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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我們結婚吧

    碧水灣, 室內網球場。

    碧水灣作為華京老牌富人區,設施齊全且頂配,自帶網球場, 場地質量絕佳,對住戶實行會員制入場收費。

    姜希芮用手背擦去滑落至下巴的汗水。

    她已經打了快三個小時了,內啡肽持續飆升, 身體雖然稍感疲累,但是依舊斗志滿滿。

    今天, 她約了一位暑期兼職的網球陪練, 十八、九歲小男生,小麥皮,笑起來很甜, 靠著打進USTA 6.0 級別成功進入藤校。因為簽證原因, 推遲到九月底入學, 現下繼續做兼職,賺著一小時5k的高薪。

    姜希芮站在發球點, 看向對面雙腿分開站立正專注看著她的對手。

    拋球,彈跳,擊打。

    發球直接得分,ACE!

    小麥色男孩有些羞窘,他將球扔給姜希芮,小聲提議道:“姐姐, 咱們可以先休息一下嗎?”

    他的短板就是體力, 爆發力強,但是不能打持久戰, 他現在有些精力不濟。

    姜希芮接過球,往地面上彈了幾下, 沒什么情緒地說道:“不行了?那我換個人。”

    “別別別,”他連連擺手,這可是一小時5k的兼職,他可不想拱手讓人,“我可以的,咱們接著打吧。”

    姜希芮再次發球,網球場又響起你來我往揮拍擊球的聲音。

    她在麻痹自己,通過運動和流汗。

    30%?呵呵。

    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里,她怎么可能找到一家新能源企業并且迅速完成收購,實現控股其至少30%股權的目標。

    而這就是評級機構對于新能源板塊的全新評判標準,也就是昨天來自美國的消息。

    內部來源,并未面世,宛如晴天霹靂。

    之前打探出來的標準不再作數,她和霆宇的合作生產也不再有效。

    不是有新能源產品就可以,而是要實實在在實現控股超過收購要約線(30%)。

    熒光綠網球高速正面襲來,姜希芮迅速側身,鞋底與地面發出劇烈摩擦的聲響,反手揮拍,成功過網。

    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無用功,華新還是無法逃脫信用評級被下調的命運。她所有的努力爭取,和周行之的談判拉鋸,和Lucas的假意逢迎,都是一場笑話。

    就好像自信滿滿的悟空大圣,自負超凡能力,許下賭局,卻不知五指山是永遠跨不過的桎梏,一切行為皆成啼笑皆非。

    網球再次襲來,這次來到她左手邊的視線盲區,無法補救,是極力奔跑也達不到的距離。

    姜希芮喘著粗氣,雙手撐著膝蓋停在單人邊界線上,看向滾向遠處的球。

    網球陪練拿出一顆新球,小心地開口試探:“姐姐,你還好嗎?”

    姜希芮比了個手勢,示意她沒事。

    接著做好準備姿勢,迎接對手的發球。

    還好嗎?很不好。

    如果華新在三個月后依舊被下調信用評級,那么華新股價大概率會下跌,羅斯德財團做空成功,這對華新而言將是雪上加霜的打擊、風雨交加的絕望困境。

    不過,她還可以進行「管理層收購」。

    爺爺是她最后的安全底牌,她可以將本就屬于她的股份提前收購,實現所謂管理層收購,逃脫之前的收購要約。

    此時,一個角度刁鉆的上旋球落入她的右區,拉開臂展,正手揮拍,補救成功。

    但是,華新真的可以借此補救成功嗎?順利逃脫羅斯德的收購狙擊?

    答案是否定的,是可以逃脫這次的收購要約,然而羅斯德財團大可以重新發出新的收購要約,惡意收購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收購決心依舊在。

    而且,華新不光有羅斯德財團這一個敵人,還有一種更加無望的境地在等著她。

    那就是她目前的合作伙伴 — 霆宇集團,昔日同盟或許終成前方攔路虎。

    無論是為了阻斷羅斯德進入國內市場,還是單純為了企業擴張,霆宇的選擇一目了然,趁此機會吃掉華新是野心和風險并存的選擇,但是如果她是周行之,她一定會這么做。

    手中的網球拍意外脫手,或許是因為汗水減少了抓握的摩擦力,或許是手臂疲乏正手發力不當。

    姜希芮呆愣地看著地上的網球拍,一時間沒了動作。

    陪練小男生連忙跑了過來,語氣擔憂地問道:“姐姐,手腕沒事吧?”

    “無妨,”姜希芮彎腰撿起網球拍,“我們再來一盤。”

    “啊?哦哦,好的,姐姐等我一下。”

    之后,拋球,彈跳,揮拍,擊打,跑動。

    姜希芮麻木地調動身體肌肉,機械地進行攻防動作。

    周行之……

    這個名字縈繞在她的腦海中,出現后便抹不去。

    當時還是她心軟了,她不該告訴他的,告訴他她全部的底牌和謀算。

    他知道最關鍵的信息,他知道她的反做空計劃。

    現在變動發生,她毫無信息優勢,完全沒有了談判的籌碼。

    —— “別怕,有什么事情我們一起面對。”

    這句話突然浮現腦海,前幾天的記憶被重新翻出,歷歷在目,她仿佛還能感受到男人當時貼著耳廓的溫熱和繾綣。

    姜希芮譏諷地勾了勾唇,不是她天性涼薄,而是這句稱不上承諾的哄人的話實在不配寄予希望。

    垂下眼,掩飾住眼底微不可察的落寞,她看著手中的網球,突然覺得很沒勁。

    身體上的疲累并不能掏空她的大腦,那個人名字就像是魔咒,讓她瞬間沒了心情。

    “姜總。”Elsa來到她的身邊,小聲說道,“周總想約您見面。”

    呵,不愧是MIT出身,消息來得就是快。

    “他有說什么時間嗎?”

    “沒有,那邊的意思還是聽咱們這邊的安排。”

    姜希芮心說難道這就是最后時刻的紳士風度嗎?

    她抬手示意對面的人陪練結束,然后她便看到男孩小麥色的臉上綻放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就約在兩個小時后,想必那邊也等不及了。”姜希芮單肩背起網球包,走向網球場出口。

    “好的姜總,我這就通知那邊。”

    現在沒必要抻著對方,拖延見面時間避免顯得急切和慌張。

    她的困境,對手全部知曉,此時再佯裝出渾不在意的模樣只會讓人恥笑。

    *****

    兩個小時后,華新總裁辦公室。

    令姜希芮驚訝的是,這次周行之過來,只帶了齊淼一個人。

    此時,男人坐在她對面的黑色皮質沙發上,長腿閑適交疊,在灰色西裝褲與皮鞋間的空隙處,露出被黑色長襪包裹住的腳踝,踝骨突起明顯。

    他今天穿了一身有些過分正式的灰色西裝三件套,依舊熨帖身材,剪裁極佳,不過因為優秀的皮囊,再如何overdress也不會令人不適,反而吸引目光投落。

    姜希芮心想他們總是在這方面有著莫名其妙的默契。

    她是從網球場直接趕到華新的,在休息室完成沖涼和換裝,所以就換上了那套一直放在休息室的華倫天奴灰色高定套裝。

    此時,兩個同樣穿著灰色私人訂制的人,相對而坐。

    精致灰色面料泛著昂貴光澤,宛如鋼筋水泥鑄就的寫字樓在夕陽下熠熠生輝,浮于表面觸不及內心。

    “周總這次來,是因為收到消息了吧。”姜希芮云淡風輕首先開了口。

    “嗯?哦對,我收到了。”

    他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在跑神,反應了片刻才回復道。

    姜希芮忍不住蹙眉,有些不滿他的不專注,她繼續說道:“周總就直說吧,霆宇想怎么做,看在之前合作伙伴的情分上,通知我一聲,我也好有所準備。”

    此刻傍晚過五近六,黃昏低垂。

    初秋時節,晝長夜短開始回彈,夜晚更加迫不及待,逼近白晝的領地。

    68層華新總裁辦,華京天際線無限向天空靠攏。

    落地窗接納夕陽余暉,金黃渲染了冰冷的水泥灰墻。

    周行之望著她身后的暖黃光線,和她現下冰冷決絕的面容,心中泛著酸與苦悶。

    手指不自覺輕輕捻動,無聲扯了扯嘴角,含著自嘲和無奈。

    他不知道他這樣做將會錯過什么,將會錯失怎樣的機會。

    但是他清楚,如果他不這樣做,他會后悔一輩子。

    沒什么好唏噓悵惘的,他早就知道這家伙有多涼薄,不是嗎?

    她是他的劫,是命運恩賜的羈絆。

    他逃不掉掙不脫,自甘沉淪。

    周行之極輕地嘆息了一聲,倨傲獅子難得眼底一片落寞蕭瑟。

    他轉身看向齊淼,接過那份紙質文件。

    不動聲色推給她。

    姜希芮微微偏頭,睨著他,神情疑惑不解。

    默了片刻,周行之再次開口,聲線低啞透著磨砂質感的澀。

    “我們結婚吧。”

    有那么一瞬間,姜希芮覺得她身處幻夢未醒。

    應該是她之前打網球過于疲累,坐在趕往華新的車上睡著了。

    所以,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夢,是她自己構想出來的,

    不然,為什么她會聽到這種毫無真實可言的荒謬提議?

    周行之要和她結婚?

    在華新風雨飄搖之際,他竟然要和她結婚?

    他是瘋了嗎?被人下蠱了?

    姜希芮忍不住輕咬舌尖,不期而遇的疼痛暗示著她此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所以,這是真的。

    她并沒有做夢。

    可是為什么呢?

    她有些慌張地快速扇動眼睫,安撫著情緒和眼眶。

    吞咽幾次后,輕聲問道:“為什么現在要和我結婚?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我說過,有什么事情我們一起面對。”

    男人沉而重的聲音進入耳道、鼓膜……繼而形成意識。

    這是一份承諾,獅子言出必行,即使懵懂貓貓并不相信。

    姜希芮攏了攏指尖,像是在經歷過沖擊恍惚后努力恢復身體的感知。

    之后伸手拿起那份文件。

    白紙黑字,結婚協議。

    上面明確寫了他們結婚后,霆宇將會和華新合并,具體事項再議。

    合并的話,那么一切問題將迎刃而解。

    華新將會擁有最有前景的新能源板塊,甚至直接突破發展瓶頸,在華國乃至亞洲市場再無對手可言。

    信用評級下調不再是問題,她的謀算將回歸正軌。

    姜希芮拿著紙張的指腹不禁使了幾分力氣,坑印出褶皺。

    她不由深呼吸幾次,平復內心的激蕩不安,接著往下看。

    這份協議毫無陷阱,平白直敘,連婚前財產的公證都未提及,坦誠得讓人猝不及防。

    如同在圣莫里茲高山雪場時的挺身相護,在滬城會議中心電梯里的無所顧忌擁她入懷,這份真心純粹又熾熱,很難做到不動容。

    可是,就像是難得感受關懷照料的流浪貓貓,在乍然的溫暖懷抱中還是忍不住伸出爪子,這是種狼狽的遮掩,是不明智的擔憂試探,用鋒利的爪子去恐嚇好心人,看他們是否會選擇留下,笨拙地驗證真心。

    姜希芮此時就是這樣的狀態。

    她微抬下巴,顫抖著吸氣,勉強武裝起鎮定的外表。

    “周總這是要放過收購華新的大好時機,做渡人的活菩薩嗎?這可不像你,我以為周總今天是過來和我談收購的。”

    貓咪亮出利爪。

    獅子并未反抗,認命俯首。

    “姜希芮,你明白我為什么這么做。”

    只為你這樣做,只有你。

    所以,求你,別再說刺人的話了。

    周行之直直凝視著她,眼尾因為努力克制情緒而微微泛紅。

    佯裝鎮定的外殼出現裂痕,姜希芮狼狽收回視線,呼吸間的顫抖加重。

    “你們先出去吧,留我和周總在這里。”她淡淡出聲吩咐道。

    齊淼看了眼大老板,得到點頭回應后和Elsa一起退離辦公室。

    關門之后,他湊到Elsa面前。

    “他們沒事吧?姜總應該會同意的吧,沒道理不同意啊。”

    Elsa作為女方陣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姜總同意不同意都是她的選擇,你瞎操什么心。”

    門內。

    沒道理不同意,于公于私皆是如此。

    這份結婚協議是周行之的慷慨饋贈,是華新落入深井困境中的救命繩索。

    不過,惡劣貓貓得了便宜會賣乖。

    應激過后,情緒乖張、行為怪異是正常現象。

    姜希芮穩住淡漠的聲線,云淡風輕下了決斷:“好,我同意,不過……”

    “在這之前,我需要檢查一下你的能力。”

    周行之掀起眼皮,微蹙著眉:“什么能力?”

    貓貓視線調皮地往下瞄。

    周行之:……

    姜希芮承認她就是故意的。

    或許單純是惡趣味作祟,看不慣他此時低迷頹唐的模樣,想看獅子炸毛。

    或許是壓力太大,想借此尋個借口釋放一下,做些出格的事情,撫慰躁動的心。

    亦或許是宋敏慧的惡魔低語起了作用,她在饞他,其實從圣莫里茲到回國再次相遇,她一直都在饞他,只是之前掩飾得好,沒有被欲望控制徑直往上撲。

    果然,獅子被激怒。

    周行之氣笑了,語氣不掩憤慨:“姜希芮真有你的,當時在圣莫里茲你沒感覺到嗎?那天早上我X了啊。”

    姜希芮輕飄飄地回應:“那你可真棒,對一個見面不過三次的人都能X。”

    “呵,你也不遑多讓,第一次見面就能強吻我。”周行之嗆聲回去。

    姜希芮:……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所以你到底做不做?”

    周行之咬緊后槽牙,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被挑釁男性自尊的憤怒。

    這姑娘現在不正常,他不和她一般見識。

    穩住情緒后,周行之再次開口,聲線是薄怒混合著情欲撩撥的暗啞:“這里沒有床,也沒t,不合適。”

    “休息室有床,至于t,我可以讓Elsa去買。”

    “這種事怎么能讓你助理去做?這是隱私!”

    “怎么,周總是不自信自己的尺寸?”

    周行之:!!!

    周行之從沙發上起身,氣得來回走動,胸腔感到一陣憋悶,繼而單手將領帶扯開。

    這tm能忍?!

    忍什么忍,他今天就要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一點教訓。

    本來是憐惜她心情不好,出于照顧她的想法不接招,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其實很注重儀式感,現在實在太過倉促,他什么都沒準備。

    但是她都叫板到這個地步了,再忍豈不是要騎在他頭上反了天。

    周行之斂眉看著她,深邃的雙眸里情緒翻涌成巨浪,語氣沉沉暗含警告:“姜希芮,你非要把這件事弄成比賽是嗎?行,我告訴你,I’m in, totally in!(我參加,奉陪到底。)”

    好兇,感覺惹不起的樣子。

    貓貓一時間有些瑟縮。

    一開始,她是想逗逗他,饒有興致看他如何反應,但是現在她突然感到有些后悔,她不想再用這種事來釋放壓力了,搭上自己實在不值得,她招架不起。

    姜希芮回避視線,不去看那只此時正暴躁如雷大獅子。

    她輕咳了下,聲音不自覺發軟,小聲提議道:“那個,我突然想起來,等會兒我有個視頻會議,結束的話也得兩個小時之后了,要不然改天吧。”

    “不用,我可以等,就今天。”

    周行之回到沙發上,眼神帶著兇,發狠盯著她,一副“你要是敢退縮就死定了”的模樣。

    姜希芮:……

    *****

    兩個小時眨眼消逝,距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

    姜希芮此時有些慌。

    所謂視頻會議只是個借口,壓根就沒有這回事。

    她現在待在辦公室里,并沒有做事,因為無法集中注意力,沉不下心。

    緊張到忍不住咬著手指,她平時不這樣的。

    “Elsa,那個……你第一次的時候體驗好嗎?”姜希芮求助她的可愛助理。

    Elsa:……

    她現在大致知道了姜總夸下了怎樣的海口,因為她剛剛聽到了……

    —— 齊淼:“什么!老板竟然讓我去買t?!”

    多謝這位一驚一乍讓周總毫無隱私的助理,讓她能夠及時跟進進度。

    Elsa頗為慈愛地望著她家傻老板,看著她嬌小的身板,又想到了那位人高馬大的周總,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

    哎,小姑娘有點虎。

    為了不增加姜希芮的心理負擔,Elsa盡量放柔語氣:“我的初戀是我的大學學長,對我很溫柔。”

    “你說初戀,你們是已經分手了嗎?”

    “對,畢業季分手季,當時我要出國,自然就分手了。”

    “哦,這樣子。”

    “不過,”Elsa停頓了片刻,接著說,“我更喜歡現任,雖然比我大,但是更體貼,體驗感拉滿。”

    姜希芮有些好奇:“比你大多少呀?”

    “10歲左右吧,其實這人姜總也認識。”

    “是誰呀?可以告訴我嗎?”

    Elsa將碎發別在耳后,語氣不咸不淡:“就是裴清淮,裴律師。”

    姜希芮:!!!

    裴清淮,爺爺的私人律師,他們倆什么時候好上的?

    “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呀?”

    “大概一年前吧,那個時候我還在老姜總手下,和裴律接觸比較多。”

    姜希芮點點頭,沒再繼續說話,目光有些呆滯,不知又在神游什么。

    “叮鈴鈴——”

    手機里的鬧鐘響起,兩個小時過去了。

    姜希芮從恍惚中回過神,雙手撐住桌面起身,離開辦公室。

    背影莫名有些悲壯。

    站著自己的休息室門前,卻分外躊躇,靜站了片刻,抬手敲門。

    —— 她進自己的休息室要敲門。

    “進。”

    抬步入門內,滿目春色不期然闖入眼中。

    確實是春色,休息室里的king-size大床上撒滿了紅色玫瑰花瓣,而那人就簇擁在花瓣中。

    這畫面像極了《美國麗人》的經典海報。

    同樣的,花瓣只落在重點處,余下是沒穿衣物的光潔肌膚。

    不是金發女郎的牛奶皮,現在是肌肉輪廓優越的男雕塑,淺小麥膚色映襯著酒紅色玫瑰花。

    “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了。”周行之從花瓣床上坐起身,眸光幽深,好似狩獵埋伏的獅子,緊盯著他的獵物。

    姜希芮見他起身,擔心看到不該看的,趕緊將視線移向別處。

    “既然答應了當然會來。”言語強勢但是聲線卻忍不住發軟輕顫。

    “不錯,有進步,這次沒有翻臉不認賬。”周行之語氣透著歡欣愉悅,繼續問她,“喜歡我的布置嗎?”

    周行之是個很有儀式感的人,比如確立戀愛關系需要燭光晚餐和情侶戒指,而對于和心愛姑娘的第一次,自然不能湊合過去,雖然時間緊張,還是用心去準備了,盡可能做到一切完美。

    “還行,”姜希芮眼神飄忽,點評不走心,依舊背對著床,“那個,我先去洗澡。”

    “誒,等等。”

    男人拉住她的手腕,明明不是多曖昧的接觸,卻讓她顫栗不已,僵在原地。

    她感覺她在抖。

    溫熱胸膛從后背貼上來,她被他擁在了懷中。

    她感覺她抖得更厲害了。

    可是預期中的熾烈血肉并未赤誠相見。

    安全警報降級。

    “不用洗,之后一起洗。”熱氣噴灑在耳畔,帶來酥麻陣陣,她聽見他繼續說,“你在抖?別怕,我沒都脫了,留了一件。”

    他并未繼續動作,只維持著相擁的姿勢,在給她時間適應。

    現在剛過八點,遮光窗簾掩住了外面的華燈闌珊,休息室像是一個被封鎖的獨立空間,望不見外界,也望不進里面,這里只有一對呼吸灼熱的男女。

    安全又私密。

    姜希芮緊繃的神經慢慢松弛,接著后悔涌上心頭,她剛才的行為真是丟臉極了。

    為什么要害怕,這有什么好怕的,他還能吃了她不成?

    而且既然是她提出來的,她就要占有主動權。

    姜希芮從男人的懷抱中轉身,兩人變成面對面。

    可實際上是……姜希芮只能對上他的胸口。

    踮起腳尖,將手臂繞在他的脖子上往下拉。

    眼睛對著眼睛,鼻尖對著鼻尖,嘴唇差之毫厘、似碰非碰。

    “周行之,吻我。”她命令道。

    周行之低斂著眉,盯著那張紅潤嘴唇,聲線被欲.望包裹,喑啞到極限:“這樣不累嗎?我來幫你。”

    華倫天奴灰色絲綢面料被卷起,如帷幕上卷露出內里分明。

    可是并不分明,還纏著一層灰色的紗網。

    姜希芮被他陡然抱起,不禁發出驚呼,是軟到發顫的嬌嗔。

    雙腿被他架起懸空,身后倚著墻。

    周行之擠身其中,雙手握著被煙灰色絲襪包裹的兩條細腿。

    他很早就想這樣毫無忌憚地觸碰這層絲網布料,從談判桌前重逢她假意暈倒那天開始,他就一直惦念這層灰色紗網,這雙腿。

    兩人視線在這樣的姿勢下持平,他舉著她,將她夾在他與墻面之間。

    強勢桎梏,讓她眼中只能有他。

    男人的喉結上下激烈地滾動,欲.望不再克制。

    炙熱呼吸相觸持續升溫,終于兩張唇瓣難舍難分,碾轉不停。

    姜希芮覺得她快要瘋了。

    這一天實在是魔幻超現實,前一刻她還將他當作敵人,警惕提防,下一秒她卻和他相擁在一起,唇齒相貼。

    混亂喘息,情.欲迷蒙了理智,她有些分不清敵人和情人,好似臥底細作在舍身于敵方首領。

    這讓她莫名點燃斗志,試圖爭奪親吻的控制權。

    然而細軟小舌是爭不過的,她的呼吸被剝奪,唇舌不再是她的,無力反抗,被他反復戲弄。

    在快要窒息的時候,她艱難地推開男人的頭。

    修長天鵝頸仰起,隨著喘動起伏不定,看起來孱弱好欺。

    周行之將唇貼在上面,游走描摹著細長輪廓,從脖子到下巴。

    “嗯嚶,求你,別。”

    軟白小手遮住了留戀不止的唇。

    姜希芮努力平復呼吸,爭不過,逃不掉,她選擇示弱換得一份憐惜。

    識時務者為俊杰,細作委身敵方首領的示弱不丟人,這是策略,是謀算。

    她嘟著被他親到發紅發腫的唇,眼巴巴望著他,軟聲求著他:“周行之,我還小,你要讓著我。”

    周行之親了一口軟嫩手心,惹得女孩將手縮了回去。

    他低頭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起伏不定的白軟上,沉聲開口:“不小了。”

    隔著布料貼著他的胸口,很有分量。

    “周行之,你混蛋!”被戲弄的姜希芮抬手招呼他的后背。

    男人不要臉地笑了一聲,接著向上顛了她一下,哄著她:“乖,夸你呢,這事可不混蛋。”

    說著,邁開長腿走向那張被花瓣淹沒的床。

    “周行之,你不準欺負我。”女孩聲音軟糯中帶著害怕,楚楚可憐,卻不知這種腔調的求情是在火上澆油。

    “不是欺負,沒事的,不怕。”

    “先說一下,我是第一次,Cici多擔待。”

    接著,天旋地轉,她被拋落到床上。

    稠艷紅色花瓣蕩起波紋,掀起再落下,遮住了糾纏不休的兩人。

    赤誠相待,親密無間。

    ……

    周行之覺得他快要瘋了。

    灰色絲綢被他剝去,雪膚貼著紅色玫瑰瑩白到發著光暈,朝思暮想的女孩就在他身下,和他一起顫抖喘息。

    莫名地,他感到一股帶著喟嘆的迷茫,一直以來他對姜希芮有種說不清的朝圣心態,那是圣地,是不可也不愿褻瀆的象牙塔。

    而現在,白塔落入紅塵,神女被他拉下神壇。

    他用身體去描繪她,用手用唇用一切他付諸熱情的血肉去描繪她,他在顫抖,他在惶恐。

    淺小麥附上軟白玉,玫瑰花瓣在纏疊中翻涌。

    姜希芮用手抓著他的肩膀,用力到指節發白,宣泄著酥麻堆積。

    抬眼望著上方的周行之,目光渙散不明。

    男人平日里深邃矜貴的眉眼此時淪陷于情.欲無涯海,帶著幾分讓人心軟的無望和脆弱。

    他抖得厲害。

    姜希芮忍不住伸手托住他的臉,描摹他的眉眼和鬢角,似安撫似鼓勵。

    然后未經思考,脫口而出。

    “周行之,我愛你。”

    “嗯哼。”啞透了的一聲悶哼之后,峰回路轉,勢如破竹。

    那一刻,周行之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巨大滿足,一種想落淚的靈魂戰栗。

    因為身體相融,因為那句“我愛你”。

    他附身,用額頭蹭著發抖的女孩,吮了下她的唇瓣。

    接著開始編織隨著欲.望起伏的網。

    ……

    荷爾蒙激蕩過后,滿室旖旎。

    姜希芮蜷縮在男人懷里,不愿動彈。

    身體很累,精神卻很清醒,如夢似幻。

    “還好嗎?我們去洗澡好嗎?”周行之嘴唇貼著她的額頭,手捧著她的臉,低聲喃喃問她。

    “唔,不想動。”這一聲軟得磨人,骨頭都要酥掉。

    周行之克制地滾動了下喉結,懷里的人又燙又軟,一身的香汗淋漓,滑膩粘人,像條擱淺的美人魚。

    向來引以為豪的意志力岌岌可危,周行之不動聲色調整呼吸,試圖壓下再起的念想,不想在小姑娘面前鬧笑話,像個愣頭青似的。

    咳了咳,清了一下喑啞的聲線,努力做到語氣平淡:“咱們聊聊天好嗎?”

    “你想聊什么?”

    “隨便聊聊,對了,領證之前,跟我去見見我爸媽好嗎?”

    姜希芮撐著他的胸口抬起頭,清亮的一雙杏眼帶著些事后的恍惚迷離,像是在人間初來乍到的小精怪,懵懂卻又大膽外放。

    小貓妖眨了眨眼睛,聲音軟糯勾人:“一定要去嗎?”

    周行之哄著她:“不想去嗎?我爸媽人很好的,不用怕。”

    姜希芮重新趴回原來的窩,扣著手中的小紅點,完全不顧身旁男人的感受,變著法兒磨人。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嗯,你知道的,我爸媽可能不會來,所以我擔心他們可能會覺得我們家沒有禮數,就不太想見。”

    女孩嬌聲嬌氣地絮叨著,小可憐的模樣讓人想答應一切,只要能順著她的心意。

    周行之就是這樣做的。

    他嘆了口氣,用手指勾著她的下巴,無條件讓步:“不想見就不見,沒事的。”

    姜希芮蹭了蹭他的手指,抿唇想了會兒,開口說道:“還是要見的,我只是……算了不說了,可不可以過一段時間再去呢?”

    “當然可以,你什么時候愿意去,咱們就什么時候去。”

    姜希芮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次手中的目標變了,放棄了小紅點,換成去勾弄那個她沒有的大喉結,好奇得要命。

    是真要命。

    周行之連忙捉住那只作亂的小手,放在唇邊親了親,繼續聊天大法。

    “Cici,你為什么叫姜希芮,這個名字有什么說法嗎?”

    被收了武器的小貓妖并不惱,她選擇用額頭去蹭著另一個小紅點,漫不經心地回答男人的問題:“我剛出生的時候身體很弱,爺爺怕我活不過,就取了一個小草的名字,所以叫芮,希是字輩,我這一輩是希字輩。”

    周行之聽完憐惜得摟緊了她,不再阻止她磨人的行徑,想蹭就蹭吧,她開心就好。

    “那你呢?你的名字是怎么取的呢?”

    “哦,是我媽取的,她想讓我少說多做。”

    姜希芮:……

    真直接,也真像他,一個天賦與努力并存的天才實干派。

    “對了,你對我可以換個稱呼嗎?叫全名太生疏了,來,叫一聲行之哥哥聽聽?”

    “切,你算我哪門子的哥哥,不叫。”

    周行之挑眉,不正經地說:“情哥哥啊,來,乖,叫一聲我聽聽。”

    “不要,我叫不出口,叫你叔叔還差不多。”

    “……那你為什么叫宋羽淮哥哥?他又算你哪門子哥哥?”

    姜希芮從他懷里再次抬起頭,滿臉黑線:“周行之你確定現在要和我說宋羽淮的事?”

    周行之:……

    嘖,確實不合適,那家伙現在還是靠邊站吧。

    也行,不愿叫就不叫吧,反正結婚后他就成了老公,到時候可以直接叫老公。

    “那我想對你換個稱呼,這總可以了吧?”

    “你想換成什么呀?”

    “我想叫你芮寶。”他記得宋羽淮叫她芮芮,好像很親近的樣子,這家伙之前還暗暗炫耀過。

    芮寶,唔,還挺好聽的。

    姜希芮批準了:“可以,我喜歡這個稱呼。”

    “芮寶,還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

    “嗯,你說。”

    “你剛才說「我愛你」是認真的還是……”

    “哎呀,我忘記我剛才說過什么了,別問了。”

    周行之低頭看著懷里翻臉不認賬、試圖靠耍賴皮蒙混過關的女孩,眸色幽深,想強迫她抬起頭,仔細問問清楚她剛才是什么意思,但是卻不忍心下手,拿她沒有辦法。

    “好,不問。”男人的聲線重新染上欲.望的喑啞,“我們做。”

    起身,將一團軟白玉撈入懷中,一手摟著她的背,一手托著她的屁股,抱小孩兒似的,走向浴室。

    “啊,周行之,我不要了!”

    “乖,得洗澡。”

    “你別碰那里,哎呀~”

    “嘖,別鬧,我幫你洗干凈。”

    ……

    次日上午,碧水灣獨棟別墅。

    陽光穿不透主臥的遮光窗簾,照不亮房間內糜亂情狀。

    昨天晚上,貓貓扛不住獅子的攻擊,在浴室里節節敗退,荒唐了好一陣子才濕漉漉的從里面出來。

    休息室那張床實在沒法睡,花瓣鋪滿了厚實的一層,濕濕的,黏黏糊糊的,短時間內不好清理干凈。

    “我不想在這里睡,我要回家。”小貓提議道。

    “好,我送你。”

    美其名曰“送”,最后大獅子還是沒皮沒臉地留了下來,成功進入貓貓神秘閨房,上了貓貓香香軟軟的床。

    “不許再有任何想法,我現在很困,想睡覺,聽明白了嗎?”

    “嗯,我就摟著你睡,不做什么。”

    前人告訴我們,床上的話信不得,至理名言。

    后半夜,貓貓的嚶嚀就沒斷過。

    真正入睡的時候,姜希芮覺得她已經是一只廢貓了。

    三個小時的網球再加上一整夜的搏斗,她還活著就已經說明身體很健康,體力很好了。

    姜希芮睡著之前模糊地想,她這次一定要睡個飽飽的懶覺,睡到天昏地暗,誰來都不好使那種。

    可是,此時此刻。

    “嗯嚶。”

    一雙帶著曖昧紅痕的纖細玉手抓著床單,動作好似在掙扎,像在忍受著什么,難耐不已。

    姜希芮正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意識的一半因為困倦還想重回夢鄉,但是另一半卻因為被子下面男人的撩撥而被迫清醒。

    她劇烈喘息著,像一條擱淺呼吸困難的魚,身體止不住扭動顫抖像是在爭得一線生機。

    “周行之,你混蛋!你欺負我,嗚嗚嗚。”

    男人并不回話,不知是因為沒聽見,還是因為此時在忙沒辦法回。

    那雙抓著床單的手愈發使勁兒,像是瀕臨絕境快要脫力。

    有時候,房間隔音太好也有些麻煩。

    屋里的一對男女都在忙碌著,誰都沒聽見外面的動靜。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

    房間里驟然響起宋敏慧大大咧咧的聲音。

    “Cici,你怎么還沒起床?”

    第42章 被子下面

    “Hi, Nina,我來找Cici,她還沒起嗎?我給她打電話也不接。”宋敏慧坐在玄關的矮凳上, 換上她的專屬小粉拖,對Nina說道。

    宋敏慧在華京住所不固定。

    自從十八歲成年之后,宋家小公主名下私產越積越多, 隨心情選擇住在哪里,比如市中心大平層、京郊莊園、碧水灣別墅等等, 而碧水灣是她父母的住所, 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姜希芮回國后正式定居碧水灣,于是宋敏慧住在碧水灣的次數也變多了起來,所以姜希芮家里會有她的專屬拖鞋。

    Nina用她稍顯蹩腳的中文回答道:“宋小姐, 上午好, Cici現在還沒有起床。”

    “誒?奇怪, 今天不是周日啊,這人竟然睡懶覺, 我去看看她。”說著就要往主臥所在的二樓走去。

    “等一下,宋小姐。”Nina攔在宋敏慧身前,抿了抿唇,“您要不要先喝杯茶,說不定您喝完茶之后,Cici就起來了。”

    宋敏慧擺擺手:“我從家里過來的時候喝茶了, 現在還不渴, 就不麻煩你了,我直接上去了。”

    “唉唉, 宋小姐!”

    Nina緊跟在宋敏慧身后:“您要不要去試吃一下今天剛到的葡萄,是京郊特供的, 看起來很不錯。”

    “不用了,我現在不想吃。”

    “要不要來一份燕窩呢?我一直給Cici溫著的,我去給您端來一碗?”

    “我今早剛吃過了,不用再吃了。”

    “那……”

    “沒事的Nina,我和Cici誰跟誰啊,不用招呼我,你去忙吧。”

    很快來到二樓主臥,宋敏慧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門進入。

    “Cici,你怎么還沒起床?打電話你也不接。”

    此時,精神處在迷離邊緣的姜希芮滿腦袋疑惑。

    為什么她聽到了宋敏慧的聲音?

    姜希芮掙扎著掀開眼皮,視線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定睛一看,門口赫然站著她的小姐妹。

    那一刻,她覺得天都要塌了,面對這樣的社死場面,她可以直接歸西了。

    雙手連忙撐起上半身,掙扎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接著面不改色地用手整理按壓鼓得有些明顯的被子,順便踹了一腳下面的男人。

    姜希芮一邊穿上絲綢睡袍,一邊問小姐妹:“咳咳,敏慧,你怎么過來了?怪突然的。”

    一開口,姜希芮就發現她的嗓音格外沙啞,還透著一股膩味的嬌,她自己聽了都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也是,叫了一夜能不啞嗎。

    所幸宋敏慧并未在意這一點。

    宋敏慧走到床邊,皺了皺鼻子:“你屋這是什么味兒啊?”

    姜希芮:……

    深吸一口氣,不慌。

    “哦,我最近換了新的熏香,可能你之前沒聞過。”她低頭扣著手指,克制住心慌,盡力從容地解釋道。

    宋敏慧在床邊坐了下來:“這樣子,這熏香我欣賞不來,還是之前的鳶尾更好聞。”

    ……自然是鳶尾好聞,這氣味她也不習慣。

    姜希芮清了清嗓子,不動聲色收攏被子,輕聲問她:“敏慧,你來是有什么事嗎?”

    “自然是有事的,Cici,你知道嗎,我居然被人截胡了!”宋敏慧邊說邊用手比劃著,氣憤不已,“你知道郭家那個剛回國的老三嗎?她竟然敢截我的人!那個男模我早就放出話了,她竟然還敢下手!”

    姜希芮連忙把小姐妹揮舞的爪子抓住,放在遠離被子的地方。

    隨后抬手摸摸小姐妹的腦袋,順毛擼柔聲哄道:“不氣不氣,這個吹了,還有下一個,你身邊資源這么多,沒必要和那個郭家老三爭這個,咱不和她一般見識。”

    “唔,這么說是沒錯,我身邊的帥哥是多了去了,不在意這一個兩個的,但是被截胡也太不爽了,她竟然敢這么囂張,我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宋敏慧說著就要抬手拍擊床面,聲勢浩大。

    “哎呦,頭疼。”姜希芮故作嬌弱地按著太陽穴,模樣可憐兮兮。

    這招很好使,宋敏慧成功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收回手,不再折騰她的床。

    “怎么了這是?是感冒了嗎,還是發燒了,我摸摸額頭。”

    “沒事的,應該是昨晚沒休息好,我昨天打了三個小時網球,有點累。”

    宋敏慧恍然:“原來如此,所以你今天起得這么晚。”

    “對了,你的網球陪練找的誰?”宋敏慧輕佻地勾起嘴角,“是那個孫家豪嗎?”

    “對啊,怎么了?”

    孫家豪就是昨天那位靠著網球成功進入藤校的小麥皮陪練,姜希芮對他的印象停留在爆發力不錯,但是體力不太行。

    宋敏慧靠近她,眼神色瞇瞇的:“我之前打網球也找過他,這個弟弟長得不錯,你喜不喜歡?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可就下手了。”

    姜希芮:……

    為何她的姐妹是個lsp,無論說什么都能扯到這個話題上。

    姜希芮:“您請便。”

    宋敏慧:“謝了。”

    “哎呀。”姜希芮輕呼一聲。

    “怎么了?”

    “沒事,剛才有點抽筋,現在好了。”姜希芮抬手打了一下被子底下突然搗亂的男人。

    宋敏慧瞇著眼敏銳問道:“你為什么一直在整理被子?誒,我發現今天你的被子怎么這么蓬松?”

    “啊?哦,這是新的羽絨被,可能比較蓬吧。”姜希芮一邊說一邊往被子里面縮,微闔著眼裝困倦,抬手打著哈欠想糊弄過去,“敏慧,我還是有點困,我想再睡一會兒。”

    宋敏慧抱著手臂,垂著眼看向這位明顯心里有鬼的小姐妹。

    所有的線索串在一起,房間里的奇妙味道,過于蓬松的羽絨被,含糊其辭的敷衍……

    “行,那你睡吧,我先走了哦。”

    “好的,敏慧拜拜。”

    ……

    宋敏慧剛一離開,周行之立刻從被子里出來。

    在被子里悶了不少時間,他的呼吸略顯粗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語氣有點發狠:“姜希芮,你是不是想謀殺親夫,嗯?聊了這么久也不知道把她打發出去。”

    而且還當著他的面討論什么網球陪練,當他是死的嗎?

    姜希芮扭頭脫離他的手指,語氣憤憤帶著羞惱:“周行之,你就是個混蛋!讓你一早上就欺負我,憋死你才好呢!”

    “你才是小混蛋,我辛苦勞作這么久,一句夸都沒有,還想憋死我。”

    “周行之,你是個流氓!”姜希芮氣得揮舞雙手打他。

    周行之單手握住她細細的兩只腕子,低聲教育她:“芮寶,以后少和這個宋敏慧來往,她不正經,別把你帶壞了。”

    他還記得上次在東民公館就是宋敏慧叫他家姑娘去的,還教芮寶玩男人。

    這朋友不能要,他這個預備役配偶不同意。

    姜希芮雙手掙脫開男人玩鬧性質的桎梏,側過身子不看他,甕聲甕氣地說:“敏慧是我朋友,我想和誰玩就和誰玩,你管不著。”

    她現在不想和這個無賴說話,只想再瞇上一會兒,她實在太困了。

    可是背后的人并不讓她如愿。

    男人翻身附在她的上方,手臂撐在她腦袋兩側,先是用額頭拱她,再之后用唇輕輕蹭她的臉頰。

    在察覺到他想吻她的時候,姜希芮忍不住睜開了眼。

    伸手捂住他的嘴,煩躁地嘟囔著:“我不要你親我。”

    “你連自己也嫌棄?”周行之將白嫩的小手拿下來,握在手中把玩起來,捏捏軟軟的手心,搓搓肉乎乎的指肚。

    姜希芮漲紅了臉大聲斥責:“周行之!你不能這么無恥的。”

    他怎么能這么不正經,看起來明明是個禁欲端方的家伙。

    她還記得第一次在瑞士酒吧相遇的時候這人倨傲的模樣,目空一切,生人勿進,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周行之痞氣地挑眉,混不吝地說:“這事哪里無恥了,魚水之歡,食色性也,多正常的事。”

    “乖,我們再來一次。”說著就動作起來,開始蹭她。

    “不要,我太累了,周行之!”男人摟著她的腰往懷里攬,姜希芮手腳并用地掙扎著,“你怎么會這么多,你還說是第一次,一定是在騙我。”

    聽到這話,周行之立刻停了下來,抬起她的下巴,拿拇指摩擦她的唇瓣,使了幾分力道。

    語氣聽起來含著訓誡的意味:“這張嘴今天真不會說話,芮寶,你現在可是在床上,想清楚好好說話,別惹我。”

    姜希芮抬眼瞅著撐在她上方面色陰沉的男人,咽了下口水。

    他的輪廓在拉著遮光窗簾的昏暗臥室里依舊清晰深刻,鼻骨英挺,眸色深深,下頜線勁瘦利落,像是在隱忍什么而微微緊繃。

    看起來有點兇,她有些害怕。

    但是有時候,貓貓越害怕,越會伸爪子、弓起腰,做出攻擊狀。

    “就說,就說,你就是在騙我,你一定不是第一次!”姜希芮佯裝強勢,瞪眼回視他。

    周行之氣笑了:“你竟然敢質疑我的貞潔?我只是學習能力太強了而已,你忘了嗎?我可是少年班出身,十四歲就上大學……”

    “啊啊啊,不聽不聽,我都會背了,十四歲上大學,二十歲博士畢業,一直提累不累呀。”姜希芮雙手捂著耳朵,出言嘲諷他。

    “好好好,不提。”周行之見這姑娘硬的不吃,決定來軟的。

    “芮寶,我難受,你幫幫我行嗎?”

    他將頭埋進女孩的頸窩里,不要臉地唉聲嘆氣,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姜希芮:……

    雖然無語,但是忍不住有些心軟。

    她撫摸著男人的后頸,和他商量。

    “我不太舒服,你自己弄可以嗎?”

    周行之聞言抬起頭來,目光關切詢問道:“昨晚弄疼你了嗎?乖,我看看好嗎?受傷的話我們得去醫院。”

    說實話,昨天晚上他一直收著力氣,忍著不管不顧的沖動,始終觀察她的反應,只要她一皺眉頭,立刻停下來,哄好了再繼續。

    姜希芮見他掀開被子要扒拉她的腿,立刻往后縮。

    “沒事的,不疼,就是腰酸,我不想要了。”

    女孩垂著眼睫可憐兮兮的,縮成一小團蜷在他的陰影下。

    哎,她說不想要了,還能怎么辦,還能勉強她不成?

    周行之自認為他沒這么混蛋,不顧及她的意愿,非得折騰她。

    他重新躺在她身側,將她摟在懷里。

    “好,不做了,我們就這么躺一會兒。”

    可是,懷里趴著這么一團溫香軟玉,意志力這種東西始終支棱不起來。

    “芮寶,乖,把手給我。”

    “不要,周行之,你不累嗎?唔,我想睡覺。”

    “看見你就不累,乖,你睡你的,把手給我就好。”

    心軟的貓貓遞出白軟爪子,獅子握在手中不放,貪婪下流。

    “還沒好嗎?我手疼。”

    “嗯哼,寶,叫我名字。”

    “周行之。”

    “好姑娘。”

    終于,在貓貓的幫助下,獅子終得釋放。

    *****

    姜希芮屋里藏了男人。

    這個結論經由宋敏慧之前豐富的經驗推斷得出,而且她大膽推測野男人就藏在被子下面。

    雖然她一直慫恿小姐妹去消費男色,放松身心,但是真到了這一天,她還是有一種自家白菜被人拱了的痛心。

    她感覺誰都配不上她家Cici!

    所以,從姜希芮家里出來后,宋敏慧選擇假意離開,之后藏在綠化帶的矮冬青后面,蹲著身子潛伏起來,她要看看到底是哪個野男人上了她家Cici的床。

    可是她左等右等,等到腿都蹲麻了,那個野男人還是沒有出來。

    完了,宋敏慧敏銳猜到真相,她家白菜肯定又被拱了。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那人終于出來了。

    宋敏慧貓著腰,小心地扒著冬青枝干,觀察著來人。

    先看到的是一雙質感極好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再之后目光上移是筆挺的灰色西裝褲,再之后……嘿,這哥們真高,怎么還沒到臉。

    最后,真相浮出水面。

    望著那張帥到人神共憤的俊臉,宋敏慧震驚到瞳孔微縮。

    老天,野男人竟是周行之!

    所以……她該說恭喜姐妹嗎?

    *****

    姜希芮在周行之離開后,一直睡不著,索性起床,下樓覓食。

    正當她喝著Nina溫好的燕窩時,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一條消息。

    解鎖,點開,一張照片躍入眼底。

    是周行之離開的照片。

    姜希芮:!!!

    然后,她看到她的小姐妹去而復返,大聲嚷嚷著:“姜希芮,你太過分了,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我!”

    姜希芮唇瓣囁嚅了幾下,自覺理虧,聲音發軟地安撫暴躁姐妹:“敏慧,你聽我和你解釋……”

    *****

    另一邊,周行之定制款庫里南車廂內。

    歐陽敏在電話那端嚴詞質問:“周行之,你太過分了,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我!”

    周行之無奈嘆口氣:“媽,你聽我和你解釋……”

    第43章 床上床下

    宋敏慧最后還是吃上了Nina準備的燕窩。

    她端著那個白瓷小碗, 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嬌矜地翹著小拇指,做足了姿態, 她現在可是占著理,Cici得哄著她。

    而且,Nina手藝真不錯, 同樣是燕窩,自家做的就沒有Nina做的好吃。

    她這邊吃著, 那邊用余光瞥著坐在餐桌對面的姜希芮。

    這家伙除了一開始服軟了一陣, 哄著她落座吃燕窩,之后就不再管她,渾不在意地吃起早餐來。

    不算早餐, 這都上午十點了, 算是早午餐。

    姜希芮雖是華京人, 但是口味偏清淡,特別是在早上, 見不得一點油點子,香油也不行,所以現在Nina給她準備的是一碗咸鮮寡淡的云吞面,素錦餡料。

    宋敏慧看著她姐妹悠然自得、細嚼慢咽的模樣,纖纖素手姿態優雅地拿起湯匙慢慢喝湯,賞心悅目, 秀色可餐。

    不過這雙素手并非無暇, 細細的手腕點著零星紅痕,雪膚紅梅, 有種風雨飄搖后的脆弱美感。

    美則美矣,但是宋敏慧心里有些犯嘀咕。

    不是, 她可是苦主啊,為什么現在有一種要等著Cici發話的感覺?

    宋敏慧從小和姜希芮一起長大,對于好姐妹的性子還算了解。

    這是位理虧也要端著的主,超會拿捏人,一張一弛,一冷一熱,扭轉局勢抓住主動權。

    這不,似乎是感覺冷了她太長時間,姜仙女悠悠看了她一眼。

    接著細聲軟語開了口:“要不要來一碗云吞面?Nina做的,很好吃的。”

    然后,宋敏慧在云吞面鮮得冒泡的香氣攻勢下,再次被姜仙女拿捏,姿態不做了,苦主不當了。

    她咳了咳:“那就來一碗吧。”

    微微仰起的下巴是她最后的倔強。

    宋敏慧吃著面,心里默默給周大總裁點了一根蠟。

    別看周行之年齡比Cici大,閱歷比Cici多,但是她感覺周總是翻不出Cici的手掌心的,兩人關系的主動權一定牢牢掌控在Cici手中。

    宋敏慧想得不錯,縱觀姜周二人的相處,從一開始見面,周行之就處在被動位置。

    被強吻等消息、知道有男朋友依舊不放棄、問中文名字試圖日后再打算……雖然最后硬氣了一會兒,拒絕透露自己是誰,但是這也發生在姜希芮率先拒絕他的追求之后,硬氣有余,但也沒什么用。

    之后回到華國再相遇,更是舔狗舔而不自知。

    一小碗云吞面很快吃完,Nina收拾掉兩人的餐具,隨后退出餐廳,將空間留給兩位小姐妹。

    雖然姜希芮很會拿捏人,但是宋敏慧作為她這么多年的朋友,自有破解之法。

    她起身來到姜希芮那一側,拉開她身旁的椅子坐下,直接上手拉她的絲綢睡裙領口:“嘖嘖,看看我家白菜被拱的,昨晚戰況很激烈啊!”

    沒錯,宋敏慧的破解之法就是打直球,打到姜希芮這位白切黑的架子端不住。

    姜希芮連忙捂住領口,瑩白小臉泛著紅,嬌嗔道:“做什么動手動腳的。”

    “是是是,我不能動手動腳的,現在你名花有主,周總的人,我哪里動的了。”宋敏慧舉手做投降狀,調笑地說。

    她拉近椅子,宋惡魔湊到姜仙女的耳邊,無賴地問細節:“怎么樣?我之前的推斷準不準?大帥比是不是絕世公狗腰,你們昨晚做了幾次啊?你看看你現在虛弱中又面帶桃花的模樣,一看就被滋養得很好。”

    姜希芮單手扶著額頭,面色羞惱又無奈,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一方面是因為她不像宋敏慧能如此面不改色談論這種事情,她還是感到有些別扭。

    另一方面是……她也不知道做了幾次,到最后,她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只是一具任人擺弄的破布娃娃,零落得很。

    宋惡魔糾纏不休:“你臉怎么那么紅?這有什么好羞的,我現在想想你們倆的體型差就覺得帶感得不行,你肯定……”

    “別說了,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別說了。”姜希芮轉身面對lsp姐妹,楚楚可憐地望著她。

    宋惡魔遭不住仙女的眼神攻擊,心軟道:“行,不說了。那你可以和我講講你倆為何關系如此突飛猛進直接到床上了嗎?你們現在是什么情況?”

    姜希芮低頭想了會兒,繼而開口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不能告訴別人,這里涉及到集團的事情,所以只能你自己知道。”

    她和周行之結婚的事情,或者說華新將要和霆宇合并這件事,在評級機構出結果之前是一定要保密的。

    這和華新和霆宇合作要保密的邏輯一樣,這是打擊對手的關鍵炸彈,是能否反做空成功、最后逃脫收購危機的重中之重。

    “可以,我絕不說出去,必要的話,我也能簽保密協議的。”宋敏慧知道其中利害深淺,牽扯到這種方面再怎么謹慎都不為過。

    “不用,我信你的。”姜希芮向后仰靠在椅子上,神色倦怠,嘆了一口氣,“華新最近遇到一些困難,很棘手,然后昨晚周行之來找我,他給了我一份結婚協議,我答應了。”

    宋敏慧:!!!

    為何姐妹可以如此云淡風輕地說出結婚這種重磅消息!

    宋敏慧淡定不了一點,扯著嗓子嚷嚷:“你們要結婚了!直接結婚!”

    姜希芮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模樣:“對。”

    “所以,華新和霆宇會……”

    “沒錯。”

    宋敏慧這會兒反應過來為什么一開始Cici讓她保密了,華新和霆宇的合并確實是個大消息,華國商圈抖三抖那種,即使她是個門外漢,也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周行之雖然是近幾年崛起的新貴,卻不是一般的新貴。

    霆宇集團美國上市,納斯達克敲鐘,走的是國際賽道,市值量級不輸華新,或者說不輸任何華國大型財團。

    而且在新能源浪潮下,下一次資本洗牌霆宇一定能繼續占據一席之地,屹立不倒。畢竟周大總裁手握真本事,技術和商業手段雙重能力強者,就是天生混這個圈子的人。

    之前也有不少世家老錢動了聯姻的心思,比如宋羽淮出身的華京老牌宋家就曾將小女兒介紹給周行之,但是最后不了了之,據說是被周總婉拒了。

    宋家當時還放出話來,說周行之對他們世家有偏見,不好相處。

    也不知這話是因為真有這么回事,還是被拒后惱羞成怒,放出這種話好斷了其他家的心思,讓周行之在世家門閥面前孤立無援。

    但是無論如何,這位“看不上老錢”的高嶺之花最后還不是被她家Cici拿下了!

    她家Cici就是厲害!

    宋敏慧興沖沖地說:“看來,周總對你是真愛了,這就是患難見真情啊,雪中送炭最難得了。”

    “真愛嗎?倒也不見得。”姜希芮垂著眼睫,低聲輕喃著。

    她是感激周行之的,這毫無疑問,霆宇的出現恰到好處地解決了華新的危機,是最佳戰友。

    但是換種角度來說,如果霆宇和華新硬剛,趁人之危提出收購,下場一定好嗎?華新體量不小,惡意收購遭到華新猛烈反咬,必然會傷筋動骨。

    到時候,霆宇和華新兩敗俱傷后,羅斯德財團最后坐收漁翁之利,這才是最壞的結果。

    所以也可以說,周行之這么做是在規避最壞結果。

    她承認她之前是說過,如果她是周行之的話,她一定會趁此機會吃下華新抓住機遇,但是……

    她不想給自己營造英雄救美中的“美人”形象,這樣讓她感覺她和周行之的關系很不對等,她也不想背負周行之是因為喜歡她才這么做的負擔,這會很累,始終感覺虧欠對方是畸形的。

    所以利己主義至上的姜商人自我調理之后,這件事就變成了“周行之這么做是在和她同舟共濟,一起避免最壞的結果”。

    當然這里面有沒有逃避的心思,逃避周行之的喜歡,逃避回應這份真心,只有姜希芮自己知道。

    父母愛情的缺憾帶給她的傷痛是無法泯滅的,她在商場上是位天生賭徒,但是在愛情上卻慎之又慎,警惕的貓貓不愿主動哪怕一小步。

    “這還不是真愛,如果我是你,我會感動地哭了好嗎。”宋敏慧不理解為何Cici如此油鹽不進。

    姜希芮不以為意:“敏慧,我以為你是個游刃有余的花叢小蝴蝶來著,怎么可以這么戀愛腦。這其實算是商業聯姻,和真愛沒關系的,我們各取所需罷了。”

    “嘖嘖嘖,你這個拔diao無情的人,只走腎不走心,你這樣的才適合做花叢小蝴蝶。”宋敏慧噘嘴吐槽道。

    姜希芮:……

    閨蜜疑似對方陣營的人怎么辦?

    當然是糖衣炮彈收買,讓她知道誰才是真姐妹。

    “敏慧啊,你快過24歲生日了吧?我之前在佳士得拍下了一只白色喜馬拉雅,本來想作為你的生日禮物送給你來著,現在嘛……”

    宋敏慧雙眼冒光:“送!不要猶豫!不要等到生日,現在就送給我!Cici最好了!周行之算什么,我為我之前的話道歉。”

    為包折腰的宋敏慧十分狗腿,違心改變觀點毫無心理負擔。

    *****

    周行之大概知道是誰“背叛”了他,將他要結婚的消息提前告訴了歐陽敏。

    作為一名徹頭徹尾的實干派,周行之是打算今天就和姜希芮領證一步到位的。

    他估計姜希芮沒道理拒絕他的結婚協議,所以就盤算著第二天直接領證。

    但是沒想到這姑娘突然發瘋要檢查他的能力,兩人因此奮戰了一晚上。

    他還好,但是芮寶被他折騰得不輕,現在應該還在睡,所以領證計劃只好往后拖。

    既然有打算,肯定就有準備。

    他安排了齊淼去他父母家里取戶口本。

    是的,周大總裁的戶口還在父母這邊,一直沒有獨立出去。

    而且他并沒有提前告知父母他要結婚,所以取戶口本這件事嚴格意義上來講應該是“偷”。

    他知道歐陽敏將戶口本放在他們臥室的床頭柜第二個抽屜里,并且工作日上午,兩位教授大概率不在家,作案條件完美。

    然而,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歐陽敏會臨時調課,突然從學校殺回家。

    歐陽敏看到齊淼出現在她的臥室時,也是嚇了好大一跳。

    更何況這人手中還握著她家戶口本。

    歐陽敏:……

    這是兩個大小伙子終于要公開了?但是不對啊,兒子之前不是說喜歡那個姜總嗎?

    在歐陽敏的“嚴刑拷打”下,齊淼自然就招了。

    此時,周行之坐在他家沙發上,歐陽敏和臨時被叫回家的周廣源站在他面前,雙手抱臂一臉嚴肅。

    “說,你要和誰結婚?”歐陽敏厲聲質問道。

    齊淼當時只招了周總要結婚這件事,至于和誰結,他決定留給周總自己說。

    周行之撓了撓頭,在他媽面前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回答道:“之前不是和您說過嗎,就姜希芮啊。”

    一無所知的周廣源滿臉疑惑:“誰?誰是姜希芮?”

    歐陽敏沒理會丈夫的問題,繼續對著兒子說:“你這是要入豪門?那邊這么輕易就同意了?你該不會是……父憑子貴?”

    周行之:……

    還是一無所知的周廣源更著急了:“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就我不知道?兒子,公司干不下去的話,沒事的,回家爸爸養你的,再怎么樣也不能賣身啊。”

    周行之:……

    所以,在他父母眼中,他到底算什么?

    第44章 家庭糾紛

    面對歐陽敏的“父憑子貴”和周廣源的“不能賣身”, 周行之皺著眉頭,俊臉滿是困惑。

    他不明白為什么他的父母會這么想他。

    他記得霆宇上市那天,他告訴爸媽了啊……

    所以, 他很有錢,完全不比華新差。

    怎么就需要“父憑子貴”和“賣身”了呢?

    周行之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積郁的怒火。

    但是忍一時越想越氣, 他猛得站了起來,想和他們理論理論。

    “坐下。”170的歐陽敏和185的周廣源同時發話。

    兒子站起來, 192的身高怎么訓話, 仰著頭訓嗎?脖子不累嗎?

    周行之悻悻坐下,將手臂搭在膝蓋處,重重哼了一聲, 很是不服氣。

    他感到很憋屈, 單手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子, 感覺不夠繼續解馬甲的扣子。

    他現在還穿著那身去見姜希芮的灰色西裝三件套,之所以穿得那么正式, 是因為畢竟是談結婚的事,當然要重視著裝,不能馬虎。

    注重儀式感的周大總裁如是想著。

    歐陽敏鎖著眉看他解扣子,指責了一句:“要穿衣服就好好穿,這樣吊兒郎當的像什么話,不穿就給我脫了。”

    周行之:……

    最后將兩件都脫了, 只穿著一件襯衫。

    周廣源抬胳膊戳了戳老婆, 問道:“所以,到底誰是姜希芮啊?”

    歐陽敏拿出手機, 調出姜希芮剛回國時的記者發布會片段視頻,以及那條“總裁包養女大學生”的娛樂新聞, 遞給了周廣源。

    周廣源取下眼鏡,定睛看了一陣,微微瞇著眼,看不出什么情緒,也沒說什么話。

    然而,在將手機還給歐陽敏之后,他突然擲地有聲地說道:“我同意這門婚事。”

    周行之:……

    歐陽敏:……

    歐陽敏轉過頭,挑眉問道:“怎么又同意了?不擔心你兒子賣身了?”

    周廣源有些訕訕:“這女孩子看起來面相很好,多漂亮啊,而且這可是華新,老牌子了,應該不會坑人。”

    “我也認為她長得漂亮,”歐陽敏拿回她的手機,不禁用手指摩挲著姜希芮的照片,“長得美,家世好,能力還強,這樣的豪門我也想進。”

    ……真是越說越離譜。

    周行之現在有些琢磨過來為什么爸媽是這個態度了。

    歐陽敏和周廣源都是老華京人,對華新這個汽車品牌可以說是從小耳熟能詳,有著老牌豪門的濾鏡。

    而他們對他所謂成就并沒有切身實感,霆宇是什么?不太清楚。

    兩人都一心專研學術,物欲很低,對于兒子變得富有這件事毫不在意。

    至今,他們一直住在學校分給他們的家屬樓里,除了離學校近圖方便外,也有對住所要求不高的原因。

    所以,他們自然認為華新門檻高不可攀,而他只能靠臉上位。

    周行之想通后,無奈地嘆了口氣,但是這份有些唏噓惆悵的情緒并未延續太久,就被歐陽敏打碎了。

    “所以,到底是不是父憑子貴?”

    “媽!沒有!”周行之忍不住耳根泛紅,就算……就算……昨天剛做,但是安全措施做得很全面,肯定不會。

    歐陽敏無所謂,語氣淡淡:“沒有就沒有,急什么。所以,為什么這么突然要結婚?”

    周行之抬頭看天花板:“就不能我們是彼此喜歡,所以才結婚的嗎?”

    “彼此喜歡?人家小姑娘看起來剛剛二十歲吧,為什么會喜歡你這個三十的?”歐陽敏絲毫不顧及兒子的心情,直言二人年齡差距。

    周行之抬起頭嚴謹糾正:“她今年22歲了,只差八歲而已,還有我是多么差勁的人嗎,為什么不能喜歡我?”

    歐陽敏沒說話,另一邊周廣源轉移話題,將不愉快輕輕揭了過去,表情關切地問他:“什么時候領證啊?他們那邊講究是不是特別多,需要我們準備什么嗎?”

    “過兩天就去領證,對了,我結婚的事情先保密,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聽到這話,歐陽敏立刻看向周行之,眼底全是質疑:“所以,你們這是偷偷結婚,其實并未得到姜家那邊的同意?豪門不認可你的名分?莫非是你拐騙小姑娘背著家里和你領證?”

    “……媽,這是商業機密,所以需要保密一段時間,而且姜希芮可以自己做主的,不需要姜家的認可,我有名分的。”周行之感覺順著歐陽敏的話越說越黑,“算了,我不和你們說了。”

    拿起沙發上的衣服,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

    周大總裁離開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他想著等他把結婚證拿回家,一切都不需要解釋了。

    *****

    姜希芮將宋敏慧哄好送走之后,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想了想還是給爺爺打了個電話。

    她現在是可以做主自己的婚事,作為華新的實權掌舵人,即使不選擇商業聯姻也沒人會說什么,更何況這次的結婚人選不光滿足商業聯姻的要求,還是幫助華新解燃眉之急的貴人,自是沒人反對。

    但是,她還是需要告知爺爺一聲的。

    “喂,爺爺,您還沒休息嗎?”

    “還沒,過一會兒再睡,芮芮有什么事嗎?”

    爺爺聽起來狀態還不錯,姜希芮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氣。

    “有件事我想和您說,就是,我要結婚了。”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片刻,繼而開口問道:“怎么這么突然?結婚對象是誰?爺爺認識嗎?”

    姜朝現在已經徹底放權給姜希芮,對于集團的事情一概不聞不問,絕不插手,給了她極大的自由和話語權,所以即使意識到突然結婚一定和華新有關,卻還是只問了和誰結婚。

    “霆宇集團的周行之。”

    “哦,是他啊,我之前和他有過接觸,芮芮喜歡他嗎?”

    喜歡他嗎?

    姜希芮莫名有些臉熱,其實這算是一句例行問話,不應該放在心上。

    她抿了抿唇,語氣淡淡回道:“和喜不喜歡沒關系,只是商業聯姻。”

    爺爺似乎并未理會她的答復,自顧自地說起周行之來。

    “我記得周總個子很高,樣貌很英俊,不過人有些傲,但是他的確也有傲的資本,不算是缺點。芮芮也是能和強者相處的,遇強更強,就是不知道你們兩個要強的人在生活上會不會有摩擦……”

    “爺爺,”姜希芮出聲打斷了爺爺的分析,穩住淡然的聲線,“我們只是商業聯姻,這些不重要的。”

    那頭靜了瞬,接著傳來一聲嘆息。

    “芮芮,爺爺還是希望你能夠和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爺爺從未要求你必須聯姻,你父母從來都不是聯姻,他們最開始還是因為愛情在一起的,雖然最后結果……”

    “最后結果不好,所以我不想和他們一樣!”一直壓抑的情緒突破淡然聲線,變得尖銳敏感。

    姜希芮深吸了口氣,將手搭在額頭上:“對不起,爺爺,我只是想說,愛情對我不重要。其實沒有這份期待,一開始便是聯姻,更省心不是嗎?”

    電話那頭的沉默更長了些,她能感受到爺爺的欲言又止。

    “芮芮,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爺爺都尊重你。只是,不要有太多負擔好嗎?”

    掛斷電話后,姜希芮癱坐在沙發上,不愿動彈。

    現下逼近正午,陽光透過落地窗鋪設進屋內,大理石地板更顯通透。

    窗外是后院花園,草坪并未受到秋意侵襲,鮮綠依舊。

    窗明幾凈,清新透亮,毫無陰霾的環境讓人心情舒朗。

    可是姜希芮卻很混亂,具體來說,是一半混亂,另一半卻很清醒。

    清醒的是,她知道她必須和周行之結婚,無論是因為什么。

    混亂的是,她到底該怎樣面對他。

    從昨晚開始,她沉浸在荷爾蒙漩渦中,放縱歡愉。

    那是她從未攀登過的情緒巔峰,和他一起,仿佛靈魂都完美契合。

    所以,她真的像她所表現的那樣冷靜決絕嗎?

    就像她對宋敏慧和爺爺說的那樣,把他當作商業聯姻就好,可這句話更像是某種宣言,因為心志不堅定才反復告訴自己,告訴別人。

    “叮鈴鈴——”

    來電鈴聲打斷了姜希芮的心緒。

    是周行之。

    “喂,怎么了?”她輕聲問道。

    “起床了?還難受嗎?”

    耳邊傳來男人帶著戲謔的關心,語調懶洋洋的,她都可以想象到這人此時拿著手機壞笑的模樣。

    嘴角忍不住上揚,但是卻被她硬生生壓了回去。

    姜希芮維系著無波語氣:“不難受了。”

    周行之從父母家離開,此時正開著車去公司,所以并不是像姜希芮想的那樣拿著手機,用的是車載藍牙。

    女孩冷淡的聲音響在車內,他下意識感覺到對面情緒不對勁,想問問,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那個,你打電話是有什么事情嗎?”

    “哦,是有事,”周行之將疑問放在一邊,“我是想問問,你明天有空嗎?咱們……去領證吧。”

    說完,他不由雙手握緊方形盤,等待對方的答復。

    可是沒有反應,連呼吸聲都聽不見,電話那端就像是沒有人似的。

    周行之心中忐忑不已,忍不住先開了口:“芮寶……”

    “周行之。”女孩聲音輕輕柔柔充斥在車內。

    “嗯,我在,你說。”

    “我們先大致談一談合并的事情,之后再領證好嗎?”

    車停了。

    周行之將耳掛藍牙扔向控制臺,取消藍牙連接,換成手持電話。

    接著沉聲問道:“為什么?”

    “先談一下,萬一有什么談不攏的、不合適的還能……”

    “還能怎么樣?反悔嗎?”周行之將手機靠近嘴邊,語氣發狠,“我告訴你姜希芮,反悔不了一點,你別想賴賬。”

    他發現了,這姑娘太會拿捏人,態度時冷時熱,語氣稍微變一變,就輕易讓他的心情也跟著起伏。

    嬌貴的小手就像是握著他的心臟,任意擺弄拿捏,完全不顧他的死活。

    之后,男人壓低聲線,聽起來還是兇的,但是多了些頑劣:“你把我清白都糟蹋了,可別想跑,你不怕我到處嚷嚷出去?”

    姜希芮語氣無奈:“沒想賴賬,沒想跑,只是先談一談,讓我心里有個底,行嗎?”

    行,怎么不行,他現在完全失去了這場愛情博弈的談判籌碼,心都交出去了,沒有一點掙扎的可能。

    周行之有些頹喪地靠在駕駛座上,垂著頭揉了揉眉心。

    默了短瞬,隨后應了下來,聲調帶著疲憊的低啞。

    “可以,你想什么時候談?”

    “就明天吧。”

    *****

    次日,華新總部。

    合并談判被周行之中場叫停。

    他單手握住姜希芮纖細的手腕,將她拽進休息室。

    “說!剛剛說話的時候為什么咬唇?嗯?勾引我?”

    第45章 談判桌到休息室

    次日, 華新總部。

    雙方各位董事代表齊聚華新一樓所在的最大會議室,也就是當初周行之和姜希芮第一次談判的會議室。

    這次不再是劍拔弩張的互相試探、意圖吞并彼此,而是對兩家集團的合并進行初步決議商討。

    曾經各懷心思、暗流涌動的競爭對手兼合作伙伴, 終成一家人。

    會議開始前,雙方董事們互相握手寒暄,氣氛有著說不出的微妙。

    華新這邊自是喜氣洋洋, 百年老牌車企此刻有種枯木逢春、老來得子的爽朗勁兒。

    真是沒想到在瀕臨絕境之際,能夠獲得這樣一位好大兒的鼎力相助。

    霆宇:……你才是好大兒, 你全家都是好大兒!這輩分搞錯了吧, 明明救人于水火的那一方才是爸爸!

    華新這次來的董事代表除了五位高層管理,還有四位當時跟著姜希芮出席記者會的姜朝派系。

    至于姜希芮的那位二叔,也不知事后是不是被姜朝約話過, 還是過于畏懼姜總裁的雷霆手段, 沒過多久自己就退出了董事會, 甚至一家人都對姜希芮頗有討好諂媚的態度。

    包括但不限于逢年過節的禮節性來往問候,還有那個小時候和姜希芮搶Bobo的姜希澤時不時發消息詢問大學學習規劃, 一聲聲姐姐叫得很是親切。

    姜希芮:……

    反觀霆宇這邊,氣氛截然不同,透著股陰沉和憋屈,就好像自家好大兒不顧家里反對非要和女魔頭私奔,生米煮成熟飯,只能認下這門婚事的苦澀郁悶。

    周行之:……你才好大兒, 你全家都是好大兒!

    霆宇董事:……是, 你是大老板,你說的都對。

    他們霆宇明明占盡天時地利人和, 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絕佳時機,竟然就這樣撤退了。

    當時周行之剛拿到消息召開會議的時候, 霆宇的各位董事高層們全都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上陣殺敵,把華新這個覬覦已久的山頭立刻攻下來,但是誰讓他們家大老板不干呢,竟然搖身一變,變成華新的壓寨夫人了……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霆宇首席財務官趙旭可能早就將大老板千刀萬剮了。

    他早就發現了,這就是位被美人迷了心智的昏君,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在他看來,今天這個所謂的合并談判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霆宇早就沒有了任何談判的籌碼,大老板追妻心切,自然是什么都能答應的。

    會議在兩位總裁分別落座后正式開始。

    姜希芮今天穿了一件高領打底,昨天和前天的歡.愛痕跡未消,裸色的紗纏裹著脖子,遮掩住下面的點點紅痕。

    她看了一眼對面男人正常的襯衣領口和光潔沒有痕跡的脖頸,默默在心里記了他一筆。

    周行之不經意抬眸時,接收到了對面的目光,似乎含著埋怨和氣惱,反正不友善。

    “嗯?怎么了?”男人眼神疑惑,輕聲問了句。

    姜希芮垂下眼睫,看向桌面,沒有回應。

    今天是華新的主場,她率先發言。

    咳了咳,清了下喉嚨,聲線平穩地做開場白:“感謝各位今天來到華新總部。”

    視線重新轉回對面的男人,沒什么特別情緒地說道:“歡迎周總以及霆宇的各位董事們。”

    周行之淺淺勾起嘴角,磁性的嗓音是和她一樣的平淡:“謝謝姜總。”

    兩人談公事的淡漠語氣交織在一起,像是在遮掩內里真實關系的屏障,但是即使遮掩得再好,也帶著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剛在床上見過的關系是眼神輕微的觸碰也能拉絲纏綿的程度。

    姜希芮用手指捻了捻文件,繼續開口:“這次會議是關于華新和霆宇合并的第一次商討,首先,我代表華新感謝霆宇的提議,我相信華新和霆宇的合并一定能帶來1+1大于2的效果。”

    霆宇諸位董事:……姜總真會說話,什么叫感謝霆宇的提議,好像是我們巴結著你們要合并似的,分明應該是感謝幫助,這是雪中送炭的情分!

    但是這只是他們的腹誹,大老板沒說話,他們不能輕易表態,不過目光倒是似有似若地落在周行之身上,希望他能夠發揮平時的毒舌功力,把對面的姜總懟回去,讓她知道誰才是爸爸!

    爸爸?芮寶又叫他爸爸了?

    周行之用手指把玩著鋼筆,心不在焉地聽著姜希芮說些套話,絲毫沒把剛才的話術放在心上,更不知道身旁的霆宇董事對他的期許。

    目光漫不經心地游走在對面女孩的身上,她今天穿了一套黑色天鵝絨西裝套裙,布料華貴泛著柔光,金色的蜂鳥胸針點綴在左胸位置,黑金搭配高貴迷人,不容侵犯。

    周行之克制地輕微滾動了下喉結,接著聽她說道:“周總對于這次合并有什么想說的嗎?”

    男人不動聲色斂了下眉,再抬眼時恢復了工作時的清冷淡漠。

    “合并是件好事,對華新和霆宇來說都是機遇。”

    霆宇董事們:……就這?

    “確實是難得的機遇,”姜希芮接上話,作為補充,“霆宇的新能源核心技術業內首屈一指,結合華新成熟的生產線和市場份額,未來可期。”

    這人為什么一直在看她?是脖子上的痕跡沒遮好,被他發現了?

    姜希芮面不改色地抬手整理了下脖子上的素紗,稍微往上提了提。

    “咳咳,那周總我們接著往下說具體要商討哪些內容?”

    “好。”男人的聲音微啞,單字一個“好”,順從縱容,甚至略帶臣服。

    姜希芮覺得這個字在摩挲她的耳朵,耳根無端發麻發癢。

    忍不住抬眸看他,撞進對方深邃的眼眸,視線糾纏在一塊,愈發亂人心弦。

    男人那雙深眸此刻毫不吝嗇地釋放深情濾鏡,看得人心頭發癢。

    姜希芮有些混亂,不知道到底是他在搞鬼,還是自己的心真的有些意動。

    漂亮的杏眼帶著惱怒嗔了他一眼,接著走流程:“接下來,我們需要討論新的董事會構成,各個高層管理等職位的重新安排,對于這些,周總有什么要求嗎?”

    周行之覺得自己很是犯賤,芮寶瞪他一眼,他竟然在心里有點美。

    無論腦海中在想些什么,開口時還是端方正經的紳士:“姜總先說吧。”

    姜希芮有些無語,這人今天怎么這么謙讓,一點都不像他。

    或許這就是他的策略,讓她放松警惕,還用癡纏黏糊的眼神亂她的心智?

    無恥,下作。

    她感到很氣惱,這種手段太惡劣,不夠專業,也很不尊重人。

    姜希芮下意識咬了下嘴唇內側,杏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凌厲。

    “董事會和高層這些任命可以先放一放,我們先來談談合并的形式吧。”

    她將手肘搭在桌面上,雙手交握,氣定神閑地發出挑釁:“我看,不如選擇吸收合并,霆宇直接加入華新,這樣可以省去很多討論的事項。”

    霆宇眾董事:!!!

    他們齊刷刷地將目光投注在坐在中間的大老板身上,毫不遮掩眼中的氣憤和難以置信。

    所謂吸收合并是指企業A將企業B吸收進自己的企業,并繼續以企業A的名義經營,而被吸收的企業B在合并后將會喪失法人地位,解散消失。

    所以剛才姜希芮的提議是想將霆宇直接吸納進華新的版圖,任由她安排。

    這還能忍!就算是昏君也得守江山吧!

    終于,疑似昏君的周行之在眾人的目光下從座位上起身,單手系上西裝紐扣,垂著眼看向對面伸出爪子的頑劣貓貓。

    “我和姜總有些事需要單獨談一談,今天的會議就先到這,我們改天再約時間。”

    姜希芮歪著頭,很是不解,在她還沒問出口之前,男人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拉住她的手腕,使了些力道將她拽了起來。

    “散了吧。”周行之一邊拉著她離開,一邊冷聲說道。

    走廊上。

    “周行之!你松手!你憑什么突然停止會議,我沒什么好跟你單獨談的!”姜希芮掙扎著手腕往回縮,但是這人就是不松手,而且力道掌控得很好,既不弄疼她,又不會讓她掙脫開。

    姜希芮感到被耍弄了,氣得開始考慮要不要直接咬他。

    但是,當她發現周行之正往公關電梯那邊走的時候,立刻慌了神。她還記得上次假裝暈倒,他抱著她通過公關通道被圍觀的場面。

    很羞恥,并不想再來第二次。

    姜希芮立刻服軟,腔調輕輕柔柔的,帶著幾分撒嬌和委屈:“周行之,你弄疼我了。”

    果然,男人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她。

    姜希芮立刻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抬起被束縛的那只手。

    周行之嗤笑一聲:“裝可憐,我根本就沒使勁兒。”

    說完,輕輕一拽,將她帶進了懷里。

    “不想被拽?那我抱你上去?”

    姜希芮從他懷里抬起頭,羞得臉色泛紅:“我才不要你抱!你要帶我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當然是你的休息室。”

    “行吧,那你跟我來,我不要走公關通道,會被別人看見。”

    ……

    總裁辦專屬電梯內。

    姜希芮看著逐漸增加的樓層數,心里發慌。

    進入休息室,孤男寡女的,到時候她豈不是任他宰割?

    而且,她剛剛說了那么挑釁的話,這人等會兒一定很兇。

    姜希芮低著頭,扣弄著手指,心里盤算著怎么逃脫男人的魔爪。

    她可以先讓他進入辦公室,然后借口給他泡咖啡從而離開,再通過遠程控制將辦公室的門鎖上。

    嗯,計劃可行,準備實施。

    然而……

    “周行之,你先進去吧,我去給你泡杯咖啡一會兒就過來。”姜希芮邊說邊往茶水間的方向走。

    “不用,”周行之再次握住女孩纖細的手腕,阻止了她的離開,“我現在不想喝咖啡。”

    “那茶呢?我這里的碧螺春不錯,你要不要嘗一下?”姜希芮佯裝鎮定地往回抽手。

    “都不用,我現在就想和你談談。”周行之挑眉,眼神玩味,“你不會是想跑吧?”

    姜希芮:……

    謀劃被戳穿,抽手也抽不出來,姜希芮索性不裝了,直接賴皮地蹲在地上,仰著臉沖他吼:“跑怎么了?我就是想跑!你都欺負我到什么地步了,直接把我拽離會議室,我不要面子的嗎?”

    周行之毫不客氣將她從地面上拽了起來,沒多說什么,直接拉著她往休息室那邊走。

    “周行之!這里是華新!你太放肆了!”

    推門,將人拽進去,再關門,一氣呵成。

    姜希芮還在試圖逃跑,不過只是徒勞。

    男人單手將她摟了回來,接著將她抵在門上,束縛住她的雙手。

    周行之附身和她視線相平,語氣帶著風雨欲來的意味:“說!剛剛說話的時候為什么咬唇?嗯?勾引我?”

    他們靠得很近,鼻息交融,唇瓣隨著說話隱約觸碰著輪廓,隔著細微空隙的連接最是讓人心癢,想義無反顧直接貼上去。

    姜希芮眨巴著漂亮的杏眼,滿臉無辜:“我沒有。”

    周行之摩挲著她的手腕,他在會議室的時候,就忍不住盯著這雙腕子。

    她不知道里面穿了一層什么紗,在腕子處輕微堆疊了幾層,若有似無地遮掩著下面的白嫩、還有之前他帶給她的痕跡。

    那個時候,他就想這樣做了,重新桎梏住她的手腕,就像那天一樣。

    懷里的女孩還在求饒,說著好聽的話:“周行之,周大總裁,你放開我好不好,這樣我有些不舒服,我知道你最好了。”

    周行之側開臉,將鼻梁交錯開來,呼吸貼得更近,嘴唇的距離不過一層紗。

    “告訴我,我哪里最好?”

    “你哪里都好……唔……”

    女孩的聲音被吞了下去。

    那層空隙,那層紗一樣的距離,隨著熱氣潮濕的侵入,終于消失。

    周行之堵住那張讓他又愛又氣的小嘴,抵命糾纏。

    第46章 貓貓的挑釁

    姜希芮感覺她要溺死掉了。

    生理意義上, 呼吸被他強制掠奪,新鮮的空氣無法進入身體,鼻子不行, 嘴巴全是他。

    心理意義上,感官隨著他的撩撥在波動掙扎,頭腦一片昏沉, 手腳發軟無力,忍不住全身都倚靠在他身上, 不知是因為缺氧, 還是沉浸在欲海波瀾中抱住唯一的浮木。

    他好會吻,比昨天還要厲害。

    他回去肯定又去學習了,真不要臉, 就會欺負她。

    終于, 在她的意識逐漸因缺氧而朦朧時, 她被釋放了。

    周行之的唇流連在她的嘴角處,細細啄吻, 好似在安撫,又好似在伺機而動。

    姜希芮大喘著氣,用手推拒著他的唇,拒絕的話說出口帶著遮掩不了的情動旖旎:“不要,我不想要了。”

    軟白的手虛虛擋住他的嘴巴、鼻子,只留一雙深邃眼眸凝著她, 看似古井無波、靜如深潭, 實則暗流翻涌、情緒明滅,像是在做什么審視決斷。

    忽然間, 毫無預料,她被男人轉了個身, 面朝門,背對著他。

    姜希芮驚呼一聲,身體和側臉緊貼著門,雙手被他束縛在身后,就像是被就地正法緝拿的罪犯,姿勢屈辱毫無人權。

    她厲聲質問道:“你在做什么?放開我!”

    周行之彎身,遷就她的身高。

    聲線暗啞帶沙:“咱們這樣說會兒話。”

    雙手被束縛的貓貓不滿地嚷嚷著:“可是我不想這樣說話,你弄疼我了!”

    “又裝可憐,你根本就不疼。”男人毫無憐憫之心。

    姜希芮不干,還在掙扎。

    “嘖,聽話,看著你,我會忍不住吻你,你想繼續嗎?”

    老實了,不掙扎了。

    嗚嗚,好狠,好兇。

    不過確實不疼,但是高傲如姜希芮從未這般受屈,挑戰的是心理底線。

    可是,后面的人還在加碼。

    男人進一步俯身,拉近距離親密相貼,筆挺西裝褲抵著天鵝絨包臀裙,兩種布料若有若無的摩挲,強制帶她回憶前天晚上他們在休息室做了什么 —— 紅色玫瑰花瓣中的纏綿交融。

    姜希芮不受控地嚶嚀一聲,咬著下唇像是在忍耐著什么。

    “嘖,又咬唇,這習慣真不好。”周行之分出一只手,把可憐的唇瓣從小貓的尖牙下解救出來,輕輕揉撫了幾下。

    “嗚嗚,周行之,你混蛋!”

    “又罵這句,我都聽膩了,換個別的。”

    “你無恥!”

    周行之低笑一聲,不以為然,甚至欣然接受,輕吻了下女孩紅透了的耳垂,像是嘉獎。

    接著,收緊一分束縛她手臂的力道,將她的身體微微抬離黑色胡桃木門。

    姜希芮受制于男人的動作,微揚下巴,悶哼出聲。

    “現在,我們談談你剛剛在會議室都說了什么。”男人低磁的聲音貼著耳畔傳來,一下一下敲擊著耳膜。

    “為什么提出吸收合并?明知道不可能還說,你在故意挑釁?還是真的想讓我變成昏君,你說什么我就答應什么,這么恃寵生嬌?”

    姜希芮偏頭躲開他的氣息,微喘著氣,不知是氣的還是因為身后男人的動作。

    “哼,我就是看不慣你謙讓的虛偽模樣,在談判桌上裝紳士,太假了,我這么說就是想看看你能裝模作樣多久。”

    周行之不禁一愣,竟然是因為這個。

    他前面讓著她、讓她先說真不是裝紳士,這姑娘誤會了。

    “芮寶,我是和你說過談判桌前的紳士都是假的,但是咱們都是這個關系了,先讓你說又怎么了,反正我和霆宇都會是你的。”

    這話聽起來很是動聽,仿佛掏心掏肺的真情告白,但是精明貓貓并未上鉤。

    姜希芮瞇起杏眼,回頭看他,語氣含著嘲諷:“都是我的?那為什么不同意吸收合并?”

    女孩的側頸線條繃直,纏裹的紗有些松動,隱約露出躲在下面的曖昧痕跡。

    周行之不由將目光鎖在那里,輕微吞咽了下,勾起幾分心猿意馬。

    都是他弄的,他的罪行印刻在她的身上。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穩了穩心神,試圖和她講道理:“吸收合并幾乎等同于收購,拱手讓江山,這么做我沒辦法和霆宇的股東們交代。”

    姜希芮冷哼了一聲,傲嬌又不近人情:“那就不要說都是我的,就會騙人。”

    周行之:……真是恃寵而驕,得寸進尺,他都同意合并了,還想怎樣?

    姜希芮進一步提要求:“而且,我不喜歡你的謙讓,這讓我感覺你不尊重我,以后的談判你還是正常一點吧。”

    “行。”他真服了。

    “還有,”姜希芮語氣狡黠,悠悠說道:“我們現在還沒什么關系吧?”

    受制于人的貓貓,即使爪子被沒收,也能留下血痕。

    她還敢提?要是他不慣著她,態度強硬一點,今天他們就不是在會議室見面了,而是在民政局。

    周行之氣笑了,將身下的女孩轉了過來,重新面對面。

    “沒什么關系?”他單手掰過她的臉,直視那雙就會挑釁人的漂亮杏眼,“行,我來告訴你我們是什么關系。”

    “啊,周行之,你放我下來!你混蛋!”

    ……

    青天白日,獅子成功制服挑釁者 —— 一只軟聲乏力的貓貓。

    當然,這種制服不是鐵血強壓,而是低聲誘哄,小心伺候。

    姜希芮雙手撐著落地窗,窗外的畫面隨著起伏而輕微搖晃。

    筆挺高聳入云的鋼筋水泥,鬧哄哄的太陽,玻璃折射出更加刺眼的光,一切都變得混亂恍惚,所有色彩交織在一起。

    周行之絕對又去學習了。

    他變得更壞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起伏終于停止,欲網撤離,徒留下極度歡愉后的虛無迷離。

    他們陷落在床上,一起粗聲喘著氣。

    姜希芮在男人的懷里找了個窩,蜷在里面,眼皮沉沉,似乎已經沉入夢鄉。

    “周行之。”女孩軟糯的聲音忽然響起。

    “嗯?還沒睡?”

    “合并決議談好后,我們就結婚,好嗎?”

    周行之撫摸她后頸的手頓了片刻,繼而答道:“……好。”

    他其實有些明白她為什么非要執著于達成合并決議。

    一部分是因為她心里掛念華新的未來,她需要看到合并真正落在協議上。

    而另一部分則是她沒完全信他,但是她清楚他喜歡她,所以利己小貓決定拿結婚當做誘餌,哄著他加快達成合并決議。

    真是一只涼薄養不熟的貓。

    但是,就算他清楚她的算計,明白她的謀劃,也無力反抗。

    這不是單純的商場中的爾虞我詐,這里面是他對她的妥協,出自愛情,臣服于心動。

    可商人本色的周大總裁也會為自己謀取應得的福利。

    先低頭的那方退讓是必然,但是總得用這份退讓換些什么。

    “芮寶,咱們搬到一起住吧,這樣比較方便。”周行之裝作隨意說道。

    聽到這句提議,姜希芮忍不住勾了下唇。

    比較方便?是對他比較方便吧。

    “我們不能住在一起。”她直接否決。

    “為什么?”

    “你忘了嗎?在評級機構出消息之前,我們的關系需要保密,華京說大不大,住在一起很容易被發現的。”

    周行之嘆了口氣:“所以,我們只能在休息室里。”

    男人語氣里的悲傷讓姜希芮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抬起頭,對上那雙含著幽怨的深眸,小聲提議道:“其實,我有一個地方挺合適的。”

    “什么地方?”

    “我在京郊有一處別院,周圍基本沒人,特別安靜,周日的時候我會休息,咱們可以約在那里見面。”

    周行之:……聽起來有點奇怪,他像是被包.養的見不得光的存在,不能在市中心見面,還給了一套僻靜的京郊別院,這配置不太像正經關系。

    但是并沒有其他選擇,他只能勉為其難應了下來。

    “對了芮寶,兩天后華京商會舉辦的慈善晚宴,你會去吧?”

    每年十月初,華京商會都會舉行慈善晚宴,成員非強制參加,但這畢竟是一次正面的企業宣傳,所以一般都會出席。自己企業有慈善基金的可以參與合作,沒有的就直接大額捐款。

    同時為了大量曝光,慈善晚宴還會邀請一眾明星走紅毯,氣氛熱鬧喜氣洋洋,屬于點綴晚宴的鮮花。

    當然他們這些商會成員大多走的是VIP通道,躲過媒體鏡頭,不過也有一些愿意營銷自身,拋頭露面的。

    “會去,你也會去的吧?”姜希芮漫不經心地回道。

    “嗯。”

    華新屬于華京商會的元老成員,也是商會會長的輪值候選人,不光要參加,還要出力。

    慈善拍品、慈善基金的統籌規劃、慈善項目的落地對接……這些華新都會參與其中。

    其實這里面也有圈層的概念,像霆宇這樣相對而言的新成員,則會選擇直接捐錢,不會參與到真正項目的落成。

    這些科技新貴們有自己的慈善基金,更愿意自己選擇項目,而不是參與世家門閥的合作。畢竟價值觀不同,慈善理念也不同,何必非要湊在一塊兒。

    可是現在,分屬于兩個圈層的人卻緊緊相擁在一起,不分你我。

    姜希芮從男人懷里仰起臉,用手指調皮地勾畫著他利落的下頜線,繼而往下滑落,輕輕戳著他時不時滾動的喉結。

    “嘖,別鬧。”周行之握住作亂的貓爪。

    “周行之。”

    “嗯?”他微闔著眼,腔調懶散地應了一聲。

    姜希芮則興沖沖地囑咐他:“慈善晚宴那天,記得離我遠一點,我們要裝作不熟的,聽到了沒?”

    周行之:……

    這句話聽起來很是不對勁,他們這是地下情,還是“偷情”?

    而且這件事為什么讓這姑娘這么有興致?

    *****

    金秋十月,月桂飄香。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正是名利場的蘇醒前奏。

    不到晚上八點,君華酒店所在的旭陽大道便已經是一片喧鬧。

    車水馬龍,衣香麗影。

    一張張熟悉的明星面孔伴隨著陣陣閃光燈進入宴會大廳。

    這次慈善晚宴舉辦地定在了由宋家控股的君華酒店。

    是宋羽淮的宋。

    而且,這屆華京商會的輪值主席正是宋家現任掌權人,宋羽淮的爸爸,宋知章。

    ……

    宴會廳一樓,水晶燈、香檳塔、鋼琴三重奏康塔塔、弦樂四重奏圓舞曲……

    詠嘆調和裙擺起舞,熱鬧非凡,暇不應接。

    然而在二樓,某個藏在角落的休息室。

    房門緊閉,里面隱隱傳來一對男女的高聲爭執。

    “姜希芮,你剛剛為什么答應和宋羽淮跳開場舞?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夫!”

    “周行之,你憑什么說我,你和宋羽茜到底是什么關系?你們有什么悄悄話需要咬耳朵說?”

    第47章 宋氏兄妹

    兩個小時前。

    君華酒店, 宴會大廳。

    宋敏慧從背后偷襲,拍了一下姜希芮的肩頭。

    “你盯他老半天了,想什么呢?”

    姜希芮快速將目光收回, 抿了一口香檳作為掩飾:“咳咳,我哪兒有,我是在看那邊的繡球花呢, 配色我挺喜歡的。”

    這次晚宴的設計出自宋羽淮之手,使用了大量的藍色和香檳色繡球花, 淡雅又夢幻。

    宋敏慧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笑容曖昧小聲說道:“你騙誰呢,你就是在看周大總裁。你們倆今天是說好了嗎,都穿的白色。”

    姜希芮今晚的著裝是一條來自Zuhair Murad最新一季的象牙白絲綢長裙, 水晶和珍珠串成的珠鏈帶著垂度橫掛在裸露的后背上, 重工華貴非凡, 宛如從希臘神殿走下的神女。

    而不遠處的周行之則放棄了一身黑的tuxedo,將禮服外套換成了象牙白色, 褲子倒還是黑色的。

    很帥,他穿象牙白也好看,看起來格外英挺俊美。

    “誒,還看,被我抓個正著。”

    “敏慧,乖。”姜希芮臉色微紅, 并沒否認。

    這次顏色匹配確實不是默契, 而是周行之的刻意為之。

    前兩天他問過她今晚會穿什么。

    “你問這個做什么?”

    “想和你穿一樣的顏色。”電話那端,男人腔調懶散, 帶著調戲的意味。

    “……無聊。”

    雖然當時她嘴上傲嬌得很,其實心里面也感覺很有意思。

    他們表面上裝作不熟, 但是卻暗戳戳地穿相同的顏色,藏匿在暗處,莫名刺激。

    宋敏慧提議道:“這么想看,我們就過去唄,說句話總可以的吧。”

    “不行,我要和他裝不熟的。”

    “……說句話也不行?”

    姜希芮搖頭。

    宋敏慧挑眉。

    “我明白了,這就像你在牛津上大學隱瞞家世一樣,”宋敏慧抱著手臂點出關鍵,“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好玩?和周總悄悄勾搭在一起,卻瞞著所有人?偷情背德感?嘖嘖嘖,你這人就是惡趣味。”

    說完,感覺還不過癮,繼續補充:“戲多,愛演,無聊找刺激。”

    姜希芮被點明小心思并不惱,微微嘟著嘴認了下來:“要你管。”

    另一邊。

    “姜妹妹今天這一身絕了,我過去打個招呼。”歐陽蕓說著就要往那邊走。

    周行之拉住他表姐:“別去,我們關系還沒公開。”

    “哦?地下情?有意思。”歐陽蕓也沒問具體原因,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姜希芮身上不愿離開。

    “行了別看了,咱們去那邊。”

    歐陽蕓剛回國,對于華京商圈是新人,周行之正帶著她四處交際打招呼。

    “誒?等會兒,”歐陽蕓停住腳步,“那位就是宋家小公子吧,長得真帥。而且……他怎么和姜妹妹關系這么好?”

    周行之聞言,將目光投向了之前他一直回避的方向,接著皺緊了眉頭。

    ……

    今晚其實算起來是宋家的主場。

    商會主席—宋家家主宋知章,舉辦場地—宋家控股的君華酒店。

    所以,一開始宋羽淮是想邀請姜希芮作他的女伴的,在宋家的主場,他的女伴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但是他的父親,宋知章阻止了他。

    “這件事不著急,且看看。”

    宋羽淮不解:“怎么了?”

    他一直以為父親是同意他追求姜希芮的。

    “華新可能有變,芮芮不知能否應對。”宋知章語氣不溫不火。

    宋家自然有其消息渠道,同樣也暗藏心思,想做最后那只通吃的“黃雀”。

    但是宋知章明白小兒子對姜希芮有什么想法,所以在這里提點一二。

    “如果不能應對呢?”宋羽淮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也明白這件事非同小可,甚至關系到他和姜希芮未來的關系。

    “等最后結果出來之后,我們再談好嗎?你們可以繼續來往,但是不要越界。”年過五十的宋知章語氣平淡,但是不怒自威。

    回到慈善晚宴,宴會大廳。

    宋羽淮站在姜希芮面前,低著頭凝視著這位他從小喜歡到大的女孩。

    今晚她很漂亮,美好到發光。

    “羽淮哥哥,你怎么了?”姜希芮神色疑惑,她感到宋羽淮情緒有些不太對。

    “沒事,芮芮今晚很美,我只是一時恍惚罷了。”宋羽淮干笑了一聲。

    姜希芮也笑了:“羽淮哥哥今晚也很帥。”

    “芮芮,”宋羽淮停頓了片刻,再抬眸時眼底盛滿了堅毅,“我可以邀請你一起跳開場舞嗎?”

    他不清楚這種舉動算不算越界,也不想管父親會怎么想,他只想做些什么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他從未這么后悔自己從來不過問宋家那些事,只一心埋頭畫畫。如果他手中有宋家的資源,或許他還能幫上忙。

    姜希芮沉默了,視線越過宋羽淮的肩頭,不受控制地落到周行之所在的方向。

    目光相觸,不期而遇。

    周行之也在看她,深邃好看的眉眼間隱隱透著股戾氣。

    對了,他一直很介意宋羽淮。

    但是……

    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宋羽淮的邀請,甚至她應該立刻答應下來。

    在這樣的場合,和宋家小公子跳開場舞,很多人會將其看作是宋家支持華新的表態,對華新而言是一種利好信號。

    雖然她知道宋知章現在態度不明。

    是敵還是友?在她看來大概率是前者。

    但是既然宋羽淮邀請了,該利用的機會為何不抓住。

    姜希芮收回視線,轉向等待她回復的宋羽淮。

    繼而揚起唇角,笑容大方得體:“好啊,我的榮幸。”

    *****

    周行之再次攔下路過的服務生,從他手中的托盤取了一杯香檳。

    “別喝了,跳個舞而已,別那么小心眼兒,沒什么的。”賀庭川勸著身旁這位把香檳當水喝的男人。

    歐陽蕓在一旁抱著手臂看自家表弟喝酒,不光不阻止,甚至火上澆油,大膽猜測起來:“你說,姜妹妹會不會腳踏兩條船?你和那個宋羽淮其實都是她的地下情?”

    “歐陽蕓,不會說話可以不說。”周行之面色陰沉,氣壓極低,毫不客氣地警告他這位情商堪憂的表姐。

    歐陽蕓攤了攤手,表示她只是說說。

    周行之的視線緊跟著在舞池中優雅旋轉的一對男女,仰頭將手中的香檳再次一飲而盡。

    這時,一個帶著玫瑰香味的女孩從后方走近他們三人,最后俏生生地站在周行之面前。

    “周總,我能和你談談嗎?”

    ……

    宋羽茜來晚宴之前,被父親約過話。

    “茜茜,你現在對霆宇的周總還喜歡嗎?”宋知章溫聲問著他的小女兒。

    “不,一點兒也不喜歡。”

    宋羽茜承認她在年少無知的時候曾經對周行之動過心思,在得知父親安排他們相親的時候還一度歡欣雀躍。

    但是,周行之這人實在太沒有紳士風度了。

    嘴毒,不解風情,完全看不見她!

    再三受挫的宋家大小姐怒了。

    她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樣的委屈,竟然有人看不上她。

    宋羽茜并未越挫越勇,反而因愛生恨。

    很長一段時間,聽不得別人在她面前提到“周行之”這三個字。

    不過,這件事發生在三年前,已經很久遠了,宋羽茜現在對傲慢無禮的周行之完全無感。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為什么父親突然提到他。

    宋知章接著說:“茜茜可以重新考慮一下他。據我所知,這幾年周總一直單身,你們可以再試一試。”

    宋知章對于華新能否渡過危機持悲觀態度,而在大廈傾倒之后,誰會成為華國車企的龍頭,他認為會是霆宇。

    所以,再給一次聯姻的機會,未嘗不可。

    宋羽茜:……

    再試一試?試什么?再感受一遍周行之有多目中無人嗎?

    ……

    慈善晚宴。

    宋羽茜身著Dior高定粉色花苞裙,被一群豪門千金小跟班簇擁在中間,眾星捧月,在宋家的主場上很是風光。

    但是這位大小姐卻眼中冒著火,一直盯著那道象牙白的身影。

    她不敢當面反抗父親,但是她可以將怒火傾瀉到這個人身上。

    宋羽茜湊到她的一位小跟班耳邊,小聲安排起來。

    “聽明白了嗎?在我把他引到走廊之后,你就這么做,小心一點。”

    小跟班目光堅定地點頭:“嗯,我明白了。”

    回到現在。

    周行之鎖著眉,不耐煩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這誰?他這么想的,也就這么問了。

    宋羽茜:……他竟然把她忘了?她就知道!

    大小姐的怒火在持續燃燒,但是為了計劃的實施,她還是決定忍了。

    她努力維系著臉上的得體微笑,柔聲說道:“周總,你忘了嗎?我是宋羽茜。”

    宋羽茜?

    周行之了然。

    哦,這是之前宋家想塞給他的聯姻對象,最后被他推回去了。

    明白這人是誰后,周行之的不耐煩依舊不減,他果斷拒絕道:“我應該和宋小姐沒什么好談的,你請便。”

    這就下逐客令了?呵呵,這可是她宋家的地盤,她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宋羽茜還是那副笑盈盈的樣子,也不再繼續糾纏,抬腳離開。

    但是在經過周行之的身邊時,她小聲說道:“我知道你喜歡姜希芮。”

    然后,故意放緩腳步,等著他上鉤。

    “等等。”周行之眼神一凜,轉身看向這個莫名其妙的人,“你想和我談什么?”

    *****

    舞池中央。

    姜希芮在跳舞的間隙,余光不經意瞟到了周行之的身影。

    他離開了賀庭川那邊,走向大廳一角的走廊處,身邊跟著一位女孩。

    高大英俊的男人和粉色紗裙的嬌美女孩,搭配在一起十分刺眼。

    她認出來了,那是宋羽茜。

    他們怎么會在一塊兒?

    宋羽淮順著姜希芮的目光看了過去,沒什么情緒地說道:“那是茜茜和周總吧?”

    姜希芮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你應該不知道,大概在三年前,茜茜曾經和周總相親過,不過最后沒成。我當時也不在國內,所以不知道他們具體是因為什么沒再繼續。”宋羽淮語氣輕飄飄地給情敵上眼藥。

    聽到這話,姜希芮不禁抿了抿唇。

    宋羽茜竟然是周行之曾經的相親對象……

    既然當時沒成,現在還能聊什么,而且還需要單獨在走廊上說話。

    ……

    走廊這邊。

    “你想和我說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和姜希芮的事情?”周行之目光不善,沉聲問道。

    宋羽茜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你和芮芮的事情啊,你和芮芮有什么事嗎?但是我知道你喜歡她,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周行之嘆了口氣,無奈地揉了揉眉骨。

    他記得宋家小女兒是個軟包金絲雀來著,連她都看出來了,可見他的表現有多明顯,他需要收斂一下了。

    如果此時宋羽茜知道周行之是怎么想的,一定會更加惱怒。

    你才軟包金絲雀,什么叫連她都看出來了,就她看出來了好嗎?她在這方面可是很善于觀察的!

    所幸宋大小姐并不知曉,她靠近周行之,故作神秘地說道:“我不光知道你喜歡芮芮,我還知道我哥哥也喜歡芮芮,但是……”

    周行之后退了一步,避免和她靠得太近。

    “但是什么?”

    “這是秘密,你湊近一點。”宋大小姐吩咐道。

    “就這么說。”周行之已經忍耐到極限了。

    宋羽茜用眼神示意男人身后的小跟班現在行動,同時繼續吸引周行之的注意力。

    “但是,我知道你再怎么努力,芮芮也不會喜歡你的,她也只會是我的嫂子!”

    宋羽茜說完,轉頭就跑,背影看上去十分歡脫。

    躲在窗簾后的小跟班功成身退,同樣離開走廊。

    周行之:……

    就這?把他叫過來就為了放句狠話?

    宋家怎么養出來這么個傻子。

    他就知道這人不會說出什么有價值的話,一開始答應她也是因為她提到了姜希芮。

    周行之自嘲地笑了一聲,只要凡事涉及到姜希芮,他就會沒了平時的理智審慎,變得沖動盲從。

    離開走廊后,周行之看見了站在走廊出口處的宋知章。

    年過五十的宋主席身材不走樣,沒有大部分中年人的虛腫發福,依舊儒雅挺拔。

    “宋董。”

    “周總。”

    兩人簡單打過招呼后,宋知章并未離開,欲言又止地看向周行之。

    “您還有什么事嗎?”周行之問道。

    宋知章看起來有些過意不去:“周總,實在抱歉,小女頑劣,喜歡搞惡作劇,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在宋羽茜和周行之說話的時候,宋知章剛好站在宴會廳的二樓扶欄處。

    他當時心情不好,逆子不聽勸,我行我素,邀請姜希芮跳舞這件事讓他很氣憤,所以來到二樓躲清靜。

    正好看到小女兒的身影。

    他本以為茜茜是個乖孩子,會聽他的話和周行之再接觸接觸,但是他還是失望了。

    周行之聞言滿臉疑惑,什么惡作劇?

    宋知章提示道:“您后背的衣服上……”

    周行之將外套脫下,隨即看到了宋羽茜的杰作。

    象牙白禮服外套被鮮紅色顏料污染,兩個紅色字母格外醒目 — “SB”。

    周行之:……

    *****

    另一邊,宴會大廳,一樓。

    “姜先生,好久不見,您能過來芮芮一定特別高興。”一向清冷傲骨的宋羽淮難得釋放百分百的熱情,迎接著來人。

    姜經榮握住年輕人的手。

    歲月有痕,當年靠著絕佳相貌在港城拍電影的姜家大公子,在五十知天命的年紀也會有細紋的煩擾,但是這些細紋并未讓俊朗消減,反而氣質沉淀,魅力加分。

    他語氣溫和回應道:“羽淮你好,好久不見。”

    第48章 誤會解開

    時間退回到姜經榮到來之前的一個小時。

    姜希芮跳完開場舞后, 便離開了宴會大廳,獨自站在酒店后側的花園里。

    華京的秋夜還是能看見星星的,寥廓天幕, 繁星月圓。

    十月初,未到秋風蕭瑟,但是夜晚的涼意還是能明顯感知的。

    姜希芮抱著手臂, 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是涼了些,她的露背絲綢長裙只適合待在室內。

    但是她現在不想回去, 繼續社交應酬的心情全無。

    她閑適地倚靠在戶外走廊的羅馬柱上, 看著花園中央的白色大理石噴泉,水流從中心的人魚雕像向四周噴出,燈光投射到水面, 透明質感十足。

    畫面夢幻迷人, 就像是之前看到的那道英挺的象牙白身影, 以及站在他旁邊嬌美的嫩粉色。

    姜希芮自認為她在和周行之的這段關系中足夠冷靜自持,沒有期待, 絕無內耗。

    比如猜忌對方過往、揣度對方心思、患得患失、擔驚受怕……這些事情絕對不會出現在她身上。

    她才是高端玩家,關系的走向和進展全都掌控在她的手中。

    可是現在,她有些亂。

    理性的一半在說這件事無需耗費心神,周行之和宋羽茜到底有什么關系或過往,都沒有任何影響,所以何必去想。

    她感覺說得對, 她就該這樣做, 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現在立即轉身回到宴會大廳, 繼續游走在不同人群中,談笑交際。

    但是她為什么依舊站在這里呢?吹著冷風, 發呆看星星。

    忽然間,手包中的一陣震動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拿出手機,點亮屏幕,看到了一條來自周行之的未讀消息。

    *****

    宴會廳二樓,藏在角落的休息室。

    周行之禮服被毀,他被宋知章安排在這里等待齊淼給他拿備用禮服。

    他掃了一眼休息室外走廊一角的攝像頭,心下有了打算。

    「周行之:芮寶,我在二樓休息室,過來找我好嗎?」

    「姜希芮:不想去。」

    「周行之:你是擔心被人看見嗎?你放心,我叫賀庭川處理好攝像頭了,不會有人發現我們在這里。」

    「姜希芮:……賀總竟然還會做這種事情。」

    「周行之:技術人才不用白不用,過來好嗎?」

    「姜希芮:……好吧。」

    姜希芮來到二樓,四下尋找著那間休息室。

    走廊右側的拐角處……

    突然,她的手臂被人用力拉住,拽進房間里。

    “哎呀,你干什么!”姜希芮用力拍打男人的肩膀。

    周行之將她抱在懷里,低聲笑道:“被嚇到了?抱歉,我以為你會喜歡這種偷情的感覺。”

    被戳穿的姜希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嘴上并不承認:“我才不喜歡,你自己喜歡別賴在我身上。”

    周行之勾起嘴角,笑容曖昧,并未和這個嘴硬的人較勁,默認了都是他的錯。

    “身上怎么那么涼?”他溫聲問道。

    “剛才去花園看了看。”

    “這樣啊,那我抱著你,幫你暖暖。”

    姜希芮站著他的身前,雙手搭在男人的手臂上,手下衣服的質感讓她微微一愣,她這才意識到周行之的禮服外套不見了。

    所以,衣服去哪兒了?

    姜希芮的視線逐漸上移,來到襯衫領口處。

    貼著男人精壯手臂的手不由收攏指尖,慢慢蜷縮起來,繼而滑落離開,姜希芮不動聲色退后了一步,離開他的懷抱。

    周行之疑惑:“怎么了?”

    “沒什么,”姜希芮轉身走向門口,語氣淡漠,“我還有事,先走了。”

    “等等。”周行之拉住她的手腕,“芮寶,到底怎么了?”

    姜希芮聞言回頭,輕抬眼睫,清亮的杏眼此時一片冷淡。

    男人脫去禮服外套后,只一件白色襯衫更顯肌肉輪廓,勁瘦有力,領結規整固定在領口處,宛如一道禁欲封印。

    但是她知道襯衫下面是怎樣的溫熱身軀,她在那樣的時刻摟抱過,抵命糾纏,感受過他的瞬間繃緊和讓人沉淪的爆發力。

    強大卻臣服,臣服于她。

    姜希芮微揚下巴,克制住不時奔涌即將決堤的情緒,受虐似的緊盯男人領口處的那抹紅色。

    不是她的,不可能是她的。

    腦海中不由自主開始構建場景,他們躲在走廊處咬耳朵說話,接下來呢?他們走到視野盲區,忘情擁吻?

    夠了!

    姜希芮抽回手,語氣比之前還要冷上幾分:“我說了,沒什么,我只是不想待在這里而已。”

    說完轉過頭,不再看他,繼續走向房間出口。

    手臂再次被拉住,力道很大,姜希芮抵抗不過,直接跌進男人懷里。

    熱得有些發燙的大手緊緊扣住她裸露在外的后背,她被他桎梏在身前,掙脫不得。

    “周行之,你發什么神經?快放開我。”姜希芮雙手用力推著他的胸膛,沒有任何玩鬧性質,使了全部的力道。

    周行之毫不費力地壓制住女孩的掙扎,俯身貼著她的耳廓,語氣發狠:“我受夠了你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拿捏我很好玩嗎?姜希芮!”

    “我拿捏你?我有這么閑?周行之,我命令你現在放開我!聽見了嗎!”姜希芮此刻完全不想和他貼在一起,不想離那抹刺眼的紅色那么近。

    可是男人就是死死扣著她,力量上的差距讓人絕望,她根本沒有自主逃脫的可能。

    姜希芮第一次真正覺得他是個混蛋。

    眼睫快速眨動,緩解驟然涌上眼眶的酸澀。

    周行之抱著她,女孩雙眸中無端的厭惡威力極大,刺痛雙目,心如刀絞。

    好半天才從喉管中擠出聲音:“就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你著急下樓是想去見誰?宋羽淮嗎?”

    “我問你,你剛剛為什么答應和宋羽淮跳開場舞?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夫!”

    姜希芮抬起頭,那雙漂亮的杏眼鋒芒盡顯,凌厲逼人。

    她嗆聲回道:“周行之,你憑什么說我,你和宋羽茜到底是什么關系?你們有什么悄悄話需要咬耳朵說?”

    周行之一愣:“你看見了?”

    姜希芮沖他大聲吼:“這難道很意外嗎?那條走廊并不隱蔽,你們選地方也不多考慮考慮,照顧一下別人的眼睛好嗎?”

    “照顧什么眼睛?你到底在說什么?”

    “你竟然裝傻?周行之,既然做了,就要敢于承認,你領子處的口紅印是誰的?”

    領子處的口紅印?

    周行之放開懷里的女孩,在她趁機逃跑的時候先她一步站在房門前,堵住去路。

    接著沉著臉,單手拽掉領結,開始解開襯衫扣子。

    “周行之,你想做什么?”

    姜希芮有些害怕,不由吞咽了一下,向后退了幾步。

    周行之沒回答,襯衫脫掉后,露出下面的白T。

    然后將襯衫的領口處展開。

    紅色痕跡一目了然。

    很熟悉,和他禮服外套的紅色顏料一模一樣。

    該死的宋羽茜!

    周行之看向那個已經躲在沙發后面的小姑娘,無奈地笑了聲。

    “芮寶,不怕,過來。”

    “你想干什么?”女孩的聲音依舊強勢,但只是虛殼,顫抖掩飾不住。

    周行之走過去,蹲下來,像是在喚一只很怕人的小流浪。

    這個比喻不太恰當,沒有小流浪像她這樣嬌貴的。

    男人溫聲哄道:“芮寶,乖,出來,我和你解釋一下。”

    姜希芮縮在沙發和墻面的縫隙處,目光警惕地看向外面:“你就這樣說吧。”

    “行。”蹲下的姿勢對他很不友好,周行之將長腿伸直,直接坐在了地上,“芮寶,你誤會了。之前宋羽茜報復我,在我的外套上染了紅色顏料,領口處的這一點應該是那個時候沾到的。”

    他將襯衫遞了過去,送到女孩眼前:“你看看,這不是口紅,是顏料,還有一點氣味。”

    姜希芮將信將疑:“宋羽茜為什么報復你?”

    “那誰知道,她跟個傻子似的,誰知道傻子怎么想。”

    姜希芮:……她好像有點明白為什么宋羽茜報復他了。

    周行之補充道:“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問宋知章,他自己看到了他女兒做了什么好事,還是他提醒我后背上有東西。”

    “唔,不用了,我信了。”姜希芮感到難為情,這次是她誤會了,有點犯傻,有點可笑。

    她低著頭從縫隙里鉆了出來,剛要起身,卻被男人拽住手腕,重新落入他的懷里。

    “剛才這么害怕嗎?都藏到這里了,我能對你做什么?嗯?傻不傻?”周行之摟著人,用手順了順小姑娘有些凌亂的發絲。

    姜希芮貼在他溫熱的胸口上,將嘴抿成了一條直線。

    她感覺很委屈,她又處在了那種被安慰后委屈無限放大的階段。

    之前壓下的酸澀重新涌了上來,快速抵達眼眶。

    轉過頭,將臉埋在男人的胸口。

    “怎么哭了,這么害怕嗎?”周行之托著她的臉,看到小姑娘的眼淚止不住往外流,心里一片慌亂,克制著力道用手背輕蹭她的眼淚,低聲下氣地哄她,“都是我的錯,原諒我好嗎?”

    姜希芮其實有些氣惱,她明明是個不愛哭的人,但是在周行之面前卻成了一個動不動就掉淚的哭包。

    但是,眼淚不是她想收住就可以收住的。

    于是她妥協了,忍不住嚎出聲。

    “嗚嗚嗚,剛才你好用力的,我怎么掙脫都沒用,太可怕了。”她抽了抽鼻子繼續說,“而且你后面還不說話,直接脫衣服,嗚嗚嗚,好嚇人。你這么高,這么壯,嗚嗚嗚,我小小一個,好可憐的。”

    周行之雙手捧著她的臉,真誠道歉:“我知道錯了,一定不會再這樣了,芮寶不怕,你要是不愿意我肯定不會勉強的,我沒有這么混蛋。”

    “嗚嗚嗚,你就是這么混蛋。”

    “對,我混蛋,下次你讓我放開你,我一定聽你的,決定不會再使勁了,乖,不哭了好嗎?”

    姜希芮哼了聲,將臉重新埋進他的胸口,在白T上蹭了蹭。

    周行之嘆了口氣,見女孩情緒逐漸穩定不再哭了,接著低聲說道:“芮寶,下次有什么事情直接說出來好嗎?別悶在心里。”

    “好的。”姜希芮甕聲甕氣地答應了下來,“你做錯了一件事,我也做錯了一件事,我們就算扯平了。”

    “不對,還有一件事,你還沒說為什么要和宋羽淮跳開場舞。”周行之沒被糊弄過去。

    姜希芮:……

    “周行之,你為什么這么在意宋羽淮啊?”

    “那你為什么看到我和宋羽茜站在一起會不爽?”

    姜希芮:……

    被懟回去了,無力反駁。

    “我答應和他跳開場舞是因為……這樣或許別人會以為華新有宋氏的支持,可能就會少一些落井下石的人,華新能少些麻煩。”

    姜希芮抬頭看見男人皺著眉,繼續解釋道:“你別不信,在我還沒正式收到收購要約之前,那個橡膠壟斷商黃總提前得到了消息,當即就決定不再和華新續約了,我被狠坑了一筆才挽回過來的。”

    周行之心說他不是不信,只是有些同情他的情敵罷了。

    他的好姑娘是個涼薄的家伙,但是對情敵涼薄是應該的。

    摟著懷里被他暖熱乎的女孩,周行之再次嘆了口氣。

    *****

    齊淼和Elsa在休息室門口不期而遇。

    一人手中拿著周行之的備用禮服,另一人拿著姜希芮的化妝包。

    兩人面色都有些尷尬。

    這樣的場面很難不讓人去想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你來敲門吧,女士優先。”齊淼不要臉地說。

    Elsa:……神tm的女士優先。

    “篤篤,姜總,我來給您送化妝包了。”

    隨后,門里傳來一陣動靜。

    “芮寶,嗯哼,你的手。”

    “啊,周行之,你踩我裙子了。”

    “抱歉。”

    齊淼:……

    Elsa:……

    門被打開,開門的是周行之。

    男人面色難看得很,衣服也亂作一團。

    兩位助理眼觀鼻鼻觀心,低頭進入休息室。

    Elsa悄悄打量了一眼自家老板,舒了口氣。

    還好,沒被欺負得太慘,禮服還是好的,只是妝花了。

    姜希芮很快將妝面補好,看向已經在里間換好衣服等在一旁的男人。

    “唔,那我先出去了?你在這里等十分鐘左右再出去吧,我們要分開行動。”姜希芮將化妝包遞給Elsa,起身離開。

    周行之:……這不是偷情是什么?還說不喜歡,她明明喜歡得很,演得真投入。

    離開二樓后,Elsa來到姜希芮身邊耳語道:“姜總,有件事您需要知道。”

    “什么事?”

    “您父親來了。”

    “誰?”姜希芮像是被消息釘在原地,一時間有些晃神。

    無需Elsa重復回答,因為她已經看到了姜經榮。

    “爸爸……”姜希芮喃喃喚出聲。

    第49章 岳父大人

    宋羽淮對于姜經榮的到來十分意外。

    其一, 姜經榮并不在這次慈善晚宴的邀請名單上,過來的時候也沒提前打招呼。

    因為姜經榮近幾年都不在國內,所以像這類圈子里的晚宴聚會便不再給他發送邀請函, 不過他這張臉也無需邀請函便能進入華京任何場所,畢竟是姜家人。

    其二,宋羽淮關注了姜經榮的社交媒體, 他記得姜先生昨天還在南法的馬賽峽灣度假,沒想到今晚能現身華京慈善晚宴。

    無論內心有多么驚訝, 宋羽淮的熱情摻不得半分虛情假意。

    “姜先生, 好久不見,您能過來芮芮一定特別高興。”

    “羽淮你好,好久不見。”

    姜經榮和一群相熟的老朋友寒暄幾句后, 陪在一旁的宋羽淮說道:“姜先生, 我去把芮芮叫過來, 找個休息間,你們單獨說說話?”

    “不用, ”姜經榮俊朗不減的臉上掛著微笑,“不用刻意喊她,她或許有自己的事情,不必打擾她。”

    “……哦,好,那我陪您去那邊看看。”

    “沒事, 羽淮你去忙吧, 我這次過來是為了那幅倫勃朗的早期作品,聽說許家這次把它拿出來了。”

    宋羽淮有些遲疑:“那您和芮芮說過嗎?您想拍下許家的拍品?”

    慈善晚宴的拍品歸屬大部分是提前定好的, 一方面是為了避免.流拍,另一方面, 張家拍下李家的、王家拍下趙家的……這其中暗含著復雜的利益關系網。

    而就他所知,姜家從來沒有拍下過許家的東西,芮芮這次應該也不例外。

    姜經榮不以為意:“不必麻煩她,我以個人名義參與拍賣就好,可以用我的藝名,和華新沒有關系。”

    宋羽淮:……是了,姜先生曾經拍過電影。但是,這樣做也要和本應該拍下許家那幅畫的郭家打聲招呼才對。

    或許,藝術家天生不在意這些條條框框,姜經榮渾然不知他這樣做會給姜希芮帶來多少麻煩。

    在宋羽淮還未將這些門道說出口時,姜經榮就已經踱步離開了。

    宋羽淮:……

    他現在需要找到芮芮,告訴她這件事情。

    可是他找了很久,甚至調取了監控錄像,都未發現姜希芮的身影。

    —— 賀庭川:我的鍋。

    就在他開始往綁架、失蹤等極端方面想的時候,姜希芮終于出現了。

    *****

    “爸爸……”姜希芮喃喃喚出聲。

    快有四年沒見面了,但是只憑借單單一個背影,姜希芮還是能認出他。

    大概是她的聲音太輕,男人并沒有聽見,繼續單手插兜舉著香檳杯和對面的人說著話,黑色禮服剪裁利落熨帖,側影瘦薄,明明已經是人到中年,卻依舊帶著幾分少年氣,倜儻風流。

    在旁邊人的提醒下,姜經榮回頭,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姜希芮。

    男人的俊臉綻開露齒笑容,對她張開了手臂。

    姜希芮提著裙子小跑過去,站在爸爸身前。

    “我的baby bear,最近還好嗎?”姜經榮捧著女兒的臉,低頭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最近還不錯,您怎么突然過來了?怎么不和我說一聲呢,嚇了我一跳。”姜希芮的聲線帶著快要溢出的歡欣,不受控地有些顫抖。

    “臨時決定,所以就沒想打擾你。”

    “不打擾的,您以后一定要提前和我講。”

    “好。”

    姜希芮摟著爸爸的手臂,撒嬌說道:“咱們單獨說說話好嗎,我好久沒見您了,有很多話想和您說。”

    “可以,但是等爸爸半小時好嗎?半小時之后,咱們再說話。”姜經榮還有一些朋友沒打招呼。

    “……好,那我們半小時后在二樓走廊右側的休息室見面。”

    “好的寶貝。”

    姜經榮離開后,宋羽淮來到姜希芮身邊。

    “芮芮,剛剛見過姜先生了?”

    姜希芮沒什么表情地點點頭。

    宋羽淮思忖片刻,最后還是選擇開門見山:“芮芮,姜先生想拍下許家的那幅倫勃朗,以個人名義。”

    “好,我知道了,謝謝羽淮哥哥。”女孩依舊語氣平淡。

    宋羽淮抿了抿唇,有些擔心:“芮芮,你沒事吧?”

    姜希芮扯了下嘴角:“沒事的,羽淮哥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好,有什么事就聯系我。”

    “嗯,謝謝你,我知道。”

    ……

    “Elsa。”

    “您說。”

    姜希芮回到二樓休息室,將高跟鞋脫掉,蜷在沙發上。

    “你去和許家那邊溝通一下,華新要拍下那幅倫勃朗,問問他們那邊有沒有什么要求。還有郭家,我記得郭家老爺子很喜歡汝窯,如果有必要的話,用我之前剛拍下的那件汝窯筆洗作為賠禮。”

    “好,我記下來了。”

    Elsa看著蜷縮在沙發上,頭枕著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自家老板,語氣含著擔憂:“需要我把周總叫過來陪您嗎?”

    “不用。”

    “好,那我先去忙了。”

    “Elsa等等。”

    “您還有什么事嗎?”

    姜希芮垂著頭,沉默了片刻,接著低聲說道:“幫我查一下我爸爸這次回國的行程,盡快給我。”

    “好的姜總。”

    Elsa走后,姜希芮就這樣抱著腿又發呆了一陣子,接著拿出手機,點開和周行之的對話框。

    「姜希芮:周行之,大概20分鐘后,你可以過來一下之前的休息室嗎?」

    「周行之:想我了?我現在就可以過去。」

    「姜希芮:……不用,20分鐘之后過來就行。對了,可以麻煩賀總繼續處理一下攝像頭嗎?」

    「周行之:可以,他隨時都行。」

    —— 賀庭川:……

    「姜希芮:好的,替我謝謝賀總。」

    「周行之:和他不用客氣。」

    —— 賀庭川:……

    「姜希芮:還有就是,我這次叫你過來是因為我爸爸來了,我想讓你見見他。」

    *****

    周行之很緊張,也很開心。

    還有不到10分鐘他就要去見芮寶的爸爸了。

    他終于見家長了!

    一直以來,他對于即將和姜希芮結婚這件事沒有太多實感,那小姑娘不溫不火的,純純商業聯姻的態度,而且還用合并的事情吊著他,讓他多少有些擔憂。

    這次芮寶主動叫他見家長,雖然很突然,但是進步很大、意義非凡。

    “你煩不煩啊,走來走去的,看得我眼暈。”賀庭川吐槽道。

    賀總裁托著腮,百無聊賴地對著面前的筆記本電腦。

    他被周行之扣在房間里處理攝像頭,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不能離開。

    壓榨技術人才,欺人太甚!

    他們倆結婚的時候,他一定要坐主桌,長輩那一桌!

    “我這不是緊張嗎。”周行之面色訕訕。

    “也是,丑媳婦見公婆是該緊張。”

    “……”

    10分鐘后。

    周行之深吸一口氣,整理下衣服:“你幫我看一眼,沒什么不合適的地方吧?”

    賀庭川上下打量了一番,接著豎起大拇指:“帥得人腿軟,去吧。”

    ……

    岳父大人太帥了。

    這是周行之看到姜經榮的第一個想法。

    完全沒有五十歲的感覺,保養得當讓他看起來似乎只有三十中旬。

    “爸爸,這是周行之,我的未婚夫。”

    “周行之,這是我爸爸。”

    姜希芮給兩人介紹彼此。

    兩個同樣身高優越、皮囊絕佳的男人,禮貌握手。

    姜經榮在某些方面很識趣,他清楚他對女兒的生活知之甚少,對華新的事更是一無所知,所以即使女兒結婚這件事對他而言十分突然,他也并未表現出任何不滿或者“怎么不提前告訴我”這類負面情緒。

    他沒有多問什么,只是維持著溫和的態度觀察這位天降未婚夫。

    其實,他一直以為女兒和宋羽淮是一對的,看來他又猜錯了。

    “行之可以介紹一下自己嗎?我很久不在國內,所以可能對你不是很了解。”

    周行之端正了坐姿,語氣一本正經:“我是霆宇集團的創始人,今年剛滿三十歲,華京人,十四歲上大學,二十歲從MIT博士畢業……”

    姜經榮一邊聽著一邊點頭,心下了然,這是位圈里的新貴

    “我看過您的作品,很有生命力,我很喜歡。”周行之努力表現,拉近距離。

    他剛剛做了功課,大致了解了岳父的繪畫風格。

    姜經榮笑著搖搖頭:“生命力談不上,這些不過是媒體朋友們的謬贊,為了營銷罷了。”

    氣氛稍顯尷尬。

    周行之有些后悔,他為什么非得說他十分不擅長的藝術,真是自爆短處。

    “您也是過于自謙了,把正常夸獎都當做營銷,媒體聽見會傷心的。”姜希芮在一旁打圓場,順便轉移話題,“您這次回國準備待多久呢?”

    “大概三四天。”

    “后天晚上有時間嗎?”

    “目前沒安排,怎么了?”

    “我想著,您一直不在國內,這次機會難得,所以想安排一次您和周行之父母的見面。”

    聞言,兩個男人同時愣住。

    周行之是樂傻了,他不由握緊姜希芮的手平復內心的激動。

    芮寶同意見家長了,真是他的好姑娘。

    而姜經榮則是有些尷尬,他干笑了一聲,說道:“怪我,我竟然沒想到這一點,還讓芮芮提出來,是該見一面,這是基本的禮數,那我們就約在后天晚上。”

    “還有一點,爸爸,我結婚的事情目前保密,您自己知道就好。”

    “好,我明白了。”

    *****

    周行之覺得這次慈善晚宴收獲頗豐。

    他和姜希芮解開誤會,關系更近一步,他能感受到芮寶是在乎他的,這治好了他一部分的患得患失。

    重中之重,他見到了未來岳父,雖然交談過程略微坎坷,他就不該提什么藝術,但是總體而言他自以為還算愉快。

    這份愉快一直持續到晚宴結束,在他拉開定制款庫里南車門的那一刻達到巔峰。

    他的好姑娘正坐在車里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

    “你怎么不進來?”

    “哦,這就進來。”

    關上車門,周行之側身看向坐在一旁的女孩。

    她的禮服后背掛著珠鏈,無法倚靠在座椅上,所以此時她端正坐著,腰線纖細玲瓏,腰臀弧度彎折得恰到好處,纖濃有度,極為惑人。

    雪膚和象牙白絲綢相得益彰,在他全黑庫里南車廂內仿佛發著光。

    周行之不動聲色滾動喉結,低聲問她:“我送你回家?”

    然后再沒皮沒臉地賴下來。

    可是小姑娘卻搖了搖頭:“不要,我要去你家。”

    真要命。

    她就是來要他命的妖精。

    周行之呼吸略微加重,吩咐前面的司機開車。

    庫里南啟動,混入華京夜色下依舊繁忙穿行的車流中。

    然后,纖纖手指按下擋板。

    姜希芮起身,坐到男人身上,柔軟的身體貼著他,小手抓著他的禮服領子。

    妖精在月圓夜興風作浪,帶著體香的呼吸噴在頸側。

    妖嬈聲線蠱惑人心:“周行之,吻我。”

    第50章 見家長

    吮.吸.碾轉, 水漬聲,嚶嚀聲,封鎖在口腔中。

    情緒連接彼此, 同一張欲.網,兩個相貼糾纏的人。

    在呼吸起伏間,他們莫名同頻。

    姜希芮覺得此刻孤獨消弭, 這件事讓她不再是一個人,她有炙熱共沉淪的同伴。

    從馬賽到華京, 十二個小時的飛行, 二分之一天的旅程。

    爸爸會為了一幅畫而奔波,或許還有兩天后的華京秋拍。

    Elsa很快查清了姜經榮的行程,很簡單, 第一站慈善晚宴, 之后待在他名下的京郊小型園林, 直到華京今年的限定秋拍,似乎是為了一幅超現實主義作品, 再之后便是離開華京回到南法的航班。

    沒有她,整個行程中,沒有一點時間是給她的。

    今晚的短暫交談還有后天的晚飯時間,是她搶來的。

    此前姜希芮還會安慰自己,多年分隔不見面是因為彼此隔著大洋大洲,物理距離難以抵抗, 可是今晚爸爸的突然現身就像是一記響亮耳光, 宣告著多年來她的自欺欺人。

    距離,航班, 辛苦旅程,這些都不是困難和阻撓。

    只不過是因為她不重要罷了, 她沒有一幅名不見經傳的倫勃朗早期作品重要。

    姜希芮從溫熱潮濕中脫身,趴伏在男人身前劇烈喘息著。

    他的手撫過她的頭發,來到額前、鬢角,再到側臉,輕輕撫摸,滿含愛憐和親昵。

    姜希芮忍不住偏頭蹭了蹭他的掌心,想讓他包裹更多。

    “芮寶,怎么了?”周行之敏銳發覺出她情緒有些不對,但是接踵而來的欲.望沖擊讓他無力保持清醒。

    女孩撐著他的胸口坐直身體,居高臨下看著他,嘴唇紅潤瀲滟,是他的杰作。

    再之后,小手不知在背后搗鼓著什么,或許是一個神奇的按鈕,象牙白絲綢就此離開香軟白玉。

    華麗包裝紙剝離,其中珍寶窺見天光。

    太陽穴緊繃到突突起跳,她就是來要他命的妖精。

    周行之雙手緊緊握住女孩纖細的腰肢,彎折弧度脆弱勾人,他克制著力道,平衡內心深處反復拉扯的占有和疼惜。

    女孩的長發散亂地垂在身前,飽滿圓潤的線條半隱半露在烏發間,膚色貼紙曖昧不明。

    周行之抬手想將它摘下,試圖拯救藏在下面的嬌弱紅尖。

    但是女孩毫不客氣地打落他的手。

    周行之吞咽了下仿佛被砂紙打磨過的喉管:“好,我不動你,我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行。”

    男人呼吸加重,雙手垂在身側攤在座椅上,坐姿慵懶松弛。

    獅子妥協,繳械投降,任由擺布。

    姜希芮抬起男人的下巴,低頭吮了一口他的唇瓣:“真乖。”

    她獎勵他的乖覺。

    規整的領結被取下,禁欲封印解開。

    她的手肆意游走在那件白色T恤,感受手下肌肉的瞬間繃緊和男人頓時亂做一團的呼吸。

    最后一層遮擋被推開,男雕塑的肌肉紋理再次顯露。

    “周行之,你為什么襯衫下面總是穿著一件白T呢?”

    “唔,你別告訴我,讓我猜猜。”

    姜希芮身體往下竄,桃.尖劃過緊實肌肉,離得很近,說話的熱氣都噴在了上面。

    平日里邊界感極強的傲慢獅子,此刻縱容著調皮小貓在他懷里肆意撒野。

    線條明顯的肌肉在輕微顫抖,又強大又脆弱,怪讓人心軟的。

    不過,乖戾的小貓妖可不會心軟,她會被縱容慣壞,得寸進尺。

    姜希芮吹了口氣,逗著他,語氣輕佻地說出她猜到的真相:“是不是因為ta太敏.感了,所以不喜歡被襯衫蹭.到,嗯?我說的對不對?”

    并未等男人的答復,或者說她根本不在乎他的答復,紅潤嘴唇微張,直接含住,細細嘬了起來。

    男人垂在身側的大手瞬間握緊,骨節使勁的咯吱聲宣告著忍耐已到極限。

    獅子發瘋,背棄了之前的承諾,撈起懷里放肆的女孩。

    從背后桎梏住她,牢牢擁在懷里,兩人交頸相貼。

    “我真是太慣著你了。”他不停輕吻著女孩的額發,緩解剛剛欲.望堆積出的波動,“對我的身體就這么好奇?都給你好不好?”

    ……

    平日里端肅穩重的庫里南后座,此刻整潔不再,本應是來往于工作地點的移動辦公場所,現下撕去冷靜自持,變身放縱歡樂場,陷落于混亂泥濘的荷爾蒙沼澤中。

    不知過去了多久,車子早已停穩,前排的司機和齊淼也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后座粗聲呼吸的一對,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像是給彼此慰藉。

    姜希芮蜷在男人懷里,嘴唇微張半含著,意識還未徹底回歸,好似回到初生階段,只有本能。

    周行之用手指整理著女孩汗濕的額發,身體往后撤了幾寸。可是,剛要脫離之際,女孩鍥而不舍,追上來好似報復一般用尖牙故意磨了磨。

    “吐出來,不準咬了。”

    “不要。”

    周行之嘆了口氣,一手搭在額頭上,有種老父親帶孩子的滄桑感。

    吃就吃吧,他根本拒絕不了她。

    “芮寶。”

    “嗯?”

    “想和我聊聊嗎?你今晚怎么了?”

    嘬吸的動作一停,姜希芮松了口,繼而改用鼻頭蹭著,低聲咕噥:“我沒怎么呀。”

    “芮寶,我們說好的,有什么事不要悶在心里。”

    “我沒事的,”姜希芮轉移話題含糊過去,“周行之,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你說。”

    “我直接定下后天晚飯的時間,會不會不太好?你爸爸媽媽那個時間有空嗎?”

    周行之將懷里磨人的妖精往上顛了顛,攬著她說道:“不用想這么多,我爸媽很隨和,怎么著都行。”

    姜希芮點點頭,意識似乎終于回歸大腦,她轉頭四處看了看,面露疑惑:“這里是哪里呀?”

    周行之笑了:“這才想起來問?晚了,你這個傻姑娘,把你賣了都不知道。”

    姜希芮:……

    “不是說要跟我回家嗎,這里是我在霆宇總部附近的住所,瀾海壹號。”

    瀾海壹號是五年前新開的樓盤,離寸土寸金的CBD僅一步之遙,因而備受商場精英的追捧。

    周行之在一梯一戶的大平層戶型中選擇了將近500平的頂樓,私人地下停車場和專屬電梯直達住所,私密性極好。

    大致穿戴整齊后,周行之先從車里出來,用自己的禮服外套把那只不著寸縷的妖精裹了起來,然后抱小孩兒似的把她從車里抱了出來。

    饜足的男人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愉悅:“寶貝兒,走,咱們回家。”

    *****

    兩天后的傍晚,聚肴閣。

    這是早年間姜朝投資的私房館子,地處市中心,也曾承接過國際會議的外賓招待,規格很高,菜品極佳。

    見面地點選在這里,一是因為這里離華清大很近,周行之爸爸媽媽過來很方便,二是因為在自家地盤上,不用擔心這次見面會被泄露出去。

    姜希芮端坐在楠木扶手椅中,雙手放在藕粉色紗裙上,忍不住交握在一起。

    “很緊張嗎?沒事的。”

    男人的大手裹住她的,安撫地搓了搓。

    姜希芮掀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

    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是見過家長了,不再緊張了,這次換作她要見了,語氣這么云淡風輕,顯得她怪沒出息似的。

    姜希芮沒搭理他,深呼吸幾次,回憶著之前搜集到的關于周行之爸媽的資料。

    歐陽敏,華清大物理系教授,華國量子力學領軍人物,授課風格十分強硬獨裁,不允許在講課的時候提問,問題集中在課堂最后十分鐘解答,說一不二,據說曾經訓哭過壯漢博士生。

    周廣源,華清大歷史系教授,華國史商周時期權威,授課風格倒是幽默風趣比較輕松,但是據學生吐槽,這是位笑面虎,期末考從來不給重點,掛科率極高。

    總之,這是兩位頂尖知識分子,性格捉摸不定,不是很好相處的感覺。

    姜希芮不是沒接觸過這類專研學術的人,她媽媽就是位植物學家。

    在她的印象中,媽媽的情緒波動從來不在她身上,而是時刻牽掛著實驗室的數據結果。

    所以在平時的生活中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說高冷不理人,包括自己的女兒。

    姜希芮靜不下心,深呼吸幾次還是緊張得不行,她想和周行之說說話。

    “周行之,我等會兒怎么稱呼你爸爸媽媽呢?”

    “就叫叔叔阿姨吧。”

    “好的。”

    “叔叔阿姨的忌口什么的,你有告訴廚房嗎?”

    “據我所知,他們沒什么忌口吧。”

    “……好吧。”

    這時,包廂的門被推開,姜希芮立刻站起來,重重吐出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藕粉色同色系針織毛衫,臉上掛著長輩最喜歡的甜美微笑。

    不過,這是虛假警報。

    “歐陽蕓,你來湊什么熱鬧。”周行之揉著眉骨,頗感無語。

    這次見面的時間地點是歐陽蕓好不容易從姑媽歐陽敏口中套出來的,她打個招呼就走,絕不礙事。

    “你別擔心,我就來看看,馬上就走。”歐陽蕓完全不在意周行之陰沉的臉色,腳步愉快地走向姜希芮,“你好,我是歐陽蕓,周行之的表姐,咱們終于正式見面了。”

    歐陽蕓毫不見外地雙手握住姜希芮的手,甚至揉了揉。

    姜希芮點點頭,笑著說:“您好,我記得您,之前在滬城青年企業家峰會上見過。”

    歐陽蕓個子很高,裸高178,穿上高跟鞋幾乎有185,她單臂把姜希芮摟在懷里,親熱得不行。

    “不用和這么我客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叫你芮芮,你叫我蕓蕓姐就行。”

    “好的,蕓蕓姐。”

    “乖芮芮。”

    周行之看不下去,把他家姑娘從女霸王懷里搶了過來護在身后,接著趕人:“行了,見過了就走吧,別耽誤我們吃飯。”

    歐陽蕓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芮芮,以后咱們再約飯哈。”

    喧鬧之后,包廂再次重回安靜。

    周行之摟著小姑娘,向她解釋:“我表姐就那樣,性格有點虎,但是人不錯,你別介意她自來熟。”

    姜希芮搖搖頭:“不介意的,多可愛啊,我挺喜歡她的。”

    *****

    另一邊,緊張的氣氛同樣彌漫在歐陽敏和周廣源和之間。

    來之前,周行之曾和爸媽聊過姜希芮和她的那位藝術家爸爸。

    周行之:“芮寶是個好姑娘,一開始可能性格有些冷,比較慢熱,但是熟悉之后特別可愛,所以慢慢來,不要著急。”

    歐陽敏問道:“我們也叫她芮寶嗎?”

    周行之想了想,感覺專屬稱呼不能丟,于是說道:“你們可以喊她芮芮,她家長輩都這么叫她。”

    歐陽敏點點頭。

    周廣源接著問:“那你再說說親家是什么情況。”

    周行之:“這次是和芮寶的爸爸見面,姜先生是位藝術家,曾經在港城拍過電影,蔣景榮是他曾經的藝名。”

    歐陽敏瞪大了眼睛,周廣源目光不明地看著老婆。

    周行之嘆了口氣:“對,姜先生很帥,看起來特別年輕,你們盡量平常心對待就行。”

    周廣源陰陽怪氣:“聽到了嗎?平常心,別露了怯。”

    歐陽敏“切”了一聲,沒說什么。

    此時,歐陽敏和周光源坐在車里,看著車窗外,時不時搓著手。

    終于,汽車抵達聚肴閣樓下。

    包廂門再次被推開,這次不是虛假警報。

    姜希芮快走幾步迎了上去,笑容甜美。

    “歐陽教授,周教授,老師們好!”

    “芮寶好。”

    “Siri好。”

    周行之:……

    行,各叫各的,就沒一個叫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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