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yan的臉幾乎要貼在哥哥的腰腹上,他聞到了皮膚上沐浴露的淡淡清香,是清新的檸檬味兒,他口腔里開始分泌唾液。
但是很快他就顧不上花癡了,他看見肋骨下面有一大塊青紫。
“哥哥,你疼不疼?”他用掌心覆住那處,緊張地問,“青了一大塊,去醫院,好不好?”
周珞石說:“小傷而已,抹點藥就好了。”
他放下衣服,眉心仍然微蹙著,手掌抵住那處往里摁了摁,不太舒服的樣子。
bryan擔憂地看著他:“哥哥,你是不是胃痛?”
“這兒是胃嗎?”周珞石反問。
bryan湊上去摸了摸他上腹的位置:“哥哥,是外面疼還是里面疼?”
他問得無厘頭,周珞石卻明白他的意思,兩人經常有這樣外人聽不懂的聊天。
“里面,有點想吐。我還以為是被班長說的話給惡心的。”
“……”bryan一臉嚴肅:“去醫院。”
周珞石扣住他的手腕甩開,嗤笑了一聲,向前走去:“不去。”
bryan著急地追上他:“哥哥!內臟受傷會導致安全隱患,在身體內。”
周珞石表情酷酷的,斬釘截鐵:“我說了,不去。”
笑話,要是讓人知道他被人一拳干進醫院,他的面子往哪里放?哪能丟得起這個人。
“那你今晚停止喝酒,哥哥。”bryan無奈地跟在他身后。
“不停止。”
bryan:“……”
他深吸了一口氣,問:“哥哥,是誰打的你??”
周珞石想了想,下午被三人夾擊時,為了攻擊混混頭領,他故意賣了個破綻,被右邊那人趁虛而入砸了一拳。這也是混戰中他唯一被人近身的一次。
“一個紫色頭發的豆芽菜。”他吹了聲口哨,語氣帶著淡淡的得意,“他應該是骨折了,我只是皮外傷,很賺。”
bryan順著描述回想,立刻鎖定了一個人。他記性很好,大家圍著頭領逼供時,他在偷偷觀察并記住地上所有人的臉。那位舉著鐵棍偷襲的混混已經被他深刻記下,現在又多了紫色頭發的瘦高個。
兩人回到小桌邊,桌上又來了一把熱騰騰香噴噴的燒烤,勾人食欲。
大家都喝嗨了,一會兒笑一會兒鬧,稱兄道弟,廢話忒多。
bryan愁得不行,偷偷把哥哥杯里的酒倒掉好幾次,換成熱水。還得時刻警惕拉哥哥喝酒的人,及時擋下。
周珞石基本沒怎么夾菜,連弟弟給他剔凈魚刺的魚肉都沒吃多少,到最后只是捧著杯子喝熱茶。
bryan時刻關注著他,給他遞紙遞水夾菜,偶爾埋頭看看手機。
他終于等來了消息。
【打聽到了,紫頭發的叫寇遠,另一個叫鄭篤行,都是高三的。】
發消息的是班上的同學,人脈廣,好說話,外號“包打聽”。bryan用陪練英語口語一星期換來了線索。
寇遠,鄭篤行,他默念這兩個名字,在心里叨叨,let’sjustwaitandsee.
*
回到家已是凌晨,周珞石洗完澡出來,bryan已經在床上等他,手里拿著瓶紅花油。
“哥哥,你答應過涂藥。”
周珞石嗯了一聲,在床邊坐下,把擦頭發的毛巾往床頭一扔,解開浴袍。
家里暖氣很足,里面什么也沒穿也不覺冷。他沒擦太干,水珠順著下頜緩緩往下滴落,部分留在皮膚上,被燈光映得閃閃發亮。部分流過形狀漂亮的薄薄腹肌,濡濕了內褲邊緣。
那塊淤青已經深深發紫,甚至變得烏黑,看得bryan心驚膽戰。
倒了些藥油在手心搓熱,他跪坐在哥哥大腿邊,暖熱的掌心覆上去,小心翼翼地揉開淤青。一邊揉,他一邊小聲念叨:“我一定,讓他們支付代價。”
周珞石靠著床頭玩手機,聞言抬手給了他一個腦瓜崩,覺得好笑:“至于嗎小老外?打架哪能不受傷的,技不如人,再練就行了。”
bryan卻笑不出來,憂愁地看著那塊淤青,又抬頭看看哥哥:“你還想吐嗎,哥哥?如果明天情況不好轉,我們需要找醫生,好嗎?”
周珞石一整晚都被他用這種眼神盯著,一開始覺得熨帖,時間長了就煩得不行。小棉襖太暖乎會捂出痱子,那眼神讓他覺得自己隨時會掛掉。
他擰著眉道:“不要再讓我聽見醫院和醫生這兩個詞,知道嗎?understand?”
“no.”bryan只敢小聲嘀咕,退而求其次地說,“那么,請讓我今晚睡在你旁邊,照顧你。”
“我不需要照顧。”周珞石拿過床頭的短袖套上,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玩游戲。
bryan拿起毛巾幫他擦半干的頭發:“那么,請讓我今晚睡在你旁邊,尋求您的庇護。”
周珞石從喉嚨里模糊地哼笑了一聲,這次倒沒再說什么。
凌晨四點,周珞石被一陣嘔意驚醒,沖到衛生間開始吐。他一動,bryan就醒了過來,忙跟著他去衛生間。
胃里一抽一抽的絞痛,吐了好一陣才舒服些。吐完后他捧起水漱口洗臉,從鏡子里看見弟弟那死了老公的眼神,聲音沙啞地警告:“閉嘴。”
“我們需要去醫……”說到這里的bryan立刻打住,從善如流地改變表達方式,“hospital.”
周珞石從他手里接過帕子,擦了擦臉和手,說:“也不要讓我聽見hospital和doctor這倆詞兒。”
“更不許告訴爸媽,除非你想挨打。”
bryan老成地嘆了口氣,跟在他身后離開衛生間,從床頭的保溫壺里倒來熱水遞給他。
周珞石喝了點滾燙的水,眉心微松,擰滅臺燈躺下:“睡吧。”
bryan縮在他懷里給他揉胃,直到他呼吸平穩的睡過去。
一整個周末,周珞石都沒什么食欲。但好在周慶恩在錄音室錄歌,徐麗在學校開教研會,家里只有個弟弟,沒人能管他。雖然是21世紀的進步青年,但他在專制和諱疾忌醫方面堪比古代封建大家長。
到了周一上課,食欲依然沒恢復,整個人都無精打采。往常中午他和熊勝林孫海去食堂吃飯,沖得比誰都快,今天只說要補作業,不去吃飯。
向晚清看出了他的不對勁,打來熱粥,他象征性地喝了兩口,依然是反胃得很。
“去醫務室吧,讓醫生檢查一下。”向晚清擔憂地說,“你別自己硬捱。”
周珞石推開粥碗,擦了擦唇角:“真沒事,休息兩天就好了。”
向晚清愁苦地盯著他:“但你不能不吃飯啊。”
一整個周末,周珞石都被弟弟用愁苦的眼神盯著,現在這眼神轉移到了向晚清身上,他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不去。被人一拳打進醫務室,我才不丟這個人。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正在這時手機震動了起來,弟弟發來消息。
小金毛:哥哥,你還難受不,好些嗎?吃飯嗎?吃的什么?
周珞石回復:吃了。
小金毛:我可以擁有照片嗎?
周珞石對著粥碗拍了張照片過去。
“我預料到會是這樣。”教室后門傳來bryan的聲音,他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你欺騙我,哥哥。”
周珞石看見他就頭疼:“你怎么過來了?”
小學部和高中部之間有二十分鐘的路程,平日弟弟只在下午放學來找他,陪他上完晚自習,兩人一起回家。
bryan打開手里的飯盒:“媽媽做的鍋貼,昨晚。我用教室的微波爐加熱,你嘗試。”
周珞石嘆了口氣,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酥脆,油香四溢,但是反胃。他放下筷子。
左右兩邊各一道愁苦的眼神。
周珞石感覺自己快被眼神烤焦了,往桌上一趴:“行了你倆,讓我休息會兒行不?”
bryan老成地嘆了口氣,這兩天他無數次這樣嘆氣,又去飲水機接來熱水。
向晚清見周珞石精神不好,也不再說話煩他,也嘆了口氣,只道:“那你午休時好好休息,這兩天的筆記我整理好給你,不用擔心。”
周珞石嗯了一聲,接過弟弟遞來的熱水,喝了小半杯。
緊接著,看見弟弟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紙盒,包裝上寫著“暖寶寶”,周珞石臉色一黑,頭皮發麻:“去去去,趕緊走開。你煩不煩?”
bryan再次嘆了口氣,不得已和敵人暫時結盟,他對向晚清說:“班長,麻煩您了。”他把暖寶寶遞過去。
“好,我會留意他。”
周珞石扯過兜帽蓋住臉,趴在桌上開始睡覺,眼不見心不煩。
午休結束,下午的課開始,弟弟回了小學部,班長回了座位,周珞石終于舒了口氣,連呼吸都暢快了。
每節課下課,向晚清都會接來新的熱水放在他桌上,問他的情況。周珞石沒怎么吃飯,靠著熱水續了今天的命。
下午的課結束,到了傍晚的大課間。向晚清和bryan又圍在了他的課桌旁。
向晚清說:“你不是一直喜歡吃學校外面那家的牛肉餅?我去買來你試試,看能不能吃下,好嗎?”
周珞石說:“你去吧。”
他實在不想看到這兩人了。成年男孩對于別人的關心,總是有些別扭。
向晚清點了點頭,拿著請假條離開了。
bryan知道哥哥身體不舒服,并不說話煩他,只是安靜地坐在他身邊,倒熱水,遞練習冊和卷子,跟著他去衛生間,主動幫他寫英語作文和閱讀理解。
晚自習開始前,向晚清帶著牛肉餅和小米粥回來了。小米粥是燙燙的,牛肉餅是在懷里保溫的,和剛出爐時一樣酥脆。
在左右兩道炙熱的視線下,周珞石不負眾望地喝了小半碗粥,吃了四分之一的牛肉餅。倆人還沒來得及高興,他又沖去衛生間吐了。
bryan給他拍背,還沒來得及說話,周珞石已經先發制人:“不許告訴爸媽。”
他擦了擦濕漉漉的臉,又說:“我明天就好了。”
第二天早讀課時,窗外傳來高跟鞋聲響。周珞石抬頭看去,徐麗正急匆匆地走過來。
“走,去醫院。”她言簡意賅。
在弟弟面前再怎么威嚴,面對媽媽帶著怒意和擔憂的眼神時,周珞石也只能聽話。
徐麗一直溫溫柔柔,很少發火,現在卻明顯憤怒。
周珞石連話都不敢說一句,乖乖地跟著她上了車,主動說:“媽,我錯了。”
徐麗一言不發地發動車子。
周珞石掏出手機,把弟弟的備注改為了“叛徒”,點開頭像,點擊右上角三個點,加入黑名單。
——單方面開始了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