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朋友眼中的i人和她的男朋友
朋友眼中的i人和她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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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江之島后我和太宰治又去了湘南海岸。
立花源也和我們分開,他還要趕著回去準備第二天的電影拍攝。
鐮倉一行立花導演對我的好感度飆升,沒費什么口才他就答應了將霧越未麻簽到他公司的請求。
我大喜過望,又免不了擔憂,“不過不知道這次變故霧越小姐能不能挺過去,我看她和經(jīng)紀人的關系不錯。”
聽萩原研二說,霧越未麻同意簽署異能者相關的保密協(xié)定,唯一的要求就是再見留美一面,但是見到留美更失魂落魄了。
“如果想不通自己就是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庸玩物,那她在這個圈子走不遠的。”導演不以為意。
“霧越未麻就是霧越未麻,她退出拍攝也好重新出道偶像也好,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如果被經(jīng)紀人的話蠱惑放棄自己的人生,才是真的無藥可救。”
立花源也的聲音沉下去,“我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了。”
“我想未麻不會放棄自己的。”我說。山上藤原千代子的木屋變成模糊的影子,我得到她的首肯將她和鑰匙先生的故事寫進書里,等我回到橫濱的書房提筆時,這座的木屋也會在我眼前清晰可見吧。
等年末,我會帶著這本書回北海道。藤原千代子知道我是北海道人后很高興,希望我能幫她打聽一下有關鑰匙先生的事。
我和太宰治在湘南海岸拍了許多照片。
太宰治有時真的很小女生,拍到最后我體力不支地躺倒在沙灘上,太宰治嚷嚷著回去要買拍立得,還向隔壁上幼稚園的小孩借了把小鏟子,和人家比賽堆城堡。
“可以了吧治君,衣服都弄臟了。”
“一會兒去小町通買新的不就行了,不要掉以輕心呀男孩,看我的螺旋無敵阿姆斯特朗式愛的戰(zhàn)士太宰治&森雪紀回旋加速阿姆斯特朗炮!”
“你在教小孩什么不能播的東西啊!”我大吼。
最后被我拎住后脖頸的衣領去小町通買衣服了,看太宰治的架勢,要玩到明天才能回橫濱。
“放心吧雪紀,我已經(jīng)把偵探社的大家通通拉黑了,不會有人打攪我們。”
太宰治保證。
“給我回去向大家道歉啊。”
算了,反正我也很喜歡鐮倉就是了。
我不喜歡繁華的大都市,永遠擁擠的電車和商業(yè)街讓我有種靈魂和本人迷失相互丟棄的感覺。
我不得不調動全部的神經(jīng)好好應對突發(fā)情況,一整天下來身心俱疲。
盡管我知道大城市才是獨居最好的選擇,完備的生活體系衣食住行只要半個小時內就能滿足需求,再說東京人都很忙的,誰還在意你。
但我就是喜歡安靜人煙稀少的地方。
原以為橫濱身為租界,還有異能和港/黑的加持不會那么喧鬧,事實證明這里確實外來人口少本地居民也不多,但麻煩事一個接一個。
還是鐮倉好。
富士山是最好的背景,安逸的小城沒有城市的喧囂沒有港口沒有黑/手/黨火拼隨處可見的暴力,限速50的馬路上豐田車慢悠悠地開過,打開頭頂?shù)奶齑案惺軓母皇可斤h來的冷空氣流過指縫,在這樣的情況下夏天再燥郁的心情也會平和下來。我和太宰治手拉手光著腳拎著鞋從馬路跑到對岸時只需要揮一下手,這些豐田車就能默契地停下來等我們過去,發(fā)出善意的笑聲。
車主和我們會發(fā)自內心說,夏天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季節(jié)。
對比一下橫濱真是弱爆了,除了摩天輪以為沒有什么好玩的景點,鐮倉才符合我對海濱城市的想象。
等老了也和千代子一樣在這隱居吧。
小町通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商業(yè)街,在服裝店換好衣服我和太宰治去拉面店一人叫了一碗特色蛤蜊湯底拉面。
我還追加了一份魩仔魚蓋飯,魩仔魚就是俗稱的小銀魚。
“蓋飯很好吃誒,肉很甜還有黃油黑松露的香味。”我又吃一口,“是把魚先用黃油炒一遍,然后剩下的油和米飯松露一起翻炒,這樣米飯既有魚的鮮味又有松露的清香,最后盛到一起。”
學會了,回去試一試。
我挖了一大勺遞給太宰治,“你嘗嘗。”
太宰治就著我的手吃了,“歐依西一。”
“是吧是吧,等回家我再學著復刻一遍出來。”
太宰治鼓著腮幫子嚼完我給他的一勺飯,埋頭喝拉面湯時頭頂上方的小燈投下一層陰影。
“回家…么。”
“嗯?”
“對雪紀來說,那個房子是我和你的家,對吧,沒有第三個人的介入,只是我和你生活的地方。”
“當然了,難道你要搬出去住?”
我知道偵探社是有員工宿舍的。
“怎么會,我要守衛(wèi)我的領地呀。”太宰治咔嚓一口咬斷面條,吃海苔片吃出豹子捕獵氣吞山河的架勢,“別趁我不注意闖進來哪個阿貓阿狗自稱是這個家的男主人,那就得不償失了。”?目前除了太宰治外沒有男性對我有興趣吧。
我把這件事當作趣事講給梅津寺純子說時,她正在我書房的榻榻米上四仰八叉的躺著,手里拿著一本教輔書,聽到我的話后一翻身坐起來。
“原來太宰大人是愛吃醋的人設嗎,表面殺伐決斷內心火熱的狂野青年。”
對純子的脫線早就無動于衷,我遞上她掉在地上的書,“你還是先把證書考下來再琢磨磕cp的事吧。”
純子安詳躺下,看書三秒,砸頭。
“啊我也好想去旅游啊,天天面對一群話都聽不懂的糙漢好煩,不想面對糙漢就要學習,我的人生沒有第二條路可選了嗎。”
按住純子在我肚子上撲棱的腳,我和她一起倒在榻榻米上哀嘆。
“我也好想再去鐮倉一次啊,還有好多景點沒逛過呢。”
“那你是不能指望太宰先生了,異能者離開橫濱是有嚴格受限次數(shù)的。”純子一臉壞笑,手勾住我的肩膀,“等我考完cpa,咱倆一塊去,嗯?”
無情拍掉她的爪子,“別誘惑我和你一起考證。”
“不要嘛一起考啦,讓我有個動力。你想,如果你考上cpa的話就是同時擁有醫(yī)師資格證和注冊會計師證的人了,全霓虹都找不出來幾個,多厲害啊。”
那加上我上輩子的律師證,我就是全霓虹集齊三大證件不到一百人中的一員了。
聽起來是挺有挑戰(zhàn)力的。
“我又用不上,你是為了升職加薪才考的。”
純子的父親梅津寺先生想給普通人的女兒在港/黑總部某一個好位置,挑來挑去文職也只有財務室又安全又不受累,自己又有根基,可以扶女兒一把。
所以cpa就成了硬性指標,梅津寺先生要求兩年內必須考過。
“殺了我吧,不知道我大學期末都是低空飛過嗎,我只想當二世祖而已啊。”
也不止是二世祖那么簡單吧,我望著已經(jīng)被逐漸填滿的書架想。
之前領我去的那間酒吧其實是橫濱的情報屋,各個大小的組織都在這里買賣所需的情報,它的輻射范圍不止是橫濱,還包括整個神奈川縣和相模灣,以及臨近的靜岡縣的駿和灣,乃至伊豆諸島,都是這間酒吧,或者說是港口黑/手/黨的領地。只要其他組織有貨物想走水運,就一定要獲得港/黑的許可。
酒吧明面上不受港/黑控制,是純子用她的母姓登記,又轉了幾手到她名下的。
能受到這樣的重用,梅津寺純子和她父親相比青出于藍。
上次和她去酒吧玩,純子無比自然地把老板是她的這件事告訴我,當真是對我不設防。
見我始終不松口,純子哼哼唧唧地在地上滾來滾去,“哎呀你陪我考嘛,陪我考嘛陪我考陪我考陪我考,反正對你來說很簡單打發(fā)下時間而已,萬一我有不會的題還能問你。”
說的也是。我有些心動,陪純子考這個證玩玩也沒什么,比寫作有意思。
任何喜好變成謀生的手段后都會非常無聊,我現(xiàn)在一面對電腦覺得窗外的鳥叫都格外動聽。
“我回來啦!有客人在?”
是太宰治回來了,他從鐮倉回來后特別喜歡在家里制造動靜彰顯存在感。
梅津寺純子只用一秒便正襟危坐,“太宰大人日安。”
打完招呼她就要開溜,被我攔住。
“那我先回去,不打攪你們了,雪紀我明天把教輔書給你送來。”
“別呀,正好我新買了三文魚和黑松露,打算復刻一下在鐮倉吃的蓋飯,你留下來一起吧。”
沒有買到新鮮的魩仔魚,我只能用常見的三文魚代替了。
“啊?”
——
“啊?”面對好友的挽留,梅津寺純子首先看向太宰大人,征求他的意見。
太宰治無不可道:“好啊,留下一起吃飯吧梅津寺。”
梅津寺純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在餐桌上,她很想去廚房幫忙,但廚房的大門被森雪紀關上了。
“你和治君好好聊天吧,要是平時我就叫治君做了,但今天我一定要把好吃的蓋飯復刻出來。”
原來太宰大人在家里是家庭煮夫的定位嗎,這是什么,極主夫道?天吶要我吃到這么甜的糖明天就算由于左腳踏進港/黑大樓大門被太宰大人當場擊斃我也愿意。
梅津寺純子眼冒桃心。
“梅津寺的內心戲很生動啊。”
梅津寺純子立刻土下座,“非常抱歉太宰大人,在下沒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起來,別在雪紀的家里搞這套。”
太宰治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梅津寺純子又光速坐回座位上,手心出一層細細的汗。
哪怕太宰大人就職港/黑時她還只是個學生,也能從街上的肅殺之氣和父親每天早出晚歸時眉宇間深深的憂色恐懼察覺到橫濱的變化之大。在她升入高中那一年,父親甚至每晚都要寫一封遺書鎖在書柜的最底層,一次次不勞其煩地叮囑他唯一的女兒,如有不測如何帶著媽媽離開橫濱投奔母家。而就在這一年的下學期,她被徹底關在家里,父親整整一個月沒有回來,她每天和媽媽在一張床上相擁入睡,等媽媽喝下融進安眠藥的牛奶后,梅津寺純子一個人懷里揣著gun坐在玄關處等父親回來。
終于有一天清晨,梅津寺鹿良回來了。
“我們勝利了,純子,繼續(xù)無知無畏地活下去吧。”
回到學校后,本就因她黑/手/黨之女身份無視她的同學對她更加避之不及了,這次是實實在在的恐懼。
梅津寺純子知道自己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活著了,她向父親請求,把她當作預備役黑/手/黨來培養(yǎng)。
知曉那一個月橫濱的大事小情后,梅津寺純子臉上有了與有榮焉的驕傲。
好景不長,在她十八歲那一年,橫濱又亂起來了。
港/黑人人自危,謹慎擔憂又回到了父親臉上,直到順利把自己送到東大報道,父親才松口氣。
而在這一切恐懼和驕傲的來源都只有一個名字,太宰治。
如此恐怖的太宰先生,森雪紀怎么會喜歡他呢?經(jīng)歷了那么多,明知對方的身份有問題,還是不放棄這段感情,是愛情給予的勇氣還是無知者無畏?
梅津寺純子百思不得其解。
一股攝人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深思走神的純子打了個哆嗦。
是太宰大人。
殷紅的,如同森先生一般的眼睛涼涼地落在自己身上,眼中卻又空無一物,好像只是發(fā)呆時視角隨意放在某個點上,死物活物在他眼中沒有區(qū)別。
‘你越界了。’
他告訴自己。
想逃,快逃,大腦不停發(fā)出信號,可她卻動不了。
傳說太宰先生在港/黑偶爾兼任審訊犯人時,只一個眼神就能讓對方把情報吐得干干凈凈,原來真的是這樣。
她今天為什么要來雪紀家啊,把人約出去玩不好嗎!
“好啦,雪紀牌三文魚蓋飯出鍋~”
如聽仙樂耳暫明,梅津寺純子快哭出來了。
她頭也不回地沖到廚房,“我去拿飲料!”
嗚哇雪紀,你是我的救星啊。
第62章 沉迷工作的i人對陰沉男友一無所知
沉迷工作的i人對陰沉男友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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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其樂融融,至少在森雪紀眼里是這樣。
戀人和好友都在身邊,吃的是自己親手做出的好吃的飯菜,還有什么不滿足呢,森雪紀只一心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其余一概不問。
這也是梅津寺純子喜歡和森雪紀呆在這一起的原因。
天然過頭的森雪紀知道自己是黑/手/黨后也就“哦”了一下,如果她和自己學生時代的同學一樣大驚小怪問一些很失禮的問題,或者就此遠離自己的話,梅津寺純子會很難過的讓森雪紀在橫濱“消失”的。
因為,在我主動靠過來的時候你沒有推開我,那不就代表著會接受我的全部嗎。
向森雪紀示好的男男女女那么多,梅津寺純子只是其中一個,可偏偏森雪紀就和她做朋友了,這不是上天的旨意看自己太可憐了從天上遞下來一根藤條嗎。
我會緊緊抓住她的。
如果不能順著藤條爬到幸福安樂的天上,那就把藤條拉到地下,讓她永久的陪伴自己。
梅津寺純子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將森雪紀引到了橫濱。
因為目睹教授師兄被情緒激動的患者家屬刺死,森雪紀連著好幾天睡不好覺靠給自己打電話才能入睡,對醫(yī)心失去信念的森雪紀可憐又可愛,終于在自己的勸說下放棄攻讀博士學位,辭掉醫(yī)院的工作來到橫濱,搬到她的房子里。
梅津寺純子把最好的擺設家具都送到這套房子,她的好朋友,她的藤條,從今天起又會和她們大學時一樣形影不離。
如果自己高中時,國中時就認識森雪紀該多好,她很想和其他女生一樣去便利店買飯團,一起聊八卦星座,而不是故作高冷的一個人坐在座位上,耳朵里插著mp3吃無比奢華的便當。
好在現(xiàn)在也不晚,她可以每天下班后去雪紀家蹭吃蹭喝。
可這時太宰大人出現(xiàn)了,森雪紀有了愛人。
如果那天自己沒有加班,讓森雪紀在河邊再等一會兒就好了……
梅津寺純子又覺得兩人般配極了,又擔心太宰大人會讓雪紀傷心。
太宰大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過現(xiàn)在來看應該不會。
太宰大人也很喜歡這種性格的森雪紀。
梅津寺純子不自覺朝對面桌上互動的兩人露出姨母笑。
早該想到,像他們這樣的人,比自己強百倍的太宰大人,很難不被森雪紀強大又包容安定的氣場吸引。
她是真的不擔心自己的戀人好友因工作受傷嗎,或許不是,梅津寺純子覺得森雪紀這樣做放任自流的意味:你們認為自己能做好心理能承受住就去做好了,如果你們應付不來,那就交給我。雖然我不喜歡我的道德也不允許,但誰讓你們是我在乎的人呢。
任何事在森雪紀眼里都是小事。
不知道一個普通人為何會給自己留下這樣的印象,但梅津寺純子眼里的森雪紀就是這么強。
森雪紀可是和自己的爸爸媽媽并列的,栓住自己“人性”的藤條啊。
也好,有太宰大人在,森雪紀會永遠留在橫濱,留在梅津寺純子看得見的地方,做她的好朋友。
——
送別純子后我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消食,太宰治被我推到廚房洗碗,悶悶丟下一句“下月發(fā)工資我要買個洗碗機”后,太宰治聽話地進廚房了。
炎炎夏日,吃完飯后喝著冰鎮(zhèn)飲料看電視劇真是爽快。
手機收到了簡訊。
是未麻發(fā)來的,她說事務所的社長廣田先生突然因為貪污受賄被警方帶走了,事務所經(jīng)歷兩次更換社長的丑聞后徹底關門大吉,好在她和曾經(jīng)的隊友雪子都被立花源也邀請加入了他的事務所,現(xiàn)在未麻仍在立花導演的劇組里拍攝。
她還是更喜歡當演員,要做自己喜歡的工作。
未麻還說,留美交代,她的隊友玲設計害死田所社長也是留美的唆使,以為田所社長死掉她能繼續(xù)當偶像了,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重新當偶像,等自己出名后,就用異能取代她。
“她怎么不明白,我就是我呢,哪怕用異能變成我的樣子,朝倉留美也不可能是霧越未麻。”
而且就算變成未麻的樣子,留美也不過是披上華麗的衣服,讓未麻的名字變得聲名狼藉罷了。
新書又有了新靈感。
《希望之船》大賣后,原本打算靠采訪和自己上輩子在娛樂圈的經(jīng)歷東拼西湊一篇文章交稿充數(shù),現(xiàn)在我又有了動力。
《大開眼界》還是以采訪問答的形式文體寫作,小報記者“我”向新生演員提問,對對方顛三倒四的話語產(chǎn)生鄙夷,采訪草草結束。回家后“我”對采訪稿進行整理,發(fā)現(xiàn)小演員的話中夾帶隱語。于是第二天再次找機會采訪了小演員,而這次她條理清晰思維敏捷,換了個人似的。
不久,小演員宣布由于私人原因退出娛樂圈。
“我”又找了和小演員相同事務所的藝人采訪。這家事務所以財大氣粗出名,不管多年輕青澀的藝人都有可能接到讓外人流口水的資源,當然競爭也很激烈,很多藝人只是露個臉就消失了。查資料時,“我”發(fā)現(xiàn)一些藝人前后兩次采訪時表現(xiàn)出的口頭語乃至習慣都不同,而這些又年輕又或是健壯漂亮的藝人宣布退出娛樂圈的概率極高,所以這家事務所被戲稱是圈內的“歸家部”。
因為上級的警告,我被迫停止了調查。
今天,上級將我從娛樂版塊調到了財經(jīng)版塊,我接到了采訪xx品牌日方總代理人的任務,負責接待我的傭人說,主人這幾日染了風寒,帶著面紗口罩接受采訪。
我同意了,卻在對方開口時驚地筆都差點握不住。
是那個小演員是聲音。
[喜歡浮華的新世界嗎,你是媒體的寵兒,是閃爍的群星中最耀眼的一顆,你盛裝出席,奔向饕餮們的餐桌。]
……嗯,有點玄幻色彩啊,和我之前揭露娛樂圈風氣的本意背道而馳,開始朝蟹腳的方向去了,有點尬。
但我滿腦子都被神奇的異能占據(jù)了,截稿日在即,就這樣吧。
我動筆了,直到太宰治叫我回房睡覺才停下。
迷迷糊糊睡了幾小時,凌晨兩點鐘,想起離截稿日還有8天零5小時猛然驚醒,掀開被子直奔書房。
當然很小聲,沒有吵醒太宰治。
……
寫完2章 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
我伸了個懶腰,正要準備叫太宰治起床,回頭發(fā)現(xiàn)太宰治就站在那里。
美麗的,森然的,如藤蔓纏繞纏死杉樹的柔順和肅殺之氣,太宰治倚在書房前不知看了我多久。
“治君?你在這多久了,怎么不叫我一聲。”
“凌晨三點,我醒來了。”
那不是三個小時前嗎?
我覺得莫名其妙,“那你怎么不進來,一直在書房外站樁做什么。”
太宰治慢吞吞地說:“我怕你會飛走。”?
“神話里不都是這么演的嗎,被驚擾的輝夜姬飛走,幽室中哭泣的女鬼化作一陣風,雪紀你坐在和室里,身上披一件薄毯,不是和故事里的她們很像嗎。”
森雪紀還是一臉難以費解的表情。
有時真不知道她是裝傻還是真傻。
夜里本該溫暖的被窩空空蕩蕩,太宰治瞬間驚醒,沉著臉出去找人。
“亡夫”這個詞見鬼了一樣植入他的腦海,他現(xiàn)在看森雪紀怎么看都不對勁,要是讓他發(fā)現(xiàn)森雪紀是殉情死掉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橫濱她就完蛋了。
深夜失蹤,不會是悼念亡夫吧。
在書房找到了。
只點著一盞燈,披著薄毯坐在和室里寫作的女子,瀑布黑發(fā)垂在地上,讓太宰治想起了她飾演的戰(zhàn)國美人,端坐時如幽室內散發(fā)柔和光輝的珍珠。
看到她時連呼吸都要放輕。
……
我不能理解太宰治這種意識流的想法,他比我更適合小說家的職業(yè)。
之后的日子,我順利將《大開眼界》交稿,并拒絕了編輯寫長篇小說的邀請,一個月發(fā)表兩三篇短篇足夠我生活了,我生活不像以前那么奢侈。
但與之相對的,太宰治開始給我送禮物了。
他好像很想看我面對那些價格昂貴的禮物時的表情。
如果我沒表現(xiàn)得很驚喜的話,他就會超級戲精的表達不滿,下次送的物件更多更貴,知道我明確表示喜歡為止。
終于明白為什么在東京和我一起打工的姐姐說一定讓我管家了,太宰治真是太奢侈太不懂得精打細算勤儉持家了,我再次沒收他的工資卡。
“沒用的,偵探社那點錢連雪紀的一條項鏈都買不起吧,我還有其他掙錢方式哦。”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沒興趣不想聽。”冷酷無情地捂住太宰治的嘴,我嘆口氣,“治君,我的夢想是過普通簡單的生活,和一個普通但帥氣男人的戀愛結婚,明白嗎,現(xiàn)在的我不需要這些石頭。”
“結,結婚?!”太宰治扭捏起來,腰連帶屁股奇怪的一扭一扭,咬手指說:“有點早吧,人家還沒準備好~”
“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算了,他肯定聽懂了。
第二天,太宰治沒有送飾品絲襪大衣,而是花。
路邊綠化帶摘的,快要蔫掉的忍冬花。
“這才是你的風格嘛。”
我欣慰地收下了。
“下次記得去公園里摘,那兒的花多,摘的時候把罰款壓在磚頭底下。”
太宰治從后方抱住我,把花懟到我眼前,“雪紀可真好哄。”
倒也不是,如今的我閱盡千帆返璞歸真,你小子趕上好時候了。
我推了推他,“別鬧了,一會兒我炸的螃蟹要糊了。”
“好耶!”
吃飯時把忍冬花插在花瓶里,看著快蔫掉的花才知道原來已經(jīng)是秋天了,時間過得真快。
也是我從上次去東京和鐮倉后再沒出過門的緣故,一直宅一直爽,除了去便利店超市和編輯部我是不會出門的。
等著太宰治幫我拆分蟹肉時,收到一條郵件。
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久到太宰治出聲詢問時,我才敢確認郵件是真實的。
“我要出門一趟了,治君。這次你不用和我一起去。”
“怎么了。”太宰治放下夾螃蟹的筷子。
我徹底沒有了吃飯的心情,郁郁道:
“我的老師,同時也是我教授師兄的老師,他老人家病危,想見我最后一面。”
在大學教我病理學的那位老教授,恐怕挺不過這個秋天了。
第63章 看望老師的i人
看望老師的i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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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方嚴一已經(jīng)很老了,是一個干枯瘦弱的老頭。
但他精神很好,看起來身體健康,每隔幾天就要徒步下山一次,買一些神社賣給游客的工藝制品回來,自娛自樂。
平時待在家,他會在陽臺上眺望山下的諏訪湖,靜謐的湖泊同樣注視著他。
緒方嚴一住在長野縣諏訪市山上的洋館里,這座洋館是他的武士父親晚年在長野(信州)隱居時修建的。有一個被稱為“近代醫(yī)學之父”的父親,兒子乃至世世代代都從醫(yī)也理所當然。等他退休后,每年壽辰兒孫和徒子徒孫們從各地的大醫(yī)院趕來回到老宅為老祖宗慶生,這才是緒方家的樣子。
緒方家,是這個國家的醫(yī)學界供人仰望的巨塔。
而事實上,兒子被迫從軍戰(zhàn)死,妻子不久也撒手人寰,緒方嚴一的人生從此只剩下醫(yī)學和學生。
而事實上,緒方嚴一的學生死了,連他自己也要死了。
他退休回到洋館時,寂寥古舊的洋館只有他和一個男仆而已。
帶著國內外的一致贊譽,德高望重的緒方教授回到了自年少上京求學起,闊別六十年的洋館。
但最近幾周,洋館開始熱鬧起來。
先后三個人來洋館拜訪年事已高的緒方嚴一。這些人姿態(tài)謙恭,穿著正式的和服,手捧著禮品走進這座百年洋館,如果這些人的下屬同僚看到他們謙卑的姿態(tài)一定會驚訝得合不攏嘴。他們分別是:東大醫(yī)學會會長、紅十字協(xié)會榮譽會長、東大附屬醫(yī)院外科教授,而這些人沒過多久就都灰溜溜離開了。
一個月后,一位年輕人來到洋館。
這個年輕人披著吸血鬼公爵樣式的立領黑風衣,相貌奇特,臉上一塊突兀的黑色皮膚依靠長長的手術疤痕和原本的皮膚拼接在一起,頭發(fā)半黑半白,但從外在形象看,年輕男人是一個行為藝術家。還有一個留著妹妹頭的可愛小女孩,她吃力地捧起工具箱,高高興興地跟在男人身后。
“您沒救了,是下毒所致。”
年輕人對緒方嚴一說。
一個星期后,緒方嚴一的關門弟子森雪紀和其他人一起來到了他隱居的洋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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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橫濱到長野縣駕車差不多要三個小時,我索性租了輛車駕車過去。
穿和服開車有點麻煩,但到達目的地再換衣服見老師更麻煩。我從衣柜里翻出一套訪問著,煙灰藍的布料搭配辻花工藝,垂藤的繡樣華麗又莊重,只有在拜訪像老師這樣的大人物我才會穿上和服,這玩意真是嬌貴又不好伺候。
太宰治一大早就出門了,說是出差。沒人幫我,一個人穿和服麻煩死了。
我剛想到“死”,又把這個念頭咽了下去,現(xiàn)在我看不得這個字眼。
開了三個多小時的車,從進入長野縣境內,連綿的山巒和高大的樹木看得人眼花繚亂,連氣溫都比橫濱低不少。在諏訪市的市區(qū)買了一束鮮花后,開車上山駛過一架鐵橋,我終于按照老師家的男仆,土間徹先生給的地址抵達洋館。
洋館的外形像三角形的大教堂,又像古埃及的金字塔。
洋館外還停了幾輛車,“還有其他客人嗎。”我把車鑰匙交給土間先生,問道。
“是的,緒方老師請了幾位朋友聚會。”
“老師的情況還好嗎。”
“請了幾位醫(yī)生,都說就在這段時間了。”土間先生的語氣低落下去。
我的心揪了一下。
上二樓來到老師的書房,背對我坐在窗前的老人家正在用毛筆寫大字,頭油梳過的銀發(fā)一絲不茍,身體看上去還很硬朗。
許是聽到樓下從吵鬧和我進來時的聲音,他頭也不回道:
“咳咳,咳咳咳。是森嗎,森?”
我急忙放下手中的花束和禮品,上前握住老師的手,“是我,老師,我來了。”
緒方老師轉過身,撇開我扶著他的手,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后渾濁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明。
老師喜好深藍色,看到我也穿藍色的和服,發(fā)髻梳得一絲不茍,才贊許地點點頭,拍拍我的手。
“雪紀,是你啊,你來看我了。”
“好久不見了老師,學生本該早點來看望老師的,不過……”
“好了別說了,我知道,是我不想見你才不許別人告訴你我家的地址。之前大言不慚地和我說要做現(xiàn)代的荻野吟子,結果呢,大作家?嗯?”
緒方老師打斷我的話,他還在生我放棄學醫(yī)的氣。
當年老師退休之后不久又回到校園,給本科生講解病理學這門課。我有幸得到老師的青眼,他推薦我成為了他的學生,東大附屬醫(yī)院外科教授——野口正雄的學生,但我平時更習慣叫野口教授為教授師兄,緒方嚴一才是我的老師。
沒有緒方老師,成為醫(yī)生只是我的謀生手段而已,緒方老師的教導讓我生出仁愛之心。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我已經(jīng)不是醫(yī)生了。
“老師,我……”
“算了算了,一個兩個都走了,都忘記當年入學入院時的《希波克拉底誓詞》了,你們還是領頭演講宣誓*的呢。”
老師嘆口氣,又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扶我回臥室”
我扶著緒方老師回臥室,正午時間他習慣先午睡再吃飯。臨到書房門前看了眼我送來的橫濱特產(chǎn)銀質茶壺,笑道:
“好東西,正好和我這里的茶壺湊成一對。”
他茶案上擺著一把和我的一模一樣嶄新茶具。
“也是今早來看望我的人送來的,你下樓和他們聊聊,吃吃飯,你們要一起在這座洋館住上好幾天呢。”
住?
老師笑而不語。
土間先生將我引到飯廳。這座洋館是和洋折衷的設計,看上去華麗又老舊。百年樹木制成的樓梯上鋪著手工地毯,但走在上面還是能聽見嘎吱的響聲,高挑穹頂上繪制的壁畫上結了一層蜘蛛網(wǎng),客廳的中央掛的一幅幅畫像個個都是出現(xiàn)在中學歷史課本上的近代名人。
客廳的左面是古樸的和室,由戰(zhàn)甲和字帖裝飾,和室的中間吊著茶爐。右邊的飯廳擺放西式的長桌和銀燭臺,還有一個壁爐,上面放著寶石花盆景。這些東西都已經(jīng)很老了,說不定比老師的年齡還大。
整座房子和房子的主人一樣,是茍延殘喘、行將就木的老人。
我突然有點難過。
“哇太宰君,你看這是純銀的嗎,太厲害了這賣掉能換多少籌碼呀。”
“是的沒錯,還是一個世紀前的皇家御用銀器制造商生產(chǎn)出來的餐具,很具有收藏價值。”
“天吶這套房子是寶藏。”
……正傷春悲秋著呢,我耳聾了,怎么聽到兩個很耳熟的聲音?
看到從廚房出來的兩人,嘴里的牛排突然難以下咽。
伊藤開司看到我大呼小叫地沖過來。
“雪紀,你怎么也在這里。”
哪怕是小孩子看到這家的富貴和底蘊都會和灰姑娘一樣踮起腳尖走路,假裝大戶人家的子弟低聲又傲氣的說話,這點對伊藤開司來說不成立。
“我來看望我的老師,這就是你說的出差?”
向我款款走來的太宰治聽到我的問話一點沒有心虛的意思,“是啊,沒想到這么巧我和雪紀又見面了。”
不,你一定知道。
懶得理他,我朝更好套話的伊藤開司下手,“到底怎么回事,你們?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老師家,是老師委托你們了嗎。”
原來偵探社收到了委托,點名請?zhí)字稳ラL野縣諏訪市的一間洋館調查殺人事件,伊藤開司屬于買一贈一。
“殺人事件是誰委托的,老師嗎。”
“是……”
“是緒方先生沒錯。”太宰治打斷了伊藤開司的話,“你是最晚到的,其他人都已經(jīng)到齊了。他們在另一間會客室,聽起來彼此都認識。”
是其他師兄師姐嗎?因為年齡相差太遠,我不太認得他們。
殺人事件又是什么意思,老師叫我來不止是因為他自己的病情嗎。
伊藤開司被太宰治一打岔思緒亂飛,撓撓頭又想起來一件事,和我吐槽:“緒方先生還和上學時一樣古板嚴肅,那時我就聽你們學部的同學吐槽他,這么多年還沒變,連我下課時在教室外堵你的事都記得,把我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你在太宰治面前自曝這段黑歷史換來的不止是挨罵啊開司君,好好玩你的骰子鑰匙扣不好嗎,擔心治君回頭讓你連這個心理安慰都沒有。
“他堵我是為了讓我陪他打牌。”我好心解釋一下。
“我知道。”太宰治含笑。
伊藤開司站在我倆中間,小羊羔一樣純潔。“你說緒方先生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又沒耽誤你學習,我那是勞逸結合。”
夠了開司君,不要再說了。
他倆吵吵鬧鬧地陪我吃完了午餐,外面有一次傳來了汽車的剎車聲。
還有客人?
三個人,兩男一女。一位左眼刀疤男,一位溫柔小胡子男,一位眉眼堅毅的女性。
土間先生迎上前,領頭的小胡子男從懷里掏出證件亮了亮,“打擾了,我們是長野縣警,在下諸伏高明。我們接到了一則報案,稱這間洋館發(fā)生了一起殺人事件,特來調查。”
“哦哦,我知道了,請三位稍等片刻,我去請老師和其他客人。”
土間殷勤地將三位警察引到客廳,然后上二樓。
很快老師和其他客人相攜著一起來了。
明明是去休息,可老師看著比剛才更虛弱,我連忙上去攙扶,他擺擺手,從懷里的小瓶子里掏出一粒藥吃下去,臉色很快恢復了紅潤。
老師清了清嗓子,“現(xiàn)在請在場的各位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們三個和長野縣警很快自報家門,另一邊的三人卻臭著臉不應,其中一人甚至站起來急著要走。
“緒方先生,你把我們叫到這來到底有什么事,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我盯著這個戴眼鏡精英范的男人看了一會兒,問:“東大醫(yī)學會會長,碇鳴堂?”
“這不是和已死的明星事務所老板廣田柳生同流合污,一起壓榨底層藝人的家伙嗎,你連自我介紹都來不及,是趕著去下一場酒局嗎。”
不給我的老師面子,我讓你徹底沒有面子。
碇鳴堂老臉一紅,忿忿地又坐下了。
剩下的兩人就聽話多了。
“紅十字協(xié)會榮譽會長,鈴木壽。”
“東大附屬醫(yī)院外科教授,小川慶太。”
老師微微點頭,視線劃過大腹便便的鈴木壽和外貌瘦小老實的小川慶太,握著我的手緊了緊。
他平靜地宣布:
“你們三個人中有一人對我下毒,加害于我,時間就在兩個月之前。”
“今天我把警察和偵探一同請來,就是請他們幫我查明真兇。”
第64章 心碎i人需要安慰
心碎i人需要安慰
*
想把他們都殺了。
我安靜地想。
老師又回臥室休息了,短短幾個小時,那個窗前寫字,精神硬朗的老頭仿佛是我的錯覺,老師開始不住地咳嗽冒虛汗。接下來的事宜由土間徹先生代為安排。
“兩個月前,三位先生在三天內先后拜訪緒方老師,順序分別是小川先生、碇先生、鈴木先生。緒方老師在客廳左側的和室沏茶招待三位,在那之前之后都并未用過和室內的茶壺。”
“之后,緒方老師日日腹痛難忍,出現(xiàn)嘔吐腹瀉等癥狀,起先我和老師都以為是天氣變化染上風寒所致,直到一天夜里緒方老師吐血暈厥。”
我失聲尖叫:“吐血?!”
土間先生微微欠身,“是的,請森小姐放心,當夜在下就將緒方老師送到醫(yī)院,診斷中毒后醫(yī)院立刻展開救治。”
我才放下心,就聽土間先生說:
“但是,醫(yī)院宣布老師已藥石無醫(yī),可以準備后事了。”
“你說話能不要大喘氣嗎。”嗓門大的蓋過了快要發(fā)火的我,伊藤開司大聲吐槽,“再說我看老爺子挺好的,罵起人來中氣十足。”
我瞪了他一眼。
土間先生:“是的,因為有幸請到了一位名醫(yī)為緒方老師動手術,才讓老師的病情暫且穩(wěn)定下來。”
略過那位醫(yī)生的名字不提,土間先生繼續(xù)說:“在下將緒方老師所用的物品全部拿去化驗,得到的結果是只有和室的那把茶壺里有殘留的藥物成分,而只有在那三天為了招待三位先生緒方老師才會親自煮茶。”
所以,就是這三個人中的其中一個了。
都殺了吧,反正也是社會的蠹蟲,不算冤枉了他們。
雙手交握自然垂在小腹,藏在里側的手指不安地躁動著。
哪怕太宰治在這兒,警察在這兒,快要抑制不住的殺意從心底反應到軀干上,我已經(jīng)無瑕照顧別人的心情以及在別人眼中的形象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讓我的老師,我重視的長輩受這么大的罪。
生老病死乃萬物輪回,我雖難過也早已做好準備,可若是被人暗算,孤零零又痛苦地死在這座腐朽的宅院里,和兇手的洋洋得意一起埋葬……緒方寬一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雪紀。”太宰治握住我顫抖的指尖,“你還好嗎。”
碇鳴堂三人在高聲反駁,被大和敢助警官不耐煩地訓斥后又安靜下來。
“還有一個案件,緒方老師務必請警察先生幫助偵破。”土間徹拿出一個文件袋交給諸伏高明警官。
諸伏警官帶上手套,鄭重地從文件袋里取出一疊文件,掃了一眼后面露驚訝,土間先生肯定地點頭,“這是緒方老師的愛徒,野口正雄先生的尸檢報告。上面寫,野口正雄先生曾服用過和緒方老師同樣的毒藥。”
“什么,你說謊!”
我一把搶過報告,白紙黑字卻怎么都看不清,視野一片模糊。我用力揉了揉眼睛,水漬暈染了紙張,又看不清了。
好幾個人圍在我身邊,但我已看不清他們是誰了,甩開一直攔在我胸前的臂膀,我冷靜無比地舉著尸檢報告問警察:
“這上面的意思是,教授師兄也是被這三個人中的一個殺害的嗎。”
“不是意外,哪怕沒有持刀傷人的患者家屬,他也一定會死?”
到底是誰要殺死我的兩位老師?
……
真是混亂的一天。
碇鳴堂三人自然是矢口否認,嚷嚷著要走吵得我心煩。
“轟!”
就在這時隨著一聲巨響,土間徹宣布我們開車過來時的那段鐵橋已經(jīng)被炸毀,山上的通訊也被切斷,唯一的衛(wèi)星電話在他手中,直到警察和偵探們找出兇手之前他不會和山下的救援隊聯(lián)絡。
“這是緒方老師的吩咐,洋館內有充足的房間和大家所需的個人物品,請大家暫且住幾日吧。”
土間徹朝我們鞠了一躬,臨離開前想起來什么似的,笑著說:“如果想走山路下山也是沒問題的,只是原始森林里山路難行,附近有熊出沒,請決定好再下山。”
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能慢慢排查找出兇手了。
那三個人還是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回到各自的房間將門反鎖,堅決不配合。
還是都殺了吧,我安靜地想。
沒有一個人跳出來伸冤,都在心虛,就算另外兩個人沒做也肯定有殺人的念頭,留下他們的命是對空氣的浪費。
太宰治在和警察溝通,出乎意料的沉穩(wěn),毫不費力地得到了兩位警察的信任,只有諸伏警官還對他有所保留。
他給我的印象一直都是輕率的,閑庭信步的,很少見他嚴肅認真的樣子。
伊藤開司挨著我坐在雙人沙發(fā)上,絞盡腦汁地說冷笑話安慰,骰子鑰匙扣在他手里越轉越快,表情比我還苦大仇深。
我突然意識到,伊藤開司是在場唯一知道我大學生活的人,我和他聊過許多醫(yī)院的八卦。
“開司君,你還記得我和你吐槽關于野田教授的事嗎。”我壓低了聲音。
伊藤開司點點頭,“記得啊。”
“如果有人問你我和野田教授的關系如何,不要把我吐槽過他的事情說出來。他死后,我有時會想是不是我某次吐槽的業(yè)力作用才害死他了,野田教授其實是很認真負責的一個人。”
“你多心了,誰會把那些話當真啊,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得到伊藤開司的保證稍微放心了點,我久違地懷念起這位教授。
第一外科教授野田正雄,在醫(yī)院是說一不二的大人物。
師承名門緒方,在緒方老師的獨子去世后他從眾多學生中脫穎而出,幾乎成為緒方老師內定的接班人。
緒方老師將他扶上教授的位置,同輩乃至領導幾乎都是老師的門生故交,讓野田教授的仕途暢通無阻,他又以精湛的外科技術在病人中享有盛譽,這樣的人脾氣大一點,性格古怪一點,野蠻專橫一點也無妨。
因為我是被緒方老師看重推薦過去的學生,野田教授對我尤為嚴厲,當著一眾醫(yī)生護士的面訓斥一兩個小時也是尋常事,在這樣的情況下,和朋友發(fā)牢騷也很正常吧。
和開司君純子聚會后的某一天,我照常在上班前一個小時就來到了醫(yī)院,這是野田教授對我立的規(guī)矩,因為有一次睡過頭踩點上班了。
昨天意外去世的中學生還有遺物留在醫(yī)院,我?guī)退哪赣H一起整理。清水太太紅著眼睛,“不是說有野田醫(yī)生在沒有治不好的病嗎,我兒子怎么會死在手術臺上。”
安慰了她幾句后就到查房的時間了,我趕忙整理了下著裝和其他實習醫(yī)生護士一起守在電梯外等野田教授上來。
就像電視劇里演得那樣,野田教授查房是一個非常讓人緊張心慌意亂的事情。他尤其喜歡對我提問,哪怕準備再充分也一定會被他找到錯處,在病房里對我大發(fā)雷霆。每次查房時我都想,要是野田教授突然拉肚子該多好。
就這樣一路巡視到了去世中學生的病房,我被訓得灰頭土臉又不能躲在最后邊,站在離野田教授最近的位置方便他隨時隨地提問。
就在我回答完畢等著挨罵時,清水太太走上前對野田教授說:“野田醫(yī)生,我和我的兒子小滿都非常感謝您為他做的一切。”
說著清水太太上去擁抱了他一下,滿臉堆笑和她相擁的野田教授卻抽搐了一下不動了。
“去死吧,你這個殺人兇手!”
她閃開身,刀柄幾乎沒入野田教授的胸口,在我們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清水太太拔出刀又連捅了好幾下。
“去死去死去死!”
鮮血、尖叫、咒罵、銀白的刀尖。
最后我只記得,野田正雄是在我的懷里倒下的。
我的手徒勞地按住他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我直至渙散,顫抖的手指向前方被保安按住的清水太太,最終閉上了眼。
我的教授師兄死在我的懷里。
一個月后,我離開了醫(yī)院。
……
縮在太宰治的懷里回顧這段往事時,厚厚的被子蓋在身上才發(fā)覺原來我打了個冷顫。
入夜,我和太宰治公開了情侶身份,要求分到一個房間。
將我連帶羽絨被一起抱在懷里裹得嚴嚴實實,原以為太宰治會說一些漂亮話來安慰我,但他只是抱著我,哄嬰兒一樣拍打我的后背。
感覺這次我們兩個的相處模式掉了個個兒。
沉穩(wěn)淡定的人是太宰治,情緒化敏感的人是我。
不過太宰治又唱又鬧可能是裝的,現(xiàn)在的我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開始破罐子破摔。
我想把他們三個都殺了。(認真)
“不可以哦,雪紀。”
好像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太宰治扳過我的臉,以往面對我時潮濕陰鷙的臉上此時清爽又朝氣。
兩個食指交叉成“x”放在我的唇邊,太宰治認真地對我說:
“不可以做出無法挽回的事,雪紀,我會查出兇手的,我保證。所以請不要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好嗎。”
傷害不了我的,那幾個廢物。
太宰治瞇起眼睛。
“絕對不可以,雪紀,我們來挨個分析一下吧。”
他強硬地打斷我的殺人計劃,可能發(fā)現(xiàn)了對我來說柔軟的安慰不起作用,需要其他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從我們在餐廳遇見后,太宰治就一直在觀察我,小心照顧我的情緒。
因為太宰治是受委托來到洋館的,他知道緒方老師被人下毒,那三個人是嫌疑人,也知道緒方老師對我有多重要,所以體貼地帶上伊藤開司,讓學生時代的朋友安撫我不安焦躁的情緒。
他如此關愛我。
我不能讓他擔心。
我勉強打起精神,“那先從小川慶太開始吧。”
“他也是野田教授的學生,不過他之前和野田教授鬧翻了,被排擠去了另一所醫(yī)院。”
說到這我和太宰治都發(fā)現(xiàn)了問題。
“他是怎么回到東大附屬醫(yī)院還當上教授的呢。”
第65章 當i人不會穿和服
當i人不會穿和服
*
我對小川慶太并不了解,他在我進醫(yī)院研修的第一個月就調去了名古屋的醫(yī)院,我只知道他離開前和野田教授在辦公室大吵一架。
太宰治:“聽起來野田教授的人緣不太好啊。”
“嗯。”我無比贊同。
野田正雄是秋田縣的鄉(xiāng)下出身,可以想見他考入東大,保持優(yōu)異的成績得到緒方老師的青睞是件多不容易的事。老師將我介紹給野田教授時特意強調了他在學業(yè)上又多嚴謹刻苦,還提過野田教授不是他手下天資最優(yōu)秀的學生,只憑努力走進他的視線,沒有老師不喜歡這種學生。
不過也因為野田教授自己艱苦奮斗多年,他對學生也尤其嚴苛,小川慶太會和他鬧翻再正常不過了。
除此之外,野田教授還比較擅長黨同伐異,追權逐利。
這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野田教授至少在行醫(yī)手術上無可指摘,只要上了手術臺,他都會全力救治。”
“那那個死去的中學生真的是意外咯,還是有什么隱情?”
發(fā)現(xiàn)我的臉色不太自然,太宰治追問。
“沒什么,算是醫(yī)療事故吧。”我說。
死者為大,我不太想說野田正雄的壞話。
這一夜睡得不太踏實,我早早起來穿上房間內備好的和服。
衣物用松木熏染過,配色素雅,布料柔軟,摸起來涼浸浸的,我疑心這是師母生前留下來的,因為老照片里的師母穿過圖案相似的衣裳,另一頭放著的男式和服則是老師年輕時穿的。
一個人穿和服真的好麻煩,我站在落地鏡前系帶子系得腰痛,抬眼一看發(fā)現(xiàn)太宰治已經(jīng)從床上坐起來了,他望著我的目光里有十足溫情。
雖然這么想有些不合時宜。
在老師的家里,我和太宰治在一張床上醒來,笨拙地穿上老人傳給我的傳統(tǒng)服飾后去向老師問好,這種感覺……就像新婚夫婦拜見長輩一樣。
過去說如師如父,緒方老師的父親當年開私塾講學時學生就吃住在老師家,緒方老師也有資助學生的愛好,經(jīng)常叫學生來家里吃飯,更別提緒方老師對我來說就是重塑人生的存在。
如果老師真的藥石無醫(yī),能讓他看看我和太宰治也好。
想到這我生出使喚太宰治的心思,“都醒了就過來幫下忙,哪有在一旁干看著的。”
“好好,就來。”
這懶洋洋的態(tài)度更像小夫妻了。
出乎意料的是太宰治對于繁雜的和服穿法得心應手,沒多久就整理好了,還順便穿好自己的衣服,我不禁有些泄氣,總覺得在某些地方上輸了。
“你好熟練啊。”
太宰治漫不經(jīng)心道:“以前看母親穿過,看一遍就會了。”
“那姊妹們呢,她們會幫彼此整理褶皺嗎。”
我聯(lián)想到兩個留長發(fā)的性轉版太宰治互相給對方系帶子,一定很萌。
“這你就不懂了,小姐們都穿洋裝,方便舞會跳舞,只有在特定節(jié)日才會穿振袖和服,而且每年都不重樣。”
“真好,我以后的孩子也一定要有一個大衣柜,洋裝和和服穿都穿不完,穿過一遍就扔掉。”
我隨口回了一句,這是我小時候的夢想,現(xiàn)在來看有點幼稚。
說完我就急著去見老師,太宰治綴在后面,我隱約聽見他在笑,說:
“會有這一天的。”
——
去老師的臥室服侍他吃完早飯后我和太宰治就去餐廳了,老師的精神看起來比昨天要好一點,只是聽我陳述了一遍棄醫(yī)從文的理由還有目前在寫作上取得的成績后不太滿意。
“唉,森,你總是不聽我的話。”
“有天賦的孩子認為一切都是信手拈來,從不珍惜,急于莽進,跌了跟頭還需要老師幫忙擦屁股,唉。”
緒方老師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著天花板。
“森,你不聽我的話。”
我沉默地退下。
我們去餐廳吃飯時其他人已經(jīng)到齊了,伊藤開司揮舞著筷子叫我倆坐在他留好的位置上,還貼心地把我討厭的納豆倒進他的碗里。
“謝謝。”
太宰治挑了挑眉,把他面前的納豆也倒進伊藤開司的碗里,“有勞開司君了。”
他笑著說。伊藤開司不疑有他,豪爽地吃完了,要我說太宰治跟開司君置氣耍小心眼純屬給瞎子看。
其他人安靜地吃著,飯桌的盡頭又多了兩個人,是一個從頭到腳都很奇怪的男人和一個小孩,我多看了兩眼,小女孩就嚷嚷起來。
“你在看什么呢,有家室的女人就不要覬覦別人家的男人了呀。”
……瞳孔地震,她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喂皮諾可,”男人熟練地把小女孩抱進懷里安撫,“你嚇到人家了。抱歉,小姐。”
“啊,沒關系。”
拿筷子的手微微顫抖,這世上的變態(tài)不止森鷗外一個啊。
這時小川慶太再也無法容忍了一樣,用力錘了下桌子,說:
“我說,你們警察和偵探查出誰是兇手了嗎,纏著我們問了一大堆問題不會還一點成果都沒有吧。我明天還有手術,耽誤患者的病情你們可擔待不起。”
他瞪著男人和女孩的奇怪組合,憤憤不平道:“把我們和兩個變態(tài)關在一起,不是殺人犯也有犯罪的念頭了。”
眾人面面相覷,看三位警官窘迫的神色,顯然在我和太宰治過來之前他們已經(jīng)接受了一波三觀的沖擊。
諸伏警官虛握拳頭咳了一下,“咳,小川先生,關于案件我們仍在調查,請稍安勿躁。還有,這位先生您和小小姐……”
“如果你是指21號的那臺手術的話,我已經(jīng)為那位病人做過手術了,手術很成功。當然,是緒方先生付的錢。”
頭發(fā)半黑半白,臉上的皮膚有一塊明顯界限的男人拿起方巾擦擦嘴,施施然道。
“緒方先生得知你在未來七天內有兩臺手術不方便留在洋館后,特意出錢雇傭我為兩位病人做手術,現(xiàn)在他們應該已經(jīng)痊愈回家了吧。”
“什,什么。”小川慶太氣得發(fā)抖,“你有什么資格替我做手術,你是醫(yī)生嗎,你有執(zhí)照嗎,你師承哪里,你在哪家醫(yī)院工作。”
“庸人,我不需要那個。”低聲問小女孩吃飽了沒有,得到肯定答復后兩人手拉手離開了餐廳。
餐廳里只剩下了瘦小的小川慶太粗壯的呼吸聲。
我想起來,小川慶太似乎也是普通家庭出身,他和野田教授一樣,非常看重自己的身份名譽。
至于鈴木壽和碇鳴堂,他們兩位從姓氏就看出家境非同一般了。
大腹便便的鈴木壽一早上食欲就很好,他厭惡地用手將自己堆滿食物的盤子和小川慶太隔開,滿懷惡意說:
“安靜點吧小川君,莫非是你毒殺了緒方先生和野田先生,才急著逃跑?”
“我?”小川慶太古怪地笑了,“鈴木先生,你因為挪用慈善捐款被媒體披露像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想出個讓緒方老師為你站臺,說錢都用來修建緒方紀念館的法子,結果被緒方老師一口否決,還把這件事登報,你才是下毒的人吧。”
“你!”
鈴木壽氣急敗壞,“那還是碇先生最有嫌疑吧,東大醫(yī)學會會長,這可是緒方先生給野田正雄準備的頭銜。野田教授死后,會長就變成了碇鳴堂!誰知道他怎么暗箱操作的,說不定就是他殺了野田教授,然后心虛把緒方老師一起做掉。”
碇鳴堂冷笑一聲,“我殺的人?如果是我的話你們就不能好端端坐在這里了。”
很好,全員惡人。
把他們都殺了。
我心念浮動計劃還沒來得及轉一圈,就被太宰治安撫地拍了拍腿。
唉,還是忍忍吧。
互爆之后似乎只有小川慶太沒有殺人動機,三位警察眼神交流了一番,上原由衣警官問:
“小川先生也是野田教授的弟子對吧,能跟我們講講您和野田教授的事嗎。抱歉,這是必要的流程。”
“哼,那個狗東西沒什么好說的。”
小川慶太一臉嫌惡,竟然還爆粗口,過去這么久還沒有釋懷。
“你也是野田正雄的學生吧,我記得你。”他朝我揚揚下巴,“沒少受他刁難吧,你長得漂亮,遭的罪更多。他就那樣,想方設法地折磨學生。比他出身好的他眼紅,比他出身差的他鄙夷,生怕有人把他從教授的位置上拉下來,希望我們在他手下什么都學不到。”
“呸,要不是為了師承的名頭,老子早不干了。”
得到我“同道中人”的眼神,小川慶太出了口惡氣一樣,開始滔滔不絕。
“我給他當牛做馬,他連個副教授的頭銜都不肯給我,不就是怕我有一天把他比下去嗎,最后把我發(fā)配到了地方醫(yī)院,該死。”
野田教授確實是這樣小心眼的人沒錯,連我都說不出反駁的話。
上原警官追問:“那您是怎么回到東京的呢。”
“這個呀,”小川慶太得意的笑了,“這就不方便告訴你們了,總之野田正雄不是我殺的。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和那個孩子家長一樣狠狠地捅他幾刀。”
“我來拜訪緒方老師,只是作為后輩應有的禮節(jié)而已,之前野田正雄在時從不許我們看望緒方老師。”他強調。
三位嫌疑人都離開了,餐廳里只剩下了我們三個和警官們。
伊藤開司率先發(fā)言,“感覺三個人都有動機,全抓進監(jiān)獄算了。”
好兄弟,咱倆一條心。
太宰治熟練地越過我們倆和警官說話:“剛才那個奇怪的男人和小女孩是怎么回事,有表明身份嗎。”
大和警官雙手抱臂,一臉不爽,“說了,男的說他叫黑杰克,是名醫(yī)生。小女孩叫皮諾可,自稱是男人的助手和女朋友。”
這是讓人三觀盡毀啊。
“果然是他。”太宰治低語,向我們解釋:“他在里世界很有名,是位地下醫(yī)生,以出色的醫(yī)術和不菲的傭金聞名,只要他出手就沒有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癥。”
“那老師……”
太宰治沉吟片刻,婉轉地回應我。
“有沒有可能,緒方老師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的功勞了呢。”
是哦……
我又悶悶不樂。
伊藤開司的關注點和我們都不一樣,聽完兩眼放光,“他那么厲害,為什么不去醫(yī)院工作啊,因為在里世界更掙錢嗎。”
諸伏警官思索道:“一方面的原因吧,另一方面他應該不是醫(yī)學院畢業(yè)的,而是自學成才。”
上原警官懵懵懂懂,“師承很重要嗎。”
“當然了,師承是很重要的,霓虹還是典型的階級社會,不是誰都能打破壁壘的。”
就像小川慶太說的那樣,許多研究生堅持到畢業(yè)就是在硬熬,為了讓自己“師承名門”。
如果我能在野田教授手下熬到博士畢業(yè),哪怕不能留在東大,去京都大阪的醫(yī)院也一樣前途光明。
因為我是“緒方派”的。
緒方老師在戰(zhàn)時因為是堅定的反戰(zhàn)派受到社會許多批評,一度到了被東大解聘的地步,而戰(zhàn)后東大又三跪九叩地將人請了回來,國際紅十字會為他授予和平勛章,社會一片贊揚之聲。
我時常覺得可笑。
各大醫(yī)院爭相聘請“緒方派”的醫(yī)生,以此掩飾太平。
慢慢的,外科這座金字塔,頂尖是緒方,下面依次是打下緒方烙印的徒子徒孫。像我這種傳承有序,根正苗紅的嫡系親傳更是各大醫(yī)院追捧的對象。
我們接著又討論了一會兒,直到快到老師去書房練字的時間才散去。
陪老師練完字又去花園散散步,知道老師確實接受了黑杰克的手術后,我略微安心。
回房間時經(jīng)過走廊,聽到有人正在聊天。
紅十字協(xié)會的榮譽會長,鈴木壽和諸伏高明攀談。
“諸伏警官,不知您家中是否有位兄弟,我總覺得您很面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他搓著手和氣地笑著,我卻莫名感到一縷寒意。
第66章 回憶往事的i人
回憶往事的i人
*
樓下有人大呼小叫:
“雪紀不好了,太宰君掉井里了。”
是伊藤開司。
我自然地走出拐角,路過臉色各異的兩人時坦蕩地好像偷聽的人不是我一樣。
“他怎么掉井里的。”
伊藤開司三兩步竄上了樓,急得嗷嗷叫:“我也不知道啊,太宰君說想去后山看看,我們就從后門出去在洋館附近轉了一圈。回來時太宰君說井里的花真好看,然后一頭就扎進去了。怎么辦怎么辦,哪能找到繩子啊。”
扶額。
我就知道太宰治不會一直當正經(jīng)人的,在我面前正經(jīng)過頭就要在別人身上找回來。
諸伏警官適時地開口:“登山用的繩索可以嗎,我?guī)Я恕!?br />
然后他對鈴木壽客氣道:“那在下就先失陪了。”
鈴木壽滿臉堆笑,“是是,還是救人要緊。”
于是我們就去諸伏警官的房間里拿繩子去救人,來到花園的水井邊時,八爪魚一樣四肢撐在水井井面的太宰治正在大聲呼救。
“來人啊,我要喝飽了,咕嚕嚕嚕。”
“來人啊,你們要喝尸水啦,咕嚕嚕嚕。”
我:。
有點丟人。
……
幫太宰治把頭上的花瓣摘掉,擰了擰袖子上的水,我抱怨道:“搞什么鬼,拜托紫砂也要注意下場合,我現(xiàn)在可聽不得[死]字。”
“我才不是胡鬧呢”,太宰治反駁,從懷里掏出熟悉的鑰匙扣,“給,伊藤君,你的骰子。”
是伊藤開司的骰子鑰匙扣。
伊藤開司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腰帶,上面只剩一串孤零零的鑰匙了。
“真的不見了,謝謝你太宰君,沒想到你是為了我跳井,我太感動了。”
捧著太宰治丟過來的骰子,伊藤開司感動的眼淚汪汪,“太宰君你真好嗚嗚嗚。”
推開撲過來的伊藤開司,我問:
“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他的鑰匙扣丟了,我記得早飯時還在啊。”
而且怎么會那么巧掉到井里。太宰治和伊藤開司要去后山,從廚房的后門出去是直通后山的最近路線,他倆從后方繞到洋館前的花園回來,伊藤開司的鑰匙扣丟也該丟在后山,而不是花園的水井里,被太宰治看到。
所以伊藤開司的鑰匙扣應該是被人偷走,故意扔到井里的。
“我也不知道,”太宰治一臉輕松,“我只是看到有井有水心癢癢*,一低頭發(fā)現(xiàn)伊藤君的鑰匙扣就在水里飄著呢,直接跳下去了。”
“太宰君……”
我再次把伊藤開司扒拉開,想要教育太宰治幾句,一旁的諸伏警官制止了我們。
“各位,稍后請通知洋館里的人們不要取用井水了。”
“怎么了。”
諸伏高明隔著手帕,兩指捏住我從太宰治頭上取下的黃色花瓣,面色凝重,“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是鉤吻草,有劇毒。”
鉤吻草又叫野葛,諸伏警官蘸水在地上寫下這幾個漢字。
“冷水發(fā)毒,人食其葉,飲冷水即死。我在鄉(xiāng)間長大,所以認得。”
伊藤開司張大了嘴,“那它落在井里,豈不是井水都有毒了,那剛才太宰君?”
太宰治舉手語氣歡快,“放心,我一口水都沒有喝哦,我可是專業(yè)的。”
專業(yè)落水就不要拿出來炫耀了。我正要吐槽,突然想起了什么。
諸伏警官點點頭,正經(jīng)人完全不受毒蘑菇太宰的影響,泰然自若道:
“雖然洋館里有自來水,但說不定有人喜好井水甘甜打水喝,以防萬一先把井口封死,等查明真兇聯(lián)系到山下人后,再做打算。”
“據(jù)我所知,這座洋館里喜好井水的人只有一個。”我幽幽開口,“就是愛好茶道,招待客人必親自泡茶的老師。”
找到兇手下毒的方法了。
——
我們把這個發(fā)現(xiàn)告訴了眾人,然后在后山找到一塊巨大的石頭,合力把石頭搬過來蓋在井上。
“不過幾片花不足以給整口井下毒吧。”
也有人提出異議,鈴木壽這樣說。他冷笑著掃視了一遍其他兩人,拔高聲音:“我不是反駁,我的意思是,幾片花的毒素不可能那么大,應該是有人把大量提取物全倒進井里,這樣就算緒方老師熱水滾沸過一遍,毒素還殘留在體內。”
“我說的是不是,第一位拜訪緒方老師的小川先生,也只有你能在醫(yī)院里拿到這種特殊的藥品。”
小川慶太看起來撕了鈴木壽的心都有。
大和警官左顧右盼,“碇先生怎么不在?”
土間徹回答:“在下去請碇先生時,他在門內說有點困了叫我不要吵醒他,有事晚飯時再說。”
小川慶太沒好氣道:“該不會是心虛吧,我去找他。”
說著小川慶太就上樓了。因為他還是嫌疑人,諸伏警官和他同去。
趁這會兒功夫,鈴木壽又和女警官上原由衣攀談起來。
“原來您和大和警官還有諸伏警官是一起長大的啊,感情真好。作為獨生子,諸伏警官有兩位朋友在身邊一定不會寂寞的。”
“獨生子?這……”
上原警官還未說完,大和警官強硬地插在兩人中間,“不許和警察套近乎,別忘了你是犯罪嫌疑人。”
“嗨嗨,我就是隨便聊聊。”
鈴木壽訕笑,挺了挺他碩大的肚子。
從小一起長大啊,我望望整個人貼在暖氣片上試圖烘干衣服的太宰治,滿頭黑線。
如果從小就和太宰治在一起的話,人生一定有很多樂趣,我會一天辱罵太宰治早中晚三遍。
至于真正和我一起長大的琴酒,其實我們在離開孤兒院后就很多年都沒見過面了。
離開孤兒院后,小伙伴懷著滿腔的仇恨南下,我不知道他中間經(jīng)歷了什么,反正再相見時他已經(jīng)是黑衣組織的殺手了。而我走到札幌的一家政府開辦的真孤兒院后就在此地安頓了下來,直到上大學才去了東京。
我和琴酒是在東京的一條小巷,我回出租屋的路上重逢的。
當時他還受了傷,我差點沒認出是他。
第67章 i人和小伙伴站在紅綠燈的岔口
i人和小伙伴站在紅綠燈的岔口
*
把受傷的小伙伴拖回出租屋可費了不少力氣。
在我靠近他時,坐在地上捂住腹部的男人突然暴起掐住我的脖子,槍指著我的額頭,好在沒有因為失血過多頭暈眼花導致悲劇的發(fā)生,認出是我后干脆利落地暈倒了。
“謝謝你對我的信任,但是你太重了。”
艱難地背起他,我抱怨:“就不能多走幾步路暈在我家樓下嗎,以為自己和小時候一樣瘦瘦的又可愛?我背不動你了。”
“閉嘴。”
原來他一直在閉目養(yǎng)神沒真暈過去,聽到我的話就要下來,被我攔住。
“你還是老實點吧,殺手做到你這份上沒救了。”
當時我正在讀大二,住在即將在五個月后被歹徒炸掉的小房子里,那是一個長條狀的空間,東向的窗戶一天都照不到多少陽光,馬桶間的對面是只有一口爐灶和水池的廚房,再往前的居住區(qū)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個桌子、一個衣柜,這樣就塞滿了,我的書亂七八糟地堆在房子的各個角落,多一個人連下腳地都沒有。
小伙伴醒來后,看到我的房間直接開啟嘲諷模式。
“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生活?”
“是的,起碼我不會跑到朋友家樓下求庇護,連個棲息地都沒有。”
嗯,我們的相處模式就是互懟。
這是我們分開后的第一次見面,雖然我們一直掌握著彼此的消息,但默契的從不打擾,除非像今天這樣有人馬上就要掛了。
他坐起來查看自己腹部的傷勢,鐵架床不滿他劇烈的動作幅度,搖晃的床腳差點把人扔出去。
“小心點,這是樓上留學生回國后送給我的床,她接收之前還歷經(jīng)兩位主人,別給弄壞了。”
一聽這張床上睡過那么多人,小伙伴的臉色可以和他的眸色媲美——他的潔癖比較嚴重。
“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生活?”他提高了音量。
“一個孤兒在東京打拼住這種房子很正常吧,我不能違背設定啊,再說賣慘有助于得到老年人的喜愛。”
我想成為緒方嚴一的弟子,聽說他老人家最愛資助貧困好學的學生,為此這幾天我連du場都不去了,純靠打工維持生計還助學貸款,三天餓九頓。
只要成為緒方嚴一的學生,被他介紹給在東大附屬醫(yī)院任職的教授,之后順利留在醫(yī)院,那大學幾年過得苦點都是值得的。成為東大醫(yī)院的醫(yī)生對普通人來說可是徹徹底底的跨越階級,我耍個心眼而已。
“嚇我一跳,還以為你真要當好人呢。”
他冷笑著拿起我準備好放在一旁的香煙和打火機,燃燒的火星在只有玄關燈開著的房間里格外明亮。
“為什么不開燈?”
“對面樓有個偷窺狂,我在研究讓他的價值最大化,所以還不能動,假裝被嚇得驚魂不定的少女嘍。”
我在糾結,是讓偷窺狂被最近對我格外上心的警察,萩原研二發(fā)現(xiàn)制服,打消他對我的警惕,還是讓他的膽子更大一點發(fā)展成入室傷人,然后上頭條讓老師同學對我的憐愛增加。
還是第一個吧,上新聞太丟臉了。
小伙伴對此作出犀利評價:“你和我一起走,說不定比我先拿到代號。”
終于暴露在小巷守株待兔的真實目的了,“你想讓我加入你們組織?再次成為你的伙伴?”
“就不能只是你的外援嗎。”我不想摻和太多。
他把煙頭丟進垃圾桶里,手撐在床上身體后仰,慢慢活動脖子四肢。赤裸精壯的身軀上的傷口已被我處理好,活動時纏上的繃帶幾乎要被肌肉撐開撕裂。
他在思考該怎樣說服我。
“為什么不,你覺得你的思維正常嗎,是人類嗎。我們這種人走在街頭,所有人在我們眼中都是待宰殺的獵物,吃草的狼只會餓死,不會變成羊羔。”
他說:“這個任務結束我將成為組織在霓虹的負責人,我需要一個助手,一個心腹,你來幫我。”
找人幫忙說的跟老板施舍就職崗位一樣。
不過這個讓他差點掛掉的任務很值。
十八歲加入組織同年拿到代號,一步步成為topkiller,二十四歲打入真正的“內部”,小伙伴干得不錯嘛。
他心里的火一直都在燃燒著,要把所有的一切燒盡為止。
組織對他的意義大概是引火的樹枝吧。
“不是效忠組織,是效忠我,為了我們的友誼和你可以肆無忌憚地捕獵。”
一根銀色的長發(fā)隨著他剛才轉動脖頸時掉在我的床單上,我想我們的“友誼”也只有一根頭發(fā)那么輕吧。
對于他來說,這已經(jīng)很重了。
我不太清楚40號來孤兒院之前的事。和其他孩子以及這具身體都是試管嬰兒在孤兒院長大不同,聽護士說40號是自己出現(xiàn)在孤兒院門前,希望得到“救助”。當時他已經(jīng)五歲了,為此孤兒院專門開會要不要把他留下,那些醫(yī)生研究者擔心他是臥底——在戰(zhàn)爭時代的末期,臨近大國的情報部門舉世聞名。為此把他單獨隔離了幾個月,確認無誤后才“接納”了他。
也就是說,40號是誤以為孤兒院是所普通真正的孤兒院,才來到這里,然后被實驗了。
他異常的聰慧,過早的開智讓他能夠在在父母去世后獨自找到求生的通道,又因為聰慧踏進狼窩,我想40號從在安全的孤兒院里接受實驗起,他的世界就不正常了。
我堅持做一個普通人,只是因為我知道普通人的日子平凡且快樂,兩倍的心理年齡讓我能消化這些不正常,但我不能強求40號和我一樣。
40號認定他只能活在黑暗,認為我作為他的同類在人類世界堅持裝傻白甜是可笑的事,才一廂情愿的幫助我,鼓勵我“捕獵”。
他希望我們是森林中的狼和狽,默契而悠閑地在林中玩耍,有專門的詞語為我們正名,任何物種以忌憚厭惡的目光注視我們都會被捕殺。
這是他照顧朋友的方式。
我很感動,誘惑如此之大也很難不心動。
讓我再糾結一下。
“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向每一次來到新環(huán)境時鞠躬介紹那樣,說:“我叫森雪紀,請多指教。”
“名字代表著新生,我已經(jīng)決定作為森雪紀活著了,40號,能告訴我你現(xiàn)在的名字嗎。”
他又點燃了一支煙。
“GIN,我的名字是GIN。”
名字的意義是,我們都有了新的人生。
我要不要再多個名字呢。
——
再次見到琴酒時,是在東大校門前的紅綠燈十字路口前。
那個偷窺狂經(jīng)過我不斷的挑逗和各種施加壓力,做出尾隨我來到學校,在上課時沖進教室拔刀傷人的行為。
為了讓他好殺一點,我特意坐在第一排門口的位置,平時都坐中間的。
同時我告訴萩原君最近似乎被人尾隨并留下了些線索,很快萩原研二就會根據(jù)我的提示來到學校,目睹這驚心動魄的場面將犯人拿下。最后,這堂課是緒方嚴一的課。
一箭雙雕,我真牛逼。
為了刷好感度我什么都做的出來,你們可一定相信我是柔弱小白花給我提供便利啊。
一切按計劃進行,唯一的差錯是,緒方老師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沖過來,徒手接住偷窺狂的刀,當場血流如注。
“醫(yī)生的手可是很寶貴的。憑你的資質,未來有幾千上萬臺的手術等著你去做,有幾千上萬的病人和家庭等著你拯救。老師已經(jīng)不上手術臺了,所以沒關系。”
緒方老師安慰我。
我……我只是想在醫(yī)院混混日子而已啊,醫(yī)生來錢快。
然后做琴酒的助手和安全屋,我是這么考慮的。
緒方老師的目光寧靜悠遠,“你的一位師兄和你的資質一樣好,但沒有成為醫(yī)生,這是我多年的遺憾。你和他一樣又不一樣,他的眼睛里看到太多東西所以忽視眼前的弱小,而你的眼睛太空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這樣的人都做不了好醫(yī)生。”
緒方老師用他流著血的手點點我的眉心,“現(xiàn)在你的眼中只能看到我,這很好,醫(yī)生的眼睛里只能看到病人。”
“這是師父給弟子上的第一堂課,明白了嗎。”
我成為緒方嚴一的弟子了,可為什么一點都不開心,沒有計劃順利完成的滿足感。
“我這段時間一直猶豫。你實在優(yōu)秀,優(yōu)秀到無以復加,但你和他一樣不是當醫(yī)生的料,可我不想放棄。”緒方老師低聲說,“我覺得我應該再試一次,這次我會培養(yǎng)出一個真正的好醫(yī)生,一個繼承我衣缽的學生。”
原來我那么多次都差點被放棄,能成為緒方老師的弟子只是因為他心軟而已。
顯得我的算計和欲/望多骯臟啊,緒方嚴一只是想實現(xiàn)他的理想,只想要做一個純粹治病救人的醫(yī)生而已。
這一刻我放下了所有雜念。
“我會成為很好的醫(yī)生的,老師。”
我發(fā)誓。
我不會和琴酒聯(lián)系了,也不會將我認識的人類分為可利用與無用兩類,我會改掉身上的壞習慣,真心對待朋友,像緒方老師期待的那樣,
做一個純粹的好人。
心中百轉千回想了那么多,其實只是幾秒鐘的功夫。萩原研二將偷窺狂制服,隨后趕到的警察將他扭送到警視廳。然后我和萩原研二一起送緒方老師去醫(yī)院做全面的檢查。
站在紅綠燈前,我和對面的琴酒隔著川流不息的車隊相望。
他在等我給他答復。
我朝他搖了搖頭。
我不會插手和他有關的,和里世界和孤兒院有關的任何事了,我在緒方老師這里真正得到了新生。
我要成為真正的醫(yī)生。
綠燈亮了,我和萩原研二說著俏皮話攙扶緒方老師向前走,和一身黑衣向我們走來的男人相向而行,然后擦肩而過。
“再見。”
我們同時說。
從今以后,我和我的小伙伴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我和我的“竹馬”,和長野三位縣警的境遇真是天差地別。
第68章 偷偷說壞話的i人(加更)
偷偷說壞話的i人
*
對于我來說,緒方老師是在我演不下去,對普通無聊的生活感到厭煩之時,讓我徹底意識到隨手填報的志愿有多么重要的意義,并為之奮斗的人,我不允許有人蒙騙他、踐踏他的理想。
很可惜,這個人恰恰就是我。
我沒有實現(xiàn)對老師的承諾。
我又開始難過了,可這種愧疚難過是毫無意義的,只是助長了我對給老師下毒之人的恨意,好像我殺死他就變相向老師贖罪似的,求個心理安慰。
老師的運氣很不好,他看中的學生無一例外皆是偽善之人。
我把頭埋在太宰治的懷里不說話。
以往我都很嫌棄落水后濕乎乎的他,太宰治簡直受寵若驚。
“雪紀?”
“如果能和治君從小就在一起,或者治君提前找到了我,那該多好。我也想和上原警官他們三個一樣從小在一起長大,又一起從事同一份職業(yè),親密無間最信任彼此,如果我能和治君一起長大就好了。”
當然不能告訴他真正的理由,我選擇了讓太宰治對我更憐愛的句子。
不過如果真的能在離開孤兒院時就認識太宰治,或者上一世的我永遠留在橫濱的話就好了,就不會有后來發(fā)生的事了。
我總是在懊悔。
太宰治沒說話,只是用同樣的力道抱著我,衣服都被他打濕了。
很快諸伏警官急匆匆趕來,嚴肅道:
“土間先生,洋館里可有用于外科手術的裝備,碇先生受傷了。”
——
碇鳴堂仰臥在床上,面容青白,頸靜脈怒張,背部大面積出血淋濕半張床單。
小川慶太和諸伏警官踹門闖進來時,人已經(jīng)由于失血過多進入休克狀態(tài)。
土間徹慌亂道:“洋館內雖然有不少老師收藏的手術刀,也有基本的醫(yī)藥箱,但做手術是不可能的啊。”
“什么!”小川慶太大怒:“你的意思是讓我眼睜睜看著人死在我面前嗎,這是對一個醫(yī)生的羞辱,去把所有能找到的備品都拿來。”
他將目光投向我,“森小姐,我假設你沒有忘記基本功。”
“當然。”
我利落地盤好頭發(fā),用浴巾把和服寬大的袖子綁好,開始清場。
話雖這么說,我和小川慶太都流了一腦門的汗。
看不到兇器在哪,胸口也沒有傷痕,也就是說他是被從背部刺中的。應該是在躺下準備睡覺時,被立在床墊內的利刃刺中胸腔中部的位置,當場就暈了過去,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
兇器還在碇鳴堂的體內,但刀柄還纏在床墊中將碇鳴堂釘在床上,只是幸好沒有精準命中心臟才拖延了一段時間,但稍微挪動一下都會造成致命的風險。
別說從未主持過手術的我,恐怕連從業(yè)多年的小川慶太都未見過這樣的病例,層出不窮的刁鉆殺人手法和普通的生病開刀是兩碼事,兇手有膽量在洋館里有數(shù)名醫(yī)生的情況下殺人,就篤定了我們救不了他。
只憑我和小川慶太是不夠的,要有更見多識廣的醫(yī)生才行。
“對了,黑杰克,開司君去把黑杰克找來,他一定見過很多這樣的病例。”
我對伊藤開司喊。
“你說那個無證黒醫(yī)?你在開什么玩笑,不許去。”小川慶太用酒精洗了一遍手后又戴上手套再洗一遍,沒有無菌手套只能這么辦了。
“快去找。”我催促伊藤開司,并讓他回來后也留在手術室,起到吉祥物的作用。
“就因為他是黒醫(yī),他見過解決的突發(fā)情況比我們多多了,不然早被主顧殺掉了,你以為黒醫(yī)很好做嗎。”
作為給森鷗外這個黒醫(yī)當過幾個月助手的我可以摸著良心說,在地下世界闖出名堂的醫(yī)生比拿到教授的職稱還難。
很快黑杰克帶著那個小姑娘來了,確認碇鳴堂的情況后他表示:
“等他醒來我要收很多診費。”
有希望。
“你們倆做我的助手,”黑杰克吩咐道,他指名小川慶太:“好好看,好好學。”
……
手術順利的不可思議,碇鳴堂的命保住了。
伊藤開司不要臉地和其他人表示這都是他的功勞。
碇鳴堂被轉移到另一間有兩張床的臥室,由于擔心兇手二次行兇加上還需要人照顧,三位警官決定輪班看守。
黑杰克好像只對手術和收錢感興趣,手術結束后他又回到了三樓的次主臥,三樓的另一間主臥住著老師,此外就是書房。
我拜托黑杰克不要把樓下的混亂告訴老師,別讓老人家擔心,只最后揭露兇手是誰時讓老師知曉就好了。
我和黑杰克說完話,那邊鈴木壽和小川慶太爭執(zhí)起來。
“兇手就是你吧鈴木壽,你和碇鳴堂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殺他滅口對不對。”
鈴木壽不甘示弱,“誰知道是不是你賊喊捉賊,如果不是突然冒出來一個黑杰克,憑你的水平根本救不了碇鳴堂,你又能撇清關系,合情合理。”
眼看他倆又要吵起來,其他人無奈地勸架。
“好奇怪啊。”太宰治水蛇一樣從兩人之間鉆出來,超大聲地喊道。
被嚇到的兩人同時分開退后,又被太宰治一手一個拉住衣領拽回來,兩根手指不停地在二人胸口戳戳戳。
“好奇怪啊,如果兇手想要滅口的話,不該殺掉老師嗎,老師還沒死兇手都急壞了吧。為什么要殺掉同為嫌疑人的碇先生。死了一個人不就讓自己多份嫌疑嗎。”
諸伏警官眉頭緊鎖,“太宰君的意思是給緒方老師下毒的人,和謀殺碇先生的人,是兩個人。”
“而且可能不是他們倆中的某人做的?”大和警官接話。
“我沒說過,只是奇怪而已。”收回亂動的手,太宰治攜著我往樓上帶,“總之今天先到這里吧,我都累了。”
回到臥室洗完澡換上睡衣,忙碌的一天終于結束了。
我倒不擔心兇手對老師下手,應該是早有準備,老師的房間上了密碼鎖,又在三樓的樓梯口筑起一道鐵門,那三個嫌疑人是嚴令禁止在三樓逗留的。連飲食都是由同在三樓的黑杰克在三樓的廚房單獨準備,我問過黑杰克有沒有辦法讓老師康復,答案是沒有,別把他當萬能神醫(yī)。
老師已經(jīng)時日無多了,查出真兇迫在眉睫。
碇鳴堂暫時出局,剩下兩人該怎么辦呢。
好想動刑啊。
當好人真麻煩。
太宰治在我之后洗澡出來,看到窩在椅子上的我問:
“怎么不上床睡覺?”
“我現(xiàn)在對床有點ptsd,剛檢查一遍,你再檢查一遍。”
刺傷碇鳴堂的兇器也被我從床墊里掏出來了,刀被膠布粘在床墊上,我取出來時連刀柄上都凝著一層厚厚的血,裝進袋子里交給諸伏警官保管。
不用想,那上面肯定沒有指紋。
“好啦確認安全,睡覺吧。”
太宰治招呼我,躺進已經(jīng)被捂熱的被子里,我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把太宰治薅起來。
“你說下一個被害的人會是誰呢。”
如果是小川和鈴木中的一個,那就說明洋館里還存在另一個兇手。如果死的是其他人的話,那嫌疑還在兩人身上。
太宰治也沒有睡意,只閉目養(yǎng)神道:“誰知道呢。”
我抓狂,“你是老師花錢請來的誒,能不能認真點。”
被我掐住脖子晃來晃去沒法,太宰治頭痛地坐起來,“我已經(jīng)在認真破案了啊,雪紀你不要像深夜和丈夫談心事抱怨他不關心自己的妻子好不好,我好累想睡覺。”
“!可如果結婚,這種抱怨就是夫妻的日常啊,你連這點準備都沒有嗎,你現(xiàn)在就覺得煩了?”
“話題歪哪去了。”太宰治小聲嘟囔,在我炸毛之前果斷用實際行動轉移話題。
一個接吻結束后,太宰治說:
“好好好,我們聊聊緒方老師和洋館的故事吧,這座房子有好多房間都空著,不浪費嗎。”
我瞪了太宰治一眼,不情不愿道:“因為緒方是大家族啊,人丁興旺。緒方老師的父親是霓虹第一位外科醫(yī)生,被譽為外科之父。緒方老師是繼承家業(yè)的長子,下面還有四個弟妹,但是都分家各奔東西了。”
“這么多年都沒有回來看看嗎,后代也沒有回洋館聚會過,連生病中毒這么大的事都不問候一聲?”
“怎么可能。”我冷笑,“死的死殘的殘,僥幸活下來的人也沒有臉面出現(xiàn)在老師面前了。”
和堅定的反戰(zhàn)派老師不同,老師的弟弟妹妹都是好戰(zhàn)分子,甚至在老師被撤銷醫(yī)師執(zhí)照、解除職務時跳出來劃清界限,嚷嚷著分家,不許他用緒方的名號在民間行醫(yī)開小診所,最后給老師留下的只有這座破敗的洋館。
結果這幾人還有孩子學生,不是死掉了就是戰(zhàn)后上了法庭,還要靠老師求情。
這樣正直的人為什么會沒有好報呢,好想把這里的人都殺光給老師陪葬,但老師會不高興的。
我已經(jīng)兩次違背他的心愿了,不能再有第三次。
“其實野田正雄挺該死的。”
我靠我說什么了,驚恐地捂住嘴但于事無補,太宰治一爪拍掉我的手,逼問:“嗯?他做什么孽了,不是緒方老師心中的好醫(yī)生嗎。”
我不是不愿說,只是這是在老師的洋館里,說老師曾經(jīng)最信任學生的錯處,就好像在怨老師看走眼一樣。
要是小川慶太在就好了,只有我們倆,我倆能罵三天三夜不重樣。
我絞盡腦汁思考怎么用最平和的話語審判野田正雄,少帶點個人色彩免得讓太宰治以為其實殺人的人是我……就聽見窗外傳來一聲慘叫。
“啊救命啊!”
拉開窗簾一看,竟然是鈴木壽還有伊藤開司,他們倆怎么去后山了?
“救命啊有熊!!!”
定睛一看,果然夜色中一雙綠色電燈泡格外顯眼,黑熊窮追不舍,鈴木壽這個大胖子跑起來健步如飛比伊藤開司還要快些。
伊藤開司:“啊我的肉不好吃你吃那個胖子,胖子肉多!”
我和太宰治飛奔下樓,大和警官比我們更快,他守在廚房的后門,朝兩人招手,“快點快進來。”
鈴木壽第一個沖進來,“把門關上!”
沒人理他。
“啊啊啊這熊為什么追著我不放,按理說它應該已經(jīng)回林子里了啊,我的超能力哪去了。”
伊藤開司邊跑邊罵,黑熊離他太近每次都差點抓到他,讓他不敢靠近后門開始在后院跑圈。
有[逆境無賴]的異能力在,黑熊倒是抓不到他,但總不能一直跑下去。
鈴木壽大吼:“槍呢,你們警察的配槍呢。”
“一般出警誰帶那玩意!”
大和警官拿出兩個鐵盆在門外稍遠的地方敲鑼打鼓,“這,死熊看這邊!”
黑熊終于轉移視線,趁機伊藤開司急速沖刺回到洋館,同時大和警官也迅速往后門跑,就在這時黑熊朝他撲了過來。
“不!”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喊。
偏偏這么巧,或許是被尖銳的聲音嚇到了,黑熊竟然在半空中僵硬了一瞬,撲了個空。
大和警官趕忙趁機回到室內。
門關上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已經(jīng)嚇傻了的伊藤開司:
“臥槽幸虧老子是幸運男神。”
第69章 i人腦補小劇場
i人腦補小劇場
*
這個笨蛋。
一拳砸中伊藤開司的頭頂,將頭頂冒煙的伊藤開司和鈴木壽轉移到客廳,遞上熱水。確定大和警官身體無礙后,其他人也被吵醒了。
看到如此狼狽,渾身上下沾滿了泥土草屑的三人,土間先生驚訝問道:“這是怎么回事,發(fā)生了什么?”
“是啊,二位因何夜會黑熊?它給你倆遞情書了?”我陰陽怪氣。
伊藤開司縮縮脖子,又很快理直氣壯地一手指著鈴木壽一手舉手報告。
“我是跟蹤鈴木壽才去的后山,他肯定是想偷跑。”
伊藤開司說,他準備睡覺關窗戶時,看到鈴木壽鬼鬼祟祟出現(xiàn)在后院,還特意拿手電筒往樓上照了照,才跑進了后山。
“于是我二話不說,直接從二樓跳下去跟蹤他。但走著走著我就迷路了,這時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一只熊追著我跑,我就滿山頭亂跑啊,正好讓我撞見了鈴木壽,然后我倆一起跑回了洋館后院。”
……槽點太多無處吐起。
就不說二樓跳下毫發(fā)無傷還能遛熊跑山的事了,鈴木壽本來要跑掉了是被你連累才遭遇了黑熊吧,你的異能力是把自己的逆境變成別人的逆境嗎?
“那鈴木先生為什么要自行離開呢。”諸伏警官問道,他對伊藤開司驚險刺激的說書絲毫不感興趣,劍鋒直指鈴木壽。
鈴木壽拍拍圓滾滾的肚子,似乎在檢查自己的脂肪有沒有消耗一點,結果大失所望,說話也沒好氣起來,“哼,要是再不趕快離開,我怕我小命不保了。”
“你這家伙,殺害緒方老師和碇先生的人就是你吧,你要逃跑嗎。”小川慶太也逼問。
鈴木壽堅決否認,“沒有,這個絕對不是我。”
“那你為什么逃跑。”
“我就想走,我在這個破地方待夠了。”
又開始了,服了這幫人了。
鈴木壽和小川慶太又又吵架時,上原由衣忙著照顧大和敢助,矛盾升級連伊藤開司都加入,他推搡了一下,一下就把沒有防備的鈴木壽兩腿朝天的摔在沙發(fā)上。
翹起的鞋子褲腳上也沾了許多的草屑,上原由衣指著鈴木壽鞋子上的一顆雜草說:
“是苦艾草誒,諸伏警官教過我這個單詞,怎么說來著?A,A,ArtemAbsin?單詞太長了我沒記住。”
被圍攻的鈴木壽抽空看了一眼上原警官,嘴唇抽動,看起來很想糾正她的發(fā)音。
“是Artemisia吧,苦艾草有驅寒止血的功效,但是不能亂用,否則會出現(xiàn)嘔吐中毒的癥狀并產(chǎn)生幻覺。Absinthe是苦艾酒,一款以苦艾草為原料提取的蒸餾酒。”
太宰治科普道。
上原警官連連點頭,手里替大和警官擦汗的毛巾直接拍到他的臉上。
“對,就是這樣,諸伏警官是這么和我解釋兩個單詞的。”
大和警官默默扒開毛巾自己擦汗,“你們倆什么時候背著我學單詞了。”
太宰治看了眼還在據(jù)理力爭的鈴木壽,“順帶一提,我覺得被稱為烈酒的苦艾酒其實度數(shù)一點都不高,只是喝完肚子燙燙的,好舒服。”
“那是你的胃粘膜被烈酒刺激,馬上就發(fā)展成胃病了啊笨蛋,毛頭小子也敢評價苦艾酒的美味。”鈴木壽忍無可忍地怒吼,“我可是專業(yè)品酒大師。”
“品酒大師啊”,一直旁觀沒有開口的諸伏警官冷不丁冒出一句,聲音清冽又有幾分火氣,“那作為品酒大師,鈴木先生一定知道苦艾酒的原料,苦艾草有致幻作用吧。”
是因為大和警官差點受傷所以惱火嗎。
他半步蹲下?lián)炱鸬靥荷系牟菪迹皇呛啙嵉膹澭踔吝對鈴木壽說了一聲“失禮”,合乎禮儀的動作流暢優(yōu)雅,讓人覺得他不應該穿西服剪短發(fā),平安時代的高帽直衣更適合他。
說起來諸伏高明的長相很適合當大河劇男主角呢,平清盛早逝的長子平重盛,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不錯,很合適。
太宰治的話,那必須是風流的光源氏啦。
我非常擅長跑題神游,想一出是一出,盯著諸伏警官神游時想起太宰治忍不住偷笑一下,于是又看了眼渣男源太宰治。
他怎么在瞪我?
諸伏警官又拿起一根鈴木壽褲腳上的雜草,兩根一模一樣的雜草在鈴木壽身上還有許多。
“只是碎屑就這么多,鈴木先生應該摘了不少草藥吧,可否讓我檢查下您的口袋。”
鈴木壽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手不安地插在兜里。
哦!我拍拍伊藤開司的肩,這次的腦補劇場絕對真實。
“你說有沒有可能,鈴木先生不是逃跑,他是去后山摘草藥準備明天吃飯時把我們所有人都毒倒。這時發(fā)現(xiàn)你追了出來,于是他慌不擇路把摘好的草藥丟到了黑熊的巢穴里。然后你登場了,熊瘋了。”
“哈?我就說我運氣不能那么差。”
伊藤開司又恢復了自信,“大叔,在沒成為d王*之前讓我死掉的意外不存在的,信不信明天我喝了你加料的湯還能吐出來啊。”
這點我信,鈴木壽卻被這個破壞他計劃的人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好了,鈴木先生,把你口袋里的證據(jù)交出來吧,還有你害人的動機。”諸伏警官催促,平淡溫和的鳳眼銳利的驚人,“你是兩起兇殺案的兇手嗎。”
坐在沙發(fā)上的大和警官安靜地站起來走到鈴木壽的身后。
土間徹怒目圓睜,好像只有鈴木壽說個“嗯”就要撲上去掐死他,被站在鈴木壽身后的大和警官眼神制止。
鈴木壽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小動作,不屑地冷笑,插在口袋里的手示威般的動了動。
如果口袋里不是野草,是搶呢。
隨著鈴木壽的手緩緩從口袋中抽出,太宰治不著痕跡地把我往身后拽了拽,留伊藤開司站在我倆的前面。
小川慶太竟然躲在上原警官后面,上原警官正在暗暗提氣,雙手握拳貼在大腿上。
諸伏警官眉頭沒皺一下,他維持著伸手的姿勢,眉目清正正氣十足的能隨時拉去拍警校宣傳照。
“哼,原來警察不全是酒囊飯袋。”
鈴木壽手掌攤開,手心里放著的正是碎掉的苦艾草。
“事已至此我只好承認了。”
鈴木壽無所謂道:
“是我殺了野田正雄。”
第70章 清理門戶的i人
清理門戶的i人
*
“說出來你們恐怕會驚訝,我也曾是緒方老師的學生。”
收獲我們所有人驚訝的目光后,他將一切娓娓道來。
“我應該是老師第四屆,第五屆學生?記不清了,反正老師已經(jīng)不承認我是他的弟子,我也很久沒有拜訪過老師。”
鈴木壽說,因為老師覺得他心氣浮躁,貪戀權勢,他覺得老師假清高,師徒不歡而散。鈴木壽家本也是醫(yī)學世家,在自家醫(yī)院混日子,沒事搞點慈善捐款,年紀大了就混進紅十字會里了。
鈴木壽是紅十字協(xié)會的會長,和之前被小川慶太揭短時說的那樣,他貪污了許多慈善捐款被媒體披露后名聲一落千丈,但外人不知道的是,貪污的錢還有野田正雄的一部分。
“我們會給醫(yī)院捐贈醫(yī)療器械,那些儀器的價格有很大的水分,野田夫人是經(jīng)銷商的女兒,我在野田夫人的娘家訂購儀器,多報出來的錢我和野田正雄平分。”
鈴木壽說。
“但這件事不知怎么傳到緒方老師的耳中,責令師弟野田正雄把之前貪污的錢都返還給紅十字會,并和我斷絕來往,否則就不在他競選東大醫(yī)學會會長這件事上出力。”
“哦,對,碇鳴堂也算老師的學生吧。他是緒方老師兄弟的學生,老師的兄弟被判死刑后被老師接收了,我們算是同屆。”鈴木壽補充。
感覺自己的臉色尤為難看,合著是一窩師兄妹在互相廝殺,逼問對方誰殺了老師。
……挺黑色幽默的。
“為了安撫緒方嚴一,野田正雄答應了他的要求不再和我合作,還把我的其他把柄捅到了媒體那里,害我不得不找別的辦法填窟窿。”
土間徹沉聲道:“可是成功當選醫(yī)學會會長的人是碇鳴堂,緒方老師沒有包庇他。”
我頷首,贊同了土間先生的說法,“是的,我曾聽野田教授私下抱怨老師太不近人情,為了一點小事計較。”
可惜碇鳴堂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能當選八成是借了組織的光。
上原警官不可思議道:“所以你是為了錢殺了野田正雄和毒害緒方老師?”
鈴木壽點頭又搖頭,“我只殺了野田正雄,緒方老師可不關我的事。”
他兩手一癱,一副對現(xiàn)在的局面無可奈何的樣子,而不是一般案件里兇手被揭穿后不甘的恨意或崩潰。對兩個人的生死是否和他有關,平淡的情緒像是殺雞時挑挑揀揀把雞頭丟掉,這在東京案件集錦中非常罕見。
他坐在沙發(fā)上拿出手絹擦汗,耐心地把面上的塵土擦干,對下巴脖子上的汗卻一筆帶過,繼續(xù)道:
“我在送給野田正雄的茶葉里摻了鉤吻草,想慢慢折磨死他,你們之前說給緒方老師下毒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和緒方嚴一的仇還不到那個地步。”
“至于碇鳴堂更與我無關了,你們也知道我的愛好偏向了吧,我干不了那么血腥的事。”
太宰治煞有其事的點頭,大力捧場:
“聽起來你很擅長用毒的樣子。”
“當然,人沒有一技之長怎么在殘酷的社會中活下去呢。”鈴木壽得意。
諸伏警官搖搖頭,從懷里掏出手銬。
“你的一技之長恰恰讓你背負一條人命,面臨牢獄之災。鈴木先生,請吧。”
今晚的事就算告一段落。鈴木壽被囚禁在他住的房間,大和敢助和土間徹用木板把門窗釘死,只在房門底下淘了一個小洞方便送飯。
解開了野田教授去世的真相,可還有更多的謎團等著我,同樣使用鉤吻草堵害老師的人是誰呢。碇鳴堂的傷勢已經(jīng)得到控制不久就會醒來,希望等他醒來后能得到更多的線索吧。
獨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太宰治和伊藤開司談笑風生時,我終于發(fā)現(xiàn)這段時間太宰治的怪異之處在哪里了。
他太平靜了。
從“跳井”發(fā)現(xiàn)鉤吻草時就太平靜了。
就像早就猜到故事的發(fā)展似的。
對啊,太宰治應該早就推理出兇手是誰才對,可他一直磨磨蹭蹭看我們這群人瞎猜,每天吵來吵去,是為了打發(fā)時間嗎。
我正胡思亂想,就聽太宰治好奇地問我。
“雪紀,之前在房間里你說野田正雄罪有應得,也是和貪污的事有關嗎。”
好像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在大家好奇的目光注視下,我說:
“事已至此,就讓我揭開這樁丑聞吧,野田正雄在我接下來的故事里犯得錯誤比貪污案還要嚴重的多。”
——
野田正雄去世前做的最后一臺手術,中學生清水滿不幸身亡。
一次普通的手術卻送了命,清水滿的母親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對野田教授揮刀相向,將人當場殺害后面對警察束手就擒,送去了監(jiān)獄。
但事情的起因是,清水滿檢查后被確診因出現(xiàn)腸扭轉而產(chǎn)生的腸梗阻,需要進行手術。但手術過程中并沒有發(fā)現(xiàn)腸扭轉的現(xiàn)象。這樣來看,清水滿患上的應該是普通的腸系膜上動脈綜合癥,只要內科保守治療即可。
當我向野田正雄提議縫合病人身體,結束手術時,卻被他訓斥了。
因為這場手術是他自己一意孤行促成的,消化科的醫(yī)生曾勸過保守治療觀察一段時間,因為他了解到清水家曾有遺傳病史,但野田正雄舉著片子堅定這就是腸扭轉的癥狀,連多拍一次片子都不肯。甚至朝患者家屬發(fā)脾氣,說排隊等他做手術的人多的是,清水家這樣貧寒他還愿意安排手術不嫌麻煩,和別的醫(yī)生爭論,家屬竟然敢不信任他。
野田正雄就是這樣說一不二的性子。他在老師的面前態(tài)度越謙卑恭敬,對其他人就越不可一世。
一聽他這樣說,清水滿的母親立刻放棄了保守治療。
就在我們在手術室爭論不下之時,清水滿由于嚴重脫水去世。
沒有人會把手術的真相告訴清水夫人,將這件丑聞公布出來,因為野田正雄是東大醫(yī)學院的教授,是緒方嚴一的弟子,他的接班人。
醫(yī)學界本就是座封閉的高塔,如果有家屬不服想要提起上訴,醫(yī)療糾紛的勝訴率只有30%,而且過程相當漫長。
醫(yī)療糾紛相關的法律復雜,一般律師不肯接。單證據(jù)就是一大難關,書面上的證據(jù)篡改不難。解剖的話呢,不是誰都能接受親人被解剖,就算同意,全國也沒有幾家鑒定機構敢接緒方嚴一的學生的案子。
若是為了打臉東大,恐怕會有機構醫(yī)院愿意幫忙,但提到[緒方嚴一]就不可能,他老人家是被供在香案上的生祠,是這個國家的醫(yī)生沒有沾染過戰(zhàn)爭鮮血的證明。
老師是干凈的,老師的學生是干凈的,就代表所有人都是干凈的。
所以,野田正雄有恃無恐。
我還記得當年老師向我介紹野田正雄:
“后來我收了許多學生,他們雖醫(yī)術尚可但內心焦躁,貪錢貪權。直到有一位不算優(yōu)秀但刻苦的學生終于實現(xiàn)了我的理想,如今被稱為外科圣手,他會幫助窮人募集善款為他們做手術,不管多小的病他都認真對待。他就是現(xiàn)在東大醫(yī)學院的野田正雄教授,我準備把你介紹給他。”
他在老師心里就是這樣完美的形象啊,所以得知愛徒去世后,老師瞞著所有人出山,重啟調查野田正雄死亡的真相,想給愛徒一個公道。
因是在老師的洋館里,怕被老人家聽到,我把所有人召集到我和太宰治的房間里才把這些話說出來。
“所以我有時覺得,他死掉對老師來說是好事,起碼不會晚節(jié)不保。”
我說。
眾人沉默下來,只有小川慶太一人忿忿不平地怒罵:“我就知道這個死人干不出好事,就會在緒方老師面前裝,演技這么好怎么不去當演員啊。”
“我接任教授后,想著之前沒機會,特意去拜訪緒方老師。結果一聽到我說野田正雄的壞話二話不說就把我攆出來了,也不知道野田給老師灌了什么迷魂湯。”
這樣看來小川慶太的嫌疑基本被排除了,他只見過緒方老師一面,也沒有下毒的理由。
還是碇鳴堂和鈴木壽的概率大些。
我突然警覺,“你不會還罵老師識人不清,把他老人家氣得多喝了幾口,已經(jīng)確認被下了毒的茶水吧。”
小川慶太可疑地沉默了。
我緊緊閉上眼,想把他扔井里淹死。
太宰治一愣,“這就是你那天來到洋館的起因經(jīng)過?”
“對啊,我之前不說了嗎野田不許他的學生和緒方老師見面,你以為誰都和森一樣是宗門小師妹。有特權。”
這樣的話小川慶太的動機基本被排除了,他沒有殺老師的理由。
鈴木壽拒不承認是他給老師下毒,一切還得等碇鳴堂醒來再說。
我盤算著明早去看望老師時問問他關于那兩個人的事情,之前我可不知道他倆也算我的師兄。
師門煊赫的意義就在于,死者是同門,兇手是同門,破案的偵探也是同門吧。
師門不幸啊。
在我思考時,太宰治已悄悄送走了眾人。
等我反應過來時,太宰治已經(jīng)關掉了天花板上的燈,獨留朦朧的月色照亮了他琥珀流沙的眼睛。
太宰治以一種平和的、親切的、又不失命令的語氣問我。
“雪紀,這一切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他轉動門把手將房門反鎖,簡直是飄著走到我面前,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危險。
感覺床墊下陷時,太宰治已經(jīng)黏膩膩地靠在我身上,雙手搭在我的肩頭。觸電般的感覺激得我一抖,太宰治卻靠得更近,雙手掰過我扭到一邊的臉迫使我看著他。
微卷的黑發(fā)和我散在肩上的黑發(fā)幾乎融合在一起,變成無法分離無法逃脫的黑。
他嘴唇翕動,故意讓我看清似的,一字一頓放大了口型說:
“為了替恩師清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