己理虧。
徒弟能夠信守承諾,一直忍到期限過去,說起來其實也挺不容易。
但是呢,桃黎是誰?她可是自家徒弟的師尊,長青谷里說一不二的存在。
要是這次這么輕易地就放過了徒弟,萬一嘗到了甜頭的徒弟下一次還要得寸進尺,那豈不是要翻天了不成?
桃黎決心要給自家徒弟一點懲罰與教訓。
于是故意板起臉來說道:“從今天晚上起,山嵐你不許再在睡覺的時候用尾巴纏著為師。”
桃黎原本以為,聽到這個懲罰的徒弟多少會露出些許失落失望的表情,畢竟自從兩人開始談戀愛起,每每夜里睡覺的時候,徒弟的尾巴便總是纏在她的腰上的。
——令整個九洲都聞風喪膽的妖主似乎非常喜歡這種用以表達親昵依戀的方式。
但徒弟的反應和桃黎想象中的略微有一點出入。
只見青年的表情并無過多變化,仿佛仍在消化她方才所說的那些話,不知過去了多久,薄唇才輕微動了動,最終卻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見狀,桃黎輕飄飄地睨他一眼,故意嗤笑一聲:“怎么?覺得師尊罰重了?”
聞言,徒弟很輕地眨了眨眼,半晌過后,才緩慢地“嗯”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沉悶至極。
“師尊,你又在欺負弟子。”
然而,就在桃黎看不見的角度里,顧山嵐的唇角卻幾不可察地向上輕微勾了起來。
真是的,他怎么可能會覺得這樣的懲罰重呢?
他原本都以為師尊起碼會把他趕出房間,罰他至少小半月不許與她同房休息。
現在看來,師尊可當真是一如既往地心疼她的寶貝徒弟。
這分明就是在與她的金子小花另類調.情。
第54章
正文完結
當然了, 顧山嵐不是傻子,以防師尊有可能會再度炸毛,他自是不可能將這樣直白的話直接說出口的。
為了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可信度能夠稍微高一些, 他甚至還垂下眼簾, 濃密纖長的睫羽半遮住了那一雙清冷的眼,做出一副失意的模樣:“那,師尊, 懲罰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呢?”
師尊果然信以為真,以為自己想出來的這個懲罰當真是罰慘了他。
于是抬抬下巴,得意洋洋地輕哼一聲:“看山嵐你之后的表現嘍。”
當天晚上, 徒弟的尾巴果真規規矩矩地垂耷在一旁, 別說是桃黎的腰了,就連她的衣角都不曾碰到。
師徒倆照例互道完晚安,相擁入眠。
睡至半夜,顧山嵐卻被從尾巴上傳來的溫熱觸感給弄醒了。
銀白長睫緩慢掀起, 映入眼簾的是懷里安靜闔著眼的師尊。
皎潔月光從窗外鋪灑進來, 照亮了師尊面頰上那些細小的可愛絨毛。
不管這些天近距離地這樣觀察過師尊多少次、看了多久,顧山嵐依然會被師尊恬靜又溫柔的睡顏惹得心念一動,冷冰冰的心幾乎就快要像雪一般化掉。
顧山嵐的眸光順勢往下, 落在師尊無意識地抱著他狼尾的手上。
眉梢輕微一挑,他小幅度地晃動了下狼尾,試圖將其從師尊的懷里抽出來, 未曾想師尊卻抱得更加用力。
顧山嵐笑得無奈,俯身在桃黎的額心處落下一吻,由著她去。
不過可想而知的是, 翌日清晨,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桃黎感受到了手上那頗為熟悉的觸感, 習慣性地握著它摸了又摸后,隨即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張口就來:“山嵐,你怎么回事?不是說好不準在睡覺的時候用尾巴纏著為師的嗎?”
桃黎自認抓住了徒弟不小心露出來的馬腳,卻見徒弟撐著額角,正側身笑望著她。
同樣剛睡醒的青年嗓音低沉而又沙啞,含著笑意的聲音落在耳邊,有種說不出的磁性好聽:“師尊,你要不要再仔細看看呢?”
桃黎于是疑惑地低下頭去,看清了自己緊緊抱著徒弟尾巴不松的手。
桃黎:“”
她羞惱得一整個上午都沒有同徒弟說過一句話。
轉機是從長月谷發來的一記傳訊玉牌。
握著玉牌的桃黎施施然來到徒弟跟前:“山嵐,你現在有空嗎?沒事的話就隨師尊去一趟長月谷吧。”
彼時顧山嵐正在為師尊做桂花糕,轉眸見師尊一副若無其事倚在門邊與他說話的模樣,頓時便心領神會。
師尊主動遞了臺階來,他自然順勢而下,用清水洗凈了手,緊接著來到師尊身邊,替她將鬢邊碎發撩至了耳后:“謝師伯找師尊有事?”
桃黎點點頭,眼尾溢出清淺笑意:“師兄準備要和星雪舉行道侶大典了。”
謝青揚和秋星雪倒不是故意拖著道侶大典一直不辦的。
只不過他們的戀情實在特殊——師徒戀一旦傳出去,輕則被人另眼看待,重則是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謝青揚現如今是連云宗的掌門人,連云宗的弟子長老們倒不會說什么,但外界的人背地里會怎么想,那可就說不一定了。
雖不知為何這里他們突然就打算舉行道侶大典了,不過謝青揚行事向來都考慮得周到全面,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自是有他自己的權衡考量,桃黎當然只會向他們致以自己最為誠摯的祝福。
不僅如此,在大典當天,桃黎還隨了兩份數額巨大的份子錢。
已然統領了整個妖界的妖主自然不會心疼師尊送出去的這些靈石,只是那靈石的數量多到連顧山嵐都感到些微訝異:“師尊,禮金需要準備這么多嗎?”
他甚至都懷疑師尊是不是將長青谷的一半家當都用來隨禮了。
師尊卻狡黠地沖他擠一擠眼:“哼哼,山嵐,這你就不懂了吧。”
她壓低聲音,同徒弟神神秘秘地耳語道:“這叫‘投資’。”
等到將來她和徒弟成婚了,謝青揚身為她的大師兄、自家徒弟的好師伯,這些份子錢若是不加倍還回來的話,那豈不是說不過去?
這次道侶大典,謝青揚并未宴請多少賓客,除了整個連云宗的長老弟子以外,就只剩下幾個他和秋星雪在外結交的好友,其中自然包括了張醫修。
良辰未到,成親儀式尚未開始,桃黎同自家徒弟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偷偷溜進了秋星雪的房間里。
今日的秋星雪一襲朱紅婚衣,華麗婚服曳地,金色發冠戴在她的頭頂,略施粉黛的面龐更是漂亮得叫人驚艷不已。
“星雪好生漂亮,當真是便宜了我大師兄。”
秋星雪從銅鏡里窺見笑盈盈走過來的桃黎,立時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想要起身:“桃師叔。”
桃黎忙將她按了回去,余光留意到秋星雪微抿的唇角,輕輕“咦”一聲:“怎么了星雪,可是有哪里不適?”
礙于不能“破壞”涂抹在唇上的口脂,秋星雪只能眨巴眨巴眼睛,好半天才極其小聲地憋出一句:“桃師叔,我、我緊張。”
她好久都不曾心跳得這么快過了。
桃黎不由得彎唇笑了起來,安撫道:“緊張什么?就算真有人要緊張的話,那也只能是大師兄才對。”
秋星雪一時沒有聽懂:“青揚他緊張作甚?”
桃黎便慢悠悠地說道:“新娘子這么漂亮,大師兄他不得緊張一下今天的他到底能不能配得上我們星雪么?”
聞言,秋星雪的臉霎時間變得更紅了。
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別處,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哪有的事,桃師叔言重了。”
不過,經桃黎這么一開玩笑,積壓在秋星雪心頭的那些緊張情緒果真消散了不少。
桃黎又對著鏡子幫秋星雪稍微調整了下發簪與珠墜,忽聽秋星雪問道:“對了桃師叔,你打算什么時候與顧師兄成親呀?”
桃黎手上動作一頓,有些始料未及:“我不是才和山嵐在一起沒多久么,星雪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雖說她已然盤算好了要在與徒弟成親的時候好好坑謝青揚一回,但確確實實尚不曾想過,當那一天真正到來時,究竟會是一個怎樣的情景。
“是才在一起沒多久,”秋星雪眨眨眼睛,斟酌著言詞,“我只是單純覺得,顧師兄能夠和桃師叔在一起,其實挺不容易的。”
秋星雪不清楚桃黎到底知不知道在她不在的那三百年間究竟都發生了些什么,但她多少從謝青揚那里知曉了一些外人不知的細節,也將顧山嵐這些年的表現都盡數看在眼里。
桃黎和顧山嵐在一起雖然尚不足一月,可她總覺得他們晚在一起了好多好多年,以至于不想讓他們的道侶大典也跟著拖下去了。
見桃黎若有所思地摸起了下巴,秋星雪立時又慌張地擺了擺手,補充解釋道:“當然了,桃師叔,我沒有你必須要和顧師兄在一起的意思嘶,等等,這樣說好像也不太對。”
秋星雪越解釋越慌亂,白里透粉的面頰很快也漲得通紅。
桃黎于是了然地拍拍她的肩膀,輕笑著說道:“不用解釋了星雪,我明白你的意思的。”
不容易嗎?唔,好像是挺不容易的。
畢竟,于她而言的半年瀟灑時光,對于自家徒弟來說,卻是漫漫三百年近乎絕望的等待。
桃黎:“不過嘛,我既已經選擇了要和他在一起,那么,不管有沒有舉行道侶大典,我也是他名正言順的道侶,是會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就像星雪你和大師兄,你們的道侶大典拖了這么久,現在不照樣也感情和睦、過得好好的嗎?”
“反正,不管山嵐打算等上幾年還是幾十年,亦或是快到明天就要向我提成親的事,我的答案不都只有那么一個么。所以,我覺得嘛,這種事情讓它順其自然就好。”
聞言,秋星雪若有所思地思忖了片刻:“說的也是。”
她頓了半晌,忽而又壓低聲音:“對了桃師叔,我偷偷和你說一件事噢,我和青揚的道侶大典,其實是顧師兄鼓勵我們辦的。”
桃黎眉梢一揚,有些意外:“山嵐?”
“沒錯,”秋星雪點點頭,“顧師兄說,誰要是敢在背地里嚼我和青揚的舌根子,他就讓那些妖族去把誰的舌頭給拔了。”
“正好桃師叔你最近回來了,我和青揚就想著索性雙喜臨門,為連云宗再添一件喜事。”
桃黎的腦海里于是很快浮現出了那個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對他人他事都漠不關心的銀發青年,實在不能把自家徒弟與秋星雪的描述聯系在一起。
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徒弟突然之間轉性了?
“山嵐現在變得有這么好心?”這可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秋星雪卻道:“桃師叔,顧師兄這是在為之后與你的道侶大典做鋪墊呢。”
畢竟,桃黎與顧山嵐同樣也是師徒戀,若是有人敢在背后嚼謝青揚和她的舌根,豈不是把他們也一起罵進去了?
顧山嵐自然不會允許有人對他的師尊不敬。
秋星雪繼續說道:“所以我覺得,顧師兄心里應當是很想與你快些成親的,剛剛我才會那樣問你,還望桃師叔莫要介意。”
喔,原來是這樣的么?
似是突然間察覺到了什么,桃黎倏地沒來由地抬起頭來,透過支起的窗戶向外看去,未曾想正好與候在外面的徒弟對上了視線。
對方似乎一直都在看她,也不知站在那里望了她多久。
星點日光落在他的眼角,令此時徒弟望向她的眼神看起來好溫柔、好溫柔。
桃黎短暫地愣了片刻,隨即很快彎起眼睛,也無聲地沖他笑了一下。
這個笨蛋
大典禮成,宴會也在一陣熱鬧聲中逐漸逼近了尾聲。
又菜又愛喝的桃黎今個兒高興,仗著吉日喝了不少的酒。
那酒的后勁雖比不上當年的七步醉,不過幾杯酒下肚后,卻照樣令桃黎皙白如玉的面頰上悄然爬上了兩團紅暈。
對此渾然不覺的桃黎端起酒杯,還想要再接著喝,剛遞到唇邊的酒杯卻在此時被身邊人不由分說地奪了去。
青年低沉清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師尊,今日喝得已經足夠多了,再接著喝下去會醉的。”
聞言,桃黎略顯迷離的眸光頗為不滿地落在了自家徒弟身上:“那,如果為師偏偏就要喝呢?”
她分明才只喝了一點點,都還沒有喝夠呢。
卻見徒弟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倏地勾起唇角,沖她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乖順微笑:“好啊。”
桃黎見狀,心里莫名浮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就連因酒精而變得有些昏沉的腦袋都因此清醒了半分。
果不其然,徒弟下一秒便欺身靠了過來,旁若無人地同她低聲咬耳朵:“師尊若當真還想要再接著喝的話,弟子也不攔著。”
“只不過,師尊如若真的喝醉了,弟子回去后會不會趁此對師尊做些什么,弟子可就無法保證了。”
一句充滿威脅性的話令桃黎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上一次自己與徒弟雙那什么修的經歷:“。”
這小狼崽子。
得,她不喝了還不行嗎。
吃飽喝足之后,師徒倆手牽著手,慢悠悠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路過一片桂樹林的時候,桃黎突然想起了先前與自家徒弟玩過的那個名叫“踩階梯”的游戲。
于是她松開了徒弟的手,一直跑到前面的最底一層臺階時才停住,隨即轉頭問徒弟:“山嵐,你要不要猜猜,從這里走回長青谷,一共要走多少級階梯?”
顧山嵐靜靜地站在原地,就這樣看了她好一會兒。
然后才搖了搖頭:“弟子不知。”
不遠處的那只小貓果然又一次得意洋洋地抬起了下巴,笑彎了眼睛:“師尊知道喔,但是師尊不告訴你。”
夕陽余暉落在漂亮小貓的臉上,將她的發絲與瞳眸都映得金燦燦的,好看到令顧山嵐都短暫地恍了下神。
不知過去了多久,顧山嵐才將答案潛藏在心里,快步跟了上去,重新牽起師尊的手,與之十指相扣。
“那師尊,弟子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贏了一局小游戲的桃黎此時變得格外地好說話:“什么問題呀?”
顧山嵐垂眸看向她,輕聲問道:“就算弟子明日就向師尊提親,這樣也可以么?”
聞言,桃黎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過來:“山嵐你都聽到啦?”
也對,自家徒弟現在可是九洲中最最厲害的妖主,僅僅只隔了一個房間的距離而已,她和秋星雪的那些悄悄話想不被徒弟聽到都難。
顧山嵐微一頷首,算是默認。
“既都已經聽到了,那師尊的答案會是什么,山嵐你不應該也很清楚么?”
她當然樂意。
“怎么?真打算明日就向師尊提親呀?”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桃黎竟跟著莫名緊張了起來,“那師尊明日可得打扮得漂亮一點。”
在這種事情上,桃黎還是很注重儀式感的。
顧山嵐卻搖了搖頭:“弟子之前的確是這么想的,不過現在弟子改變了主意。”
他想要盡可能快地與師尊舉行道侶大典,仿佛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夠證明一些什么。
可在無意中聽到了師尊的想法之后,他似乎就跟著不再那么著急了。
是啊,反正他和師尊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何必要將道侶大典這么重要又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急于一時呢。
“至少——”顧山嵐低下眸來,伸手輕輕摘去了掉落在桃黎發間的金桂,“得選個良辰吉日才行。”
“反正,師尊不是說了,無論弟子什么時候向師尊提親,師尊都會給出那個答案么?”
桃黎余光瞥見徒弟捏在手里的那朵桂花,一時間卻微微愣住了,沒有回應。
顧山嵐留意到她的走神,下意識地歪了歪頭,疑惑問道:“怎么了,師尊?”
桃黎許久后才恍然回過神來:“沒事。”
卻見自家徒弟有些無奈地垂眸望著她:“師尊,吊人胃口可不行。”
聞言,桃黎緩慢地眨了眨眼。
難道說,“在一起的兩個人會變得越來越像”這句話真有它的道理?
——徒弟方才的那句話明明是她平時才會說的話語。
“師尊才沒有吊人胃口,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當初以為自己的攻略任務已經接近尾聲、快要離開這個小世界的桃黎曾短暫幻想過徒弟和他將來的道侶未來會在長青谷里過上的生活。
而徒弟剛剛為她摘落花的行為,正好與其中的一小部分完全對上了。
多么神奇。
不過,或許,會重合對上的部分不僅僅只有秋天的落花與桂樹林呢?
桃黎相信,等到冬天到來的時候,長青谷的庭院里一定會堆滿她和徒弟一起堆的雪人;
而當春光降臨時,夜晚的靈溪邊則會到處飄滿徒弟為她做的烤魚烤蝦的香氣;
至于夏天,她會和徒弟優哉游哉地擠在窗邊聽雨。
說不定就在那個時候,徒弟會把屬于他的那份冰鎮西瓜讓給她,作為獎勵,他則會問她那個問題。
“師尊,我們要不要尋個就近的良辰吉日,把拖著的道侶大典給舉行了?”
她可能會猝不及防地短暫愣住一兩秒,也很有可能會毫不猶豫。
“好啊,等師尊吃完西瓜我們就去選個好日子。”
“——我們成親。”
【正文完】
第55章
番外(一)
1.
一次機緣巧合之下, 閑得無聊的桃黎在逛任務管理局開發的積分商城時,發現了一樣可以打通兩個世界的通道、并且能夠調整時間流速的道具。
于是當天夜里,桃黎便仰頭問身邊人:“山嵐, 你想不想去師尊的世界里看看?”
對此,顧山嵐并沒有表露出太多的詫異,勾著桃黎發絲尾梢的長指只稍微停頓了片刻,便點了點頭:“好啊。”
仿佛他早就知道了桃黎不是這個世界里的人。
畢竟,在長達近乎三百年的漫長時光里, 無論他用何種方式都無法尋到桃黎的轉世,也找不到她遺留在世間的殘魂。
而當三百年過后, 她卻又奇跡般地死而復生,以另外一個樣貌出現在了他面前。
再稍一聯系上那些流傳在九洲民間的志怪傳說、時不時從桃黎口中冒出來的新奇詞匯,其實并不難猜出其中緣由。
師徒倆一拍即合, 敲定明日一早就動身出發。
不過,鑒于自家徒弟的這一頭銀發帶到現代世界里去會太過惹眼, 桃黎將積分商城翻了個底朝天, 終于發現了一樣可以改變發色的噴霧劑。
那一頭銀發在藥劑的作用下逐漸變成了黑色的時候,桃黎還有點不太習慣, 于是愣愣地盯著徒弟出神看了好一會兒。
徒弟卻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眉梢意味深長地緩緩挑起:“看來,師尊果然還是更喜歡弟子黑發時的樣子?”
聰明如桃黎,哪能聽不出徒弟的言外之意。
為了避免自家的“敏感肌”徒弟想東想西,桃黎熟練地吧唧親了徒弟一口, 隨即毫不猶豫地給出了一個史上最最敷衍、同樣也是最不容易出錯的答案。
“怎么會呢山嵐, 無論你是什么樣子, 師尊都最最愛你。”
聞言,徒弟慢條斯理地“噢”了聲:“是么?師尊。”
下一秒, 一條溫熱柔軟的狼尾便輕車熟路地纏上了她的手,徒弟充滿磁性的嗓音隨即十分危險地在桃黎耳邊響起。
“既然師尊怎樣都愛弟子,那師尊,今晚我們來玩點別的東西吧?”
桃黎:“”
被縛住的雙手動彈不得,她只能用腳踹一踹徒弟,予以提醒:“山嵐,你忘了我們明天一大清早就要出發了嗎?太晚睡覺可不行!”
徒弟卻俯身過來,安撫性地輕輕咬了咬她的耳朵:“沒關系的師尊,弟子速戰速決便是。”
話雖如此,長青谷的雨卻一直下到了后半夜才停。
筋疲力盡的桃黎雙眼放空地平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后,才啞著聲音喚正在為她做清理工作的徒弟:“顧山嵐。”
徒弟聞聲抬眼,以為是自己有哪里不小心弄疼了師尊:“怎么了,師尊?”
桃黎內心氣得牙癢癢,語調聽起來卻平靜至極:“以后為師再信你一句鬼話,為師就改跟你姓。”
聞言,徒弟當真半垂下眼簾,認真思考起了這種可能性:“‘顧黎’?師尊,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不過——”他親昵地湊了過來,很是依戀地蹭了蹭桃黎頸窩,“如果真的要改的話,讓弟子來就可以。”
“桃山嵐”。
其實也很好聽。
2.
翌日,師徒倆的出發時間果不其然從早晨一直拖到了晌午過后。
桃黎將降落地點選在了她在現代世界的家里,剛一落地,就開始盡心盡力地為徒弟介紹那些九洲見所未見的東西。
她原本以為徒弟或多或少會對這些新鮮玩意兒抱有一絲絲的好奇,未曾想徒弟安靜聽完后,只是轉眸問道:“師尊,哪里有‘大漢堡’和‘冰淇淋’?”
嗯?徒弟怎么會知道這兩樣東西。
許是看出了桃黎眼中的疑惑,顧山嵐說道:“以前師尊曾在無意間向弟子提起過。”
是么?
桃黎沒有多想,待徒弟換上了現代的衣服后,就帶徒弟去到了最近的商圈。
師徒倆樣貌出眾,比熒幕上的許多明星還要驚艷養眼,以至于走在大街上的回頭率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察覺到那些人向桃黎投以的打量目光,顧山嵐面無表情地抿直了唇線,目光也漸漸冷了下去。
他將桃黎的手牽得更緊了些,在桃黎疑惑不解的眸光望過來時,才冷著聲音低聲說道:“黎黎,他們都在看你。”
為了避免引起他人不必要的誤會與懷疑,在出發來商圈之前,桃黎特意再三叮囑過徒弟,在外不要叫她師尊,直接喚她的名字就行。
聽到徒弟這醋勁十足的話,桃黎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勾唇笑了起來:“他們看我有什么用,我只看你。”
聞言,顧山嵐明顯僵停了一瞬,緊接著眉眼微松,喉間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喟嘆。
他旁若無人地湊了過來,儼然是想要親一親桃黎:“黎黎總是知道說什么話能夠哄我開心。”
“不是哄你,”眼看著徒弟越靠越近,桃黎忙不迭又輕輕掐了一下他的手臂,“忘記我在家里還叮囑過你什么了?”
——在外面不能隨隨便便與她親近。
顧山嵐的動作一頓,隨即面色自若地重新直起了身體。
落在桃黎耳邊的聲音聽起來卻是悶悶的:“黎黎,我們能不能買完冰淇淋和漢堡就回家去?”
桃黎有些疑惑:“為什么?”
他們不是才出來還不到半個小時嗎?
師徒倆對視一眼,桃黎很快就從徒弟的眼里得到了答案。
想要快點回家去。
家里不會有讓他厭惡的別人的目光。
他也可以隨時隨地親他的黎黎。
3.
正值炎炎夏日,天氣熱得不行。
來這個商圈逛街的許多人都在有空調的快餐店里吹空調避暑,其中不少人也排隊買起了冰水或是冰淇淋。
桃黎和顧山嵐同樣也是長龍中排隊的人之一。
好不容易輪到了他們,買齊了桃黎想念已久的冰淇淋和大漢堡,桃黎正要帶著徒弟去找兩個空位坐下時,卻聽跟在身后的徒弟突然說道:“黎黎,你先去坐著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聞言,桃黎默默在心里打出了一個問號。
徒弟初來到這個于他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處理?
“你一個人可以嗎?真的不用我跟著去?”
“不用,”徒弟的指腹安撫性地輕按了按她的掌心,“我很快就回來了,黎黎別擔心。”
桃黎只好端著餐盤找了個空位先行坐下,目光卻依然擔憂地緊緊鎖在自家徒弟身上,片刻不離。
徒弟掉頭離開了。
徒弟去找快餐店的店員了。
徒弟在和店員說話,不時竟還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也不知兩人到底都交談了些什么東西。
忽然,一個頗為清澈干凈的聲音在桃黎耳邊突兀響起:“你好,小姐姐,請問可不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
聞言,桃黎循著聲音的來源方向轉頭望去,這才留意到身邊不知從何時起多了個陽光少年,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應當是還在讀大學的年紀。
陽光男大正靦腆地握著手機,緊張又期待地等著她的回應。
桃黎頓時了然。
她迅速用余光看了眼此時還在和店員交流的徒弟,隨即沖眼前的男大禮貌地笑了下,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徒弟:“不好意思,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喏,他就在那里。”
4.
徒弟回來后的第一句話,是問她:“黎黎,什么是‘微信’,什么是‘男朋友’?”
桃黎不免訝異:“你都聽到啦?”
她還以為徒弟在專注和店員聊天,不會過多關注她這邊來著。
“唔,簡單來說,微信是我們這里的一個聊天工具,就和傳訊玉牌一樣,至于男朋友山嵐你可以把它當成是‘未婚夫’的另外一種稱謂方式。”
桃黎原本以為,徒弟在聽到“未婚夫”這三個字后,就會心滿意足地不再去計較其他。
未曾想徒弟這次卻不依不饒:“所以,黎黎,微信和男朋友之間到底有什么關系?”
桃黎:“”
她深知現在的男朋友沒有以前那么好糊弄了,思忖片刻后,索性委婉地實話實說:“一般來說呢,向陌生人要微信是想要和對方成為朋友,如果相處得合適的話,說不定就能在未來處成男女朋友關系。”
和桃黎所料想的一樣,在她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徒弟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了起來。
墨黑色的瞳眸轉而盯著男大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語。
見狀,桃黎輕咳兩聲,試探性地小聲問道:“山嵐?你在想什么。”
徒弟這才收回視線:“黎黎不會想要知道的。”
桃黎:“你都不告訴我,怎么就知道我不想聽?”
冷血無情的妖主于是一字一頓地平靜回答道:“想拔掉他的舌頭,挖了他的眼睛。”
桃黎:“”
上帝明鑒,陽光男大罪不至此!
她也不想剛剛回來的第一天,就和徒弟一起被請去警局。
勸阻的話尚未說出口,就聽徒弟繼續說道:“不過黎黎放心,我不會這么做的。”
這里不是任他為所欲為的九洲,而是黎黎以前生活的地方。
他不想、也絕不能僅僅因為他的妒心就連累到黎黎。
桃黎這才松了口氣,同時用孺子可教的目光贊許地看向徒弟:“這才對嘛,更何況我也不喜歡他。”
就算沒有徒弟,她也不會把自己的微信就這樣給出去的。
徒弟烏漆漆的眸子卻在此時望了過來:“那黎黎喜歡誰?”
聞言,桃黎眉梢一挑,了然于心。
她偷偷把手放到了餐桌下面,輕輕捏了捏徒弟的掌心。
“我愛你。”
5.
“對了山嵐,”桃黎的圣代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來,“你剛剛做什么去了,我看你和那位店員好像聊了好久。”
總不能是徒弟他鄉遇故知了吧?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很快就被桃黎自己全權否定。
這分明是徒弟第一次來到現代世界,他怎么可能會有認識的人。
顧山嵐:“我去問他冰淇淋和漢堡該怎么做了。不過,有很多材料是我不曾聽說過的,所以記起來稍微費了一點時間。”
聞言,桃黎難免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黎黎不是很喜歡吃嗎?”顧山嵐的語氣理所當然。
一想到很久很久之前,黎黎連在做夢的時候都還在心心念念,要一口氣吃三個大漢堡,顧山嵐的眸光便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來。
“等我學會了,就算日后回去了長青谷,我也能夠隨時隨地地做給黎黎。”
第56章
番外(二)
6.
吃飽喝足過后, 桃黎被路邊一家裝潢過于精致華麗的飾品店所吸引,便拉著自家徒弟進去轉悠。
她一眼相中了一頂小狗耳朵發箍,只需要捏一捏發箍下面的氣囊, 垂耷著的小狗耳朵就會迅速豎起來。
桃黎沖自家徒弟招招手,示意他屈膝蹲下來,然后將發箍戴在了徒弟的頭頂。
捏捏氣囊,耳朵立時豎起,再配上徒弟那一雙烏漆漆的黑亮瞳眸, 乍一看,當真像極了一只人畜無害的乖順小狗, 惹人憐惜。
與此同時,有一個五六歲大的小朋友從師徒倆身邊經過,余光瞥及顧山嵐頭頂高高豎起的小狗耳朵, 立時用一種一言難盡的嫌棄目光望了他一眼。
留意到小朋友投過來的眼神,顧山嵐只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隨即便淡漠地收回視線, 平靜問道。
“黎黎,他為何這般看我?”
桃黎低頭看看那小孩兒, 又轉眸看看自家徒弟,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道:“喔,他這是在羨慕你。”
“因為他的爸爸媽媽不愿意給他買這么可a咳,好的東西,但是我不一樣, 我愿意買給你, 所以他羨慕你有這么體貼愛你的女朋友呢。”
小朋友:“?”
不是, 她到底哪只眼睛看出來他在羨慕了?這年頭的小孩兒早就不屑于戴這么幼稚的東西了好吧!再說了,誰家爸爸媽媽不愿意買給他了?!
小朋友立馬很不服氣地扯了扯自己爸爸的衣袖:“爸爸, 我想要那個發箍!”
然而小朋友的父親只隨意地瞥了那發箍一眼,便不由分說地拉著自家小孩兒離開了。
邊走還邊不滿地小聲叨叨:“純純浪費錢的玩意兒,買它干什么。”
眼看著那小孩兒的表情驟然變得猶如遭雷劈一般,桃黎得意地輕哼一聲,還偷偷沖小孩兒做了個鬼臉。
嘁,誰讓他剛才用那種眼神看她男朋友的?誰家還沒有個需要人寵的寶寶了。
——是的沒錯,家里這位快四千個月大的寶寶徒弟也是寶寶。
桃黎:確信jpg.
7.
念及現在有了可以打通世界通道的道具,師徒倆今后很有可能會時不時回來小住個幾天,逛完商城出來后,桃黎就帶徒弟去了最近的家具城。
——去選一張大小適合兩個人睡的床。
顧山嵐對床的品質沒有什么要求,只要床上有個能夠隨時攬進懷里的桃黎就好。
在導購員盡職盡責地為桃黎介紹各種床類期間,顧山嵐就百無聊賴地在一旁聽著,目光則一錯不錯地盯著桃黎臉頰上的那些細小絨毛。
不過,似是余光忽而瞥見了什么,他的視線終于舍得從桃黎臉上偏離分毫:“黎黎,那是什么?”
桃黎轉頭順著徒弟視線的方向看去,一眼望見了放置在角落里的一張水床。
她三言兩語簡單同自家徒弟解釋了一下,隨即便一票否定:“不過那種水床太軟了,睡久了腰可能會不舒服。”
聞言,顧山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8.
定完床,吃過晚飯,桃黎翻了翻手機app,沒找到近期上映的感興趣的電影,索性就將徒弟帶去了A市最大的游樂園,玩夜場。
只不過桃黎忽略了一點——她和徒弟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諸如御著劍上天入地等等之類的事情,有什么不曾在《誅仙》那個小世界里經歷過?
于是乎,不管是跳樓機還是大擺錘,過山車還是颶風飛椅,師徒倆的畫風都與大多數別的游客格格不入。
其他游客從這些項目上下來后:頭暈眼花;懷疑人生ing;這還是國內嗎?
桃黎和顧山嵐從這些項目上下來后:感覺一般;比起上天入地果然還是差遠了;嗯有點像在浪費時間,補償自己一個冰淇淋。
桃黎擔心自家徒弟會覺得無聊,畢竟她嚴重懷疑這些項目在徒弟眼里,就像二三十歲的大人看到了兩三歲小孩兒玩的玩具。
不過徒弟在知道了她的擔憂以后,只是輕捏了捏她的手。
“跟黎黎在一起我就開心。”
還有一點讓桃黎感到意外的是,在路過鬼屋的時候,徒弟忽然停駐了腳步,若有所思地朝鬼屋里看了兩眼,隨即便指著鬼屋,點名想要進去試試。
桃黎雖不明所以,不過難得徒弟在來到游樂場以后,第一次對里面的某個項目表現出了如此大的興趣,她當然不會有任何異議。
只不過師徒倆買完票進去,再一次彰顯了他們與這里的格格不入。
鬼屋里的其他游客:被嚇哭;尖叫聲不止;大喊“嗚嗚嗚麻麻救命!”
桃黎和顧山嵐:牽著手甜甜蜜蜜地在鬼屋里散步;朝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突然冒出來的npc打招呼;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假人頭,再面不改色地幫鬼屋安回去。
徒弟甚至還對某個npc臉上的鮮血作出犀利評價:“顏色太假了,味道聞著也不對。”
npc:“”
桃黎:“”
她忙不迭向npc道了聲歉,隨即拉著徒弟轉身就走。
——生怕自家徒弟下一秒會不會說出什么譬如“我曾經殺過的那些人流出來的血和這就一點都不像”的驚天語句。
9.
從鬼屋里出來后,桃黎原本以為,徒弟既然玩到了想玩的鬼屋,那么心情應當會很不錯才是。
轉眸卻瞧見徒弟抿直的唇線,淡漠的神情,明顯是對鬼屋很不滿意。
“怎么了?”桃黎歪頭,“山嵐不開心?”
顧山嵐垂眸看著她,半晌才道:“黎黎,那個鬼屋騙人。”
“嗯?”桃黎沒有聽懂,“哪里騙人了?”
擺在鬼屋外面的宣傳牌上分明有一句話寫的是——“可以增進您和愛人的感情”,可現在看來,進去前和進去后,他和黎黎之間分明就沒有什么區別,鬼屋里面的那些道具還劣質至極。
明白了前因后果的桃黎頓時笑得不行。
難怪徒弟會突發奇想去鬼屋里試試,原來抱的是這種心思。
她笑得停不下來,熟悉的凜冽冷香卻在此時逼近。
徒弟突然靠了過來,修長冷白的指尖輕輕戳了戳她唇角凹進去的酒窩:“黎黎這么開心?”
聞言,桃黎點點頭又搖搖頭,聽出徒弟藏在聲音里的悶,她思忖片刻,又轉頭張望了一圈四周。
確定沒什么人在關注他們這邊后,才踮起腳尖,飛快地在徒弟的左邊臉頰上啄了一下。
做完這一切,她彎起眼睛,笑意盈盈地問徒弟:“現在呢?還覺得鬼屋是在騙你么?”
顧山嵐似是尚未反應過來,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才半瞇起眸子,抬手摸了摸方才被桃黎親過的地方。
“好像有點可信度了。”
話落,他一言不發地將右半邊臉遞到桃黎面前,儼然是想要桃黎公平地在這邊也親一親。
然而就在此時,有人卻朝著這邊過來了。
桃黎忙不迭推開徒弟,小聲說道:“回家再親。”
10.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十點。
剛一回到家里,在外忍了一天的顧山嵐便迫不及待地攬著桃黎的腰,將她抱起放到了鞋柜上,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起初還是單純的親吻,只不過親著親著,這吻就漸漸變了味。
被親得迷迷糊糊的桃黎不知道自家徒弟到底是什么時候把她抱到床上去的,待她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時,徒弟的尾巴已然輕車熟路地纏上了她的腰際。
長青谷的雨換了個地方照常下起。
滾燙且密密麻麻的吻攪亂了桃黎的思緒,直到耳邊響起陣陣水聲,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有哪里不太對勁。
身下的床不知從何時起變成了今日在家具城里見過的水床,水聲與雨聲交織在一起,叫人很難分明那激蕩著的究竟是水床的聲音,還是徒弟弄出來的動靜。
桃黎的身體也伴隨著柔軟的水床前前后后、浮浮沉沉。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感受,仿佛她真的置身在了偌大的海洋之上,而徒弟有力的臂膀是她唯一能夠抓住的救命浮木,倘若一不小心松開,無助可憐的她就會立時墜身進海里。
桃黎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山嵐,你、你的靈氣不是被封印了么,怎么還還能——”
為了讓打通的兩個世界之間能夠維持平衡,按理來說,在來到現代世界之前,徒弟和她的靈氣理應就被管理局封印了起來,所剩無幾。
徒弟卻在此時含上她的耳垂,毫不留情地在海洋上掀起狂風驟雨:“是被封印了許多,不過,若只是想用余下的那點靈氣變張床,這種小事倒還是輕而易舉。”
顧山嵐的嗓音帶笑,慢悠悠地在桃黎耳邊響起:“師尊不必擔心,那點靈氣維持不了太久,師尊的床明日就會變回去。”
海洋之上,那驚濤駭浪終于短暫地停了片刻,桃黎得以喘息,下一秒,卻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輕飄飄地戴在了她的發頂。
借著房間里的落地鏡和窗外的皎潔月光,桃黎總算看清了她頭頂上戴的東西。
——是白日里她給徒弟買的小狗耳朵發箍。
桃黎下意識地抬起綿軟無力的手,想要將其取下。
顧山嵐卻不由分說地錮住她的雙手,浪濤聲再度響起:“師尊不是說這發箍是很好的東西么?既然這么好,那自然要給師尊用一用。”
他低低笑著,胸腔震顫不止,在桃黎又羞又燥地偏轉過頭、不愿面對鏡子里的自己時,忽又抬手輕輕掐住了她的面頰,將她的臉轉了回去。
“只可惜買的不是小貓發箍,”顧山嵐微笑著與鏡中的桃黎對視,同時起身舔去她眼角不自覺溢出的清淚,“不然師尊就可以變成自己喜歡的小貓了。”
“——那樣的話,師尊一定會比現在更加高興。”
第57章
番外(三)
從現代世界回到連云宗以后, 桃黎就漸漸開始忙碌起來了。
沒辦法,誰讓謝青揚現在成了連云宗的掌門人,而她身為掌門人的小師妹, 倘若整日都閑在長青谷里什么事都不做的話,那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桃黎因此還專程忙里偷閑地去了一趟長月谷,故意在謝青揚的耳邊唉聲嘆氣。
“師兄,原來你先前說的那些我此番好不容易才回來是假的,只要能見到我平平安安地出現在連云宗里, 你就心滿意足了也是假的。”
“假的,都是假的。唉唉!”
對于小師妹這過于浮夸的演技, 謝青揚只是輕飄飄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回以一句:“師妹,你知道的, 連云宗可從來都不養閑人。”
“話說回來,今日不是輪到你去指點新來的這批弟子么?馬上就要到時辰了, 你卻還賴在我這里, 莫非是想要遲到不成?”
“這不是還有一炷香的時間么?”說著,桃黎喚出浮雪, 足尖輕點,便穩穩踩了上去。
她輕哼一聲:“師兄,你也太小看我了。”
上學那會兒,她可是班里公認的踩點大王,總是能在預備鈴響起的剎那抵達教室, 一秒不多, 一秒不少。
于是乎, 就在巳時一刻的時候,桃黎果真如她所說的那樣, 施施然踏劍而來的身影準時出現在了練劍坊里
新來的這批弟子對桃黎的印象不深,一開始,只知道宗門內這位突然多出來的桃長老是掌門人的小師妹,妖主的道侶。
妖主是誰?
——放眼整個九洲,都無人敢忤逆他的存在。
所以這些弟子一致以為,能夠成為妖主道侶的人,想必同樣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不過,在與桃黎相處的第一天,他們就發現這位桃長老其實很好說話,待人也溫溫柔柔的,哪怕同一個問題向她請教個十來遍,她都會平心靜氣、耐心至極地為弟子們解答。
于是傳言漸漸又變了。
弟子們統一認為,脾氣這么好的桃長老一定在妖主那里受了很多委屈。
畢竟這些弟子雖大多都未曾見過妖主,可關于那位冷血冷面、殺人不眨眼的妖主的傳言卻都有所耳聞,根植于心。
甚至還有弟子大膽猜測了桃黎的過往經歷——妖主一定是見她長得好看,所以才強取豪奪,逼著她成為了自己的道侶。
想象出來的具體細節甚至可以改編成一部大型苦情連續劇。
但,這些弟子很快就發現,事情的真相其實與他們的猜測大相徑庭。
因為桃黎的存在,他們居然有幸見到了妖主的真容。
和傳聞中所描述的一樣——妖主銀發如瀑,有一雙漂亮得攝人心魄的霧藍色眼睛,他常常穿著一身艷色衣裳,看人的眼神總是冷冰冰的,仿佛是在睨視地上的螞蟻、一具了無生機的尸體。
但就是這樣的妖主,每次來練劍坊找桃長老的時候,都會給她帶一束特別好看的鮮花,亦或是一盒新鮮出爐的糕點、一看就很清涼解暑的糖水。
他望向她的目光總是溫溫柔柔的,好似能融化初雪的暖陽,淡漠的唇角總是噙著無意識的清淺笑意。
弟子們:震驚x1。
只不過,在桃長老忙著吃糕點喝糖水,于是轉而讓妖主來指點他們劍術的時候,妖主的那些柔情蜜意便會頃刻間蕩然無存。
誰都不敢去問妖主問題。
桃長老卻在此時毫無懼意地沖著妖主指指點點:“山嵐,你表情繃得太緊,嚇到他們了。放松點。”
弟子們便眼睜睜地看著妖主沉默半晌,隨即沖他們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也不知那看起來更加嚇人的表情能不能算作是一個核善的微笑。
對此,弟子們的評價是不如剛剛。
桃長老卻小手一揮,顯然是對妖主的表現頗為滿意:“好了,你們有什么問題就問吧。”
眾弟子面面相覷,不知過去了多久,才終于有一位“勇士”上前:“那個,妖主,您能幫我看看”
隨即弟子們又驚奇地發現,妖主雖明顯不想管他們的事,但在為弟子答疑解惑的時候,不僅一針見血,也和桃長老一樣耐心。
當解答完問題后,妖主還會時不時地朝桃長老所在的方向投去視線,那眼神像極了一只開屏的孔雀,也很像一條邀功的小狗。
只不過用這樣的詞語來形容妖主,似乎不是那么地合適而已。
弟子們:震驚x2。
等到了弟子們自由練劍的時間,妖主就會黏在桃長老身邊,低聲同她耳語著什么,每每這時,桃長老只會瞪妖主一眼,隨即毫不留情地將他推開,起碼與他保持三尺以上的距離。
家庭帝位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弟子們:震驚x3。
于是,弟子們之間的風向又變了。
眾弟子口中的桃黎變成了“長得超漂亮、脾氣超好、超厲害的桃長老”,甚至還有不少女弟子特意打聽了桃黎的喜好,在她來上課的時候,偷偷塞給她一把她喜歡吃的橘子糖。
什么,你問那讓人聞風喪膽的妖主?
妖主早就成了被超厲害的桃長老拿捏得死死,一看就是沒有桃長老就活不下去的“妻寶男”好不啦。
課后,終于下班了的桃長老和“妻寶男”妖主牽著手一起散步回家。
有弟子發現了被桃黎遺留在練劍坊里的食盒,立在原地思忖了片刻,便提著食盒快步追了上去。
不料卻在某個拐角處的樹下撞見了面色微微泛紅的桃長老和此時明顯心情不錯的妖主。
這畫面其實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以至于那弟子呆滯一瞬,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才匆匆把食盒遞給桃黎:“那個,桃長老,弟子見您不小心把食盒落在了練劍坊,想著給您送過來比較好。”
桃黎鎮定自若地將食盒接過:“我是說好像忘了帶什么東西。謝謝你啊。”
待那弟子走遠之后,桃黎才轉眸輕輕瞪了顧山嵐一眼:“都怪你,都說了回家再親也不知道被她看見了沒有。”
顧山嵐輕笑一聲:“師尊方才推弟子推得那么著急,自是不會被她瞧見的。”
“是么,那就好,”桃黎慶幸地拍拍胸脯,“不過——”
“不過什么?”
桃黎溫吞地眨了眨眼,十分謹慎地斟酌著詞句:“山嵐,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這樣好像是在,咳偷.情。”
連云宗里分明誰都知道他們是早就在一起了的小情侶,偏偏他們連接個吻都偷偷摸摸的,生怕被誰給抓個正著一樣。
這不是偷.情是什么?
聞言,顧山嵐不知想到了哪里去,眉梢輕微一挑,大掌倏地鉆進桃黎的指縫間,與她十指相扣。
緊接著青年欺身而下,猝不及防地逼近了桃黎。
就在桃黎下意識地繃緊神經,眼神略顯慌亂地東瞟西瞟著,想看看周圍有沒有人的時候,顧山嵐忽又掐上她的下巴,懲罰似地輕輕咬了下她的紅唇。
“師尊放心,弟子方才已用神識探過了,方圓百丈內都沒有別人。”
說罷,顧山嵐這才真正覆上桃黎唇瓣,長指插入她的發間,逐漸加深了這個綿長又濕熱的吻。
直到桃黎被親得迷迷糊糊,思緒一片混沌之時,顧山嵐才松開她,指腹輕柔地擦去了她唇角的那點水漬。
青年長睫輕掀,露出其下那一雙含笑的眸子:“所以,長得超漂亮、脾氣超好、超厲害的桃長老——”
“要不要考慮給我一個名分,好結束這種偷.情的日子?”
第58章
番外(四)
兩人的道侶大典一事就這么倉促而又自然地決定了下來。
當下最要緊的事情是要挑選一個良辰吉日。
顧山嵐不放心九洲的卜卦先生, 請的則是妖界的卦師。
銀發青年在一旁安靜地低眸看完了卦師送來的傳信紙鶴上的內容,眉梢隨即向上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師尊,紙鶴上說, 明天就是吉日。”
聞言,桃黎不免微微有些訝異:“可明天也太快了,還什么都沒準備好呢。”
“沒關系的師尊,后天也是吉日。”
“后天肯定也來不及。”光是婚服起碼就得預留幾天時間,更遑論還要準備請帖與場地。
“那, 大后天也可以。”
桃黎:“。”
她忍不住狐疑地盯了自家徒弟一眼:“山嵐,你跟師尊說實話, 你是不是在哄騙師尊?”
不然,怎么可能會有天天都是吉日的卦象?
徒弟便沖她眨了眨眼,頗為無辜地將紙鶴遞到了她面前:“怎么會呢?師尊若是不信, 可以自己來確認。”
只見紙鶴上字跡清晰地寫道——[妖主與妖后是珠聯璧合、天造地設的一對佳侶,無需拘泥于凡日, 無論何時何日成親, 都是妖主與妖后的良辰吉日。]
桃黎:“”
她轉眸瞥一眼此時正撐額笑望著她、明顯心情很好的徒弟,嚴重懷疑這妖界的卦師也是個不靠譜的, 只懂得如何說漂亮話,好哄他們這位脾性陰晴不定的妖主開心。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卦師在說漂亮話這點上的確很有本事。
因為——
不僅僅是顧山嵐,就連桃黎此時的心情也莫名變得愉悅了起來。
于是她笑盈盈地踏著暖陽春光,仰面在顧山嵐的唇角邊施施然地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那好吧, 等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我們就成親。”
不用再拘泥于日期, 接下來的事自然而然就好辦了許多。
有關于場地、婚服、宴席等等之類的事宜都交由了顧山嵐去做,桃黎則整日伏案在桌前認認真真地準備請帖。
燦爛明媚的陽光從支起的窗口處傾灑進來, 在桃黎姣好的面容上流連跳躍著,暈染出了一層淡淡的柔和金輝。
顧山嵐可以確定的是,他還是第一次見自家師尊如此認真專注地伏首在桌案前做某件事情。
銀發青年倚在門邊,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桃黎看了好一會兒,才很輕地笑了下,緩步走到桃黎跟前:“師尊。”
說著,他將一個信封式樣的東西放在了桃黎面前。
桃黎疑惑地將其接過:“這是什么?”
與信封一齊擱置在她面前的,還有一盤油綠如玉的青團:“師尊看看不就知道了?”
喔,是聘書。
——出自自家徒弟之手,并嚴格按照了這個仙俠小世界里的聘書格式,一筆一劃都寫得一絲不茍。
桃黎一行行看了下去。
起初在瞥見“綢緞布匹若干、珠寶靈石若干、靈藥法器若干”時,她尚能維持表面的神色自若。
但當看到最后一行的“妖界”的時候,桃黎便徹底鎮定不下去了。
桃黎詭異地沉默了半晌,隨即抬頭看向自家徒弟,一本正經地問道:“山嵐,妖界的那些妖知道你把整個妖界都當成聘禮送出去了嗎?”
卻聽徒弟答非所問:“沒關系,他們不會有意見的,師尊。”
桃黎:“。”
好的,那就是不知道了。
桃黎的目光再往上移,照著聘書上的內容繼續念:“靈石一千三百八十一箱?珠玉寶石三千五百六十九盒?”
顧山嵐微一頷首,接話道:“師尊,弟子所有的家當都在這里了,保證沒有私藏一塊靈石。”
聞言,桃黎若有所思地歪一歪頭,笑了:“照山嵐的這個意思,豈不是山嵐擁有的東西都是師尊的咯?”
“是。”
桃黎又彎彎眼睛,故意問道:“那師尊的呢?”
徒弟回答得毫不猶豫:“自然還是師尊的。”
鬼使神差的,聽完徒弟的這一番話,桃黎的腦海里莫名浮現出了她不在的那三百年間,獨自站在妖界最高處,明明已然坐擁了天下、卻依然孤寂落寞的徒弟的背影。
恍惚間,桃黎似乎懂得了自家徒弟沒有說出口的話語。
——他可以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今后能有師尊在旁,那他就擁有了全世界,而不是那個三百年里可憐的、一無所有的笨蛋傻瓜。
桃黎默然片刻:“不行,把‘妖界’去掉,這個為師可不想要。”
顧山嵐仔細觀察著自己師尊的表情,思忖了半晌:“那,就在后面添上‘今后賺取的靈石’這幾個字可好?”
聞言,桃黎輕一挑眉,用“孺子可教”的目光贊許地看向徒弟:“成,這樣的聘禮為師很滿意。”
再算上謝青揚和其他親朋送來的大紅包,她發財啦~
“那師尊這邊的嫁妝呢?山嵐可有什么想法。”
回答她的是一個微涼的額心吻。
“師尊明明知道。”
——他只要她
和謝青揚與秋星雪一樣,桃黎和顧山嵐的道侶大典也是在連云宗里舉行的。
大典當天,仙鶴盤旋,祥云縈繞,且不論連云宗,就連整個孟城都鋪滿了十里紅妝。
五顏六色的花瓣紛紛揚揚地從半空中落下,據說,只要來往人中有人祝福妖主與妖后永結同心、白頭偕老,那他就能夠得到路邊妖族贈與的福袋與喜糖。
場面之隆重氣派,在近幾百年間,整個九洲都可謂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過,能夠真正來到連云宗見證這場盛大喜事的,依然還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鳳冠霞帔的桃黎在秋星雪等人的簇擁當中、在落滿了花瓣與羽毛的紅毯之上,一步步朝著同樣穿著一身華麗婚服的顧山嵐堅定不移地走了過去。
在司儀有條不紊的主持之下,兩人一拜天地,二拜柳至云,三拜禮成。
叫好與起哄聲適時響起,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簡單招呼完賓客后,顧山嵐便回到了臥房。
聽到從門口傳來的細微動靜,蓋著紅蓋頭的桃黎還有些微訝異:“山嵐這么快就回來了?”
“嗯,”青年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清越低沉,隔著薄薄紅紗無比清晰地傳入了桃黎耳里,“他們又不重要。”
若不是看重這一生僅有一次的道侶大典,想要儀式完整且毫不出錯,他甚至連應付都懶得去應付那些賓客一趟。
紅紗隨風輕微搖曳著,隨即被冷白如玉的長指挑了起來。
眼前終于不再是單調的紅,桃黎掀起眸來,徑直對上徒弟那一雙霧藍色的漂亮的眼。
對方正定定看著她,卻好似在這一瞬間怔愣住了。
桃黎于是疑惑地伸出手來,在自家徒弟眼前晃了又晃:“怎么了,山嵐?”
顧山嵐這才恍然回神,濃密銀白的長睫輕微垂下,順勢牽住了桃黎的手,將她輕輕擁入了懷里。
他的聲音很輕:“黎黎,這個畫面我以前只在夢里夢到過。”
身穿華麗婚服的師尊真正成為了他的新娘,真的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聞言,桃黎溫吞地眨了眨眼,隨即了然一笑。
她眉眼微舒,抬手笑盈盈地回抱住了面前的銀發青年:“喔,這樣啊——”
“那就恭喜我們的妖主在今天夢想成真啦。”
喝完交杯酒后,桃黎突然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被輕輕塞進了她的手掌心里。
她低眸一看,是一枚由紅線編織而成的同心結。
這同心結的做工尤為精致,以至于桃黎一時間也無法確定:“山嵐,這是你買來的么?”
卻見顧山嵐搖了搖頭:“黎黎,是我做的。”
更準確一點,這是他去年沒能送給桃黎的第五百四十一歲的生辰禮物。
因為不善手工,這同心結他學了很久,也編了很久。
只因他無意間曾聽人提起過,同心結的寓意是永結同心,代表著矢志不渝的愛情。
而只要將同心結送給喜歡的人,那么就能夠和對方永永遠遠地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離。
之所以一開始打算將這作為桃黎的生辰禮物送出去,是因為他以為那會是他陪師尊過的最后一個生辰。
近乎絕望地在沙漠里跋涉了三百年,又守了井里三百年的月亮,顧山嵐其實早已不再奢望到底能不能和桃黎在一起了。
只是,如果這輩子注定不能再見到師尊,那么顧山嵐希望,倘若他和師尊還有下輩子的話,他依然想要當師尊的小狗,跟在她身后搖尾巴,一輩子侍奉她。
不過還好。
還好這回上天似乎是站在他這邊的,還好一切尚且來得及。
——師尊奇跡般地回來了。
只是那時候的他以為師尊依然一點都不喜歡他,所以不敢把編好的同心結送出去,只好哄騙師尊,他尚未來得及準備去年的生辰禮物。
直至今日,這個同心結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送給桃黎。
桃黎盯著手里的同心結看了許久。
不禁想到了好久好久以前,顧山嵐包的那些歪歪扭扭、不停漏餡的餃子,還有他那時嘗試做過許多次,賣相卻依然不算很好的青團糕點。
能夠將如此復雜的同心結編得這般好看,她想,顧山嵐一定費了好多好多功夫,編了好長好長時間。
桃黎自是同樣清楚同心結的含義的。
所以,她沉默了一會兒后,便將那枚同心結鄭重其事地系在了腰間,轉而給了顧山嵐一個大大的擁抱。
“山嵐,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她聽見顧山嵐在問:“這輩子?”
桃黎于是便笑了:“笨蛋,當然不是了。”
“不光是這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
我們都會如同心結所代表的那樣——
永永遠遠在一起,再不分離。
第59章
平行世界(一)
驚!
連云宗那位天才絕艷的顧山嵐顧長老居然主動收徒了!
據傳, 是顧長老去山下孟城臨郊的村子里去除了趟妖,回來的時候,身邊就跟了這么個十四五歲大的女娃娃。
女孩兒長得水靈乖巧, 一雙栗褐色的漂亮眼睛眨巴眨巴,像是會說話。
只不過就是身世可憐得緊。
——雙親都死在了一個電閃雷鳴的雷雨夜里,無依無靠,好在女孩兒生性樂觀,見人就笑, 格外地討人喜歡。
“原是這樣。”秋星雪再次看向那個比自己矮了小半個頭的女孩時,眼中不由得多了幾分動容。
她彎腰塞給女孩一把橘子糖, 柔聲說道:“我姓秋,你可以叫我‘秋長老’,今后若是有空的話, 歡迎你隨時來長月谷玩。”
桃黎低頭看看手心里的橘子糖,又抬頭看看眼前的秋星雪。
一句“謝謝”尚未來得及說出口, 就聽自家師尊冷冰冰地接話道:“玩恐怕是沒有時間了。”
新收的小徒弟底子這么差, 身體里的靈氣幾近于無,若是還不加緊練習, 何談要在短時間內追上這屆新來的弟子,在今年的年底考核中拿到第一名?
顧山嵐話音剛落,周圍幾位長老的表情便驀地變得一言難盡了起來。
氣氛怪異。
變化最明顯的尤數面前的秋長老和不遠處的董長老。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此時眼神無辜又顯然一頭霧水的桃黎。
秋星雪、董遠樂:憐愛jpg
桃黎很快就明白了自家師尊為什么要說那種話,也明白為什么秋長老和董長老要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她了。
畢竟——
誰家師尊會在雞都還沒開始叫的時候就把她喊起來跟他一道練劍,月亮都困了還不讓她回屋休息睡覺的啊!
拜托, 她現在才練氣一階誒!又不是她家師尊這種年紀輕輕就早已元嬰、幾乎不需要休息的天才好不好!!!
被折磨得手腳酸痛、疲憊不堪的桃黎欲哭無淚地找到自家師尊:“師尊, 弟子還是覺得養漁村更適合弟子一點, 要不你還是把弟子送回去吧?”
養漁村養漁村,不就是最適合她這條咸魚待的地方嗎?
“可以啊, ”正在擦拭玄黑長劍的師尊眼也不抬,“若是你能在今年的年底考核中拿到第一名,為師就送你回去。”
顧山嵐原本以為,如此想要回到養漁村的徒弟聽了這番話后一定會奮發圖強、刻苦練劍。
未曾想,自家徒弟只是沉默了好一會兒,隨即便很是得意地抬抬下巴,輕哼了一聲:“嘁,師尊,弟子都快滿十五歲了,你別想把弟子當小孩兒哄。”
畢竟這屆弟子當中可是有秋長老門下的謝青揚在,那謝青揚分明就和自家師尊一樣,是個實打實的卷王,年底考核的第一名想都不用想,絕對非他莫屬。
就算她接下來再怎么刻苦練劍,也絕不可能超得過謝青揚。
師尊這分明就是想用胡蘿卜釣驢那招,只是想要哄騙她去練劍罷了。
只可惜,她才不是笨蛋毛驢,她是天底下最最聰明的小天才!
認為自己識破了自家師尊的“陰謀詭計”的小天才轉而得意洋洋地跑去給種在庭院里的綠植澆水了。
唯獨留下顧山嵐在原地:“。”
師尊不送她回養漁村,桃黎自有辦法偷偷摸摸在師尊眼皮子底下摸魚。
師尊給她布置的任務是,每隔兩個時辰就要揮劍一百次、扎半個時辰馬步、再和灌注了靈氣的移動木樁對打五十次。
桃黎往往只揮五十一次、扎一炷香時間的馬步、和木樁對打二十六次就心安理得地美美躺下收工了。
什么?你問她剩下的去哪兒了?
稍微四舍五入一下下,她不就圓滿完成師尊交給她的任務了嗎?
只可惜,桃黎的小伎倆很快就被顧山嵐發現了不對勁。
和木樁對打完的桃黎正樂滋滋地窩在躺椅上曬太陽,一個高大的身影便在此時突然籠罩住她,遮擋住了所有的陽光。
“桃黎,你這么快就完成為師布置給你的那些任務了?”
桃黎仰頭對上師尊那一雙平靜的眼,努力掩下內心心虛:“那當然了,畢竟我可是師尊您的徒弟,那些任務做起來當然輕輕松松啦。”
師尊霧藍色的眸子半瞇了瞇,清越低沉的嗓音意味深長地重復了一遍她的話:“輕輕松松?”
桃黎更加心虛了:“是、是啊。”
“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告訴為師,為什么木樁上的記錄只有二十六次?剩下的二十四次呢,被你吃了?”
聞言,桃黎吃驚地微微張大了嘴巴。
什么?木樁居然還可以自己記錄!
這么反人類的設計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師尊的神情依然平靜,語調口吻也是淡淡的,但桃黎莫名從中感受到了一絲莫大的壓迫感。
她不敢再糊弄師尊了,只好如實回答:“咳,師尊,您想想,二十六次四舍五入不就是五十次了嗎?”
聞言,師尊的表情依舊沒有多大變化,只是眉梢輕挑:“噢,原來黎黎用的是四舍五入法啊。”
桃黎見狀一喜,以為師尊沒有生她的氣,忙不迭點頭似小雞啄米:“對啊對啊。”
下一秒卻聽師尊冷漠說道:“既然徒兒這么會四舍五入,那今后的任務就更改為每隔兩個時辰揮劍三百次、扎馬步一個時辰,以及和木樁對打一百五十次吧。”
桃黎懵了。
桃黎震驚。
桃黎如遭雷劈。
她連忙撲過去抱住自家師尊的大腿:“師尊不可以!這樣弟子會累死的啊!”
您三十七度的嘴怎么可以說出這么冰冷的話來呢!
在顧山嵐這近乎魔鬼式的特訓下,桃黎的修為總算是有了飛躍式的進步。
——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成功從練氣一階艱難爬過了練氣二階的坎。
以為是自己教學方法出了問題的顧山嵐也終于愿意將她送到練劍坊去,與其他弟子一同學習劍法了。
不過,顧山嵐本以為自家小徒弟每天放學回來以后,會嘰嘰喳喳地同自己講。
“師尊,今日白長老教的那個劍法好難,弟子沒學會,你能不能再指點弟子一下?”
或是:“師尊,原來劍法還有這么多講究,弟子會認真學習的!”
亦或是:“師尊,我決定今后要向謝師兄看齊,努力練劍,絕不辜負你對弟子的期望!”
然而他聽到的卻是。
“師尊,柳師姐帶來的糕點聞著好香哦,聽說是她師尊給她做的,你會不會做糕點呀?”
還有:“師尊,我發現練劍坊有個地方可以全方位無死角地曬到太陽誒,躺那兒可太舒服了!”
還有:“師尊,我見到謝師兄了,沒想到他長得還挺好看的。”
顧山嵐:“”
他忍不住給了自家小徒弟一個額頭爆栗。
“不會。”
“認真練劍。”
“黎黎,你年紀尚小,動這些心思還太早了。”
桃黎沒有聽懂。
啊?她又動啥心思了?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不等桃黎想通,就聽自家師尊繼續說道:“為師會時不時去練劍坊監督你的,若是你在那里沒有好好練劍,為師不介意每天都去那里守著你練。”
桃黎:“。”
師尊!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雖是這樣說著,但當顧山嵐真正空閑下來,想起了他在練劍坊里的小徒弟,已是五日過后。
顧山嵐悄然御劍落在練劍坊附近的時候,正好是弟子們的休息時間。
他沒有第一時間在人群中發現自家小徒弟,猜測小徒弟應當是去到她曾說過的那個“風水寶地”曬太陽去了。
轉身正欲去尋徒弟的時候,兩個弟子的交談聲卻傳進了他的耳朵。
“嘖嘖,那桃黎整天都披頭散發的,跟個叫花子一樣,也不知那些個師兄師弟是怎么昧著良心夸她長得好看的。”
“就是嘛,而且我聽說啊,她跟著顧長老學了好幾個月,一點長進都沒有,也不知顧長老是怎么看上她,愿意收她為徒的。”
那兩名弟子以為自己的聲音放得很輕,不可能被別人聽到,殊不知元嬰期的修士已然不能與平常人相提并論,自是一字不落地被路過的顧山嵐聽了去。
他的腳步倏地一頓。
霧藍色的眸子轉而冷冷地看向了那兩名弟子所在的方向。
在兩人頗為驚恐緊張的目光注視下,顧山嵐緩步停在了她們面前。
喜怒不形于色的劍修很輕地歪了歪頭,語調卻前所未有地這般冷冽淡漠過:“敢說我的弟子?你們倆都在連云宗里待膩了是么?”
誠然,顧長老整日里只知道練劍修煉,不可否認的,卻是他的確是掌門人最看重的長老,將來極有可能繼承掌門之位。
因此,誰都不敢惹他不悅——惹了也打不過。
最后還是那兩人的師父來向顧山嵐求情,懲罰才降成了面壁思過半月,杖罰二十次,抄連云宗門規十遍。
小徒弟莫名其妙地收到了兩個人的道歉,這才眼睛亮亮地沖到自家師尊面前:“師尊!”
“弟子以為你整日就知道修煉修煉,沒想到還是心疼弟子的,弟子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你替弟子出頭的樣子肯定酷斃了!”
酷斃了的師尊卻只是垂眸睨了她一眼,平靜問她:“桃黎,你今天的劍揮夠了嗎?”
聞言,桃黎頓時間喉頭一哽:“。”
好的,突然覺得自家師尊好像也沒有那么酷了
這件事似乎并未對自家小徒弟產生多大影響。
她依然在飯桌上笑盈盈地夸今天的大雞腿可真好吃,練劍練到一半,就要拉他一起看今晚又圓又皎潔的月亮。
可當夜半三更,長青谷里到處都是靜悄悄的時候,打坐修煉完的顧山嵐卻聽到了從小徒弟房間里斷斷續續傳出來的刻意壓抑了的窸窣聲響。
很像哽咽。
顧山嵐頓了片刻。
清凌凌的眸子轉而望向了窗外的月亮。
鬼使神差的,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白日里沖到他面前夸他“酷斃了”的小徒弟的樣子。
練完劍的額頭的確冒有一層細密的薄汗,披在肩后的烏發卻是整整齊齊的,衣服同樣穿得一絲不茍。
——小姑娘正處于愛美的年紀,所以將自己收拾得格外干凈漂亮。
到底哪里像叫花子了?
還有,練氣一階升到練氣二階,怎么就不算進步了呢?
第二天卯時,睡夢中的桃黎被自家師尊叫醒。
睡眼惺忪的桃黎忍不住懷疑人生,哈欠連天地崩潰問道:“師尊,你要不要看看現在是什么時辰?”
她可是巳時才上課啊!
師尊卻將一盒青團放在石桌上:“過來,為師給你梳頭。”
桃黎:“?”
桃黎:“!”
她驚奇地湊到師尊面前:“師尊,你原來還會梳女孩子的發髻啊?”
早說嘛,這樣她就不用一直都披著頭發了呀。
師尊的回答模棱兩可:“這有何難?”
不就這樣那樣然后再那樣就可以了?
半個時辰后,桃黎看著銅鏡里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的自己,咽下了盒里的最后一塊青團,試探性地向師尊提議。
“那個,師尊,要不還是算了吧?”
她披著頭發其實也挺好的。
師尊沉默半晌:“再讓為師試一次。”
不管多么復雜的劍法他都能舞出個花來,怎么可能栽在梳頭這種小事上。
于是乎,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
已經變成雞窩頭的桃黎聲音弱弱:“師尊弟子上課要遲到了。”
顧山嵐:“。”
他終于舍得放過小徒弟的頭發:“去上課吧。”
對于此時的桃黎來說,這句話無異于天籟之音。
嘻嘻:)
卻聽師尊繼續說道:“放心,為師明日一定給你梳好。”
聞言,桃黎表情陡然一垮。
不嘻嘻:(
第60章
平行世界(二)
第二天,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桃黎垮起個小貓臉生無可戀地坐在銅鏡前, 等待著今日份的“受刑”之旅。
然而讓桃黎意想不到的是,今天的師尊和昨天簡直就是判若兩人,盤發髻的技術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吃個朝食的功夫,一個可圈可點的發髻就盤好了。
桃黎頗為驚奇地湊到銅鏡跟前,不可置信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東瞧瞧西看看:“師尊, 你是不是趁弟子昨日去上課的時候,偷偷‘進修’去了啊?”
不然進步怎么可能會這么明顯。
顧山嵐淡定地將臉別至一邊, 鴉羽般的長睫半垂下,平靜地回答道:“為師怎么可能浪費時間專程去學這個,不過是天賦罷了。”
卻聽自家小徒弟用恍然大悟的語氣說道:“難怪。”
“弟子就說嘛, 天才就是天才,不管學什么東西都很快, 不是弟子這種平庸之輩能比的。啊弟子果然還是每天安安心心地躺著當咸魚比較好。”
說完, 桃黎甚至還心安理得地伸了個懶腰。
顧山嵐:“。”
好煩。
早知道他就不在小徒弟面前要這個面子,直接告訴她他昨天帶了個假人去找秋長老, 學了三個多時辰該怎么梳發髻才勉強學會好了。
可是,就算他真的這樣和小徒弟說了,小徒弟難道就會認為勤能補拙,努力練劍了嗎?
不,以他對自家小徒弟的了解, 小徒弟大概率會這樣回答他。
[原來連天才學個東西都要學這么久嗎?那弟子這種平庸之輩豈不是花再多時間都學不會了?啊弟子果然還是每天安安心心地躺著當咸魚比較好。]
顧山嵐木著個臉, 默不作聲地在心里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不對, 不是大概率。
這小聰明一定會這樣回答!
顧山嵐這是第一次為人師尊,又一心沉迷于練劍修煉, 在看管照顧自家小徒弟這件事上,自然有許多方面細節都很容易注意不到。
可顧山嵐是誰?九洲幾乎人盡皆知的天才。
他的確不懂帶弟子的這些門道,但不妨礙他可以學啊。
簡單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別人家的徒弟有的,他家小徒弟也得有。
他甚至還會舉一反三。
也就是說,別人家的徒弟沒有的,他家小徒弟也得有。
小徒弟先前夸誰誰誰帶來的糕點好吃,每天小徒弟出發去上課之前,他就會遞給小徒弟一個被糕點裝得滿滿當當的食盒,讓她帶到練劍坊去,分給其余弟子。
小徒弟的衣服少,他就專程帶小徒弟去了趟山下孟城,紅橙黃綠青藍紫,各種各樣的衣服給自家愛美的小徒弟買了好幾十件,以至于天天都穿不重樣。
而宗門里的弟子一般要等到突破金丹之后,才能擁有一把真正屬于自己的劍,他卻提前就請鐵匠鋪的高鐵匠為小徒弟打好了一柄極其漂亮的雪白長劍,要小徒弟帶去練劍坊溜達幾圈。
轉頭卻見小徒弟臉色發白、氣喘吁吁地癱坐在椅子上,指著那把雪劍欲哭無淚地望著他:“嗚嗚師尊,這劍實在是太重了,弟子真的拿不起來。”
顧山嵐:“”
算了,還是先不舉一反三了。
練劍坊的弟子們都說桃黎有個好師尊,人人都羨慕她能當顧長老的弟子。
桃黎卻幽幽地嘆了口氣,像個小大人一樣惆悵地搖了搖頭。
羨慕嗎?天天都得在卷王師尊的眼皮子底下累死累活地練劍換來的罷了。
然而等到日落黃昏,桃黎從練劍坊放學回家后,師尊卻一反常態,平靜地伸手接過了她的木劍。
“黎黎若是練劍累了的話,今日就先好好休息,不加練了罷。”
顧山嵐原本以為自己會聽到自家徒弟的驚呼,或者是來自小徒弟喜出望外的連聲“萬歲!”
然而顧山嵐神色自若地等了好一會兒,小徒弟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疑惑地轉眸看向自家小徒弟,就見小徒弟的嘴巴吃驚地張得老大,磕磕絆絆地小聲問他:“師尊,你你是被什么鬼魂附身了嗎?”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桃黎心下一驚,倏地又臉色微變,隨即神情頗為凝重地來到顧山嵐跟前,朝著顧山嵐拱手拜了拜,又拜了拜。
“那個,不管您是哪路羅漢神仙,請您在我師尊身上待久一點,千萬別從他身上下來,求求您了。”
顧山嵐:“”
他終是忍無可忍地捻起手邊的桂花糕,徑直塞入小徒弟的口中,不由分說地堵住了小徒弟那張不停叭叭的嘴。
“桃黎,你還是別再說話了。”
不然他很有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守著小徒弟練劍練到明天早上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年底,而小徒弟也終于迎來了她在連云宗里的第一次年底考核。
在出發去參加考核之前,顧山嵐難得主動把自家小徒弟叫來自己面前,給她加油打氣。
給小徒弟灌輸了好一通不知從哪里搜刮得來的心靈雞湯后,顧山嵐平心靜氣地問徒弟。
“黎黎,你現在有信心了嗎?”
“有!”桃黎回答得超大聲,眼神堅定地像是要把自家師尊從他的長老之位上薅下來,自己去當這個長老。
顧山嵐眉眼微舒,難得體會到了一絲身為師尊的欣慰之情。
下一秒就聽小徒弟鏗鏘有力地繼續說道:“師尊,弟子一定會努力不考最后一名,不給咱們的長青谷丟臉的,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
顧山嵐:“?”
放心?什么心?
是“懸著的心終于死了”這種心嗎?
待到日落黃昏,考完試的小徒弟也溜溜達達地回來了。
她興沖沖地跑到顧山嵐面前,迫不及待地要和師尊分享好消息:“師尊!弟子真的沒有辜負你的期望誒!”
聞言,顧山嵐那張總是冷冰冰的臉終于有了一絲松動,起身怔怔地看向自家小徒弟:“黎黎拿了第一名?”
他顧山嵐的弟子果然不可能比別人差。
桃黎卻極其無辜地沖師尊眨了眨眼睛:“咳,師尊,弟子拿的是第三十一名。”
嗯“三十一”怎么不算是“一”呢?
于是,顧山嵐又沉默無聲地坐了回去。
變臉之快,看起來像是突然之間蒼老了好多好多歲。
見狀,桃黎忽然就有些于心不忍了。
她小心謹慎地斟酌著語句:“師尊,弟子明年”
[弟子明年也拿不到第一名的,要不然你還是放棄弟子吧?]
——她其實想這樣和師尊講。
然而不等她說完,師尊便恢復了以往平靜淡漠的神情,接話說道:“沒關系的黎黎,接下來的一年里,師尊會更加認真地教導你的,明年你一定能超過謝師侄,拿到第一名。”
“就算明年不行,后年肯定可以。再不濟的話,大后年再拿也行。”
不是,這個第一她是非拿不可嗎?
一想到在接下來的一年里,自己有可能會面臨些什么,桃黎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無比真誠地沖自家師尊眨了眨眼睛。
“師尊~我們真的不能放過彼此嗎?”
師尊卻十分“慈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黎黎,誰都可以拿第一名,為什么那個人不能是你呢?”
嘶,好耳熟的話,好像曾經在哪里聽過。
桃黎絞盡腦汁地想了又想——噢,想起來了,是今早師尊給她灌輸的那些心靈雞湯當中的一句。
可惡,連她都沒有被這種程度的心靈雞湯洗腦,師尊你倒是清醒一點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