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50當局者迷，旁觀者……
元旦過后沒多久，溫窈收到了一份婚禮請帖，來自沈佳雪。
同時，她的手機里也收到了一條來自沈佳雪的信息。
【溫窈，好久不見。沒記錯的話，高中畢業后，我們還沒見過面。不過，你的事情我一直都有聽旁人提起。聽說你已經在嘉誠律所就職了？不錯嘛，我也沒算看走眼。但是和我比，你還是差了些。】
溫窈看到這里笑了下，這個說話的口吻，又讓她想起了當年的那個少女。
不過，曾經那個高傲又自信的女孩，已經找到了她的另一半。
她由衷地為她感到開心。
【對了，這個月我就要結婚了。有空的話，過來見一面嗎？】
溫窈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請柬上面，紅色的請柬封面上寫著“好久不見，婚禮見～”。
她笑了笑，低頭回復了句：好。
高中畢業后，除了林見月幾人，溫窈同班里人聯系的不算密切。大家都有著各自的人生，或展翅高飛，或在既定的軌道中勤勤懇懇。共同的是，每個人都在向前走。
關于沈佳雪，她記得當年高考時沈佳雪發揮的不錯，去了南方一所不錯的大學讀書。如今看來，應該是畢業后回來了京北工作。
婚禮宴請的酒店就在另一個區，時間定在了1月22日。溫窈看了眼日歷，那天是星期五，下班后正好可以過去。
她拿出手機將這件事和陳翊南簡單說了下。
陳翊南也看了眼值班表，發現沒排班后，便同溫窈說到時候開車送她過去。
溫窈沒拒絕，倒是趁機問了下他還認不認識沈佳雪？她還記得當年的事情也算鬧的轟轟烈烈。
陳翊南卻是沒猶豫，脫口而出道：“不認識。”
“怎么可能？就是以前追著給你送情書的那個女孩，還和你表白過。”
陳翊南思忖了會兒，“就是她？抱歉，你說名字，我對不上人。”
溫窈了然，這是真的沒記住人家是誰。想起沈佳雪曾經送給陳翊南，那堆起來可以同椅子一樣高的情書，她忽地為她感到慶幸。
不過，當時的自己也沒有想過，多年后，竟真的可以來到陳翊南的身邊。
多年夙愿，一語成箴。
她的月亮，此刻是為了她而來。
聽筒對面的人像意識到什么似的，驀地開口：“溫窈，你對我高中時的事情怎么這么了解？”
溫窈一愣，神色有兩三分不自然。電話對面的人自然沒有機會看到，她想了想，解釋道：“當時你們兩個人的事情，鬧得都快全校皆知了，我不想知道也難。”
“這樣啊。”
聽起來對面似乎沒起疑，溫窈松了一口氣，連忙進行下一個話題躲了過去。
＿
1月22日晚。
陳翊南換好衣服，走出換衣間時正好碰到何銘光。何銘光走上前仔細打量了一圈，故意拖著腔調道：“我說老陳，不對勁。”
“不對勁，不對勁。”他指尖轉著簽字筆，“今兒走這么早，打扮得又這么花枝招展，干嘛去啊？”
陳翊南也學他拖著長長的腔調，“約——會——啊。”
話音剛落，便轉身朝門口走去。
何銘光一愣，瞬間反應過來，看著前方喊道：“我去，你倆在一起了？！不是，這種事你怎么早不告訴你哥們兒我。”
有聲音從前方傳來，“現在知
道也不算晚。”
陳翊南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走廊拐角處，走廊內人來人往，落日余暉散落在白色瓷磚上光影斑駁。
“挺好，挺好。”
何銘光感慨一笑，轉身離開了。
溫窈抱著整理好的卷宗，放到了阮梅辦公桌上。
“聽說你最近接手了個案子，難度不小？”
溫窈點頭：“還好，是復雜了些。不過，我有把握。”
見到溫窈胸有成竹的樣子，阮梅溫柔一笑，“行，看來老師可以放手了。”
她靜靜看著溫窈離去，許久后，辦公室內有聲音再次響起：
“真是，后浪激蕩吶。”
傍晚六點鐘，陳翊南駕車帶著溫窈去往宴請的酒店。
“一會兒你送完我后，直接回家就行。”
陳翊南聽后，輕挑下眉：“趕我走？”
“不是，不是的。”溫窈急忙解釋：“這宴會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結束，我怕你等我等著急。”
陳翊南道：“不會，你不用管我，我就在門口，到時候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直接給我打電話。你呢，就只管吃好玩好。宴會結束后，我來接你。”
溫窈笑了下，輕輕點頭。
等到了目的地，看著溫窈走進酒店后，陳翊南將車停在了路邊的車位上。從這個角度看去，也正好能看到酒店正門口。
他將車熄火，不經意間向后看了眼，目光正好落到車后座的紙袋子上，袋子倒在座椅上，正好露出書的一角。
書封看起來是黃綠相間的顏色，陳翊南側著身伸手，將這本書從袋子中拿了出來。
關筱筱那丫頭說著開學后來找他拿書，這都開學多久了，還沒給他發消息。
陳翊南索性不再多想，溫窈現下剛進去，出來估計還早。于是，他把頭頂上的車燈打開，暖黃色的燈光照在書封上，一整個漂亮的封面便顯現了出來。
“落日夏。”
陳翊南看清楚字后低聲念了出來。
書封的左下角處標著：
【人氣作家湘南】
【高口碑鐫刻青春之作】
陳翊南的目光一掃而過，他翻開正文讀了起來。
＿
沈佳雪舉辦的宴會在二樓大廳，溫窈在快到酒店時給沈佳雪打了一通電話，沈佳雪笑著說馬上下來接她。
兩人是在一樓大堂碰的面。
沈佳雪穿著一件很大氣明媚的紅色絲綢長裙，腳踩一雙黑色高跟。
溫窈朝她揮了揮手，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面已經先一步說道：“溫窈，幾年不見，你好像變漂亮了很多。”
“可能因為我現在不帶眼鏡了。”溫窈猶豫著伸手摸了摸臉頰。
“你可算是舍得把你那黑框眼鏡摘下來了，高中時就想說丑死了。”沈佳雪的語氣中頗為嫌棄。
溫窈笑了下，沒生氣，“你也是，今天——很漂亮。”
也一如既往地咄咄逼人。
“給，”溫窈伸手將手中的禮盒遞了過去，“送你的新婚禮物，希望你喜歡。”
“當然！”沈佳雪自然地摟住溫窈胳膊，領著她朝電梯走去，“我以為，你因為當年的事不會來了。”
溫窈淺淺一笑：“怎么會，我還替你能夠放下過去的事情感到開心。”
“就當年的事才哪到哪啊，根本不值得我往心里去。而現在，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溫窈，這次是真的。”
溫窈知道沈佳雪口中的他是誰，也懂得沈佳雪所說的最后一句話的含義。
“那很好啊。”溫窈眼眸一彎，“我這次就是來送祝福的。”
“正好，宴會還沒結束，我帶你上去見見。”沈佳雪說著摁下電梯向上的按鈕。
這座酒店中的電梯分樓層，沈佳雪帶著溫窈去二樓，偶數層。旁邊電梯前還站著一堆人，其中有個男人說了句：“張總，樓上好酒好菜已備好。”
溫窈聽后，眉心一跳。
這個聲音，總感覺很耳熟。在哪聽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她正想轉頭看一眼，身前的電梯門就恰好開了。
“走吧。”
沈佳雪拉著她走進電梯，她并沒有看到男人的正臉。
二樓大廳內人很多，都是兩家的家人朋友。沈佳雪知道溫窈不喜歡湊熱鬧，便將她安排在了角落里的一桌。
“桌子上的東西，你隨便吃，等我一會兒忙完來找你，還有些事情想問下你。”沈佳雪輕輕拍了拍溫窈肩膀。
溫窈笑回：“好。”
沈佳雪走后，她夾了幾口青菜嘗了下，順便還從服務生手中拿了杯紅酒慢悠悠喝著。
溫窈見到沈佳雪端著酒杯，身邊帶著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挨桌敬了杯。最后，走到了她這桌。
“這位就是我老公，魏桉。”
“這位是我高中朋友，溫窈。”
沈佳雪站在中間，幫兩人解釋著。
溫窈同魏桉互相點頭示意，算是打過了招呼。
沈佳雪轉頭對男人笑道：“你先去忙吧，我休息會兒，陪我朋友說說話。”
“好。”
送魏桉離開后，沈佳雪在溫窈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了。
“剛才我沒問，聽說你這些年一直沒交男朋友，是還在等他嗎？”
溫窈搖頭笑笑：“沒有，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沈佳雪眼中難掩驚訝：“真的？！”
溫窈點頭，“真的。”
“恭喜，得償所愿。”說到這，沈佳雪忽地一笑：“看來我當年并沒有看錯你們。”
溫窈聽得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沈佳雪環抱起雙臂湊近她，悄聲道：“溫窈，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陳翊南在高中時就已經喜歡你了。”
溫窈瞳孔驀然收縮，眼底滿是驚訝之色。但很快，她便平靜了下來。
“不可能的，他走后都沒有……”
再聯系過我。
沈佳雪沒說什么，只是笑著端起酒杯同溫窈的酒杯碰了下。暗紅色的葡萄酒入口，她意味深長地開口道：“中國有句老話說的很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第51章 chapter51生于冬天，喜歡夏……
宴會在傍晚九點半左右結束，溫窈見沈佳雪還在忙，便在手機上同她說了一聲自己離開了。
溫窈乘坐電梯到一樓，在快走到酒店正門口時，她看見了站在那里的一道身影。
莫名其妙地有一種熟悉感。
“張總，慢走哈！”
她聽到那人喊道。
這個聲音和她剛才進電梯前聽到的一模一樣，那這個人大概就是自己遇到的那個人。
溫窈正想著，那道身影卻忽地轉身了。兩人目光相撞，對方在看到自己時愣了下，目光中帶著些不可思議，似乎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自己。
很快，他嗤笑道：“溫窈？”
＿
車內，陳翊南還在繼續看那本書。越往后看，他越發覺得這本書里的故事情節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像……就像是自己的親身經歷一般。
陳翊南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下，隨即他回頭重新看了眼書籍封面內側的作者簡介。
【生于冬天，喜歡夏季，討厭下雨天。熱愛自由與生活，擅長寫細膩的暗戀故事，夢想有一天擁有一只屬于自己的貓咪。】
他的指尖一下下敲打在方向盤，陷入了沉思。良久后，他指尖翻轉打開手機，上網搜索了下“作家湘南”四字。
下面彈出的信息中并沒有關于她的照片，陳翊南只看到搜索出的資料中標明了湘南是鳴溪人。
“鳴溪人……”
他低喃道。
不等他細想，手機訂好的鬧鐘突然響起，截斷了他的思路。
陳翊南看了眼時間，傍晚九點半，溫窈那邊的宴會馬上要散場了。他將書重新放回了車后座的紙袋中后，起身打開車門朝酒店正門口走去。
等快走到門口時，陳翊南目光一頓，他看見溫窈身前站著個男人。
“不記得我了？”男人見溫窈沒出聲，接著說道：“溫窈，我是賀郁川啊。”
賀郁川？
溫窈的記憶在一瞬間被拉扯出來，回到了在鳴溪一中度過的那段時光。
竟然是他。
賀郁川觀察溫窈神色，見她似乎想了起來，于是笑道：“想起來了？”
溫窈點了下頭。
“真是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你。”
溫窈并不想和他多聊，神色如常道：“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誒哎哎，著什么急啊。老同學難得見一面，聊會兒天。”賀郁川一把拉住溫窈胳膊。
溫窈轉身甩開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和你不是老同學。”
“不會還因為當年的事生氣呢？當年是我歲數小，不懂事，在這里和你說聲抱歉。”
賀郁川說完還想伸出手拍拍溫窈肩膀，被溫窈側身躲了過去。
“我沒放心里，”溫窈唇角勾起一個輕微的弧度，眼中卻沒什么笑意，“一會兒我還有事，就不聊了。”
賀郁川冷呵一聲，擋住溫窈去路，“早就看不慣你了。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你還和當年沒什么變化。溫窈，你高傲個什么勁啊。”
他話音頓了下，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不過，倒是比原來更漂亮了。”
“有男朋友沒？”
“關你什么事。”
溫窈冷淡開口。
賀郁川從西裝口袋中拿出一張卡片遞到溫窈面前，“這是我的名片，百茂集團銷售總監，年薪六十萬起。”
百茂集團，溫窈是知道的，科技領域里的領軍企業。想進該公司工作，難度不會小。
賀郁川調整了下自己的領帶，目光重新落在溫窈身上，“怎么樣，我當年說過的事情，如今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
聞到賀郁川身上傳來的酒味，溫窈心頭涌上一股讓她難以忍受的厭惡之情。她強壓下心中的不耐，面上表情沒什么變化，似乎只是在看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不必了。”她道。
溫窈轉身離去，賀郁川卻依舊不依不饒，伸出手又想阻攔。
正當溫窈想躲開時，身前賀郁川的胳膊已經先行被人拂開了。來人握住了她的手，源源不斷的熱意從溫暖有力的掌心中傳來，讓她感到心安。
陳翊南看著她溫聲開口：“不是說，有事給我打電話就好？”
溫窈小聲道：“我是覺得我能處理。”
陳翊南沖賀郁川所在的方向輕歪了下頭，“老同學？”
溫窈急忙搖頭：“不是。”
陳翊南淡笑了下，“既然不是老同學，那事情就好辦了。”
賀郁川看到兩人在旁邊說悄悄話，壓根沒把他放在眼里一樣，內心早就按耐不住了。他走近說道：“不是哥們，我和人家聊的好好的，你來干什么啊？兄弟勸你，別多管閑事！走開，走——”
話音未落，他剛伸出去的手就被人攥住了手腕，接著向后一掰，一股鉆心的疼意瞬間從手腕處直直傳到天靈蓋。
賀郁川疼得“哎呦”一聲，捂住手向后撤了兩步。
陳翊南撿起地上的名片看了眼，低聲念道：“賀郁川。”
“那，正式介紹一下，我是陳翊南，這是我的女朋友溫窈。”盡管陳翊南唇角掛著一抹極淡的笑意，溫窈卻感受到了他嗓音中的冷冽。
賀郁川聽清楚后先是怔了下，隨即嚇得酒都醒了，磕磕巴巴開口：“您……就是陳總的……兒子？”
陳翊南盯著他沒說話。
賀郁川卻知道這是八九不離十，不小心攤上大事了，他連忙笑著解釋：“太抱歉了小陳總，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溫窈是您的女朋友，要不然我肯定不敢亂來的。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次。”
陳翊南走近一步，帶著冷質的低沉嗓音在賀郁川耳邊響起：“還想繼續在百茂干的話，以后就別讓我看見你隨便碰她，否則下次疼得不只是這手。”
“是是是！”賀郁川低下頭。
“走吧。”
陳翊南轉過身溫聲開口，他牽起溫窈的手朝外走去。
等人走遠了，賀郁川像終于脫力一般順著墻滑坐在了地上，額頭上已經布滿了冷汗。
去車位的途中，溫窈偷偷看了陳翊南好幾眼，卻見男人似乎并沒有準備開口的打算。
上車后，陳翊南打開車燈看了眼溫窈的手，“其他地方沒受傷吧？”
“沒有。”
溫窈搖搖頭。
“以后再遇到這種事，記得直接給我打電話。要不然，就直接跑。”陳翊南語重心長道。
溫窈沒忍住，悄聲笑了下，回：“知道啦。”
陳翊南又看了會溫窈，確認溫窈是認真回答的后，才重新拉上安全帶。
見狀，溫窈不由得疑問出聲：“你怎么不問我，他是誰？”
“我知道，如果你想對我說，那自然會和我說。倘若不想說的話，我也不會逼你開口。”
溫窈溫柔地笑了下，輕輕回握住陳翊南的手，又慢慢地與他十指相扣。
“倒也沒什么，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我早就不在意了。”她偏過頭，“我應該和你說過，我初中是在鳴溪一中上的學，到后來才去的北淮。”
陳翊南點頭。
窗外車水馬龍，寂靜夜色之中，溫窈緩緩將那段往事道來。
“初二的時候，賀郁川曾當著全校的面對我表白。他當時學習成績不錯，長得也還行，有不少人追，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喜歡我。不過，我并不喜歡他，便直接拒絕了他。許是因為那次表白，我當眾拒絕傷了他的顏面，此后他便對我百般刁難。”
“他打過你？”
陳翊南眼神變冷。
“那倒沒有。只是言語諷刺，帶領大家孤立我，諸如此類的事情。”溫窈話音頓了下，很快淺笑著開口：“當時自己還挺怕的，后面認識了橙子，橙子幫了我很多，也很保護我。這樣想想，我還是很幸運的。”
“那段時光里，我不是孤身一人。而現在呢，那些事早就被我淡淡忘卻了，回頭想想也沒什么。”
陳翊南揉了揉溫窈的小拇指，有些遺憾道：“倘若我能遇見你再早些就好了，或許你就不必經歷那些。”
“其實……”溫窈小聲開口：“其實，那時候還曾有個人幫助過我。他曾經在我被賀郁川的水呲濕衣服時，為我搭上過一件外套。直到現在，我都很感謝他。”
“后來呢？”
“后來……”
溫窈有些恍惚，沉默過后，她忽地看向陳翊南笑道：“后來，他忘記了。”
陳翊南怔了下，他似乎在溫窈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絲悲傷。他有些不確定，溫窈看的是不是自己。
溫窈輕呼一口氣，稍稍平復下情緒后笑道：“別愣著了，我們走吧。”
回去路上，溫窈又同他斷斷續續說了些其他有趣的事情，好似他剛才捕捉到的那絲悲傷氣息只是他的錯覺。
陳翊南先將溫窈送回家后，才慢慢開車朝住的地方駛去。等到家樓下后，已經是傍晚十一點鐘。他下車后，忽然記起那本看了三分之一，被他在遺忘在車后座的書。
他拎著紙袋上樓時，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徐慧安來電。
這個點了，外婆怎么打電話過來？
他右滑點下接通，徐慧安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南南啊，我這晚上收拾家里，收拾出來許多你高中時不用的東西。你看看還要不要，不要的話，外婆可就扔掉了。”
緊接著，一張照片發了過來。
第52章 chapter52你會是湘南嗎？
徐慧安發來的照片中，是一個被打開的箱子，里面堆滿了雜物。
陳翊南放大圖片看了眼，注意到了夾在箱子縫隙中的一個舊手機，那是他幾年前用過的手機。在出國留學手機被偷后，他曾經補辦過新的手機號。后面手機被找回，也已經無法打開屏幕，于是后面這個手機號便荒廢了。
“外婆，您幫我把那個舊手機郵過來吧。”他道。
“這手機不是早就壞了？還要這個手機做什么。”
“里面有些重要資料，辛苦外婆幫我把它郵過來，我看看還能不能修好。”
徐慧安應下了，答應明天會去給他寄。
陳翊南進門后，將紙袋子隨手放在了書房桌子上。接著，便拿出手機給關筱筱發了條消息。
Cyn：你那兩本書還要不要？
本來沒指望收到回復，沒想到這個時間對面還沒睡，秒回了句：要要要！最近太忙了哥哥，等我忙完這個比賽就去你那里拿！你可一定要幫我保存好啊！
陳翊南笑了下，回復道：放心。
臨睡前，他想了想，重新從紙袋中拿起那本書看了起來。
＿
星期日，江楓在睡夢中被一通電話吵醒。他眼都沒睜開，撈過手機迷迷糊糊地說道：“喂？大哥要不要看看今天是周幾，這么早
打電話——”
“江楓，幫我問問虞眠，溫窈的星星瓶是是什么時候買的？”
江楓聽到聲音后，才發現是陳翊南。他頓時清醒過來，坐起身狐疑道：“你問這個干嘛？”
“事后會和你解釋，你先幫我問。”
見陳翊南語速頗為急切，江楓也不好耽擱，他輕輕拍了拍身旁人，“阿眠，醒醒。”
虞眠慢慢睜開眼，悶聲問道：“怎么了？”
“陳翊南想問問，溫窈的星星瓶是什么時候買的？說來也怪，他問這個干什么？”江楓滿臉不解，這種事有什么值得問的。
虞眠本來還有些懵，聞言迅速翻了個身，差點把江楓嚇一跳。
她看著江楓，忽地意味深長地笑了下：“你不懂。你快去告訴他，溫窈的星星瓶是在高二的時候買的。”
江楓將這條信息傳達給陳翊南后，順便問了嘴：“我說你倆這在一起也有段時間了，改天大家一起吃頓飯啊？”
“行，這個月底，大家如果都有空，就來我家吃頓飯，我請客。”
江楓笑道：“沒問題！”
掛斷電話后，陳翊南低頭看了眼。《落日夏》在他書桌上攤開，第三十八頁的位置，描述了女主買了一個星星瓶。
時間對上了。
但還不夠。
他拿起手機又撥打了一通電話出去，對面的人慢悠悠地過了好久才接通。
“怎么了，陳翊南？”聽起來，對面似乎宿醉剛醒。
“蔣衍，你知不知道京北哪家店修手機的技術好？”
“修手機？”對面有些不可思議，“你要是問我哪家店好吃，哪家店好玩，我還能和你娓娓道來。這修手機……”
陳翊南直接道：“你知不知道，不知道的話我掛了。”
“誒哎別急，我突然想到了，地址我等下發你。”
“好，盡快。”
沒一會兒，蔣衍的信息就發了過來。陳翊南掃了眼地址后，便帶著舊手機出門了。
按照蔣衍給的地址，他七拐八拐才找到了那家手機修理店。
陳翊南將舊手機遞給老板看了眼，維修店老板驚訝道：“呦，您這手機是挺老了，好幾年前的機型了吧？”
陳翊南點頭：“是，手機黑屏沒法開機，還能不能修好？”
“這么舊了，還修它干什么，直接換個新的不比修它劃算？”
“老板，里面的東西對我很重要。”
見狀，老板也沒墨跡，先是全面檢查了下手機，隨后又將后殼卸下來看了眼。
“你這個主板啊，已經報廢了。如果想重新開機，得換個新主板。”
“那里面的數據呢？”陳翊南問道。
“我盡力，好吧。這個主板你換不換？”
“換吧。”
由于手機型號老舊，老板去后面的小倉庫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同款機型。
這個時間里，溫窈發來了幾條消息。
溫y：今晚京北劇場有音樂劇演出欸。
溫y：上次不是因為我發燒沒看成，今晚去看嗎？我難得周末不加班。
陳翊南的目光一頓，隨即回復道：行，一會兒我去接你。
他剛回復完消息，老板就打開后面小倉庫的門走了出來。
“找到了，找到了個二手的。”老板見陳翊南剛放下手機，尋思他有什么事，便說道：“你也不用在這里干等了，換主板可不像換手機膜那么快。我給你換好后，還得檢測一下。留個電話號碼，手機先放我這，等修好給你打電話。”
陳翊南點點頭，在紙上寫下一串電話號碼，“行，我主要是想要手機里面的數據別丟失，麻煩您了。”
從手機維修店離開后，他便直接駕車去了溫窈小區。
另一邊。
溫窈又換了一套衣服出來，她站到周澄跟前轉了一圈，“怎么樣，怎么樣，這套還可以吧？”
周澄咬著薯片，點評道：“高貴不失優雅，溫柔不乏知性。”
“哎？不行，”溫窈低頭看了眼，“我這個褲子和上衣不太搭。”
說著，轉身又回了臥室。
周澄從沙發上坐起身，探頭沖著溫窈臥室喊道：“哎呦姐姐啊，您這已經是換的第五套了。再不出門，可別耽誤了音樂劇！”
很快，臥室中傳出聲音：“知道了，馬上馬上，我馬上換完這最后一套。這也算是我和他第一次正式約會，我想打扮的漂亮點。”
周澄收回目光，咬著薯片繼續看電視，嘴上倒也沒忘回應溫窈：“窈窈，你平時不打扮時就已經很漂亮了。自信點，你現在可是大美女。”
沒一會兒，溫窈就換了一套新的搭配出來。上身是淺灰色短款羊絨外套，下身穿了件黑色長裙，頭上戴了頂貝雷帽做點綴。
周澄雙眼放光，放下薯片走過來圍著溫窈轉了一圈，“這套可以啊，特別好看！就這套吧，保準陳翊南被你迷得走不動路！”
“噓，別瞎說。”溫窈小聲道，耳垂都泛起了紅意。
“那就這套啦？”
“嗯嗯！”
周澄瘋狂點頭。
趕在出門前，周澄又替溫窈搭配了一個包包，忙完這些，這才放她出門。
溫窈從三樓一路小跑到一樓，剛打開單元門，呼吸還未平復，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男人。
黑夜中，陳翊南隨意靠在車前，聽到聲音后抬眸望了過來，待看清溫窈的瞬間，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一瞬間亂了節奏，短暫的停頓后開始猛烈跳動。
溫窈一步步走近，下意識抬頭看他，恰好對上了他微微上彎的唇角。
陳翊南唇邊漾著清淺笑意，輕聲開口：“今天很好看。”
溫窈佯裝生氣：“難道我平時不好看？”
陳翊南先是一愣，繼而轉顏一笑，揚眉說道：“呦呦天生麗質，平時就算沒打扮，也是出水芙蓉貌。”
“陳翊南，你從哪學的這些？”
溫窈已經逐漸習慣了平時聊天時，陳翊南偶爾叫自己的小名，她只是有些驚訝聽到這樣的夸贊。：
陳翊南替溫窈打開車門，回道：“自學成才。”
今晚京北大劇院演出的音樂劇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確定兩人都沒看過，溫窈才選了這一部。
音樂劇時間很長，有150分鐘。當第五幕第五幕二重奏響起，溫窈的淚緩緩流下。
借著場館內燈光昏暗，她本想悄悄伸出手指擦一下，身旁人卻似有所感地遞了張紙巾過來。
溫窈偏頭望去，發現陳翊南的目光仍舊在注視著前方。她用紙巾輕輕點了點眼角，心中止不住地想：該不會他一直在注意自己？
散場后，兩人牽著手走出場館。
“感覺怎么樣？”陳翊南笑問。
溫窈感慨道：“還不錯，挺好看的。蒙太古家族和凱普萊特家族紅藍出場的時候還挺震撼。”
陳翊南輕點了下頭：“喜歡的話，等以后有新劇，我帶你再來看。”
“好啊。”溫窈笑道。
回去路上，溫窈有些累了，閉著眼倚在椅背上休息。陳翊南挑了個舒緩的車載音樂，順便將暖風口調低了些。
到樓下后，陳翊南停好車，輕輕拍了兩下溫窈的手，提醒她到家了。
“到了？”溫窈睜開眼，眼中還帶著點水光。
“到了，回家休息吧。剛才和你說的，過幾天和江楓他們的聚會別忘了。”
“好。”
溫窈提好包，沖陳翊南揮了揮手。
看著溫窈離去的背影，陳翊南想了想，落下車窗，趕在溫窈進門前叫了她一聲。
溫窈駐足轉身，疑惑問道：“怎么了？”
“溫窈，你平時喜歡寫東西嗎？”
溫窈默了幾秒，隨即抬頭笑道：“法律文書嗎？我經常寫。”
“怎么突然問這個？”
“沒什么，”陳翊南神色如常，只是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緊了緊。他沖溫窈招了招手，囑咐道：“明后天可能有雪，出門的時候記得穿厚一點。”
＿
星期二，氣溫又下降了許多，寒風掠過樹梢枝頭，刮在身上猶如刀子般凜冽。
何銘光上班時正好在門口碰到陳翊南，他注意到了陳翊南眼底淡淡的烏青，不由得問道：“呦，昨晚這是去哪玩了？”
陳翊南懶懶地掃他一眼，頭也沒回地扔下一句：“看書。”
“這么卷？”何銘光睜大眼睛，追上前拍了拍陳翊南肩膀，“我正好有些東西想問你，一會兒去你辦公室找你啊。”
“一會我查房，等查完房來找我。”
“行。”
打發走何銘光，回到辦公室坐下后，陳翊南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星星瓶、《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長庚星、拾光書屋、棒棒糖……
每樣事物上都被他畫了一個圈，旁邊標了個問號。
他終于明白這種熟悉感是從哪來的了。昨晚他讀完這本書發現，盡管男女主的名字發生了改變，但書中發生過的故事以及出現過的事物，他都很熟悉。
甚至可以說，他都親身經歷過。
書中的星星許愿瓶剩下一角未被裝滿，而那日他在溫窈臥室中看到的星星許愿瓶，恰好空出了一角。
書中的拾光書屋里有一個慈祥的阿姨，姓孟。書中女主收到過男主送的一本書《莎士比亞十四行詩》。書中女主受挫時，男主曾告訴她西南方向的天幕之上，有一顆最亮的星星，名叫長庚星。書中的她喜歡吃葡萄味棒棒糖，喜歡溫柔可愛的毛茸茸小動物。
在這本書中，這樣的巧合太多了。
陳翊南手中的筆在紙上滑動，將這些事物用一根線連到了一起。
如果只有一件事情碰巧在書中出現，可以稱作為巧合。
但倘若這些事情全都在這本書中出現了，那他難以相信可以簡單地用“巧合”二字來解釋。
書中故事的結尾并不好，男主因為一些事情離開了，女主如愿考上了理想大學。兩人自此天各一方，再未相見。
作者后記并不長，短短幾句過后，湘南在結尾處留下了一句：再見了，我的少年。
也是因為這句，他大概明白了這本書中的故事，或許真實存在過。
所以，溫窈。
你會是湘南嗎？
沒有人告訴他答案，陳翊南垂眸看向桌上的紙，心中思緒萬千，在位置上一坐就是許久。久到何銘光過來敲門催他去查房，他才驀地回神。
午飯過后，正準備午休時，陳翊南突然接到一個未知來電。
他沒直接拒絕，而是點了接通，對方上來就直入正題。
“陳……陳先生是吧？您上次讓我維修的那個手機，已經修好了。您看您什么時候有時間來取？”
“里面的信息？”陳翊南問道。
“放心放心，我的技術那在業界數一數二，信息都還在手機里，沒丟失。”
“好，下班后我過去取。”
陳翊南提前給溫窈發過消息，說明了今晚有些事情要忙，讓她不用等自己。等到晚上七點左右，他下班后便直接駕車去了手機維修店。
維修店內燈火通明，老板正在修理另一個手機，一抬頭就看到陳翊南走了進來。
他從柜臺里摸出手機，推了過去，“在這。正好你來了，要不我可就關門了。”說完，他便伸了個懶腰。
陳翊南道謝后拿起手機，一分鐘后，這個塵封了好幾年的舊手機重新被點亮。
當熟悉的屏保出現在陳翊南眼前，隨之而來的還有99＋條消息。
手機沒有開靜音，一時在他手中響動個不停，似是平靜水面上被投下一枚石子，蕩漾起的圈圈漣漪揭示著即將浮出水面的真相。
他看見彈出的所有消息都來自同一個人。
第53章 chapter53他突然，很想見見……
窗外，第一片雪花緩緩飄落。旋即，落在地上瞬間消弭于無形。
狹窄的街巷里人來人往，不知道是誰突然大喊了一聲：“下雪啦！”
這一聲仿佛按下了天空的開關鍵，漫天雪花凌空灑下，紛紛揚揚，很快在地面上鋪滿了薄薄一層。
維修店老板鎖好門，一轉頭發現陳翊南還在門口站著，他抖抖衣袖，笑道：“今年的雪下的還挺早，是個好兆頭啊！”
良久，維修店老板的身影在雪中逐漸遠去，陳翊南仍安靜地站在原地。
他抬頭望向天空，漆黑的雙眸里光點稀疏破碎。細碎的雪花飄落在眼睫之上，又很快融化為一滴晶瑩剔透的小水珠。屋檐下，這雙眼眸中的情緒看起來平淡至極，明明沒說話，卻又讓人莫名感到悲傷。
末了，他低下頭，唇邊扯起一抹苦笑。
這些年，她是怎么過來的啊。
陳翊南拿著手機的手臂緩緩垂下，垂在身側的指尖正止不住地發抖。恍惚之間，仿佛物走星移，他閉上眼睛，高中三年的一幀幀一幕幕如潮水般向他涌來。
他自以為的初夏午后便利店初遇，是她時隔一年之久的重逢，可他卻已經將她遺忘。
那句“你還記得我”，等來的回答是她深深的遺憾。
飲水機、樓梯角、走廊內……圖書館、放學路上的偶遇，吃飯時對他口味的了解，以及籃球場上，躲在人群后望向他的目光。
沒有什么久別重逢，不過都是她的蓄謀已久。
他早該知道的。
他早該察覺到的啊。
可惜，自己明白的太晚。離別過后，才讀懂了這份無比可貴的感情。
那天，溫窈同他講述到的那個為她披上外套的人，他后知后覺，到如今才猛然發覺，其實就是自己。
而他忘記了，忘了個徹徹底底。
雪還在下，陳翊南的眼眶卻變得通紅。
思念浩浩蕩蕩，離別悄無聲息。藏匿在記憶潮水深處的，是她最喜歡的月亮。
可某天月亮突然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于是，她用了七年時間去忘記月亮。
陳翊南的手機在黑夜中亮著，發出昏暗的光芒。
每一條信息都還存在，從他離開的那天到如今，兩千四百五十九個日日夜夜，溫窈每年都在給自己發消息。
【陳翊南，你在哪？】
【我聽江楓說，你去國外留學了。他們都這樣說，但是我不信。你能不能親口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陳翊南，一模我考的很好，這次的文科第一還是我。不過，你理科第一的寶座被搶啦。】
【陳翊南，明天就要高考了。可以祝我高考順利嗎】
【回回我，好不好】
【陳翊南，今天是高考出成績的日子。多虧了你之前對我學習上的幫助，我的高考成績還不錯，我很開心。只是有些遺憾，如果有你在，或許我可以當面告訴你。你呢，最近過得還好嗎？】
【陳翊南，我要去京大了。你沒有去成的地方，我先替你去看看。】
…………
【陳翊南，我真的好想你。】
【陳翊南，現在是凌晨一點，我又失眠了。有件事在我心里埋藏了許久，想了想，還是說與你聽吧。突然有些慶幸，還好你看不見我的消息，否則我難以再擁有這樣說與你聽的勇氣。】
【仔細想想，你已經離開快將近三年了。我仍記得關于你的所有回憶，卻難以輕飄飄的說一句放下。沒想到，這已經是我喜歡你的第六年了。我們相識的時間并不長，彼此相熟的時間更是短暫，不過短短三年。你走后，每個夜晚我都曾嘗試著去忘記你，可剛閉上眼睛，腦海里卻都是你的背影。
陳翊南，我發現，我壓根忘不掉你。
你大概不會知道，我討厭下雨天。因為那天的雨將我淋的渾身濕透，你卻自始至終沒有來。夏天好像總是象征著離別，于是，你也在雨季到來前悄然離去。我在想，為什
么我想要的，我所愛的，都會慢慢離我而去？
但我也是幸運的。我們曾一起在屋檐下躲過雨，我們曾一起坐在長椅上談天，我們也曾擁有過同一個夏天。在那些時刻，月光確確實實地照在了我身上。所以，遇到你亦或者錯過你，我都不后悔。
陳翊南，我的生命中還會有無數個夏天。但我想，再沒有哪個夏天會比這個夏天，更炙熱滾燙，更明媚張揚。】
…………
【第七年了呀，陳翊南。】
【我要忘記你了。】
陳翊南就這樣站在雪地里，將溫窈過去發來的消息，從頭到尾，一字一句地看了遍。時間久到，他的指尖已經被凍得快要沒了知覺。
他突然，很想見見她。
停在路邊的車上已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它被車主人重新起動駛向了遠方。
車里的暖氣沒開，車內的氣溫和外面相差無幾。冰冷的氣溫令陳翊南的頭腦無比清醒，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去見她。
從維修店到溫窈所在小區，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雪天路滑，有不少地方在堵車。半個小時的車程，又被拉長了二十分鐘。
到達溫窈樓下后，陳翊南迅速打開手機，在他的通訊錄里，那個被置頂的電話再一次被打響。
“陳翊南。”熟悉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似乎還帶了些愉悅。
他輕聲開口：“溫窈，我在樓下。”
對面安靜了兩秒，忽地響起一陣拖鞋踩地聲音。溫窈連忙跑到陽臺，她扒著窗沿朝樓下看去。風雪之中，果真佇立著一道身影。
怕陳翊南聽不清，她將手機湊近喊道：“雪下的這么大，你怎么來了？”
“溫窈，我想見你。”
溫窈怔愣了下，放輕聲音：“你等我。”
她掛斷電話，只披了一件大衣，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身后，還能聽到周澄的呼喊：“誒哎？穿那么薄就出去，你穿厚點啊溫窈！”
看著大門都沒來得及關上，就已經跑遠的身影，周澄不禁搖了搖頭，喃喃道：“這是干什么去？這么急。”
溫窈打開單元門，剛邁出去一步，就被陳翊南的胳膊一把撈了過來。
男人環住她的腰身，一言不發地將她抱了個滿懷。他的胳膊抱得她很緊，熾熱的體溫穿透沒拉好的衣服布料，熨貼著她的皮膚。
溫窈的頭深深埋進了他的懷中，陳翊南的心跳在她耳邊響起。她直覺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便問了句：“陳翊南，你怎么了？”
聲音透過衣服傳出，聽起來悶悶的。
過了許久，陳翊南靠近溫窈耳邊，一向沉穩清冽的嗓音卻變得低啞，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溫窈，這次換我來追你，好不好？”
溫窈的腦袋從陳翊南懷中蹭了兩下，才得以抬起頭，她笑道：“怎么突然這么說？我們已經在一起啦。”
陳翊南的手搭在溫窈肩膀處，他垂目望向身前人：“溫窈，其實，你是作家湘南吧。”
溫窈一時怔在原地。
她看著陳翊南拿出了一個手機，手機靜靜躺在他掌心里，邊緣處都有些磨損，能看出來年數很久了。
在溫窈的注視下，陳翊南緩緩開口：“這個手機是我高中時一直用的，在我出國后發生了些意外丟失。高三那年我出國，父親并不同意，他一氣之下，凍結了我卡里的錢。手機丟后，我身上的錢也所剩無幾，壓根不夠再買一個新的。斷斷續續攢了半年錢后，我買了一個新手機。”
“后來，這個手機被找回，但已經損壞的無法開機。我把它遺忘在了箱子里，今天剛修好。”他按下手機開關鍵，屏幕被點亮，“溫窈，你發給我的信息我都看到了。”
陳翊南接著拿出《落日夏》，“這是我表妹的書，我無意中翻看，發現了很多熟悉的事情，后知后覺意識到，這或許就是你寫的。”
時間已是深夜，風雪連綿不斷。月光下，雪花落到灰磚上結了銀霜，落到兩人肩頭，覆滿了薄薄一層，周邊變得寂寥無聲。
溫窈鼻尖一酸，想忍住喉頭哽咽，眼淚卻怎么都止不住。
即便她沒有開口，陳翊南也已經知道了答案。
“溫窈，對不起，是我知道的太晚。這次換我，換我來追你。不論最后結局如何，我都接受。”陳翊南的聲音也已經變得哽咽。
溫窈搖搖頭，她伸手擦了下眼淚，哭著笑道：“陳翊南，我們已經錯過了七年，我不想再錯過以后了。現在的我，很喜歡很喜歡你，過去是，未來也是。我不要你追我，我要你一直愛我。”
陳翊南伸手將溫窈再次攬入懷中，他握住溫窈的手，溫聲開口：“溫窈，未來還有很長時間。不論三餐四季，還是風霜雨雪，我都陪你走下去。而，陳翊南會一直愛溫窈，用他所有的認真。”
“所以溫窈，不要忘記我，好不好？”
聞言，溫窈恍了下神，疑惑不解間，驀地想起自己曾給陳翊南發送的最后一條消息。
【我要忘記你了。】
原是如此。
想到這，溫窈伸手緊緊回抱住身前的男人，她抬腳輕輕湊近到他的耳畔旁，小聲道：“傻子，我從來沒忘記你。”
雪地中，兩人緊緊相擁，就像兩片雪花，在風中輾轉飄零，最終融化在彼此的懷抱里，再難分離。
世界是一個圓，有人走散了，有人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
由于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京北的氣溫下降到了零下幾度。
坐在車里，兩人又聊了很多。
從鳴溪講到北淮，陳翊南一直沒松開溫窈的手，直到將她的手握得從冰涼到溫暖。
溫窈將耳邊的碎發撩到耳后，剛才哭紅的眼睛已經慢慢變成了淡粉色。她注意到陳翊南眉頭仍舊緊鎖在一起，溫和笑道：“你的心理負擔不要太重，也是因為當初的你，我才能走到現在。換句話說，再重逢之際，我們都已經變得更好。我很喜歡如今的自己。”
陳翊南輕點了下頭。
就在這時，被放置在置物盒中的手機突然亮起。溫窈拿起來一看，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
“快要十二點了，你快回去吧。時間再晚一點，路就更不好走了。”
陳翊南答了聲好，接著說道：“明天還下雪，到時候我來接你去律所。”
溫窈點頭，拿起手機準備要走。手落在車門上的瞬間，她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下。
接著，她轉回身靠近陳翊南，趁他沒注意，溫熱的唇輕輕吻上了他的臉頰。
很輕很輕，像羽毛悄悄撓動了下他的心口。
陳翊南的呼吸瞬間凝滯，待他回神，身旁人早已跑遠。
“我走啦。”
剛才招惹他的人還沖他揮了揮手。
陳翊南唇角抿了抿，似乎在強忍笑意。良久后，他的胸膛微微震動，還是低聲笑了出來。
上樓后，溫窈將鑰匙插進鎖孔，悄悄轉動打開門。這個時間點，她擔心周澄已經睡了。
沒想到，門剛開一條縫，明亮的光就透了出來。
客廳的燈還在亮著。
“咳咳咳……”
周澄見溫窈進門，假意咳嗽了幾聲。
溫窈笑道：“橙子，你還沒睡呢？”
“嗯，沒呢，睡不著。”
“怎么睡不著？”
周澄眼神瞥了過去，“撐得慌。”
“撐得慌？”溫窈有些疑惑：“我看你晚上吃的也不多啊。”
“晚上吃的是不多，”說到這，周澄嘆了口氣：“但擋不住狗糧吃的多啊。”
“…………”
溫窈不好意思笑笑：“你都看見了？”
“看見了看見了，整個樓底下，就你倆兩個大活人。大晚上的，雪還下這么大，陳翊南找你什么事啊？”
“過去的事。”
周澄一聽有戲，便一把將溫窈拉到身邊坐下，順手又將桌上的一盤瓜子端到了手中，“速講，如實招來！”
“就是之前我和你說的那一段高中時期的暗戀，他知道了。”
周澄大笑了兩聲，拍拍溫窈的肩膀，坦白道：“老天有眼，這一天終于讓我周某人等到了。”
說罷，她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沙發上坐直身子正色道：“不過，你倆在一起這件事，阿姨應該還不知道吧？”
想到陸文慧，溫窈的目光變得黯淡了些。
她都能想到，如果是陸文慧知道，大概又會以門不當戶不對來拒絕她與陳翊南的感情。
周澄輕撫溫窈肩頭，安慰道：“沒關系，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到時候，我攔著阿姨，你倆跑。”
溫窈被她這句話逗笑了。
周澄打著哈欠起身：“明天還上班，早些睡吧。”
她抬腳走進臥室，很快又后退幾步探頭出來，笑道：“溫窈，你一定要幸福哦。”
溫窈愣了下，隨即眼眸微彎，“嗯嗯。”
雪天行車不便，溫窈在洗漱前一直在等陳翊南的消息。等到消息后，才放下心來去了衛生間洗漱。
在城市的另一邊，陳翊南剛換好家居服，便坐到了書桌前。
窗邊書桌上的小臺燈亮著，照射出的燈光是昏暗又暖黃的一小團，輕輕灑在桌面上。他從書柜里抽出一個本子，伏案在桌上寫寫停停。
夜色又深了幾分，陳翊南終于寫完停下了筆。待紙頁上的筆墨晾干后，他又將本子重新放回了書柜里面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桌上的筆蓋在這時被他不小心掃落到了地上，落地的瞬間發出清脆一聲響。
陳翊南彎腰拾起筆帽，不經意抬眼，目光定格在某處頓了頓。
他注意到了小臺燈旁邊的那個水杯把手上，有些黃色顏料的染痕，像是被不小心弄上去的一塊顏料。
這塊位置在杯柄內側，平時難以注意到。他將杯子倒立過來仔細看了眼，發現這不是什么黃色顏料的染痕，而是一串數字。
第54章 chapter54竟然，這么可愛。……
借著臺燈燈光，陳翊南仔細分辨了一下這一串淺黃色的數字。
“20080605”
他低聲念了出來。
這個鯨魚水杯是當年溫窈送的生日賀禮，他一直用到現在。
既然是溫窈送的，那這串數字大概也是當初她留下的。
有什么含義嗎？
陳翊南一時沒想到。
他的目光再次移回到杯柄上看了眼，突然發現，這串數字看起來倒是有些像日期。
如果是日期的話……
就是，2008年6月5日。
陳翊南眉峰輕動，倏地想起了些什么。
客廳里的抽屜被他拉開，里面放著一沓厚厚的證書。他翻出被放置在最下面的一份紅皮證書，打開后便看到了右下角的日期：2008年6月5日。
這是他在鳴溪實驗中學打的那場辯論賽，時間和杯柄上的數字對上了。
2008年6月5日。
芒種，他們在鳴溪初見的日子。
月亮不知何時爬上了梢頭，此時透過淡薄的云層灑落在客廳的地磚。
陳翊南后背倚靠著櫥柜坐在地上，手中還緊緊攥著那份證書。冷風吹過他凌亂的發絲，他微微低下頭，唇邊溢出一抹苦笑。
原來他們很早相逢，卻不曾相識。
少女的暗戀大概是一場經年潮濕的梅雨季。他明白的太晚，這場雨便淅淅瀝瀝地下了七年之久。
過往七年，歷久彌新。此時，臘盡春來，他想用往后余生去彌補那段缺失的夏季。
暗戀或許不會有結果，但他希望溫窈得償所愿。
＿
京北這場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一直陰森著的天，直到周五才放晴。
日頭不足，但也足夠將路邊積雪融化。
周五這天兩人都下了個早班。下班后，陳翊南接著溫窈一起去了超市，這次聚會的采買任務又交給了兩人。
陳翊南推著購物車跟在溫窈后面，行至水果區的時候，兩人頗有默契地同時駐足。
意識到這點后，兩人都笑了起來。
陳翊南道：“還記得嗎？當時有個小女孩從這經過，直夸我的女朋友漂亮。”
溫窈耳后慢一拍般地燒了起來，故意含糊道：“是嘛，追你的那么多，是哪個女朋友啊？”
說罷，便徑直朝前走去。
這是污蔑完就想跑。
陳翊南無奈一笑，抬腳追了上去。他自然地牽起溫窈的手，微微低頭湊近道：“溫窈，這么大一頂帽子，我可不戴。我的女朋友啊，自始至終都只有我眼前這一個。”
溫窈聽后，耳后變得更紅了。
回家后，陳翊南便忙碌了起來。晚上的飯由他掌勺，負責六個人的飯菜。
早些天前，林見月就在群里問過能否帶著駱馳一起來。反正就是親友局，大家也都沒什么意見。
溫窈剛把一次性餐具在餐桌上擺放好，門鈴被摁響了。她打開門，看到林見月幾人都站在樓道里。
“這么巧，你們一起來的嗎？”溫窈疑惑道。
虞眠笑著解釋：“在樓下剛好碰見了。”
“當當當，”林見月猛地拿出一瓶酒，若有其事地說道：“我帶了好酒，法國勃艮第。”
“真的假的，你還有這種好酒？”
江楓說著伸出手去就想摸，被林見月一巴掌打了回來。
“別動，你喝這個。”林見月從駱馳手中接過袋子給江楓看了眼，里面是好幾瓶啤酒。
江楓：…………
“駱馳，你看看，你看看。”
駱馳對著江楓一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眾人進屋后沒多久，陳翊南就將做好的飯菜都端了出來。
晚餐是八菜一湯，林見月品嘗了一口后直呼人間美味。
大家邊喝邊聊，吃到中間時，江楓突然舉杯道：“我提一杯，這一杯敬溫窈和陳翊南。這些年，我們也算是看著你倆一路磕磕絆絆走到現在，真挺不容易。”
說罷，另外幾人對視一眼，都舉起了杯子，幾人一同說道：“我們就祝福兩位，長長久久，一切盡意！”
陳翊南在桌下悄悄牽住了溫窈的手，溫窈感受到后一偏頭，便對上了一雙漆黑眼眸。與往日不同的是，此時這雙眼眸盛滿了笑意。
這一瞬間，溫窈感覺自己的心中炸起了千萬朵煙花，她回握住他的手，同他一起舉杯道：“謝謝。”
由于大家的氣氛過于熱烈，陳翊南同意溫窈可以喝酒，但不可以喝太多。
畢竟，某人的酒量，有待提高……
飯過三巡，眾人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便在餐桌上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以勺子柄為箭頭，指到誰就是誰。
大概是新人福利，第一個被指到的是駱馳，他選了真心話。
江楓想了想，問道：“你和林見月，誰追的誰？”
駱馳看了眼身旁，唇角微勾：“我追的她。”
“哦——”
江楓起哄道。
林見月連忙扒拉駱馳，“快，該你轉了。”
溫窈在一旁笑著看戲，剛淺抿了一口酒，沒想到回旋鏢就扎到了自己身上。
勺子柄停下后，正好指向了自己。
怕林見月幾人問出什么石破天驚的問題，溫窈選擇了大冒險。
林見月清清嗓子，壞笑著開口：“對你左手邊的第一位異性，說一句土味情話。”
左手邊第一位異性，就是陳翊南。
此時的溫窈已經三杯酒下肚，白皙的臉頰微微染上紅暈，她想都沒想道：“我辦事十拿九穩。”
陳翊南注視著溫窈，唇邊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為什么？”
“少你一吻。”
溫窈說完后，場上剎那間安靜了三秒。
隨即，林見月和虞眠便帶
頭笑道：“哇哦哦！”
江楓對溫窈比了個大拇指，“可以啊，溫窈。”
溫窈這才恍然大悟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些什么，暈乎乎的腦袋頓時清醒了幾分。
她望向陳翊南，連忙擺手，磕巴著開口：“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陳翊南眉梢輕挑，語調拉長而慢：“那呦呦，是什么意思？”
他的聲音放的很輕，只有兩人能聽到。
但溫窈感覺自己的腦袋更暈了。
一時間，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她愣愣地盯著陳翊南，見此情景，陳翊南不由得喉間溢出一聲低笑。
他道：“我懂。”
游戲繼續進行到下一輪，溫窈眨了眨眼睛，緩過神來。
他懂？
他懂什么？？
六輪過后，場上只剩下了江楓一人還沒被勺子柄指到，林見月甚至被指到了兩次。
江楓笑道：“看見沒，小爺我運氣就是好！”
“得了吧，小心翻船。來來，這局我轉。”林見月擼起袖子，頗有這局勺子柄再指不到江楓，便誓不罷休的感覺。
正當江楓洋洋得意之際，勺子慢慢悠悠地停下了，而勺子柄對著的人，正是他自己。
林見月一下子在凳子上彈起，大笑道：“看見沒，我林見月的嘴就是開過光吶！”
“那我選真心話。”
江楓認命了。
“真心話……”林見月支著頭，稍稍思忖道：“那你說一個，你從未和別人提起過的秘密。”
江楓聽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著開口：“秘密？我這還真有一個好玩的。”
場子上安靜下來，溫窈酒也不喝了，目不轉睛地看著江楓。
在眾人的注視下，江楓緩緩開口：“陳翊南有一個小名，只有我知道，我也從來沒和別人提起過。”
“南哥還有小名？”
林見月半瞇著眼睛問。
“有啊，而且很可愛。”
江楓已經喝的七八分醉，絲毫沒注意到自己右手邊人的目光，他只是突然感覺后背涼颼颼的。
“叫——”江楓舉起手指，含糊道：“陳……嬌嬌。”
溫窈沒忍住，噗嗤一笑。
但很快，她也收到了某人涼颼颼，快要刀死人的目光。
她立時將笑容收了回去，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不一會兒，溫窈挪了挪椅子靠近陳翊南，用手臂輕輕杵了杵他的胳膊，小聲道：“其實還……挺好聽的。”
“…………”
傍晚九點鐘的時候，聚會散場。
由于虞眠明日還需要加班，今晚就不能呆在京北了，她和江楓準備直接坐著高鐵回南陽。
林見月喝的也不少，出門的時候連路都走不直了。駱馳知道林見月的酒量幾斤幾兩，便沒敢多喝。聚會結束后，他就帶著林見月直接回家了。
臨走前，江楓還勾住駱馳的脖子，嘴中念念有詞：“高中那場籃球賽我到現在還記得，就你小子虐我。等有機會，再和我來場——”
駱馳笑道：“行。”
而陳翊南晚上沒喝酒，正好可以開車送溫窈回家。半個小時前，他一個沒看住，令溫窈在半醉的情況下，又偷偷喝了兩杯。
送走其他人后，他將溫窈扶進副駕駛坐好。
陳翊南系好安全帶，一轉頭發現副駕駛上又沒人了。他下車轉到右邊，看見溫窈正蹲在草叢前。
“不舒服？”他走上前問道。
“小喵，你怎么還不回家？”
“你吃晚飯了嗎？”
陳翊南走近后發現前面花叢下有一只灰色的小貓，他聽見溫窈正對著它聊天。
看著正蹲在地上碎碎念的女孩，他唇角漸漸小幅度地彎了起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喝醉后的溫窈，和平時不太一樣。
喝醉后的她……
竟然，這么可愛。
第55章 chapter55這是一只橘黃色的……
陳翊南走近后，蹲下身又叫了溫窈一聲。
溫窈聽到聲音回頭，因喝醉酒的緣故，望向他的眼神有些迷離。突然，她揚唇笑道：“Hi，帥哥。”
陳翊南先是愣了下，隨即笑了出來，“溫窈，仔細看看我是誰？”
“嗯？你是……”溫窈小聲囁嚅著，一動不動地盯著身前人看了會，似乎在認真分辨著什么，忽然她捂住嘴，一臉驚訝：“哇，你是陳翊南！”
“陳翊南……這是真的還是假的？”說著，她伸出手在他的臉頰上捏了一把，還輕輕揉了揉。
陳翊南一時怔在原地。
溫窈眼睛瞇成兩條月牙，甜甜地笑起來：“是真的欸。”
陳翊南唇角微微上彎，“該回家了，溫窈。”
“回……家？”
陳翊南彎腰抱起溫窈，女孩細軟的發絲被風輕輕吹起，像是小貓的爪子在輕撓他的下巴，有些癢。
窩在他懷里的女孩，在此時小聲開口：“陳翊南，我不想回家。”
陳翊南腳步頓住，垂眸望向溫窈。
溫窈伸出食指，正扒拉他衣服上的紐扣，她的聲音放的很輕，感覺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她道：“在家里，我不開心。”
陳翊南聽后，眉頭輕輕蹙起。他突然意識到溫窈說的家，應該是處在北淮的家。
她在家里過得不好？
溫窈并沒有和他提起過太多她家里的事情，他所知道的不算多。
他知道溫窈親生父母自她初中離異，后來溫窈母親再嫁，她也來到了北淮上學。
所以，她大概在新家里過的并不開心。
陳翊南心中有了大致的結論。
他緊了緊胳膊，溫窈便同他貼的更近了些。陳翊南頷首低聲道：“不回那個家。”
“唔……好。”
酒意上頭，溫窈迷迷糊糊地應了聲。
將車開到溫窈樓下后，陳翊南偏頭看了眼副駕駛。女孩正歪著頭，側躺在椅背上睡著，眉眼舒展，呼吸清淺。
溫窈晚上是真的玩累了，被陳翊南抱出車，往樓上走去時都沒睜開眼。
來到到三樓后，是周澄開的門。
她剛打開門，就看到這一幕，眼睛倏地睜大：“欸？陳翊南，怎么是你？”
“溫窈喝醉了，我送她回來。”
“方便進去嗎？”他接著問道。
周澄連忙讓開身，有些磕巴道：“方……方便。”她伸手指了個方向，“那個就是溫窈的臥室。”
陳翊南將溫窈安置好后沒有立刻離開，他想了想，正好趁這次機會問了下周澄。
他問道：“溫窈她，在家里過的不好嗎？”
周澄先是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溫窈家里的事情你知道了？”
陳翊南輕輕頷首，“知道一部分。”
周澄嘆了口氣，將溫窈臥室的門闔好，轉頭道：“也不能說現在的家人對她不好，她只是覺得那里不是她的家。其中的原因也包括阿姨，自從阿窈有了弟弟后，弟弟分去了阿姨大部分的關愛。”
“所以，逢年過節時，她也不喜歡回去。”
原來是這樣。
想到這，陳翊南偏頭，目光重新落在了溫窈的臥室門上。
或許，早在高中時，她過得就已經很不開心了。只是，她偽裝的太好，從未讓他察覺到一分。以至于他一直認為，溫窈當時的家庭是幸福的。
站在原地思忖半晌后，陳翊南道謝離開了。
上車后，他便打開手機撥通了蔣衍的電話。
“喂，怎么了？”
對面也接通的利索。
“幫我辦件事。”
＿
隔天早晨，溫窈一直睡到將近日上三竿，才緩緩轉醒。
她翻過身，從被子中探出手，將床頭柜上的手機扒拉了過來。
早上8：42。
溫窈瞇起眼睛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她剛準備起身，頭頂突然一陣暈眩。暈眩之中，她再次倒回了床上。
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看了會兒，溫窈才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在自己的臥室里。
那自己昨晚怎么回來的？
在意
識到自己昨晚喝醉的事實后，溫窈覺得自己有必要喝杯涼白開冷靜一下。
“橙子。”她起身趿拉著拖鞋去了客廳。
周澄聽到溫窈的叫聲，從衛生間探出一個頭，她咬著牙刷含糊道：“醒了？”
溫窈喝了一大口涼白開，暈眩感瞬間轉好了許多。她稍緩了緩，這才接著問道：“橙子，我昨晚……怎么回來的？”
“哦——”周澄不緊不慢道：“你不記得了嘛？”
溫窈正想說沒印象。
對方直接笑意盈盈地開口：“你摟著陳翊南的腰回來的啊，溫窈。”？！
見到紅暈瞬間攀上溫窈耳根，周澄不由得噗嗤一樂：“騙你的。我看見，陳翊南抱著你回來的。”？！！
“從樓下一口氣抱到三樓，”說著，周澄笑著湊近溫窈耳邊，意味深長道：“阿窈，陳翊南體力不錯啊。”
“我、我不知道。”溫窈逃也似的竄回了臥室。
她坐在床邊，拿起手機打開了她和陳翊南的聊天界面，界面中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天。
溫窈知道自己喝醉酒有一點不好，容易斷片。但等緩過來后，她又能慢慢回想起來。
比如現在，她回想起來了自己昨晚是被陳翊南抱回來的，也回想起來了自己昨晚在游戲時，對陳翊南說的那句土味情話。
要命。
溫窈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臉頰兩側已染上緋色紅暈，她在糾結該如何開口。
恰在此時，手機忽地彈出兩條消息。
Cyn：早。
Cyn：這個點，應該醒了？
溫窈抿了下唇，回復了句：醒了。
對面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Cyn：頭疼嗎？
溫y：不疼了。
溫窈的消息剛發完，對面就直接打來了電話。她將手機湊近耳邊，便聽到陳翊南略帶笑意的聲音順著聽筒傳出：
“溫窈，以后還敢多喝嗎？”
溫窈連忙搖頭：“不喝了不喝了。”
“那個……”
她猶豫著開口，本想解釋一下昨晚那句土味情話是玩笑話，可話到嘴邊，不知怎的，又調轉了個話頭。
溫窈道：“那個，我還會一堆土味情話，你要聽嗎？”
“…………”
聽筒對面的人沉默半晌，憋出兩個字：不想。
“好吧。”
溫窈回復道，言語間聽起來還頗為遺憾。
借這個機會，陳翊南問了下溫窈這兩天有沒有空，想不想回北淮，見一下他外婆。
徐慧安早在得知兩人在一起后，便同他打了好幾次電話，說有時間的話，想見見溫窈。前幾次都被陳翊南以時機還不夠成熟，搪塞了過去。
昨晚聽到溫窈醉酒后說的話，陳翊南忽地意識到，或許是時候帶溫窈去見見自己親近的家人了。
“見你的外婆嗎？”
“對。如果不想，可以不去，選擇權在你。”
溫窈笑道：“沒有不想的。我只是……心里有些忐忑。”
“我外婆人很好，她很喜歡你。”
在得到溫窈同意后，兩人計劃下午自駕出發。
溫窈收拾了一些日用品，順便同周澄說了一聲。
從京北自駕回北淮，路上需要三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兩人兩點左右開始往北淮走，五點多進了北淮市區。
徐慧安早在上午接到陳翊南的電話，得知溫窈在下午會來后，便笑得合不攏嘴。中午更是沒怎么吃飯，便開始忙活晚上的飯菜。
看著車窗外路邊熟悉的風景，溫窈喃喃道：“好久沒回來了啊。”
仔細想想，好像已經有三年了。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溫窈心中，似乎才明白過來什么是近鄉情怯的情思。
在注意到溫窈的情緒后，陳翊南問了句：“溫窈，未來你會更想在哪里生活？北淮？京北？還是鳴溪？”
溫窈正伸出一根手指在玻璃車窗的霧氣上畫圈圈，聽到陳翊南的話后，竟不由自主地停下來思考了會兒。
本以為自己會更想去鳴溪生活，可溫窈發現，自己在聽到這個問題后，心中想的卻是北淮。
北淮，承載了她太多美好回憶。
溫窈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喜歡上北淮了。
或者說，因為喜歡某個人，她漸漸喜歡上了北淮。
想到這，溫窈笑了下，同陳翊南如實說了，只是省去了最后一點。
陳翊南安靜聽著溫窈說話，沒一會兒也就到了小區樓下。溫窈這才意識到，陳翊南在為自己緩解緊張的情緒。
“走吧。”
溫窈看了眼自己手中提的東西，猶豫問道：“外婆喜歡這些嗎？要不再買點，這些會不會有些少？”
“不少了，溫窈。放心，你用心挑選的禮物，外婆會喜歡的。別緊張，我會一直在陪你身邊。”陳翊南揚唇一笑，輕輕握住了溫窈的右手朝門口走去。
大門門鈴被按響，很快，溫窈便聽到門內傳出一聲：“來啦。”
門開后，溫窈透過門縫見到了徐慧安。一個頭發有些花白，卻很慈祥的老人。透過她的容顏，還依稀能見到她年輕時的八分美麗。
“外婆好。”溫窈禮貌開口。
徐慧安連忙應了聲，隨即讓開路，趕緊招呼兩人進屋。
“你們來的正是時候，我這菜啊，剛剛做好，都還熱著呢！”徐慧安挽上溫窈胳膊，笑著開口：“窈窈，你正好嘗嘗外婆的手藝，絕對不輸外面。”
“臭小子，快去端盤子。”說罷，徐慧安伸手拍了拍陳翊南。
“好，”陳翊南無奈一笑：“你倆慢慢聊，我很快。”
徐慧安拉著溫窈來到客廳，客廳里的沙發是米黃色的，色調很溫暖。不料，她剛坐下，右邊就突然彈起來一個黃色的東西。
溫窈被嚇得身子僵了下，她定睛一看，才發現這是一只橘黃色的小貓。
第56章 chapter56親你一口，保證，……
這只橘黃色的小貓跳到了沙發的另一邊，它偏頭盯著溫窈所在的方向。在踩著貓咪肉墊來回走了一圈后，開始試探性地走了過來。
它先是伸出小爪子輕輕撓了兩下溫窈的衣服，隨即便鉆進了溫窈懷中，躺在她的大腿上面，翻身找了個合適的姿勢，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溫窈低頭淺笑著輕撓它的下巴。
這樣的觸摸讓它很喜歡，小橘貓躺在溫窈腿上瞇起眼睛并發出了呼嚕聲。
徐慧安有些驚訝：“窈窈啊，看來芒種還挺喜歡你的。平時家里如果來了客人，它往往頭也不回地就跑走了。客人如果還摸它，它能立刻炸毛的呦。”
“外婆，它的名字叫芒種？”
溫窈愣了下。
徐慧安點點頭，伸手朝廚房一指：“當時還是這小子抱回來的，說讓芒種陪我做個伴。”
“怎么了，窈窈？”
徐慧安察覺到了溫窈神情有幾分恍惚。
“沒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
突然想起，自己過去喂過的那只流浪小橘貓也叫芒種，和這只小橘貓有七八分相像。
徐慧安提前向陳翊南打聽過溫窈的口味，今晚做的菜大部分都是溫窈喜歡的。
徐慧安往溫窈碗中夾了塊紅燒肉，笑道：“多吃些，窈窈。小姑娘，太瘦了不好看的呀。”
溫窈嚼著大米飯連忙點頭。
“對了，你倆準備什么時候回去？”
陳翊南回道：“今天太晚了，我倆計劃明天回京北。”
“那正好，外婆這里好幾間空房。你倆今晚就從這睡吧，怎么樣？”
陳翊南偏頭看向溫窈，問道：“樓上還有幾間空房，今晚從這過夜嗎？”
“會不會有些打攪外婆？”
溫窈以為自己聲音放的很輕了，沒想到徐慧安一直注意著自己這邊，立時擺手道：“不打攪的，窈窈。都是一家人，說什么打攪不打攪的。聽外婆的，今晚從這住，外婆明天繼續給你做好吃的。”
溫窈心中一暖，也不再過多推辭。她彎唇一笑，回了句好。
溫窈本想飯后抽空問一下陳翊南小貓的事情，沒想
到被徐慧安拉去了客廳，便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第一次見面，令溫窈意外的是，徐慧安并沒有問東問西，打聽自己的家庭背景。她將自己拉到客廳，也只是嘮了些陳翊南小時候的趣事，和自己在京北的生活。
在聽到自己由于律師工作原因，常常熬大夜后，也是萬分心疼。
溫窈心中微慟，感覺到徐慧安真的就像自己的親人一般，關心自己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陳翊南洗完碗后，來到沙發上靠著溫窈坐下。見溫窈聊得正開心，沒有不自在。他笑著伸手從果盤中拿了個橘子，慢慢扒好后遞進了溫窈手中。
徐慧安眨了下眼睛，突然打了個哈欠，拍拍溫窈的手道：“哎呦，我這歲數一上來，困意來的也越來越早了。不行不行，我得去睡覺了，你倆玩吧窈窈。一會兒睡覺的時候，如果缺什么東西，就讓南南拿給你，他知道東西在哪。”
“哎？外婆，我扶您上樓吧。”
溫窈放下橘子，準備起身。
“不用不用，”徐慧安擺手笑道：“我這身子骨爬個樓梯還是沒問題的。”
徐慧安上樓后，客廳里突然變得安靜了許多。
“怎么樣？”陳翊南輕聲開口。
“你外婆人好好。感覺……感覺就像我的親家人一樣。”
陳翊南笑了下，將橘子瓣上的經絡扒干凈，塞進了溫窈口中。他擦干凈手指后，輕輕握住了溫窈的手，說道：“不用感覺。溫窈，這里就是你的家，外婆也是你的家人。”
“陳翊南，謝謝你。”溫窈忽然側過頭，淺笑道。
“對了，這只小橘貓是你抱回來的嘛？”溫窈指了指正趴在陽臺貓架上睡覺的芒種。
“嗯，熟悉嗎？”
在聽清楚陳翊南的話后，溫窈神色一頓，眸底飛快地閃過一抹亮光，“真的是它？！”
盡管陳翊南沒說話，可當溫窈看見他唇角的笑容，便都明白了。
這只小橘貓就是當年的芒種。
“自從高中畢業后，我就沒再找到過它了。我以為芒種已經……”
陳翊南回想了下，開口解釋道：“當年我回來過一次，路過一中門口時正好撞見了蜷縮在角落里的它。瘦巴巴的，幾乎要皮包骨頭，身上還有很多傷。”
“我碰見過你喂它，認出了它就是你喂養過的那只小橘貓芒種。治療過后，便將它帶回了家。那時候外公已經去世有一段時間了，正好它也可以在家陪陪外婆。”
“你說，這算不算也是一種緣分？”
溫窈蹲在貓架前，回頭望向坐在沙發上的人。
陳翊南走過來，陪溫窈蹲在貓架前，他道：“當然。算是我和你的緣分，以及，我們和它的緣分。”
芒種躺在籃子中四腳朝天的睡著，發出一串串小呼嚕聲。
歲月靜好，也莫過于如此。
傍晚躺在床上時，溫窈想，芒種或許就是月老幫她與陳翊南牽的紅線。又或許，那日在遠山寺的心愿，神明真的聽到了。
總之，現在的她是幸福的。
她很知足。
被擱置在枕頭旁的手機震動了一聲，溫窈打開屏幕看了眼。
Cyn：你這些年一直沒回北淮，想不想出去走走。明天我帶你去個地方？
溫y：什么地方？
Cyn：保密。
黑夜中，溫窈笑了下，接著指節微曲，打了一句話過去。
溫y：小氣哦，這樣我會睡不著覺的。
Cyn：那我去找你。
溫y：干嘛？？
Cyn：不是睡不著？親你一口，保證，藥到病除。！！！
溫窈感覺自己的臉頰在瞬間燒了起來，她翻過身，臉深深埋進了枕頭里。沉默半晌后，突然又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怎么辦，她快要窒息了。
緩了許久，溫窈才撈回手機重新打開屏幕，都沒敢細看陳翊南的消息，連忙發了句困了，便熄屏將手機扔去了一邊。
隔壁屋內，陳翊南看到溫窈發來的最后一條消息，不由得轉顏一笑。
他又等了會兒，見不再有消息發來，便知道溫窈是真睡了。
陳翊南最后發了一句晚安，便關燈休息了。
＿
隔天清晨，溫窈揉著眼睛走出臥室。一出門，她就聞到了滿屋的飯香味。
“醒了？”
陳翊南的發梢還在滴水，他擦著頭發從衛生間走出，正好碰到溫窈。
“嗯嗯。”
溫窈輕點了下頭。
他看著正在打哈欠的人笑道：“等吃完早飯，帶你出門。”
徐慧安蒸了兩份雞蛋羹，又煮了些粥。她將碗端到餐桌上后，朝樓上喊了聲，叫兩人下來吃飯。
“窈窈快嘗嘗。”徐慧安將雞蛋羹推到溫窈跟前。
“這是我外婆的拿手菜之一。”陳翊南解釋著：“她蒸的蛋羹很嫩。”
溫窈嘗了一口，純粹的蛋香縈繞在她的唇齒之間。
“好吃。”
她真心夸贊。
徐慧安笑了起來：“外婆就喜歡看你們吃飯。等會兒吃完飯，你倆是有什么安排嗎？”
“嗯，我一會兒帶溫窈出去逛逛，午飯之前回來。”
“行，那我去隔壁老張那里玩會兒。”
用完早餐后，陳翊南便帶著溫窈出門了。
見陳翊南沒開車，溫窈不禁疑惑道：“去的地方在附近嗎？”
“嗯，”他牽起溫窈的手，“跟我來。”
陳翊南外婆住的地方屬于老城區，近幾年有不少街道房屋都翻新重建了。對于溫窈這種有幾年沒回來的人來說，看起來竟還有些陌生。
她跟在陳翊南旁邊左拐右拐，走進了一條寬敞明亮的街道。街邊種著一排大樹，新墻與舊墻錯落在一起，自成特色。
走了一段距離后，陳翊南驀地駐足。溫窈一個沒站穩，向前踉蹌了一小步。
“到了？”她順著抬頭望去，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拾華書店！”溫窈驚訝道。
陳翊南提議：“進去看看？”
溫窈點頭。
當書店門被推開，熟悉的風鈴聲音再次響起，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響。
“歡迎光臨，看書隨意。”柜臺后的人，頭也沒抬地回道。
“孟姨，是我們。”陳翊南笑道。
聽到聲音后，女人立時抬頭望來，見到兩人后，眼底劃過一抹訝色。
她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這才剛剛反應過來。
“怎么是你倆？真是好久不見了。”女人溫柔笑道。
陳翊南點頭：“我們昨天回的北淮，今天出來逛逛，來這看看您。”
女人搬來凳子，讓兩人坐下。三人就坐在屋內窗邊聊了許久。
溫窈這才知道，由于老城區改造，小巷變大路，更多人注意到了拾華書店，書店的人流量因此增長了許多。而孟姨現在也做了奶奶，去年她的兒媳婦生了個小女孩。
趁孟姨招待客人的功夫，兩人又在書店里逛了一圈。這不大不小的方正天地中，承載了兩人太多美好回憶。
溫窈也看到了書架高層的位置，還存放著那本綠色封面的《病隙碎筆》。
她踮腳，想去夠這本書。
身后卻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替她抽了出來。
“溫窈，我記得當年就是這樣。”陳翊南清冽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就已經喜歡我了？”
第57章 chapter57南南。
書店的門被打開，風帶動下面掛著的小鈴鐺連續撞擊到風鈴內壁。
“叮鈴鈴——”
敲響在溫窈心弦。
她眨了眨眼睛，驀地歪頭一笑：“你猜？”
說完，便轉身朝書店門口走去。
陳翊南站著沒動，他的手指蜷了蜷，指尖還殘留著溫窈手腕的溫度。
溫窈的意思不難猜，他猜得到。
許久過后，陳翊南低頭，唇角勾勒出一抹淡笑，旋即又恢復如常。
快到午飯時間，兩人告別了孟姨，開始往回走。
過去墻角下的迎春花雖已經謝了，但路兩邊的幾棵梅花樹卻開的旺盛。素雅的花瓣仿佛雪的羽毛落在枝頭，風一吹，便搖曳個不停。
陳翊南道：“這次回來，還回家看看嗎？”
溫窈安靜了好一會兒，她用腳踢著掉落在地上的枝杈，“不了，下次吧。”
陳翊南垂眸望向溫窈，沒多說什么。
等到兩人回到家后，徐慧安已經將飯菜擺滿在餐桌上了。
溫窈驚訝道：“外婆，你
怎么做了這么多？不是只有咱們三個人一起吃飯嗎？”
“下午你們就回北淮了。多做點，你們還能帶走。窈窈啊，等你回了北淮可就吃不到家里這一口咯。”
原來是這個原因。
溫窈心頭暖暖的，笑道：“好呀外婆，吃不上的，我全打包帶走。”
這一頓飯吃下來，她足足吃了個十分飽。最后，扶著餐桌才緩緩站了起來。
許是知道溫窈兩人下午就要離開了，飯后，芒種跑到溫窈腳邊就趴著不動了，到后面更是溫窈走到哪它就追到哪。
陳翊南蹲下身，伸出手指點了點芒種的頭，“這么舍不得姐姐？怎么不見你挽留過哥哥呢？”
芒種伸出小肉爪啪嘰一下拍到了陳翊南手背上，接著揚長而去。
“…………”
陳翊南氣笑了。
“小白眼狼。”
他低聲道。
“芒種來啦！”
溫窈正在臥室收拾衣物，一偏頭就看見芒種用爪子扒拉開半掩的屋門，小跑了過來。
它跑到溫窈腳下，抬起前肢抱住了溫窈的腿，開始一下下地輕蹭，就像在撒嬌一樣。
溫窈知道這是小貓不舍離別的表現。
她蹲下身給它順了順毛，笑著說道：“我的小芒種已經長大啦。姐姐也舍不得你，但是姐姐還有工作要忙，不能一直在這里陪你。”
“你呢，就代姐姐在這里好好陪伴外婆，好不好？”
芒種頭撇到一旁，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溫窈的褲腿。
溫窈笑著拍了拍它的頭，她接著收拾衣服。沒一會兒，她抱起疊好的衣服準備放進行李箱。結果，一轉頭就看到芒種趴在行李箱里乖乖地看著她。
溫窈又被逗笑了。
她蹲下身，說道：“姐姐答應你，一有空就來看你。”
“擊掌。”
溫窈伸出手掌。
芒種的目光在溫窈的臉頰和手掌間移動，似乎在思考是什么意思。許久后，才猶豫著伸出爪子在溫窈手掌上輕輕一碰。
陳翊南在此時敲門，門沒關，他一眼就看到屋內的場景，不由得笑道：“你和芒種擊掌，芒種能聽懂嗎？”
“當然。”溫窈語氣不容置疑，“快來幫我抱著它，我馬上就收拾完了。”
臨走前，陳翊南先去了車庫開車，溫窈就站在家門口等著。
徐慧安笑道：“窈窈，有空常來玩，去了京北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外婆。”溫窈彎腰輕輕抱住了徐慧安，“我倆不在的時候，外婆也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
“好。”徐慧安緩緩地拍打著溫窈后背，悄聲道：“陳翊南那小子如果敢欺負你，你就和外婆說，外婆幫你揍他。”
陳翊南在這時將車開到了門口，他推開車門，不禁笑道：“外婆，您又說我什么壞話呢？”
“沒有沒有，外婆囑咐我呢。”
溫窈跑下臺階，將陳翊南重新拉回了車里。
“路上慢點！”
“好的，外婆。”
下午三點鐘，兩人開始朝京北駛去。
路上溫窈無聊地刷了會兒手機，當她點進陳翊南的朋友圈時，意外發現他的背景是一個女孩的背影。
“網圖嗎？”她喃喃道。
陳翊南聽到動靜后，眼睛朝溫窈這邊掃了眼。待看清楚她手機里的內容，笑道：“溫窈，你再仔細看看？”
溫窈將圖片放大，看著照片里的人和背景中的煙花，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這是……跨年夜那天的我？”她猜測道。
陳翊南輕嗯了聲，“那天，我偷拍的。”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換的背景。”
“換了很久了。溫窈，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陳翊南的語氣聽起來竟還有幾分委屈。
溫窈抬手摸了摸鼻尖，她還是有些心虛的。原因是，陳翊南不怎么發朋友圈，她自然也沒怎么點進去看過。
今日心血來潮，點進去看了眼，事態便發展成了這樣。
她清清嗓子，找了個借口開脫：“怎么會呢。我連你的喜好都記的一清二楚啊，南南。”
陳翊南怔愣了下。
沒聽錯的話，溫窈叫了他小名。
南南。
溫窈低頭在看手機，絲毫沒有注意到，陳翊南的耳根處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周澄：回來了嗎？
溫窈手機屏幕上方，突然彈出一條消息。
溫y：在路上，大概六七點鐘能到家。橙子，我給你帶了家庭美食，晚上不用做飯了。
周澄：好～
周澄：窈窈，等你回來有件事需要和你說一下。
溫y：行。這么正經嗎？
周澄語氣這么正經，她突然還有些不習慣。
周澄：算是一件大事，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氣。
晚上陳翊南值班，便沒有同溫窈一起吃晚飯。他在六點鐘左右，就將溫窈送回了家。
溫窈推著行李箱走進屋，見周澄沒在客廳，便朝屋里喊了聲：“橙子，我回來了。”
聽見聲音后，周澄趿拉著拖鞋從臥室跑出來，一把抱住了溫窈，“怎么樣，玩的開心嗎？”
“開心。”溫窈伸手遞給周澄一個袋子，“來，里面是陳翊南外婆做的飯菜。你常常，很好吃。”
“哇，光是聞味道就已經能感覺到它的美味了！”周澄提著袋子走進廚房，將飯菜放進微波爐里重新加熱了下。
趁這個功夫，溫窈也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她洗干凈手，走去廚房，問道：“需要幫忙嗎？”
“這個菜已經熱好了。”周澄指了指盤子，“幫我端出去吧。”
兩人將熱好的飯菜端到桌子上，挨著坐下了。
溫窈支著腦袋，問道：“說吧橙子，想和我說什么事情？”
周澄猶豫了下，才緩緩開口：“窈窈，我昨天接到通知，電視臺將我調去了總部工作。”
溫窈笑道：“太好了橙子，你的夢想實現了。恭喜恭喜！”
“等等……等下，”周澄盯著溫窈，“但是，窈窈，總部在南陽啊。”
“這個房子，是咱們一起合租的。這樣的話，由于工作變動，我就不能再續租了。窈窈，這的房租不算便宜，對你不太公平。”
溫窈噗嗤一笑：“橙子，你不會一直在擔心這個吧？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怕我生氣？”
周澄點了下頭。
“橙子，我怎么會因為這個生你的氣。你的工作向上調動，這是好事，我為你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呢，也期待某一天可以在更高的平臺上見到我家橙子的身影。”
“窈窈……”
周澄眼眶開始泛紅。
“哎呦，別哭別哭。”溫窈連忙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房子的事情，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我可以在律所附近再租一個單人間住。”
“好啦，飯菜都要涼了，快吃吧。”
周澄抽了抽鼻子，哽咽道：“窈窈，我周澄想和你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溫窈眼眸一彎，輕聲開口：
“橙子，我們已經是了。”
永遠，永遠，一輩子的好朋友。
再過幾天時間，周澄就會搬去南陽。碰巧虞眠也在南陽，溫窈便委托了她先幫忙看看房子。
解決了周澄住房的問題后，溫窈躺在床上也打開了租房軟件。
她目前還處于發展階段，需要攢錢。這房不能租太貴的，也不能租太遠的。她扒拉著手機屏幕，收藏了好幾個房源，準備下周有空去看看。
另一邊，京北人民醫院內。
多院區全科病例大討論剛剛結束，陳翊南拿好本剛走出會議室，何銘光便從后面追了上來。
“走這么快干嘛？”他伸出胳膊勾住陳翊南脖頸。
“不難受？”
“難受什么？”
陳翊南目光朝下一掃，來到了何銘光踮起的腳尖上。
“…………”
何銘光收回胳膊，抻了抻衣服緩解尷尬。接著，他笑道：“剛才針對遙城那邊事情的討論，你有什么看法？”
陳翊南腳步頓了下，表達出了自己的觀點：“雖然看著像是普通流感爆發，但我感覺，事情沒那么簡單。”
“呦，”何銘光錘了陳翊南胳膊一下，“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按理說有針對性疫苗注射，事態不會發展成這樣。除非…………”
“除非，我們都被迷惑了。”
第58章 chapter58“呦呦，用心些。……
周澄將京北的工作交接完成后，在
星期四搬去了南陽。偌大的房屋里只剩下了溫窈一個人居住，少了周澄的歡聲笑語，竟還有些空落落的。
星期六，溫窈的看房計劃也提上了日程。她轉了一上午，還沒找的合適的房源。
下午，陳翊南發來消息。
Cyn：下午京北美術館有場畫展，去嗎？
溫窈嘆了口氣，在畫展和看房之間糾結了半天，最終向看房妥協。
溫y：去不了，我有事。（兔兔悲傷.jpg）
Cyn：加班嗎？
溫y：沒有，我在看房。
Cyn：看房？
溫窈想到周澄工作調動的事情還沒和陳翊南說過，連忙解釋了一通。
Cyn：正好，我下午也沒事，陪你一起去看，也方便些。
溫窈想了想，應下了。
下午五點鐘，中介領著兩人看到了最后一套房源。
男中介問道：“怎么樣，這套還滿意嗎？這套也是在您給我的預算內。”
溫窈在屋里溜達了一圈，走到窗戶邊指了指：“其他的我還都挺滿意的。不過，臥室的這個采光太差了，我實在是沒辦法接受。哥，你手里還有沒有房源？”
男中介頓時有些愁眉苦臉，“妹妹，我就和您實話實說吧，這真是我手里最后一套符合您大部分要求的房源了。”
“您明天能不能再幫我打聽打聽，我還真挺急的。”
今年的合同馬上快要到期了，周澄支付完了最后一個月的房費，她也不準備接著續費了。
男中介應下了，“行，我回去再打聽打聽，但大概率是不會有了，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坐回車上后，周澄正好打來電話問了下，溫窈借口房源還沒看完糊弄了過去。
周澄剛去了南陽，本來工作就忙，如果再因為她這件事情分心，那就不好了。
見陳翊南還沒啟動車，溫窈疑惑道：“咱們不走嗎？”
“溫窈，搬去我那里住吧。”
“啊？”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溫窈剎那間呆住了。
“我樓上有空房和獨立衛浴，采光也好，正好符合你標準。地理位置方面，住我那里離你的律所也更近。我的小區治安不錯，這樣我也不用像現在一樣，擔心你的人身安全問題。”
溫窈下意識說道：“這太麻煩你了……”
話音未落，便被陳翊南打斷：“溫窈，男女朋友間還需要談麻不麻煩嗎？”
他笑道：“我不是和你說過，我會是你永遠堅實的后盾。現在你有困難，男朋友幫女朋友，那是他應該做的，你也不用因此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我不出錢？那我總要出些力吧。”溫窈想了想：“以后的早餐我包了。”
陳翊南搖頭：“不用，以后的早餐我來做，你多睡會兒。”
“那我能做什么？”
陳翊南微微側頭，目光落在溫窈身上，唇畔輕揚：“我想每天下班后能見到你。”
“這就足夠了。”
＿
晚餐，陳翊南帶溫窈來了家浙菜館。進門后，溫窈的耳根處還仍舊縈繞著一種淡淡的肉粉色。
浙菜口味偏清淡，陳翊南點了幾道溫窈平時常吃的菜。他給溫窈夾了個蝦仁，問道：“你們律所什么時候放年假？”
“最近我手里還有一個繼承糾紛的案子，年前想早些放假是不太可能了。估計可能是8號左右，我就可以休息了。你們呢？”
“年前的排班表還沒出來，暫時不太清楚。”陳翊南放下筷子開口：“計劃什么時候搬家？”
“嗯？”溫窈剛吐出一個魚刺，“我都可以，正好這邊的合約也馬上要到期了。”
“那……明天？明天周末，我正好有空。”
溫窈點頭：“那我等下預約一下搬家公司。”
飯后，陳翊南將溫窈送到了小區樓下。
“上次你不是給芒種買了個玩偶，外婆說芒種天天抱著睡覺。”陳翊南從后排拿過溫窈的包，遞了過去。
溫窈笑道：“這么喜歡？等我放假有空，再去看它。”
陳翊南點頭。
溫窈解下安全帶，正想打開車門，便被叫住了。
“溫窈。”陳翊南低聲開口，她回頭望去。
車子已經熄火，樓道里的聲控燈光也早已熄滅。黑暗中，陳翊南緩緩湊近。
“怎么了？”
她的神思還處于狀態外。
陳翊南扣住了溫窈的手腕，一向清冽的嗓音中帶上了一種莫名的蠱惑感，令人沉迷。
距離又近了幾分。
他低聲笑道：“是不是少點什么？”
在意識到什么后，溫窈雙頰迅速攀上紅暈，像極了今晚黃昏時刻天際的那兩片火燒云。
她閉上眼睛，極快地探頭過去輕吻上了陳翊南的臉頰。
“晚安。”
溫窈輕聲道。
陳翊南無奈失笑：“呦呦，這樣。”
車廂里，他在黑暗中緩緩低下頭，輕柔又準確地吻住了她的唇，帶著些許涼意。
溫窈睜大雙眼，睫羽狠狠地抖動了下。
陳翊南伸手扣住溫窈的后腦朝前帶了下，輕笑道：“呦呦，用心些。”
他重新找到了溫窈的唇瓣，輕輕含住了她的下唇。
夜色中，兩人鼻息相纏，溫窈緩緩閉上了眼睛。注意到她進入狀態后，陳翊南帶著些強勢地撬開了溫窈的唇瓣。
呼吸聲漸亂，溫窈徹底沉淪。兩人唇舌交纏，輕柔又纏綿。
許久后，唇瓣相離，陳翊南睜開眼睛，注視著身前人。
溫窈似乎終于得到了解脫，開始大口喘氣。
陳翊南愣了下，隨即從喉間溢出一抹低笑：“不會換氣嗎，呦呦？”
他的手仍舊扣在她腦后，兩人距離不過一寸之遙。溫窈錘了陳翊南一拳，用的力氣并不大。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怎么感覺……你這么熟練？”
“窈窈，別忘了。”
“我自學成才。”
“…………”
溫窈看了眼時間，說道：“太晚了，我真的要走了。”
陳翊南松開了她的后腦，笑道：“上去吧。”
溫窈提著包下車，朝單元門走去。
“溫窈，明天見。”
陳翊南降下車窗，喊了聲。
溫窈匆忙回頭，將手指豎在唇前，示意他聲音小一點，不要吵到其他人休息。緊接著，她在單元門前駐足，回頭笑著朝陳翊南比了個心。
“明天見。”
她小聲開口。
＿
隔天搬家，溫窈本以為自己東西不算太多，沒想到光衣服就裝了好幾箱。
她預約的車容量不算大，多虧了陳翊南也開車來了，才將她所有行李一趟全搬了過去。
“我的衣服一收拾，竟然有這么多。”她坐在車上感慨道。
陳翊南笑道：“沒關系，家里的空間足夠大。你有一個獨立的衣帽間，足夠你放四季的衣服。”
“突然感覺，好不現實。”
陳翊南趁等紅綠燈的間隙，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下溫窈的額頭：“是真的。”
將所有行李搬完后，陳翊南將二樓最大的臥室安排給了溫窈，和他的臥室門對門。
溫窈一進屋就趴在了柔軟的床墊上，陳翊南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問道：“收拾行李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不用，我一會自己收拾就行。”
“行，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似乎是為了應和陳翊南的話一般，他話音剛落，溫窈的肚子便咕嚕了一聲。運動了一上午，好像是有些餓了。
她翻了個身，望著門口報了幾個菜名。
陳翊南在備忘錄上記好，便出門去買菜了。
偌大的房屋里靜悄悄的，但沒一會兒，溫窈的手機便震動了起來。她掏出手機看了眼，發現是周澄打來的電話。
“嗨窈窈，吃飯了沒吶？”
周澄坐在便利店里，正在吃面條，嘴里還鼓鼓囊囊的。
“還沒有。”溫窈順勢坐起身，想找個舒服點的姿勢視頻。沒想到，卻被周澄一眼看出了不對勁。
“誒？這是哪？這背景看著不像是你臥室啊。”周澄頓了頓，問道：“你這是，找到新房了？”
溫窈遲疑了下，答道：“算是吧？”
“快快，溜一圈給我瞅一眼。房租怎么樣啊？沒有被坑吧？”周澄一連串的問題甩了過來。
溫窈不知如何作答，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沒房費……”
“什么？！”周澄一臉驚訝：“沒房費？！”
“騙局套路手段層出不窮，這難道又是什么新型騙局？”
“不是，”溫窈連忙打斷了周澄腦子中的各種奇思妙想，她直說道：“我目前住在陳翊南家。”
對面下意識飚出一句：“我靠！”
視頻對面，正吃面的人就像網絡卡頓一般，一時間呆住了。
半晌后，周澄才反應過來：“你倆？我靠！你倆同居了？”
溫窈緩緩地點了下頭。
“因為我看的那些房源沒有合適的，所以我目前住在他家的另外一間空房。”
周澄將一直懸在半空中的面條吸進嘴里，含糊著開口：“四舍五入也是同居嘛！可以啊，窈窈，姐妹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哎，他人呢？”
溫窈朝屋外看了眼：“出去買菜做午飯，還沒回來。”
“哇哦～”
周澄笑吟吟的，又逗了會兒溫窈。
臨掛斷前，她清清嗓子，正色著開口：“窈窈，雖然我對陳翊南的人品很放心。但他如果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我也會立即，馬上飛過去。遇到事情不用怕麻煩我，及時和我說。”
“知道啦，橙子。”溫窈眼眸一彎。
“行，那我去忙了。”
“嗯嗯。”
溫窈用了將近一下午的時間才將所有行李規整好。
傍晚，陳翊南去了廚房做菜，她就在客廳看電視。這次沒有林見月他們，整個房屋里只有她與陳翊南兩個人。這樣的感覺，讓她感到有些奇妙。
很快，廚房內便有飯香味飄了出來。
溫窈將廚房門打開一條縫，探頭進去看了眼，“好香啊，陳翊南。”
陳翊南笑道：“餓了吧？都做好了，來，幫我端出去。”
即便是只有兩個人的晚餐，陳翊南也沒有敷衍了事。他做了三菜一湯，也都是溫窈喜歡吃的。
他安靜地看了會溫窈啃小排骨，許久后，唇角輕輕翹起。
“對了，我的書房你隨便進。如果需要辦公，里面的那臺電腦也可以用。”陳翊南和溫窈解釋著。
溫窈點點頭：“好，你放心。你重要的資料我不會亂動的。”
“沒事，我也沒什么重要的資料。無聊了，書架上的書你也可以看。”
陳翊南話音剛落，倒扣在餐桌上的手機便突然瘋狂震動了起來。
溫窈咬排骨的動作一頓，心中莫名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好，我馬上到。”
陳翊南應道后，對面也掛斷了電話。
“怎么了？”
“院里組織了緊急會議，需要全部到場。”
第59章 chapter59“你要完好無損地……
陳翊南吃完最后一口飯，披上衣服就出門了。
院里一般不召開這種緊急會議，一旦召開，便需要全部醫護人員到場，發生的事情必定也格外重要。
會議廳內已經坐滿了人，陳翊南進到門口，便看見何銘光沖他招了招手。他略一點頭，朝何銘光那邊走去。
“老陳，坐我旁邊，給你留了個位置。”
何銘光站起身讓開過道。
“謝了。”
陳翊南坐下后，何銘光身體朝右側微傾，低聲道：“你說這是發生什么事了，正飯點把咱們都叫過來。”
他突然想起什么，哀嘆一聲：“老孟好不容易下次早班，又給人叫回來了。”
陳翊南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道：“等等看吧。”
眾人沒等多久，張院長便推門走了進來。
已經是接近耳順之年的老人，頭發半數花白，站在臺上時身軀挺立的仍舊如過往一般直。他調整好話筒，面色嚴肅地開口：“大部分人應該已經到齊了，下面我宣布一件事情，我院計劃緊急組建重癥醫療組援遙。”
此話一出，如一顆驚雷炸響在會議室內。
有人問道：“院長，您這是什么意思？遙城那邊發生什么事了？”
張院長向下揮揮手，示意大家先安靜：“前段時間，遙城出現了一例HV病毒患者，本以為接種疫苗后情況會有所好轉。沒想到后面陸陸續續出現了多例出現相似病情的患者，截止目前，感染人數已經高達841。而第一例病患接種疫苗后不久，便因肺部衰竭死亡。”
“這些病患臨床表現普遍出現發熱，少數病人出現呼吸困難，胸片呈雙肺浸潤性病灶。這同以往的HV病毒并不相同，我們懷疑HV病毒出現了新型變異。遙城醫院感染人數每日攀增，死亡人數也直線增長。遙城政府已經下令封城，處在抗疫一線醫護人員更是高負荷工作，這也是我院緊急組建重癥醫療組援遙的原因。”
“同志們，一方有難，當八方支援。”老院長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這一戰，前路未卜。疫情已經呈現出快速蔓延趨勢，但人民健康高于一切，我們沒有理由退縮，沒有理由懈怠。護好遙城，才能更加護好我們身后的千萬家燈火。”
“有自愿援遙，參與此次重癥醫療組的醫護人員，在今晚十一點前將報上名單，明日出發。”
話落，會議室歸于寂靜。
大家都聽明白了老院長的話，若非遙城疫情已經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臨近年關，遙城又怎會做出封城決定。
前路兇險莫測，遙城出現的是新型病毒，沒有解藥，這也意味著他們隨時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沒有人會不懼怕死亡，更何況有許多人的背后還肩負著一整個家庭，他們是父親，是母親，亦是兒女。是頂梁柱，亦是避風港。
沉默在會議室中蔓延。
老院長朝臺下深深地鞠了一躬，抬腳朝門口走去。
可是，若護不好遙城，千萬家燈火怎能長明？
“院長，我去！”
“院長，我自愿報名，援助遙城！”
“院長，我愿意！”
“…………”
霎那間，會議室中有不少醫護人員站起了身，他們一齊喊道。老院長放在門把上的手頓了下，他彎起眼眸，再次對大家鞠了一躬：“感謝大家守望相助，共克時艱。”
何銘光用肩肘輕輕撞了下陳翊南，淺笑著：“準備好了嗎？接下來，可有一場硬仗要打。”
陳翊南站起身，拍了拍何銘光的肩膀，環視了會議室一圈，道：“何銘光，學醫近十載，不為救人為什么？”
“你說的對。”何銘光起身，正色道：“我也沒忘記，入行第一課的《希波克拉底誓言》。”
他側眸笑了下：“老陳，明天見。”
“明天見。”
另一邊，別墅一樓，燈火通明。
客廳的電視開著，正處在新聞聯播界面。
茶幾上的手機剛嗡嗡響了兩聲，便被溫窈按了接通。
“喂，橙子？”
“窈窈，你家里有口罩酒精這些東西嗎？對對，還有蔬菜，瓜果……”
溫窈眉頭蹙起：“橙子，這是怎么了？”
“如果家里沒有這些東西，你趕緊下樓去買。窈窈，遙城那邊出現了重大疫情，已經封城了。我接到任務，正準備去電臺。京北等地估計也快要封城了，所以，你趁著有時間，要趕緊將物資備齊。”
溫窈意識到了周澄話語中的嚴肅性，連忙應了句好，起身準備去臥室換衣服。
恰在此時，新聞聯播里插播了一條緊急新聞。
【遙城發現不明原因病毒，國家衛健委專家組已抵達遙城…………】
周澄說的都是真的，事態竟然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看到這里，溫窈驀地想起陳翊南接通的那則電話。
是因為這個嗎？
溫窈的心臟突然跳動地很不正常，一種慌張的情緒在她心底蔓延開來。
陳翊南現在怎么樣了？
溫窈迫切地想知道。
她蹲下身，指尖微抖著去
摸手機，好不容易點開陳翊南的聊天框，玄關的門在此時響了。
陳翊南穿著黑色大衣走了進來，溫窈愣了兩秒，隨即便跑過去撲進了他的懷中。
“陳翊南，你們開會是因為疫情嗎？”她的聲音悶悶的，從他懷中傳出，“你是不是……”
“嗨……嫂子。”
不等她等到回應，有道清脆的聲音忽地在陳翊南身后響起。
溫窈的身子僵了下，很快松開手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面上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朝后看了眼，發現陳翊南身后正站著一個很漂亮的女孩。
“你是……”溫窈盯著女孩的臉看了會，猛地想起了那日簽售會上遇到的那個女孩，二人長得很相似，她猶豫問道：“你是關筱筱？”
“哇嫂子，您怎么知道我名字？！”女孩眼睛一亮，頓時激動地跑到溫窈跟前。
“你哥經常提起你，久而久之我也熟了。”溫窈心虛地偷偷朝陳翊南站的地方瞥了眼，正好對上對方笑意盈盈的目光。
她收回目光，繼續開口：“哦對，你不用喊我嫂子，畢竟我也……你喊我窈窈姐就可以。”
關筱筱沒注意到兩人間的端倪，只是笑回：“好的，嫂子。”
“…………”
溫窈低頭注意到了兩人手中提的大袋子，不禁問道：“這是？”
“這是一些醫療用品和生活用品，還有一些新鮮蔬菜，夠用上一段時間了。”陳翊南將袋子放在地上安置好，“京北郵電大后天就封校了，小姨拜托我將筱筱接回家里住，這樣她才放心些。阿窈，今后一段時間，筱筱就要拜托你了。”
溫窈敏銳地捕捉到了陳翊南話中的關鍵點，“什么意思？什么是今后一段時間？”
陳翊南閉了閉眼，扶住了溫窈肩膀，“阿窈，我參加了醫院的援遙重癥醫療組。”
此話一出，室內忽然陷入了安靜。
關筱筱見狀，先一步拿著行李進屋了。
陳翊南低聲道：“生氣了？”
溫窈這才回神似的抬起頭，“沒有。只是……”
“只是這一次，會不會很危險？”
在這件事情上，陳翊南不想欺騙溫窈，他輕點了下頭：“會有危險。這次的HV-Ⅱ病毒是HV病毒的新型變異株，目前沒有特效藥。”
所以，一旦感染，隨時可能會有喪命的風險。
“非去不可是嗎？”
“非去不可。”
陳翊南的話音頓了頓，緩緩開口：“當時學醫的初心便是為了救死扶傷，救千千萬萬，像我外公一樣的人于水火。如今遙城有難，我必須去。”
溫窈淺笑了下：“什么時候出發？”
陳翊南神情一怔，眼底劃過一抹驚訝，“你同意了？”
“陳翊南，我從來沒想要拒絕你去。你是醫生，學一技之長，為救數人于困，職責所在，我明白的。”
“我只是希望你，好好保護自已，平安回家。”
陳翊南眸色微動，伸手將紅著眼眶的溫窈攬入懷中。他什么都沒說，卻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
良久后，一道有些暗啞的嗓音在室內響起：
“我會的，阿窈。”
“我答應你，平安回家。”
＿
2021年2月12日，春節。
窗外是寂靜的，灰色的。
這是有史以來最安靜的一次春節，沒有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沒有千家萬戶的團圓時刻，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待在家里，沒有亂跑，沒有聚集。
此時距離各地封城已經過去了十多天，而陳翊南奔赴援遙一線，也已經十天有余。
盡管沒回去過年，但該有的傳統還是要有的。
溫窈整了些餃子餡，和關筱筱一人搟皮一人包。
“窈窈姐，你說哥哥那邊怎么樣了？這么多天了，連通電話都沒有，我還挺擔心的。我看電視上的新聞聯播，遙城的感染人數又增長了不少。”
溫窈搟皮的手頓了下，開口道：“沒事的，筱筱。你哥會注意保護自己，大概是工作太忙了，連電話還沒來得及打。”
她像是安慰自己一樣，和關筱筱解釋著。可實則，自己也不知道陳翊南那邊究竟什么狀況了。
吃完年夜飯，溫窈同外婆和陳翊南外婆家都打了個電話報平安。見兩位老人的身體都沒出現什么異常，她也放下了心。
手機又是滴滴一聲，溫窈連忙拿起來看了眼。發現是推送短信后，目光黯淡了下去。
【京北銀行】
親愛的溫窈女士：京北銀行祝您生日快樂！感謝您一直以來對京北銀行的支持！
看到這條信息，溫窈怔了下。她都忘了今天是2月12，是自己的生日。
她走到窗邊，看著盞盞街燈在黑暗中像閃爍的繁星，向著遠方蜿蜒而去。
溫窈朝玻璃上哈了一口氣，薄薄的水霧瞬間附著在了玻璃上。她伸出指尖，緩緩在玻璃上寫下了三個字母。
如果要她許下一個生日愿望，那她希望這個冬天早日過去，他能夠早些回家。
深夜十一點五十，關筱筱已經在樓下臥室沉沉睡去。溫窈在床上輾轉反側，緊繃的神經令她再度失眠。
她嘆了口氣，準備去客廳給自己倒杯水喝。無意間朝床頭柜上看了眼，意外發現手機屏幕亮著，有則熟悉的電話撥了過來。
是陳翊南！
溫窈睡覺前手機習慣性靜音，這才差點錯失了這通電話。
她趕緊點下接通。
“溫窈。”
有些沙啞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出，僅僅兩字便令她紅了眼眶。
她強忍著喉中哽咽開口：“你還好嗎，陳翊南？”
對面有淺淺的笑音傳來，很輕很輕，“我還好，溫窈。”
“就是有些累。不過，能聽見你的聲音，已經好多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負面情緒直接外露，一滴淚砸到了手機屏幕上。
溫窈抹了下眼角，“你那邊的情況怎么樣？”
對面足足沉默了五秒，似乎是思慮了良久，才再次出聲。
“目前還沒有明顯好轉。不過，我們相信這個冬天總會結束。畢竟，我還答應了要陪你去踏春，再去看一場新歌劇，回去看外婆和芒種……”
溫窈安靜聽著，頻頻點頭稱好，眼角的淚卻怎么止都止不住，被角已經被洇濕了一小片。
說到最后，陳翊南頓了頓，笑著開口詢問：“阿窈，等我回去就娶你，好不好？我怕——”
“你不要說，我不想聽那個。”溫窈哭著打斷了他的后半段話語，“陳翊南，我告訴你，只要你能平安回家，我就嫁你。”
“所以陳翊南，答應我，你要完好無損地回到我身邊。”
陳翊南心尖一顫，揉著發酸眼眶的手頓了下。許久后，他溫聲回了句好。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距離十二點還有一分鐘。
不晚，還來得及。
“阿窈，今天是你的生日，原諒我沒辦法陪在你身邊。時間還沒過十二點，這樣我對你的生日祝福應該還算數。”
月色是溫柔的，他笑道：“溫窈，生日快樂。”
溫窈剛想開口，聽筒對面突然響起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有聲音傳了過來。
“陳醫生！陳醫生！ICU15床患者生命體征不穩定，需要搶救！”
后面便沒了聲音，溫窈垂眸一看，才發現電話已經被掛斷。
未說出口的那句“新年快樂”，也消散在她嘴邊。
＿
“今日凌晨遙城通報，2月24日新增HV-Ⅱ病例是14840例，截止24日18時，境內累計報告HV-Ⅱ病例1245711例……”
溫窈坐在沙發上靜靜看著新聞聯播，關筱筱從臥室走出，問道：“窈窈姐，我想借用一下我哥的電腦，做一個文件。”
“你用就行，你哥走之前說能用。”
關筱筱點頭，進了書房。
陳翊南的書房很大，有一整墻的書架。能看出來屋內一直有被人打掃，書上并沒有落灰。
關筱筱趁電腦開機的功夫，朝書架上掃了眼。突然看到了第二排角落里自己暫時存放在這里的那兩本書，她踮腳去夠，抽兩本書的時候不小心將里面的一個本子也蹭掉了。
本子掉落在地時彈了一下，隨即便朝兩側攤開，夾在本子里的一張照片毫無預兆地掉了出來。
第60章 chapter60vermisse……
照片里，有一群女孩正在跳啦啦操。
關筱筱的目光輕飄飄地在照片上掃了眼，隨即便頓住了。她驚訝發現啦啦隊最前面的領隊是溫窈，不同于現在的是，那時的溫窈臉龐更加稚嫩，青澀，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水蓮。
她將照片翻了過來，發現照片背面右下角的位置還有一行小字：vermissedich.
關筱筱對自己的英語水平很自信，高考142分的英語水準，外加大二英語四六級高分一遍過。大部分的英語詞匯，是難不倒她的。
可她卻盯著這一串字母，陷入了足足長達一分鐘的沉思。
她不知道什么意思。
或者說，她壓根沒見過。
關筱筱彎腰，在電腦上打開百度輸入框，輸入這一串字母查詢了下。
屏幕緩沖了兩秒，隨即便顯示出了答案。
關筱筱怔了下，恍然大悟。
“vermissedich”哪里是什么英文詞匯，它竟然是一句德文，意為：想念你。
這里是哥哥的書房，而照片后的筆跡也出自哥哥。
哥哥想念的是誰？
答案一目了然。
關筱筱將倒扣在地的筆記本翻了過來，挺拔有力的字跡明晃晃地展現在她面前。
2014年5月11日天氣：晴
昨晚回國，遇見了你。
看見與你同行的，還有另一個陌生男子。江楓說可能是你上大學新結交的男朋友，我不想信。
我的思緒很亂，從未這么亂。
屋內的臺燈被我重新打開，我不得不承認，我失眠了。
溫窈，此刻的我已經想清楚了，我對你是怎樣的感情。
我知道自己那時心下的煩躁與慌張并不作假。私心里，想去上前質問。我想了想，忍住了。實話說，我害怕了，害怕所問到的答案與我想象的答案如出一轍。另一方面，在難以保證我們的未來的前提下，我好像并沒有什么資格去質問你。
溫窈……我喜歡你。
不止今日，不止昨日。
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喜歡你了。
2014年5月18日天氣：晴
今日唯一值得我開心的事情大概是，那日陪在你身旁的男生并非你的男朋友。
劫后余生的感覺原來是這樣。
我并不恐懼“有緣無分”這樣的說辭，我只怕自己還沒嘗試，便要歷經離別。
…………
2015年3月13日天氣：小雨
斯坦福淅淅瀝瀝下了一天的雨。
我看著窗外的紅瓦屋頂，拱形走廊，突然很懷念北淮的建筑風格。
記得你和我說過，如果未來不做律師，還可能去從事建筑，只可惜分科時選了文科，在建筑方面恐怕有緣無分了。
現在想想，倘若你從事建筑專業，未來國內未必不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畢竟，我認識的溫窈，似乎無所不能。
…………
2016年8月22日天氣：晴
溫窈，我已經提前進入研究生階段學習。在得知消息的第一秒，這個幸運最想分享給你。
這大概意味著，再過幾年或許我就可以回到京北發展。
溫窈，我很想你。
…………
2017年7月5日天氣：陰
實驗室的數據有些枯燥，外面的天也陰沉沉的。東面有大片烏云，像是隨時能飄到斯坦福的頭頂。
本來是沒什么心情。
下午卻聽說了你去嘉誠律所實習的消息。
突然好想當面恭喜你。
…………
紙頁在往后翻去，關筱筱的指尖在某頁停頓了下。
在紙上，有密密麻麻的字跡，鋪滿了整面條紋紙。
無一例外，都是同一句話。
“溫窈，我好想你。”
關筱筱看了眼日期，稍一思忖，同陳翊南歸國前的某天對上了號。
她驚訝的神色隨著紙頁翻動不斷變化。
最后，日期停留在了陳翊南奔赴抗疫前線的前一晚。
這一頁的字并不多，卻看的關筱筱瞳孔驟然一縮。
2021年1月31日
遙城出現疫情，明日即將奔赴前線。
遺囑人陳翊南現自愿立此遺囑：
倘若此次無法回來，本人名下所有財產均歸女朋友溫窈所有。
在他簽名的下方，還有一行字：
有一句話，還未坦白告訴過你。
溫窈，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
關筱筱在地上蹲了很久，久到腿部已經酸脹的沒了知覺。
聽著書房外，電視機中傳出的斷斷續續新聞聯播聲。
關筱筱忽地意識到，這個本子中的內容，窈窈姐姐必然不知情。
而她也才剛知道，這些年哥哥從未談過一次戀愛的原因，是因為一直在等窈窈姐。
關筱筱扶著椅子緩緩起身，做出了一個決定。
日記本被她重新放回了書柜。
如果有機會，她更愿意看到哥哥可以親口對窈窈姐說起。
她也希望哥哥可以平安歸來。
時間一轉眼又是半個月。
HV-Ⅱ的風波如霧霾般籠罩在城市頭頂，惶惶不得安。
溫窈昨晚做了噩夢，夢見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以至于早晨剛剛轉醒，她的心率就很快。
她看了眼日歷，決定今天給陳翊南去一通電話。怕打擾到他的工作，這半個多月，她并沒有頻繁與他通話。
卻不成想，陳翊南的電話來的更快。
陳翊南的電話打來時，溫窈正同關筱筱坐在餐桌前吃晚飯。
溫窈頓時撂下筷子，拿著手機去了陽臺。關筱筱也放下碗，轉身望向溫窈所在的方向。
“喂？陳翊南？”
“嫂子，是你嗎？”
有陌生嗓音從聽筒中傳出。
溫窈愣了下，心下咯噔一聲，“你是？”
“嫂子，是我，我是何銘光。”對面話音頓了頓，再三猶豫下，終于開口：“嫂子，陳翊南他，今天暈倒了。”
溫窈向后踉蹌了一步，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手機，“怎么暈倒了？”
“是這樣。下午他去查房時，暈倒在了病房。我們扶起他時發現，在他防護服手臂肘側的位置被劃破了一個小口。目前，陳翊南只出現了高燒癥狀，其他方面我們還需要進一步觀察和檢測。在結果還未出來前……”
“何銘光，”溫窈出聲打斷：“能不能麻煩你在結果出來后，第一時間告訴我。”
“肯定的嫂子。就算您不說，我也會及時給您報平安。”
“何銘光，倘若……我是說倘若，倘若被感染，現下的存活率……”
溫窈鼻尖一酸，后半段話未說出口。何銘光心中也清楚，溫窈想問什么，他斟酌道：“嫂子，像我們這些自愿選擇醫學的人多少都有點理想主義不可救藥，但我們不得不相信，醫學總有奇跡降臨。關于HV-Ⅱ疫苗的研發，馬上就要進行到了臨床階段，國家還沒有放棄，我們也要繼續堅持。”
“好。”溫窈閉了閉眼睛。
“您放心，陳翊南這邊我會幫您多加照看。在京北，您也要做好防護，照顧好自己。”
電話掛斷后，溫窈脫力般的窩進了沙發中，頭抵在雙膝之間，沉默無言。
剛才電話中的內容，關筱筱根據兩人間的談話，或多或少也推斷出了發生了什么。
陳翊南于她，是親人般的存在。
得知陳翊南出事，她心中也很慌。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倒了杯溫開水放到了溫窈面前。
“窈窈姐，我媽媽以前找人給翊南哥算過一卦。大師說哥哥這一生，平安順遂，吉樂無憂。雖有小波折，后勁卻愈發旺盛。窈窈姐，哥哥是有福之人，這一關他也一定能挺過去。”
“窈窈姐，若是哥哥醒來，也一定不想看見你為他傷心過度。我們……都要堅持下去。”
溫窈的手指蜷了蜷，她悶聲應了句：“謝謝你，筱筱。”
她抬頭，抽了張紙巾擦了擦眼睫上掛著的淚珠，“筱筱，我想自己靜一下，好嗎？”
關筱筱沒動。
溫窈強撐著，揚起一抹極淡的笑容：“我答應你，在檢測結果出來前，不會過度消極。你放心，我會挺過來的。”
關筱筱似乎在觀察溫窈的臉色，良久后，她點了下頭。
凌晨一點。
窗外路燈已然熄滅，寥寥幾顆星星懸掛在夜幕之上。
溫窈臥室內的床頭燈還亮著，暖黃色的燈光灑在她的側臉，依舊難掩蒼白。
她安靜地倚靠在床頭，睫羽低垂，在她手心里正抱著那個星星瓶。
陳翊南你答應我的，要平安回來。
不許說話不算數。
我最討厭欺騙了。
如果你不醒來，我會和你提分手，今后也不會再給你追求的機會。
我說到做到。
陳翊南，快點醒來好不好？
外婆和芒種還在等你。
我們沒有放棄，你也不許放棄，好不好？
溫窈抽了下鼻子，咬牙小聲哽咽起來。
樓下，關筱筱從床上爬起來，想找口水喝，意外發現樓上臥室還有燈光亮著。
此時已經是凌晨兩點鐘。
窈窈姐竟然還沒睡。
她在客廳站了一小會兒，突然想到什么，急忙跑去了書房。
關筱筱摁開書房燈，焦急地在書柜里翻找起來。
沒記錯的話，第二層最左列，哥哥的日記就放在那里。
找到了。
關筱筱拿著日記本，跑上了二樓。她輕輕敲響溫窈的臥室門，推開走進來。
“窈窈姐，”她將手中的黑皮本遞了過去，“或許，你可以看看這個。”
“這是……”溫窈怔了下，伸手接過。
“哥哥的日記，里面的內容都與你有關。半月前，我曾在他書房中的書柜里意外發現的這本日記，我想你應該還沒有看過。”
見溫窈啟開日記本，關筱筱也退了出去。
一扇塵封已久的窗再次被打開，往事涌上心頭。一幀幀，一幕幕，那些溫窈所不知道的，從未聽到過的，陳翊南的國外生活，在他筆下緩緩展開。
陳翊南寫了很多，時間橫跨了六年之久。所有的故事，都縮在了這小小的黑皮本中。
臥室里，書頁翻動的聲響，一聲聲叩在溫窈心弦。
越往后看，便愈發令她心驚。
她一直以為暗戀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殊不知，早在許多年前，他就已經回頭看過她了。
不為人知的角落里，他想念過她一次又一次。
遺憾青春的熱烈，到最后卻只能無聲退場。
但他喜歡她這件事情，從未改變，在17歲那年夏季的熱風里，便已心跳同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